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因粮于敌，取用于国
朱沪现在成为了古纳一郎的座上宾，这种待遇让他很不自在，因为之前古纳一郎总是以一种冷淡的礼貌对待他，只要一聊到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的事情，古纳一郎要么迅速转换话题，要么干脆直接高傲的沉默，朱沪感觉那时候的古纳一郎，好像还讲原则，一以贯之的高冷。可现在这种热情，让他觉得恶心，古纳一郎现在只要一有空，就和他聊古董跑车，也不再避讳聊到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的产品，甚至连公司架构的事情现在也是侃侃而谈，虽然聊不到什么关键的地方，不过比起之前，态度大变。
朱沪感叹，笨蛋，这不是什么交情问题，而是筹码问题，之前筹码不够。
朱沪在东京，古纳一郎就会找朱沪出来坐坐，喝喝咖啡，吃吃饭之类的，有时候还会带朱沪去参观一下古纳株式会社的生产基地，这样的待遇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今天古纳一郎约朱沪出来喝咖啡，还是那种高级的只有有钱人才会去的高级咖啡馆，这种高级咖啡馆连个招牌都没有，应该是专供上流社会人士谈生意用的地方，而且他从未见过古纳一郎和他的随从付过钱，只需要和服务员打个招呼就好，这样看来，这种会员制俱乐部形式的咖啡馆，一定是一个不对外开放的高级的精英俱乐部。
“朱沪君，这儿的咖啡怎么样？”古纳一郎端起咖啡之后笑着说。
从“朱沪先生”变成了“朱沪君”，朱沪愈发觉得这日本人的礼貌文明是极其表面的东西，叫法上的转变实际上是自己让古纳一郎看到了利益，心里虽然有些不爽，不过瞬间他又觉得这好像是自尊心强的毛病，要是自己没什么值得利用的，这些养尊处优的家族生意继承人凭什么和你客气？
“古纳君，这简直是我喝过最好的咖啡了，欧洲的咖啡我喝了个遍，美国也算是喝了不少，和这里的咖啡比起来，好像还差个档次，日本竟然有这么好喝的咖啡。”朱沪如是说，这不是什么阿谀奉承，这里的咖啡的确是顶级的。
“这个咖啡馆的顾客很挑剔，大多数人根本不会喝那些街边的咖啡，我算是个例外，外面的东西我也经常吃，所以经常被他们笑话成市井人士，有时候想想，何必把自己摆在这么高的位置呢？都是用双脚着地走路的人。”
“这金钱和权力的包围嘛，自然让人追求这种高级的东西，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这里代表最好，也应该是行业的天花板。”
“我和大社长聊过那单生意，我们很感兴趣，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吃下这么大订单的人，究竟是保时捷集团还是谁？保时捷的供应商众所周知指定的是博世集团，这突然千里迢迢来日本订货，让人觉得很蹊跷。”两人喝了一杯咖啡之后，古纳一郎终于切入了正题。
朱沪面露无奈的表情说道：“抱歉，这个问题就连我也不知道，不是我不想知道，是我压根就没办法知道，我朋友也对这个事情三缄其口，不过我可以确定一点，这大批订单自然有他的原因，这个车企要在亚洲大举开展业务，孙子兵法里有句话叫做‘因粮于敌’意思是打战的时候就地搞定粮食的问题，这样就可以避免粮食在长途运输过程中的损耗，我自己分析来看，应该是这个道理。”
听朱沪这么一说，古纳一郎皱了皱眉头说：“看来朱沪先生对《孙子兵法》的理解让人惊叹啊，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过这么说起来，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
“哦？古纳君不妨直说。”
古纳一郎抱起手说：“我们和日本的丰田、本田、日产等日本大车企有战略合作协议，这倒不是有什么好避讳的事情，看看报纸，上上网都可以知道，如果我们单方面和德国车企达成订单协议，那我想我们本土的这些车企会出手阻碍的，他们一定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竞争对手发展壮大，还是在眼皮子底下的压轴，这问题变得复杂了。”
古纳一郎这番话，让朱沪有些措手不及，之前他从未想过这种问题，朱沪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或许，日本本土的这些大型车企，正在考虑把某些难以控制的供货商纳入囊中，我听说现在丰田正在考虑收购某些优秀的变速箱企业，汽车传感器和电子元器件领域，或许也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老实说，我们无论是电子株式会社还是车企，实际上都是给财团打工的，我们虽然业务不同，不过都隶属于一个财团，我可不敢说财团会不会出面调解，不过我们最终都得按照财团的指挥来干。”
“古纳君，时代不同了，如果不把握时机，让别人看见自己不是好惹的，他们就不会重视你，从前朝鲜根本没人正视，可自从他们有了核武器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
“我听说，有个德国车企正在扩大在中国本土的势力，这属实吗？”古纳一郎并没有回应朱沪的话，而是提到了车企在中国的扩张。
“应该属实，现在中国正在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汽车消费市场，传统的欧美国家现在消费已经趋于疲软。”
“明白了。我想我知道该向大社长说什么了，实际上日本本土车企一直在使用德国的东西，让德国的东西和我们形成竞争，他们实际上是在向我们示威，想告诉我们别太理所当然，那我们也不得不以牙还牙。”
咖啡会谈持续的时间不长，却让朱沪感受到其中错综复杂，让人绞尽脑汁的商业博弈，其现实性甚至让朱沪感到沮丧，这让他想起了日本电影大师黑泽明《乱》中片尾的那段话：苍天啊，为什么要让我们这些可怜的人类像是蚂蚁一样自相残杀呢？
朱沪还想到朴京之前说的那句话是对的，银行家和资本家是没有国界和国家情怀的，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国家情怀在这些大企业看来，只不过是巩固自己国内家族势力的工具，在利益面前，国家情怀大可以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