出逃
“我要怎么生存,可不需要你来教,区区禽兽——”
——很奇怪,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被比自己弱的对手主动攻击的情况,而且他还受伤了,伤在颈部这种要害之处。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心情平静,并不想反击回去。大约是因为这种程度的伤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好如初,也已经足以和她为自己带来的乐趣相抵,无谓计较这样的小事。
烛火摇曳,嘴唇和牙齿都染着鲜血的雌兽勾着唇角,睁得很圆的双眼中有水光在晃动。实在是没想到会被这和锋利毫不相干的牙齿伤着,他伸出一只手捧住她的脸,把拇指插入湿热的口腔中勾住嘴角往牙关咬合的方向压去,两排平整洁白的牙齿显露无遗。
“可别这样咬他,那家伙的脾气不会比我好。”他凑近她的面前,上下左右认真地打量她的口腔内部,滑腻的津液沿着他的拇指溢出,其中混夹着他的血液。
她想合拢嘴巴,最好是咔嚓一声把那根手指咬断嚼碎然后吞吃入腹。但他抽出手指后直接用那只湿漉漉的手握住了她的下颚,拇指和食指分别扣住左右牙关,用力得让她疼出了泪水。
无论怎么挣扎也甩不开铁钳一般的手,尖利的指甲刮过皮肤,带来丝丝刺痛。于是她更凶狠地反击,双手并用扼住了他的喉咙,往前倾身把他压倒在了床上。尽管刻意地去压迫他颈间流血的伤口,他却还是事不关己的样子静静地望着她,即使在她更加用力地掐紧他的脖子时,也只是稍微咳嗽了几下。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她颓下了双肩,泪水也随之簌簌落下。
被送回青蛇宅邸的那一天,归来不久的蛇族在忙着整顿住所,随处可见色彩斑斓、花纹美丽的蛇尾拖来拖去。三个月不见,那个神情阴郁的黑发男人似乎又更阴郁了。令人怀疑他在刚刚结束的发情期里并没有获得满足。
白狐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她不由得往前趔趄了几步,差点倒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她的心情是麻木的,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那双碧绿色的竖瞳尚算平静,——重逢的最初他看在眼里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白色的身影。
“什么时候走?”青蛇问他。
“今天。”白狐答道。
她站在两个男人的中间,开始在心底胡思乱想,这样好的天气会不会突然下雨?晚餐能吃到什么?庭院里那条绕了花圃一圈正在除草的花尾蛇竟然把自己的尾巴尖看成了别的蛇的……嘻嘻。
“你在笑什么?”
突然清醒,然后再也笑不出来。她收回视线去看他,他的眼里已经没有白色身影的倒影了,——白狐已经离开了。
“见到你我很开心啊。”她嬉皮笑脸,随口扯了一句显而易见的谎言。
青蛇没有被她不走心的迷汤灌晕,他皱了皱眉,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去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
每一条蛇都在忙,忙着各种各样的事,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溜出去的。
那时已经是黄昏时候,夕阳不是很艳丽,天空有点儿灰暗。过不了多久,雨水淅淅沥沥,吧嗒、吧嗒,而后响成一片连绵不绝的沙沙声。
在下大雨的时候,人总是会突然想起一些事的,比如窗户有没有关好——他抬起头去看,已经有人帮他关好了。他在这间执务室里度过的时间非常多,所以对这里的每一样摆设、细节都了然于心,但是现在,他环顾四周,突然打从心底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什么不对。
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暴怒地扫落桌上的所有物品。
不明所已的守卫在面色阴郁的首领面前瑟瑟发抖。
“把她给我找回来!”
大雨滂沱,雨水洗去了所有的痕迹,脚印与气味都已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