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心惊
在这里干了一周，得了陆浩好几次夸奖。
池野心里高兴，但总觉得共用厨房的那帮外国厨子看他的眼神不善。陆浩劝他就当没看见，虽然老美自己也是在厨房里讨饭吃，但就是瞧不起黄皮肤的。
每次说到这儿陆浩都要啐一口，“他们就是眼馋咱们生意好工资高，一帮老男人人高马大的，除了那个主厨工资高些，剩下的全蹬自行车。也不知道傲个什么劲儿。”
池野摸了摸鼻子，他连自行车都没有。
陆浩知道池野没地方住，晚上下了班就会偷溜回来，睡在厨房和仓库中间狭窄的走道里，说了他好几回，要是让那帮老美往酒店高层举报了，没工资不说，搞不好还诬赖你偷食材给送警察局去。
“这儿的警局不必国内，黑得很。你把这钱拿着，租个房子去。也不用多好，有床有厕所不就行了？男孩有啥可怕的。”
池野看着陆浩递过来的一千美金，迟迟不接。
“啧啧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要是我家那混小子二话不说拿了就跑了。赶紧的，借你的又不是送你的，你再睡走道里让人举报了害我丢工作，你看我揍不揍你。”
池野这才接过来，“那浩哥，等我开工资了就还你。”
“啊行，分六个月还，每个月从你工资里扣行了吧？”
言下之意就是，他起码能在这里工作半年。
“哎你哭什么啊？好歹也是个带把的，憋回去！”
池野忙擦了眼泪，声音哽咽：“谢谢浩哥。”
池野下了班转悠了好大一圈，最终落脚在了一片贫民窟，脏乱是意料之中的，但好在离上班的酒店和地铁站都挺近，虽然周围是不是有些黑人流浪汉经过，看着吓人，但只要穿过那条满是垃圾的巷子，就比较安全了。
房东也是黑人，但他老婆是亚裔，英语不大好，池野勉强还能跟她沟通上几句。
他仔仔细细地一句一句，照着之前准备好的句子背出来，也不知是不是说错了什么，逗得房东老婆咯咯直笑。
最后伸了伸手，房租一个月六百美金变成五百美金。
房间就像陆浩说的，一张单人床，一个小厕所，还有个破烂得不知道能不能用的煤气灶，狭窄又逼仄，池野这么瘦的人，去厕所还得仔细别磕着床角。
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有了住处，他动作麻利，很快把巴掌大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早去上班，把剩下的五百美金递给陆浩，还认真地汇报：“浩哥，昨天租房子花了五百，还剩五百。”
“你就不知道给自己买身衣服买点吃的？你这孩子是傻还是怎么着？”陆浩估计他拿着那么多钱也担心被抢，正要伸手把钱拿过来，就见一只戴着黑皮机车手套的手嗖地伸过来，池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手里的钱不见了。
紧着陆浩开吼：“你个不要脸的龟孙子给老子拿回来！”
池野只看见一个又高又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陆浩看池野愣在原地，还保持着刚给钱的姿势，一拍他的手，“行了别看了，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堂弟，知道他什么德行了吧？”
“浩哥那钱……”
“算我的算我的，我这没老婆没孩子的，就当养条狗了。”
池野回想了下刚刚那人抢钱的速度，心想这狗可能养不熟。
这是外面餐厅传来一阵吵嚷声，陆浩一伸脖子，“估计又是哪个大人物来了。今儿怎么来十二楼了，一般不都去顶楼吗。”
陆浩的好奇不是空穴来风，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中餐厅老板也来了。
隔壁法餐厅没什么客人，一帮子外国厨师叁叁两两地聚在一起往这边看，池野手上快速地切着菜，余光总能瞥见他们不善的目光。
陆浩今天话也变少了，手上动作不停，从翻炒到配菜都不让人碰，上菜前特意换上白手套，总之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
主厨的状态会影响整个厨房的气氛，池野比以往更加沉默，整个厨房除了切菜洗菜、还有翻炒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嘻哈笑闹。
直到老板送走贵客亲自来了厨房，拍着陆浩的肩膀，用蹩脚的中文夸赞说：“有你在我可太放心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老板刚走，陆浩端起一大壶冰水一饮而尽，“伺候有钱人真是搭进去半条老命！”
这时二厨凑上来问：“哥包厢来的谁啊，这阵仗老板都亲自陪着。”
陆浩喝完水抹了把嘴：“老板可不要来陪着，他的店都开在人家地盘上呢。”
此话一出大伙倒吸一口气，“这这，还真是大老板来了？就，那个池、池慕凡？”
池野听到这个名字，不可置信地后脊一僵。
“可不就是他！咱这酒店去年不就被宙斯给收购了吗。要说也是该咱涨工资，人家这回谈的客户是国内的，本来要去顶楼西餐厅的，说是闻着咱辣椒的香味了，说什么也要来瞧瞧。你说咱不赚钱谁赚钱？哎哎，你看那帮老美，眼里冒绿光了！”
闲聊了两分钟，陆浩正准备叫大伙备晚上的菜，扭头一看池野那里哪还有人。
“这小子什么情况，一堆土豆还没削完呢。”二厨嘟囔了一句。
“啧！”陆浩不轻不重的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去去，人家还不能上个厕所？别跟一娘们一样叽叽歪歪的。”
池野等不到电梯，从十二楼一路跑到一楼，追出去的时候，只看见了两道背影上了车。车开出老远还有一堆人在招手。
池野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银色的车迅速驶离。远远地，看不见车上的人，只看见车牌号。
他回过身来，抬头望向身后这座高达十九层的酒店，底下的人渺小得如同蝼蚁，可这却只是池家收购的产业之一，甚至，都算不上主要产业。
池野没见过池慕凡。
但他知道，自己该喊池慕凡一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