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沉甸甸的钱
年代表着收获、代表着团聚、代表着期望。快要过年的时候，哥哥打来电话说今年回不去了，这对于许卫强一家人来说，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在外人看来，他们许家出来一个解放军干部，是在外面干大大事的人。但对于许卫强一家人来说那种表面上的荣耀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们都盼望着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围坐在热滚滚的炕头上，热热闹闹的吃个团圆饭。
今年许卫强的父亲算是倒了霉，本来想着秋收后倒腾点山货，做点小买卖。朋友不知道哪里认识的人说是要大量收购山货，让他们使劲儿到各乡各村收，本来想着这就是费点辛苦，卖点力气的事情，结果那人把收来的山货拉走，结账的时候开来一张支票，说是去市里的xx银行取钱就可以了。谁知道去了银行，工作人员说这是假支票，给那人打电话，后来怎么也打不通。父亲找那个朋友，朋友也傻了眼，这倒好，一分钱没挣着，反而贴进去不少的钱。快到年关了，父亲愁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今年秋后的卖掉的粮食都用来投资做买卖了，过年的时候，人家来拜年，自己连压岁钱也拿不出来。没法子只好零时干点活儿，好过这个年。
许卫强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母亲也没有说什么，但是今年的年货还没有准备，许卫强眼看着过几天就要到除夕了，别人家正忙着杀猪宰羊、买这买那，而他们家却一直还没有动静，晚上吃饭的时候，许卫强憋不住了，对自己的父母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咱们家是不是也要添置点东西，准备过年呀。”父母没说话，周遭的空气一下子陷入了死寂，父亲放下碗筷，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母亲见不得他吃饭的时候吸烟：“抽烟到外面去抽，搞得屋子里乌烟瘴气的。”
父亲没有说啥，披了棉大衣便孤自出去了，母亲也不说话。许卫强觉着奇怪，这是怎么了，再要问母亲时，母亲说：“明天你帮着父亲把那两只鸡宰了吧，其他的时候过两天再说。”母亲说完便忙着做其他事情了。许卫强自觉无聊，今年哥哥不回来过年，家里也就是前几天蒸了几笼屉馒头，到现在还没哟购置年货呢！许卫强吃完饭，在家里觉着无聊，便想着出去去朋友家里转转，刚出了家门，家里的“大黄”就一摇一摆地跟了出去，许卫强吆喝着撵着不让“大黄”跟自己，嘴里还嚷嚷着：“你这老狗，再跟着明天一块把你杀了吃肉。”“大黄”似乎听明白了什么，呜呜着跑了，逐渐消失在黑暗中。这“大黄”在许卫强家也呆了好多年了，这条狗似乎也很会生活，农忙的时候，每天跟着父母下地，但它从来只是到了地头就迅速消失了，一直到父母回家的时候，这狗准会准时爬到地头等着主人。遇到家里的西瓜熟的时候，它也会被父亲拉到地头，父亲搭个简易的帐篷，它就伴随着父亲度过一个又一个晚上。到了冬天，父亲闲的时候，也会带着它和朋友去山里转转。这家伙遇上运气好的时候，偶尔也会抓只兔子什么的。这家伙渐渐地也成为了许卫强家里的一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放寒假回来的时候，“大黄”似乎忘记了他，总是冲他汪汪乱叫，搞得许卫强甚是郁闷，这几天还好，“大黄”似乎想起了这位消失了好长时间的“小主人”，也慢慢地对他摇起了尾巴，但许卫强总是对之前的这件事耿耿于怀，只要一见到“大黄”，他总是冲着这条大黄狗威胁好几遍，搞得“大黄”都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他再说，“大黄”就会呜呜的跑开，这狗几乎就要成精了。
许卫强去了朋友家，去不料他家里早已坐满了吃饭的人。今天在朋友家众人帮忙刚宰了一只羊，晚上大家正忙着吃杂碎、喝羊汤！许卫强一进屋，热情的家里人赶紧招呼着许卫强，朋友端上来一碗羊汤，许卫强赶忙推辞着：“谢谢，谢谢，我刚吃过了，你们吃吧。”见许卫强真的不吃，其他人只好作罢，便也不再强求。许卫强待了一会儿，觉得也不太合适，只好告别去另一朋友家转转。到了地方，还没进门，只发现大门里面没有灯光，许卫强觉着奇怪，这时候不该没有人啊，他正要再敲门时，旁边的邻居正好出门，对他说道：“别敲了，他家里今年不回来了，一家人搬到城里了，人家做生意发财了，现在是有车有房……”不等那人说完，许卫强便走了，在回去的路上他想着自己在学校真是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竟然连朋友搬家了都不知道。最后在拐弯的时候，正好路过了“大牛”家，许卫强一下子想到了当年的往事。想想“大牛”到现在也是大小伙子了吧。夜很黑，不宽的巷子里黑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这里不像是城里的大街上，有明亮的路灯，一到了晚上走夜路的人们都是凭着对路的熟悉一步步向前走着。不知道为什么，许卫强总感觉后面有一个影子在跟着他，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直到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己的家里。
回到家，许卫强发现父亲早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椅子上喝着母亲跑的热茶。桌子上摆着一沓子钞票，父亲见儿子回来，便大声对许卫强说道：“儿子，明天你跟你妈妈去趟城里，看有什么需要买的。”许卫强听了心里一阵激动，看着父亲，他好像懂自己再说什么似的。
“嗯嗯，爸，你明天也走吧，咱们一家人去多热闹。”
“哦，我明天就不去了，隔壁村里有一大户人家，雇人杀猪，我明天过去。”
父亲说完便脱衣睡觉去了，他这几天似乎每天都很忙，回来吃晚饭早早就睡觉去了。许卫强觉着奇怪，问父亲在做什么，父亲总是笑笑便不再说话了。
母亲收拾完，对许卫强说：“强强，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我们去城里还要买好多东西呢！”
到了第二天，许卫强起来的时候，父亲早已经出去了，许卫强和母亲简单吃完早饭后，便坐上了去往城里的大巴，每到年前腊月的时候，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出奇的多。大巴车上挤满了去城里的人，许卫强和母亲上来的时候都是挤着上来的。车子到了下一站，依然还有很多人在等着大巴车，里面的人早已挤得不耐烦，卖票的却不嫌人多，边喊边推人，看能不能再塞几个人。
“唉唉，后面的人再往后挤挤，还有两个人没上呢？”
“已经挤得没位置啦！你这车都超载了不知道吗？！”
卖票的不耐烦，使出浑身的力气推搡着众人，硬是把这两个人塞到车上。里面的乘客有的脾气不太好，气的直骂售票员和司机为了挣钱，什么都不管了。售票员也是被磨出了脾气，和乘客对骂后依旧能和其他人谈笑风生。
大巴车缓慢的行驶着，虽然半路上依旧有不断招手等车的人们，但大巴车似乎有心无力，只得不停往前开，快到县城的时候，不料前面拐弯的地方正遇上交警查车，司机还没来得及让众人先下车，那警察似乎发现了什么，便骑着摩托直奔过来：“你这超车了不知道吗？！都让人先下来！”司机把警察拉到一边又是塞烟，又是递什么的。只见的警察连连摆手，不停的对司机说着什么。后来司机过来，他一脸沮丧的样子对众人说道；“大家先等等，我看公司里面临时派车来分批把大家拉到城里，现在是走不了了。”众人一听，人群里面立刻炸开了锅，总之是骂什么的都有，司机两头不是人，只好蹲在轮胎旁不停的抽着烟。
许卫强母子俩到了县城，已经快要到中午了。不过他俩是坐着尹红家里的车来的，许卫强和母亲正等着大巴车来接的时候，尹红正好打过电话来，问他在做什么。许卫强把情况说了出来，尹红在电话里责怨着给她打电话就行了呀。最后接许卫强和母亲的时候，是尹红家里的司机勇哥，尹红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许卫强觉着奇怪，问尹红：“你怎么自己不开车呀？”
尹红笑笑不说话，用手指指了指外面的警察，许卫强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母亲坐在车上，互相认识了以后，连连夸着这姑娘漂亮又懂事，搞得尹红都不好意思再说话了。到了集市上，车子开走了，但尹红非要跟着许卫强母子俩逛集市。母亲高兴地直夸尹红，许卫强也不好推辞，看样子母亲是喜欢尹红喜欢的不得了。逛了一会儿，便到中午了。许卫强和母亲肚子都有点饿，尹红见状便说道：“阿姨，那我们就吃饭吧。”
“走走，强强难得有你这么好的朋友，也是他的福气，前面就是一家饭馆，我带你们俩吃。”母亲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姑娘，但她打心眼里就喜欢这个姑娘。她也看的出来，这个姑娘和自己的儿子关系好的有点不寻常。
“阿姨，怎么能让你破费呢？你们来了就是客人，我来请你吧。”
“不行，不行，我是长辈说什么也得请你吃。”许卫强母亲热情的坚持，尹红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到了饭馆，许卫强突然感到有点肚子疼，他跟母亲和尹红说道：“你们俩先点，我先找个厕所去。”这家饭馆在集市上，里面没有厕所，老板跟他说你拐个弯儿有一个公用的厕所，去那里上。许卫强无奈，只得按着指示去。
到了厕所，许卫强发现厕所不大，等着的人都排起了队。他只好跟在后面，等到上完厕所，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回到饭馆，母亲跟尹红聊得正开心，许卫强问她们聊啥，尹红笑着说：“我们女人聊的事，你们男孩子不要乱打听。”
吃过饭，三人又买了点东西，时间不早了，尹红要让司机送他们回家，许卫强母亲说什么也不答应，现在坐大巴挺方便的。尹红打电话叫司机过来，送他们上大巴。大巴离发车还有点时间，尹红把尹红叫下来，把他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这是五百块钱，你拿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钱干嘛？”许卫强感觉到有点莫名其妙。
“刚才你妈说你们来的时候，花的钱都是你父亲问别人借的。你不知道吗？”尹红说着把钱往他手里一塞，许卫强有点蒙了，脑子里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尹红跟他说：“不要想太多，就是借你的，你先拿着用吧。”尹红说完便坐上车走了。许卫强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当他上车时，母亲问他下去做什么了时，许卫强反而问母亲：“咱们花的钱是我父亲借来的？”
母亲楞了一下，慢慢地才说道：“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说了买年货的事情，父亲今年冬天做生意赔了，没得办法他那天晚上出去时借钱去了！”
许卫强一下还没有接受过来，母亲继续对他说道：“尹红这个孩子是好孩子，你去上厕所的时候我俩聊得很尽兴。我看着她家里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不过你现在在上高中，一切以学习为重，不要过早……”
许卫强坐在座位上，他的手又一直插在兜里，紧紧地捏着那五张钱。母亲的话似乎灌不到他的耳朵里面，他总感觉着这五百块钱有点沉甸甸的，沉得他有点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