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不留隐患
这是赵曦的态度,必须表明的态度。
国朝是太能惯着人了,士大夫被惯着,黎民被惯着,就是外邦外族也被惯着。如今连武人也觉得自己可以被惯着了!
所以,绝不饶恕!
这时代打战打的是士气和军心。
都商量好出来投降了,那还有什么士气?至于军心,没有比伤员的惨叫更能让军心溃散的。
三四lún的碎石弹,射中的是城墙上密集的军卒……一瞬间整个城墙跑光了,根本不管那些嚎叫的伤员,也记不得地上躺着的,是跟自己一个锅里搅勺的战友。
这就是国朝的军卒。
这还不是罪恶劣的,让赵曦真正感到寒心的是,在拒绝投降后,城门洞里又出来一群人,是军卒们把上官绑缚着出来了。
说实话,如果这群叛军负隅顽抗,誓死不从,硬战到底,赵曦还尊重他们,会认为他们是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是属于被迫反叛的。
这算什么?
能算什么?说好的朝廷招安没了,说好的转民籍没了,说好的美好的将来更不会有。他们被忽悠的反叛,只是见识了朝廷的炮火,和惨叫声不断的战况。
这时候要想着活命,想着还能苟且偷生,唯有把这些上官绑缚了,然后送给官兵,自己就能活下去,那怕是活成个烂人,也还有命在。
这情景,真的挺诡异的。
都看着赵曦。太子殿下说了,绝不饶恕,不知道是对所有人,还是只惩罚那些主事的。
就是那些捆绑着自己上官的军卒,也是战战兢兢,慢慢的靠近。
“换单珠弹!着其围成一圈,直击后脑!”
命令下完,赵曦没继续留在这儿,他也不忍看这群挑事的人被击毙,但必须得让叛军,以及那些援军都看到。
城里虽然不能说井然有序,但确实这帮叛军没扰民。就看房屋窗户不断出现的人影,也知道,他们做得还算有点人性。
蔡州的知州忙不迭的头前领路,还不停的替叛军说些话。
似乎所有的错误都是张炎那个上官的……
赵曦一直没搭茬,没法搭茬。抛开立场,对于这群叛军的做法,他是理解的,甚至还有点赞赏。
怎么说呢,国朝的将士多数是没有血性的,而这帮人,这帮敢领着大家叛乱的人,好歹还有点血性。只不过是选错了方法,但他们最起码有改变现状的诉求。
蔡州城,街道的两边,全部是丢下武器的军卒,垂丧着脸,等着判决。
每隔一截,就是一处武器堆放的地点。
这些事赵曦不管,虽然蔡州知州替叛军说了几句好话后,就开始讲述自己了,好像叛军投降跟攻城无关,全凭他这张嘴给说服的。
是他让叛军缴了械,是他让叛军破了胆,是他让叛军站在街道两边迎接……这个真是他做的。
正显摆呢,一抬头……接近街道的尽头,大约有五六十人,背靠背围着一个圈子……
就说嘛,号称三万叛军,所谓的上官不会只有毙掉的那几十个,原来剩下的在这儿呢。
“丢下武器吧,我可以不杀你们!若还继续顽抗,绝无活命机会!”
看样子是跟自己的属下搏杀过,或者说不是主事者,只是上官而已。
总则,这时候应该是属于那种被人背叛,却无处述说的境况。
护卫营听到殿下的话,所有的火枪都平端着……只要太子殿下有个手势,前面会是一堆烂渣……两千支火枪,打五六十人,还是这样近的距离……
“当啷……”
有一个就有两个,然后就是全部。
命只有一条,谁也惜命。刚才因为寒心和愤怒而反抗,现在因为无奈而投降,都是为活着。
“看管起来吧……”
赵曦本来还想说:别虐待他们。后来一想不合适。
尽管他对这帮人看法不同,但立场决定了。叛军就是叛军。
府衙让出来了,至于这知州去哪安歇,赵曦懒得cào心。
他心情不太爽,说话的心劲儿都没有。天还早,也只是第二顿饭的时间。
知州虽有心款待,但赵曦随便填了几下,就离席了……场子也就散了。
赵曦是真的憋的慌,说不出具体原因,应该是整件事。
张炎是被bī的,在整个国朝的军伍里,真的需要这样有上进心。
可他选择了这样的路,或者说他认为这是唯一的路,却是一条不归路。
他那个上官也没错,执行朝廷诏令而已。所谓的错,只是tiáo动属下个指挥使而已,却因此丧了命。
谁错了?自己开源,为国朝解决冗兵之现状……
那个张林…
“中正,连夜赶往东川……然后那个张林bào毙吧!若有子嗣成年,即招工进矿。若仅仅是孤寡,告知管事人,择机将其送到汴梁,在毛纺厂找个营生。此事汝一手cào办。”
东川的铜矿至关重要,赵曦不能让那里有一丝隐患。
张炎能到了指挥使的地步,想必那张林也不会太差。更何况第一次的回乡省亲就有他,应该也可以聚拢一帮人。
如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
“狄帅,叛军必须带回朝廷。蔡州禁军如何用,汝自定。至于信阳军,汝另外招募吧。”
第二天一大早,王素先离开了。他感觉太子殿下好像心事重重,可无从劝解,只是临走时拱了拱手。
叛乱已平息,他是京西南路知军事,不宜留在京西北路。
所以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就是带着兵溜了一趟腿。
赵曦也要离开了,临走时跟狄青说了这番话,狄青能理解。
可狄青不理解的是:太子殿下居然让叛军的军卒,各自找见自己那些被毙掉的上官,然后让这些下阶的十将之流,每八人抬一具死尸,就这样抬着到汴梁……
他无法理解,但护卫营的都能理解。
无法用言语表达,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都理解太子殿下的做法。
所以,在蔡州到汴梁的路上,就有了这样一队人马,大约万余人。
中间是每八人抬着的死尸,然后是垂头丧气,无jīng打采的叛军,在外围是手持火枪,看管他们的护卫营军卒。
就这么在官道上往汴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