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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杀 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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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那双长劲的腿下了石阶,走到了周慕白面前。

“短短几日,御史大人倒是憔悴不少。”

周慕白盯着眼前之人。黎岳上秉南楚军来时,他似是旧疾复发已是奄奄一息,即便被救出只怕也无法活着回到南楚。

可此时此刻,这位南楚七殿下分明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甚至……与从前那个孱弱消瘦的南楚质子判若两人。

“呵,好手段。”

纵然被镣铐所困,周慕白仍泰然自若,“从江州回来那日看见你,我便知道,不能让你活着离开北晋。”

战兰泽淡淡一笑:“可惜,未能赶尽杀绝,反倒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你要杀我?”

牢房中再度响起镣铐声,周慕白亦走近,直视着战兰泽:“你能吗?”

话音未落,忽然一股大力袭来,男人的后背被猛地抵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之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而骤然涌上的窒息感立时让他眼前模糊。

战兰泽的手很冰。越冰,便越能感受到周慕白颈间的汩汩血流,只需动动手腕,就能折断他的脖子。

可就在此时,周慕白竟笑了。

他笑得嘲讽,轻蔑。连守在一旁的疾风看了都怒意不住。

“战兰泽……我赌你不敢……杀我。”

战兰泽盯着他。

周慕白拨开他的手,虽看不见自己颈上骇人的红痕,但那窒息和剧痛却足以表明眼前人的杀心。

表面淡然随和的人,尽是能忍之人,忍到时机成熟再一举反击,那种斩草除根的快慰他周慕白喜欢,战兰泽也一样喜欢。

在北晋隐忍伪装隐忍若此多年,一朝逃离,他只怕灭了全北晋的心都有。

可那又如何?

周慕白声音沙哑:“你喜欢我妹妹,你喜欢她喜欢得没了分寸不是吗?若不是她,你早就走了吧?你一等再等,不就是不放心她么?祭天时的声东击西一看就不是你的手笔,可那又如何,只要你不见了,就是私逃。杀你无可厚非,乔儿纵然会伤心几日,可她终归会明白我的用意。”

“但你呢。战兰泽,你敢杀我吗?若是你们中间永远横着弑兄之仇,你说她会做什么?”周慕白笑得儒雅,“她会恨毒了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她的心。这就是手足血脉,是你即便将心掏出来给她都比不过的至亲之情。”

疾风攥着手中的刀柄,看着周慕白从容淡然地一句句戳破殿下的心思,将他们所做之事变成了一个笑话。

而真正可笑的是,在殿下身边守护多年,自己却没有一个外人看的清楚。

从前殿下对胡疆那边处处关心,处处相助,而后他按兵不动一再错过离开北晋的良机……归根到底,都是因为那个周乔罢了。

虽也曾因殿下的言行有过怀疑,可疾风始终不敢相信,殿下真的喜欢上一个北晋女子,喜欢到不惜将自己身边最得力之人派去胡疆,暗中相助顾家对付冥云骑卫,最后让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险些丧命的绝境。

可这个女子,偏偏是绝不可能背叛北晋倒向南楚之人。

所以这一切最终能换来什么?换来开战之日,周乔手中那柄对着殿下的刀吗?

“周慕白。”战兰泽理了理衣袖,“我要她的心做什么。”

漠然的一句,令周慕白眸中微动,亦令疾风不解。

战兰泽转身离开。

“只要人在身边,每日看着便好。”

***

久未等至御史大人入宫,但巳时已至,礼部尚书立于乾清宫正厅,奏请即位。

乾清宫正门垂帘,意为国丧暂缓。

作为唯一的皇子,临舟身着金纹蟒刺龙袍,自保和殿出,入中和殿升座,听继位典仪旨意后,受朝臣参拜行礼。礼毕,众人屏息目视临舟登宝座,即皇帝位。先帝亲从德仁公公于大殿阶下三鸣鞭,响彻整个皇宫。

临舟于丹陛大乐再度接受群臣叩礼,山呼万岁。周乔身为武将,跪于朝臣中,远远地看着临舟继位,心中有了几分欣慰。

只是礼乐刚落,便听见一声震天巨响。这响声令所以人身子一颤,纷纷朝着宫门方位看去。

“外面何事?”临舟问道。

“陛下!”东华门的守将匆匆前来,“是,是有人送……送来了……”

送来了一口棺材。

而来者,穿着南楚盔甲。

“胡说!这城中早已没有南楚军的踪迹,怎么会冒出南楚军?!定是有人趁机作乱,陛下,臣立刻去处置此事!”禁军统领祁雍抱拳道。

“朕亲自去看。”

国丧期间宫中有其他棺柩是对先帝的大不敬,但有人敢公然行如此狂悖之事,若是敷衍地处置了,恐会让百姓觉得新君软弱。

众臣皆随临舟登上皇宫宫门处的高台,宫门外面已经围了无数百姓。

东华门外的人见皇帝亲临,不仅不畏惧,反倒大喝一声:“这是我们七殿下给北晋皇帝的登基贺礼!”

大刀一挥,棺材盖一劈两半摔在地上,看清里面之时,高台之上传出不可置信的惊呼。

里面是一具无头尸身。

白袍上血迹斑斑,腰间那块白玉腰牌则并非常人所能拥有。那是督查院院首,北晋御史大人独有之物。

御史大人……

骤然看见那具尸身的时候,周乔只觉瞬身的血热瞬时冷了下去。即便隔得那么远,她却一眼认了出来。

而尚未待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又是一声巨响,远处传来了火雷声。紧接着各处冒起狼烟示警。百姓见状立刻四处逃窜回家,而那一行押送棺柩之人,也只在片刻间混入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好!”兵部李大人看着远处狼烟,“今日陛下登基,各处兵马要塞的主事之人尽数进宫,若趁机以重兵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顾霆尉站了出来,“事不宜迟,臣即刻率燕林军出城部署。”

虽事发突然,但临舟神色未变,只颔首道:“有劳顾卿。”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了下面那道背影。她跌跌撞撞地跑下去的,一个人站在棺柩旁,久久未动。

“派人将棺柩送回护国将军府。”临舟收回视线,“军机大臣随朕入御书房议事。”

“是!”

顾霆尉点兵出城之前,回头看了眼,“邵峥,送少夫人回护国将军府,派医官守着她们姐妹。”

纵然知道周璃骤闻噩耗定然悲痛欲绝,但顾霆尉也只得勒了缰绳调转马头,朝着燕林军大营飞奔而去。

邵峥奉命先回顾府,却仍不放心地看了一眼。

这个突袭时机,真是把控得精妙又狠毒。在登基大典忙乱之时,在各军营主事之人不在其位之际,更在燕林军鏖战数日,又失了主帅斗志不佳的状况下……明目张胆地送来了御史大人的尸身,乱了所有人的心神,更是迎头给新朝送来一记重击。

似乎只在一瞬之间,曾经震慑列国的大国北晋,变得岌岌可危,任人拿捏了。

外面慌乱的逃窜声和兵马声混乱一片,没有人注意到护国将军府内死一般的寂静。

周璃看见那方棺柩,看见周乔跪在地上的单薄背影之时,才相信邵峥所言是真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周乔转过身,看着周璃一步步走进来,走近棺柩,红着眼看向里面。

她屏息看着姐姐,像是在期待什么,期待她说一句:这不是大哥。

可等来的却是周璃跌坐在地,捂着心口脸色惨白。这一刹那,周乔听见自己身上有东西什么碎掉的声音,不疼,只是浑身都没有任何知觉了。

此时的御书房内,各大臣正争论不休。

“陛下,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上京周边各城沦陷!只有让各守备军营的主事之人回去,才可率各营部署严守,一旦周边城池被攻克形成合围之势,上京皇城只怕就要完了!”

“秦大人说得轻巧,可曾想过这忽然冒出来的敌军究竟是怎么来的?!北晋这么多城池关隘,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藏身的?!”

“事已至此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用,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击退敌军保住各处城池,保住上京!”

“好了。”临舟揉了揉眉心,看向一旁:“兵部以为该当如何。”

“陛下,臣亦认为须得让各军营主事之人回去,以北晋直属大军对抗南楚主力兵马,待各处军营清点布防后再辅以攻之,以反合围之势逼退敌军是为上计。然此事需有一支兵马拖住敌军,其余人趁机兵分几路出城,方有胜算。”

见临舟似有赞同之意,李大人继续道:“眼下守城的燕林军和护城军是万不能动的,最合适的人选便是武英将军,由她亲率黑鹰军掩护诸大臣回各城池。陛下以为如何?”

第89章 找死

“不妥。”临舟沉声,“她方经历丧兄之痛,战场上岂容得下半点分心?”他断然拒绝,让群臣不敢再多言一句。谁都看得出新帝对周家的看重丝毫不亚于先帝。只是……先帝看重的是周家大公子,而新帝看重的却是周家的武英将军。“陛下。”祁雍在外禀报,“武英将军求见。”临舟闻言,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外面还落着雪,周乔穿着战衣铠甲,佩剑跪于殿外。“你怎么来了?”他亲自上前。周乔抬头:“北晋直属军黑鹰军主帅周乔请战,望陛下应允!”她语气坚定,似乎他不应允,便绝不起身。只一眼,临舟便知她方才如何哭过,又是如何咽下悲痛,拾起利剑。

“不妥。”临舟沉声,“她方经历丧兄之痛,战场上岂容得下半点分心?”

他断然拒绝,让群臣不敢再多言一句。谁都看得出新帝对周家的看重丝毫不亚于先帝。只是……先帝看重的是周家大公子,而新帝看重的却是周家的武英将军。

“陛下。”祁雍在外禀报,“武英将军求见。”

临舟闻言,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外面还落着雪,周乔穿着战衣铠甲,佩剑跪于殿外。

“你怎么来了?”他亲自上前。

周乔抬头:“北晋直属军黑鹰军主帅周乔请战,望陛下应允!”

她语气坚定,似乎他不应允,便绝不起身。

只一眼,临舟便知她方才如何哭过,又是如何咽下悲痛,拾起利剑。

“朕已失了周卿这样的良臣,不能再失了你。”

提及大哥,周乔心头一痛,然她抬眸对上临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大战在即,当以国为先。”

此言一出,跟在临舟身后的朝臣皆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生出几分惆怅。

若帝王皇子都能如陛下这般爱护臣子,臣子又都能如周顾两家的少年将军一般正直无畏,又如何会生出当年嫌隙冤案,致使如今敌军压境,将北晋逼迫至此?

若是曾经的护国将军还在,若是顾家太尉大人平安归来,又何至于将国之生死的重担压在这样瘦弱的肩头上……

等不来回应,周乔高声道:“请陛下应允!”

临舟沉默地看着她,终于开了口。

“如此,武英将军领朕旨意,率黑鹰军迎战南楚先锋军,势必乱了他们的阵脚,掩护诸城池守备军指挥使速速回城,整军待战!”

“周乔领旨!”她站起身,“还请陛下再下一道旨意,让水龙局开渠放水,淹掉上京所有地下暗渠。”

“你是怀疑……”

“是。”周乔笃定,“自祭天那日南楚的突袭军队忽然在城内消失,却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城外时,我便有所怀疑。若是有人修暗道,上京城内不会毫无动静。能那般毫无声息,若不是飞进来,便一定是从地下干涸废弃的暗渠进来的。”

她顿了顿,“以他的手段,找到曾经的暗渠筑工之人,画出图纸不是什么难事。若不淹渠,固守城门就毫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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