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农民工成为赴日研修生
第一章“农民工”成为赴日“研修生”
2015年7月,我以研修生的身分去了日本。研修生属于国家劳务输出的一部分。对于个人和家庭来说,担负着在国外打工挣钱养家和技能学习的双重使命。
2018年7月,我在日本三年的研修和技能学习期限已满,带着靠自己辛勤打工、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五百多万日元回到祖国。按照这个时期日元兑人民币汇率,五百万日元可以兑换人民币30万元。对于我们这个只有少量土地的农户家庭来说,这些钱已经相当可观。
在日本的三年,我也算收获满满,不仅给全家人带回来这么一大笔钱,还学到了很多有利于今后打拼和创业的工作技能;不仅领略到了日本的文化风情,也丰富了自己的人生阅历。这三年的日本历练,对我家庭经济条件的改善和我未来的创业之路都有很重要的意义!
我是山东省郓城县人,村子离黄河很近。距水泊梁山不到40里。早年黄河经常泛滥,在我小时候曾经亲眼看到过村子里的粮田被洪水淹没,还亲眼看到父亲在自己家棉田里网到过黄河鲤鱼。
家乡当地资源很少,挣钱门路很窄;每家每户土地不多,我家老少五口人土地不到3亩,父母两个人就可以耕种过来。
高中毕业后,我先是跟随表哥外出打工,后又独立闯荡。在打工的时候结识了现在的妻子,然后结婚、生孩子-----七年之后,有了出国的机会。
说起去日本当研修生,与我在济南打工时认识的一位工友有关,他叫李研,比我小3岁,是山东泰安人。他与我同时去的日本,在同一个会社工作了三年,又乘同一架飞机回到祖国。
李研在日本的经历比我复杂的多,他不仅经历了恋爱的挫折,还显些在事故中丧命……
李研在上中学时就有了去日本打工的想法,因为他的亲戚和同乡中有不少人多年前就去日本做过研修生,这些人在日本工作三年之后回国时,都给家里带回来不少钱。有钱做基础,如今他们这些人都发展的不错!
前些年,农民在城市里打工挣钱不多,工钱还常常被拖欠。
同村在日本打工的研修生每天工作八小时可以挣到六七千日元的工资,折合人民币四百多元。同样是背井离乡;同样是舍家撇业;同样是出力流汗,在当地打工省吃俭用一年到头能攒下两三万元人民币就很不错了,而在日本打工一年就可以攒下相当于十多万元人民币的日元,经过比较,很多在城里打工的农村青年都觉得去日本打工更划算。
去日本当研修生,既见了世面,又学到了不少本事。这种既体面又能挣到钱的出国研修对李研一家人以及他们村的年青人有很大的影响。
如果不是遇到李研,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叫“研修生”!也不知道我们这些文化程度不高的农村青年还可以有机会走出国门,到外国打工挣钱。
在出国之前,我和李研认识还不到一年。
那是在济南一个劳务市场找活的时候,我和李研等十几个人被一个建筑工地招为临时工,并住在同一个工棚里。
在一天干活的时候,两个互相称兄道弟的瓦匠因为一点不值得的小事和李研吵了起来,并发展到舞动拳脚的地步。我当时是一个伺候瓦匠的小工,根据瓦匠的需要传递砖头打下手。当李研被两个瓦匠bào打的鼻口出血的时候,我过去把两个瓦匠拉到一边,避免了李研受到更大的伤害。从此,我和李研就认识了,并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和李研相比,他是瓦匠,我是小工,每天的工钱比他少很多。这倒没有引起我有什么自卑,我有水暖工安装手艺,只是工地的水暖安装还需要一些时日,工头让我先给瓦匠打下手,等水暖安装工程开始后我就会被派上用场。
一天吃过晚饭之后,李研约我到街上走了一会儿,在闲聊的时候,他提起了自家亲属去日本打工挣钱的事,并问我有没有兴趣去日本当研修生。
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听他详细讲述完相关事例后,当即我就问他知不知道去哪里报名?
两天之后,我和李研利用午休时间去济南一家劳务出国中介进行了咨询,并要来了一些申报研修生的资料。
研修生和研究生以及留学生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研修生出国不是研究学问,也不是学习文化知识,而是在从亊劳务活动的过程中熟悉和掌握一定的工作技能。
我国以研修生名义进行劳务输出的人员涉及到好几个国家。在国外三年时间里只有一个月的脱产培训学习。以赴日研修生为例,三年的在留资格证是分两次签批的。第一年签批的是研修生在留资格证,当第一年研俢将要期满时,研修生组合部门会对研修生进行一次包括日语和生产技能方面的综合性考试,考试合格者,将由研修生转为技能实习生,在日本的“在留资格证”可以继续延期两年。如果考试不及格,一年研修期结束后就要回国。
在认识我之前,李研曾经去中介报过名,他只所以迟迟未去日本,一是他觉得自己是瓦匠,虽然不是一年四季都有活,可挣钱也不算少,来招研修生的日本企业虽然有建筑会社,但他们不认可中国的瓦匠,去了日本也是干杂活,所以他觉得去也可,不去也行;二是想找到媳妇结婚以后再去日本。
见我极力想申报研修生,李研也动了心。李研说,他还有一个哥哥叫李虎,有搭脚手架的工作证,他也非常想去日本,最好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李研向我介绍完他家的情况之后还是有些犹豫。他的这种犹豫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一年两年了!他说:“日本一去就是三年,农村本来就不好找对象,回来二十七八就更不好找了,听去日本回来的亲戚说,日本会社管理的很严格,上司训人骂人下属不可以解释和反驳,我这人还不会忍气吞声,去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日本人欺负?”
我认为李研的担心和犹豫都是不可取的,即然想出国,就不能过于挑剔和犹豫,老爷们做事就得有老爷们的干脆劲!既然他很诚恳地征求我的意见,我也直截了当地对他说:“要想去日本,最好是在没结婚或未找对象之前去,这样不会有什么牵挂,等挣到钱回来之后就有了找对象的资本,可以挑挑拣拣选一个自己所爱的女孩,自己在日本挣到了钱,也会减轻父母的负担。我们的文化程度都不高,出国的机会也不是想有就有,就凭我们这点水平和能耐,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想一点气不受是不可能的。要么不出国,出国打工就要做好吃苦受累甚至是受气的准备,这几年我们在国内打工吃的苦受的累还少吗?包工头和地头蛇给我们受的气还少吗?有这些经历垫底儿,在哪里打工我们不能适应啊!以我看,你就和我一起去报名吧!除非你不想去日本,如果想去你就别再犹豫了!”
李研认为我说的有道理,他说他的哥哥李虎就是因为找对象、结婚、生养孩子所以到现在也未去成日本!
感慨之余,李研突然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周大哥,我想向你提一个冒昧的想法,咱俩认识挺长时间了,我看你成熟稳重,遇到什么事很有主见,又很重义气,我真想和你拜把兄弟,认你当我哥哥,不知你对我是咋看的?”
李研直率,没有任何花花肠子,和我很对脾气,我也没有兄弟姐妹,当然打心眼儿里乐意认这位弟弟。
说认就认,说拜就拜。当天下班后,我请他在工地附近一家小饭馆吃了一顿。我俩也不懂拜把兄弟有什么说道,只要自己认为行就可以了。吃饱喝足之后,我俩肩并肩手挽着手地向附近的一个小公园走去,公园里有一株百年老槐树,我俩就把这株老槐树做为结拜的“见证人”,双双跪在地上洒酒盟誓,我俩的金兰之好就这样结成了。
在赴日研修中心报名之后,接下来就是检查身体,出示健康证明,然后是等待招聘单位考核面试;聘用协议签订后,就要准备一笔几万元的劳务中介费用了。准研修生在聘用协议签订后还要在国内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日语培训。
当我和李研在省城赴日研修中心报过名之后,仍然在建筑工地继续打工。在报名的时候,管事的金经理说:只要身体没毛病,没有在案劣迹,一般都能被日本会社录用!
我从小做事就喜欢我行我素,只要自己能做主的事我从来不和父母商量。随着年龄一天天增长和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之后,虽然意识到了这是对父母的一种大不敬,可有些事仍然不愿意和父母商量。做为家里的独生子,出国三年毕竟不是小事,无论如何也要让父母有一定的思想准备!听了金经理这么肯定的介绍之后,我就打电话把报名去日本打工的消息告诉了家乡的父母,父母也没有隐瞒,在和乡邻闲聊时就把我报名去日本打工的事说了出去。
我是俺村第一个报名去日本打工的人。在我之前,村里村外真没有听说谁去过日本。抗日战争虽然过去七十年了,村里人对日本和日本人依然没有什么好印象。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日本侵略者曾到俺村扫荡过,我太姥爷的一个堂兄就是因为被日本关东军抓到,在给进村扫荡的日本人带路时逃跑未成而被日军砍下了脑袋,如今,这个没有找到头颅的尸体依然葬在太姥爷家的墓地里;小时候爷爷常给我讲。我太nǎinǎi生第一个孩子时,正赶上日本鬼子和伪军进村扫荡,为了躲避鬼子,太nǎinǎi抱着刚出生三天的婴儿,冒着风雨跟随逃避的人流在黄河岸边走了一夜,由于中了风寒,太nǎinǎi高烧昏倒在野外,当她被家里人找到时,婴儿巳经死在了她怀里,太nǎinǎi也是奄奄一息,人事不省,经百般抢救,太nǎinǎi才捡回一条命......
对于我去日本打工的事,于我结婚两年多的媳妇还算理解和支持,尽管我儿子才刚满一周岁,除了恋恋不舍之外,她并没有阻拦。
爹娘知道我做出的决定他们改变不了,所以也没有劝阻,却对我去日本打工充满了害怕与担心。当我从济南赶回家看望他俩时,爹娘不仅又向我提起了太nǎinǎi和太姥爷那代人所经历的往事,还讲了不少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事情,俺爹对我说:“你知道当年日本鬼子为啥跑到咱们村吗?他们到村里主要是抓老劳工,劳工你懂吗?就是像你这样去给他们干活出苦力的人,当时,咱村和周围几个庄被他们抓走了百十号人,有的到东北修铁路,有的去东北挖煤挖铁矿石,这些人大部分都死在外面。当时的东北被日本侵占,日本投降后只回来几个人,回来的人说,他们每天在井下挖煤挖矿,干的是yīn间的活,吃的却是包米面和橡子面窝头,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白面和大米,矿难和病死的人一批接一批,乱坟岗里埋的人一层又一层,大家称这样的地方为万人坑!”
爹娘的害怕和担心是有根据的。既然想去日本,我不仅听了李研的介绍,也从网上看了很多有关劳务输出的政策法规以及亲历者在网上发表的感言。我耐心地对爹娘说:“咱家老辈人经历的这些,我从来没有忘记。现在我们国家不同以往了,日本人欺负中国人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中国和日本签订劳务派遣协议已经二十几年,人权和收入保障权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如果企业老板欺负我们或拖欠工钱,只要投诉就有人管,所以你们不用担心的!”
见我意已决,爹娘再也没有说使我泄气的话。
在省城赴日研修中心报过名之后虽然不意味着我肯定就可以去日本,但是,在接下来所历行的招聘面试中,我和李研是异乎寻常的顺利!
尽管乡亲邻里刚听到我要去日本打工的消息时有不少人说三道四,可当我去日本的签证批下来之后,还是不断有人到家里来看我,不仅向我问就问那,还说我有志向,有远见!“赞誉”之言接二连三。
不管村里人怎么说,既然走出了这一步,我就不可能再回头。我已经27岁了,马上就要步入而立之年,所谓而立,不就是要坦然面对人生路上的一切未知和艰难困苦吗!
我去日本打工决不是人生的一次赌博,而是我人生当中一次不可多得的历练,它不会光宗耀祖,也不会对我的人生带来多大改变。在国内,我是一个在走进城市干活的农民工;走出国门,我依然是一个靠体力挣钱的普通打工者。我没有任何可以炫耀的资本,也没有任何值得张扬的能力和本事。如果说在我走出国门之前有一些激动和兴奋,那只不过是我对未知世界的一种期待和好奇心在作祟!
父老乡亲们,再见了!三年之后再向你们畅聊我在日本的感受和所见所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