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一章 而立有变
在穆珍的记忆中,自己从来没有“庆生”之说,没有想到,第一个给自己“庆生”的竟然是给自己带来潜大不安的女人。
穆珍从那个省城知名的酒让出来,酒桌上的话已记不上几句,只想着自己已经三十岁了,古语上说的“三十而立”,自己的而立又立在了哪里呢?
坐在回别墅的车上,穆珍装作喝多了样子,头倚在后排的座位上,眼睛微闭,想心事。
尽管说自己从乡村走来,起点低了些,可是自己在省城认识的老板中,不乏与自己一样,从那些不知名的乡村来到省城的,他们一无所有,他们亦没有你什么政治资本,他们更没有稳定的工作,可他们一直努力走在创业的路途中:
从事it行业的杨老板,学历也只是个中专生,可他从一个网吧里的服务生做起,而今却成了省城it行业的大佬。
从事服装加工的朱老板,一个初中毕业生,不甘于在农村与坷垃头子打交道,便自己跑到南方城市打工闯荡,看懂了加工服装的路子,并在朋友的支持下,在省城办起了服装厂,现在已是腰缠千万的富翁。
建筑公司的梅老板,原来在当地只是个捞河沙的小混混,而现竟然在省城成了呼风唤雨的建筑大亨。
还有从事餐饮连锁的谭老板、装饰公司的郭老板、化工公司的米老板……哪一个都家产过千万元,这些人从年龄上说,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岁,而自己已经三十岁了,现在却依然靠着开车的这位女人在这里打发日子。
“穆珍啊!你真可怜!”穆珍心里默默念叨着。
在省城做站长,与县城、济市的工作比起来,是何等的荣耀!可是光环背后呢?依然是凄苦,每天游走在那些大佬与富人之间,倾听他们讲述着他们的过往与将来,自己显得是那么渺小,不值一提。
极大的反差,时时撞击着穆珍的心,特别是与夏丽纠缠在一起,夏丽的那种傲气与优越感,让穆珍有时觉得自己在夏丽面前是下等公民。
沉思中的穆珍再一次暗下决心,一定要在三十岁有所建树。
毕业时被迫进入乡镇小企业上班时,穆珍没有什么大的想法,委曲求全,沉寂得如同熟睡的孩童,哪里还有一丝斗志?
穆珍想到进县城的日子里,好似换了工作环境,将来也只是想到粮所当个一所之长,这哪里是一个当年面对胡国庆豪情满怀的青年?简直如同耄耋老人一样,蹒跚前行。
穆珍又想到济市,正是当年的不甘心,才极力离开了粮食局,应聘到报社,而又来到省城,恰如自己那一汪水的理论一样,水大了,自己却依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穆珍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那套理论,正如那天晚上与小娟通话时,小娟提到的一样,是不是那汪水的理论出了问题?
“问题出在哪里呢?”穆珍一遍遍问着自己。
穆珍苦思冥想中,又想到小时候反复做过多次的那个飞翔的梦境,自己就生活在梦中的那个幻境,心有所想,身有蛮力,然而却被一只不知名的线栓住了,想飞却飞不高,求远却总被拉回!
穆珍细想来,自己近十年的旅程就是在积累经验,特别是这一年,积累了人脉,开拓了视野,这是从书本上难以学到的,这些经历,就是自己从乡村游走到省城所得到的。
穆珍想到村里的新征,就是因为有了来省城的机会,才在这里做起了自己的企业,那么自己在这里也许有机会,可是自面面临的感情纠葛,极有可能引发难以弥补的创伤。
穆珍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也许自己就是那只梦中的木偶般的自己,再有想法再有思路,也只能留在家乡那片热土里。
“到了,珍!”夏丽的一声招呼,打断了穆珍的遐想。
“我喝高了,感觉有点头痛!”穆珍故意装作有点喝高的状态。
“算了吧!今晚喝的那点酒,也就是提神,怎么会喝多呢?你就装吧!”夏丽有点嘲笑的口吻说道。
穆珍撇了一下嘴接着说道:“看来什么也难谜住你的眼睛?”
穆珍说着推开车门,站到车前,吃惊地问道:“你走时没有关灯?”
“关了啊!”夏丽抬头看到二楼传出的灯光,悄声对穆珍道:“今天来麻烦了!”
“有贼?”穆珍低声回应道。
“比贼麻烦!”夏丽说完,附在穆珍耳边说道:“你今晚先自行回去,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黑暗中的穆珍看不清夏丽的惊慌,却能听出她的紧张。
“我来帮忙,不是更好吗?”穆珍回应着。
“你在这里,只能是越帮越忙,你只管走,今晚千万别回来,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没有关系,你在的话,反倒是更麻烦!”夏丽低声说完,便推了一把,将穆珍推在一边,自己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穆珍看着在大门处消失的夏丽背影,一种不祥的预兆涌上心头。
穆珍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而是屏气细听里面的动静。
穆珍站了几分钟,什么也没有听到,好奇心驱使穆珍用自己携带的钥匙打开了大门,悄悄地走到别墅楼下。
从二楼传来的声音并不大,依稀还能听得清。除了夏丽的声音,还有一位男中音。
“父亲走时,将这里的家产交给了你,你在这里,做了些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
“老狼为什么与你离婚?他在国外都对我讲了,原因在你,是父亲留下的这些财产害了你!”
“他有他的自由,他有他的想法,我们谈不到一起,离婚有什么?那是他想挣脱这里的牢笼!”
“别说得那么体面,就你做的那些事,你赶走了老狼,更害了你自己,你知道吗?”
“我清楚我做了什么?可我不那样做,父亲留下的家业,我能运营起来吗?老狼只管自己,他对管理企业简直是一窍不通,难道你让我看着父亲留下的企业就这样倒下去么?这些年,父亲不在时,你没有回来,难道你回来就是谴责我的吗?”
“你太过分了,现在你竟然又在与一个什么记者混在一起!”
“你竟然暗中调查我?”
“不是调查,是对你负责!”男的几乎是低声咆啸起来。
“我不用你管,这里的事由我自己负责,父亲没了,你不管,现在却来管我!”
“那是因为特殊情况,如果不是因为那场疫情,我会不管你吗?一切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就拿我的私事开刀,还不如不回来的好!”
“你还与小时候一样固执,你会吃大亏的,我这次回来,就是专程接管父亲的家业的,按照父亲的遗愿,将你送到国外去生活!”
“我要是不去呢?”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事!”男人很严厉的声音。
穆珍听到猛然关门的声音,自知极有可能有人出来,便悄然紧走两步,出了大门向大路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