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排练
张易川有些紧张地站在苏夜面前。
苏夜在观察他，他也在观察苏夜。
这个导演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像没听说过。应该就是一个新导演吧，现在好像是个人就能当导演，也不知道能拍成什么样。我复出的第一部作品不会是什么网络大电影吧？那也太掉份了……算了算了，有片拍不错了，要多少是多。
张易川默默地想着。
很久以前，他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小演员。八岁开始参演特摄剧，成为众多小朋友心中的偶像。十岁开始接触影视剧，并拿下了多个奖项。
十六岁的时候，因为家里人觉得还是要有一个学历，于是息影念书。如今已过七载，江湖上再没有哥的传说了……
大学即将毕业，没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家里人又着急了起来，觉得还是拍戏比较有钱途。
张易川就又来剧组拍戏了。
他的这二十来年，基本上都被家里人给耽误了。
他在片场也混了两个多月，但再也没有小时候那么抢手了。接到的角色多是龙套，顶多拿到一个特约。
像样的角色一个没有。
直到今天，沈少言导演告诉他，有剧组缺男一号，问他要不要试试。
当时想着有男一号拍就行，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来到这里，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根本没弄清楚这是一个什么剧组。
尤其是这个导演，上来就说了一句“嘴够大”。
什么意思？我嘴是大了点，但你是想找形体演员吗？你不是要找男一号吗！
张易川看着苏夜，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
事实上，他看人真的很准，苏夜能靠谱就有鬼了。
见苏夜一直用眼神偷偷瞄自己，苏夜笑了笑：“童星哈？”
“啊？嗯，是……”张易川其实很不喜欢自己童星的身份，好像到一个剧组，导演都会来上一句“童星啊？”。
童星咋了？童星吃你家大米了？童星长大就不能演了？
“给你先看看剧本，你确定一下自己能不能演。”苏夜直接将剧本扔给张易川，“我叫苏夜，导演，你知道的。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直接先试镜，成了就签约。”
张易川接过剧本，先看到《我的少女时代》六个字，然后翻开，发现是一部青春片。
完了。
张易川暗叫糟糕。
青春片在市场上是一股毒流，因为所有的青春片，演的青春都不是观众的青春。堕胎、车祸、撕逼、阴谋诡计，好像青春要是没有这些就不叫青春一样。
张易川自己看那些青春片的时候都在暗暗骂娘。
老子上学的时候要有能给人堕胎的本事，老子至于现在还单身？？？
99%的人的青春，根本就还是处啊！
他有些失望地翻开剧本。
看到第一页大纲。
是讲女孩子的校园故事啊，还是挺有新意的。嘿嘿，喜欢追星，这个有点意思……
张易川越看，越发现这个剧本的清新脱俗。
真实，毫不做作。
这个青春片，有戏！
张易川粗略浏览了一遍，抬头对苏夜说道：“导演，这个片子我接了。”
“行，看过了就行。那咱们先排练一场试试。试试你的演技，也试试女主的演技。”
苏夜挥挥手，让韩凌做准备。
内景本就已经搭好了，因为是现场走地位，倒也不需要化妆什么的。
苏夜准备拍的第一场戏，就是林真心和徐太宇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场景。这场戏说的是林真心送给徐太宇诅咒信的事被徐太宇的小弟发现，林真心被带到了录像厅。本以为要遭到惩罚的林真心，却被徐太宇将自己的兴趣爱好问了个遍，然后莫名其妙成了徐太宇的朋友。
因为是在平行世界，苏夜根据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做出了一些细节上的更改。
比如贯穿全片的林真心喜欢的明星华仔，被苏夜改成了刘天昊。刘天昊和华仔差不多，也是歌坛常青树，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仍然受到广大中老年妇女的喜爱。
长得也非常帅。
再比如这场男女主见面的戏，许多细节也做了调整。
录像厅中一开始徐太宇看的电影《超级学校霸王》，苏夜改成了《校园争霸》；徐太宇问林真心最喜欢谁的电影，林真心说的是星爷，苏夜改成了喜剧明星陈亦京。
还有一些细节，倒也不必赘述。
苏清雪睡了一上午，此时精神看上去倒也不错。张易川看罢这一场戏的剧本，也表示准备妥当。
“那就先走一遍。你们两个先自由发挥，我看看再说。”苏夜坐在导演椅上，冲着韩凌点点头。
“《我的少女时代》，第一场排练，开始！”
韩凌随意拿手打板，表演正式开始。
周围各个组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就连那些演员也凑了过来——实在是闲得五脊六兽，过来看看演戏消磨时间。
录像厅的门被推开，苏清雪饰演的林真心随即被小弟推进了屋子。
“噗通！”
“大哥请享用！”
林真心重重摔在地上。
苏夜看着直嘬牙花子。到底是自己闺女，这么摔上一跤，怎么看怎么心疼。
林真心摔在地上，先是大叫一声，略有些茫然地抬头，然后看到了满桌子的照片、信纸，以及桌子后面的徐太宇，随即脸色大变。
只这么一个表情，苏夜愣了一下。
韩凌凑过来，低声说：“你闺女这可以啊，还是挺有演技的。”
“再看看。”苏夜很沉稳地说。
但韩凌已经看到苏夜脸上遮不住的笑意了。
想笑就笑嘛，装什么古井无波。
韩凌心想。
苏清雪的表演确实不错，现在是排练，什么道具也没准备，桌子上更是啥也没有，但苏清雪就是表演出了一种自己的“阴谋”败露的感觉。
很不错。
苏夜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要看徐太宇的表演了。
林真心的表演结束，徐太宇紧跟着在桌子后面露出一种坏人的奸诈的笑容。
看到徐太宇的表情，苏夜皱了皱眉，但没有叫停。
两人继续演下去，徐太宇念诅咒信，摔石膏，问林真心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林真心的状态应该是“忐忑、不安、害怕”的，苏清雪表演得虽然还有些缺陷，但大体差不多。
徐太宇的状态则应该是“假装凶神恶煞、心中觉得好玩”，但张易川演的效果并不怎么好。
似乎是因为多年没演戏，进入不了状态，也或许是因为他刚拿到剧本，并不太熟悉。
两人演过这场戏后，苏夜从导演椅上站了起来。
“小雪演的不错。”苏夜对着苏清雪竖了根大拇指。
苏清雪嘻嘻笑了起来。
然后苏夜看向张易川。
摸着下巴，苏夜有些头疼地说：“你……差点意思。你先跟我说说，对这段戏你是怎么想的？”
“啊？什么怎么想的？”张易川听到苏夜的话，愣了愣。
“……对这个角色，你有什么想法？”苏夜无奈地问。
“我没什么想法啊，就是按着剧本演的。”张易川道。
得，童星是不怎么靠谱，尤其是息影这么多年的童星。
苏夜道：“来，小雪你和我演一遍。我们一点一点来，张易川你好好看着。”
“首先，林真心摔倒在地上，看向你的时候，你的表演不够浮夸。这里应该是为了吓唬林真心，所以要非常夸张地做出恶狠狠的表情，让林真心感到害怕。然后是走向林真心，这个时候，你觉得徐太宇在想什么？”苏夜一点一点指导。
张易川想了想，试探道：“可能是生气？”
“你要是生气了后面还能和她做朋友？”苏夜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是带着一种好玩的心理，走向林真心。记住，他的凶是装出来的，真正的徐太宇，是在与林真心玩。这回你懂了没有？”
“嗯……”张易川还是有些犹豫。
苏夜再次解释道：“纵观整个剧本，其实从一开始徐太宇就是想跟林真心做朋友的，因为林真心非常善良。在写诅咒信时，非常诚恳的道歉，诉说自己的身不由己，所以徐太宇觉得这个人很有趣。他从没有对这件事生过气，他对林真心的各种欺负，一开始是觉得好玩，在慢慢接触中，变成了小男生典型的想法——喜欢一个人就要狠狠地欺负她。这回你明白没？”
“啊！我明白了。”张易川听苏夜这么说，忽然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着欺负她，这不就是自己高中时候干的事嘛！
他顿时明白了应该怎么演徐太宇这个角色。
好的演员能够自行揣摩出人物心理，好的导演能够引导演员表演出最佳效果。
这个苏夜苏导演，好像确实有点本事！
在他手下，我的演技应该能提升不少吧！
苏夜短短几句话，张易川受益良多。
同时张易川对这部青春片更有信心了。
苏夜对剧本的熟悉程度，对整部作品的掌握程度，只是这么几句话，就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当一个导演心中已经有了定稿，不管是拍摄进度还是拍摄质量，都将显著提高。
如苏子画竹，必先成竹在胸，方能见其所欲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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