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吃一个饺子好吗
李奉冠在b市当然不止一个住所,单位分配的住处就有几间,楚总把南解意接到他在市区常住的小区,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南解意上去的时候迎面撞见几个邻居,都是一个系统的,楚总和她们打了招呼。南解意没心情说话,只是礼貌地笑笑,低头假装玩手机,几个大妈和楚总搭讪,“带媳妇来找你哥玩?”
“什么时候也给你哥介绍一个,看他老出差,这房子空着多可惜。”
虽然李奉冠升得快,但b市人快人快语,仗着年纪上的优势,从前他级别低的时候叫小李没什么,现在也还是敢开玩笑。话里不知什么味儿,南解意无心去品,楚总只是笑,把人带到电梯口,说了声,“我去接甜甜,吃完晚饭再给送那边去,姐你也别担心,今晚要不行就让甜甜睡我家。”
南解意真不肯定今晚能不能平静到不被女儿发现端倪的地步,无论如何别墅是不能回了,那些保姆保洁还有物业就算能封住嘴,气氛也不对劲。她嗯了一声,回身看着楚总的脸被电梯门遮挡,楚总对她安抚地笑笑,又给她指了一下门。
这层楼是一梯两户的配置,李奉冠是东边户,西边户一看就没人,门口都落灰了。南解意站在电梯口往东看着,突然有些心虚似的,不知为什么又想退缩,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好像门铃按响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但她其实已没得选择,如今她还能去哪里?她也必须来这里,她有太多疑问了,她还有甜甜。
她深吸口气,上前按了门铃,过了几十秒,她已经开始不耐徘徊时门才打开,李奉冠刚在洗澡,头发还是湿的,上身精赤,下身随意套了一条四角短裤,显然是匆匆从洗手间出来。他的肉体堪称华美盛宴,长腿几乎都快怼到她腰间了,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傻着干嘛,进来。”
他当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楚总是先去机场接他,再返回来别墅接人的,但还是那样平平常常的态度,似乎也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南解意的心反而一下落定了,好像老生活中还有一些东西没被破坏,至少李奉冠还是这样烦人且没眼色,他永远是不会安慰人的,估计一会还要训诫她应对得不够理想,才会让自己遭到那样的对待云云。
想到‘那样的对待’,她的胃又抽紧了,反射性想吐,而且觉得自己很脏,看到李奉冠她觉得自己该洗澡了,在别墅里她不敢去浴室,在楚总来到之前,她不敢脱衣服,她怕弟弟闯进来。现在她走向另一个极端,凡是他碰过的地方她都想用钢丝球擦,擦到那种恶心的感觉消退为止。
她往浴室看,李奉冠也注意到她披肩下算不上体面的瑜伽服,大妈或许发现不了端倪,人美穿什么都是时装,但南解意绝不会穿瑜伽服当打底出门。“你想洗澡?先吃点东西吧,这都几点了。”李奉冠永远在说吃的,简直不可理喻。“这没女人衣服,让他们送点来。”
“我穿你t恤。”南解意受不了,往浴室闯,李奉冠的t恤她可以当裙子穿了。
李奉冠从背后拉住瑜伽服的带子把她扯回来,“我晚上还有个会,你确定要浪费时间去洗澡?”
他看看表,“会前我必须吃点东西,你跟不跟我一起吃随便你。”
他进卧室翻找了下,给自己套了件短袖,又扔给她一件长t。南解意反射性抱在胸前,很快又想起这衣服知星碰过,不能污染干净t,又把它放到一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厨房是开放式的,李奉冠走到冰箱前开始拿食材,南解意跟在他身后进进出出,她觉得这是很大的事,但李奉冠好像不这么认为,至少这没比做饭重要。这一点某种程度让她放松却也让她很恼怒,这种恼怒是日常的恼怒。
“告诉你?这种事还需要我告诉你?南解意,你是多笨,多少次你告诉我你和你弟弟感情多好,关系多亲密,你让我怎么想?”
李奉冠瞥她一眼,“要么我是娶了个白痴,要么答案不就很简单了?你们两情相悦,我只是个烟幕弹,你希望我怎么看你?”
南解意一时语塞,她想到他们在婚后的太多对话,她对李奉冠不断地表达她的不满,她对婚姻生活的失望,但其实她也并不真是那个意思。“不是!你——你怎么不直接问我?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而且我和知星什么时候有过逾矩的行为!”
“真的吗?”李奉冠反问她,他开始烧水,往锅里扔了两袋速冻水饺。
南解意几乎以为自己来到异世界,“什么叫做真的吗,没有就是没有!等等,你是不是以为我——”
光是想到李奉冠的误会,她就反射性想吐,她和知星,亏李奉冠想的出来,她和知星!“但我没有!你——”
她的怒视被呕吐打断,南解意冲到洗手台前干呕了几下,胃一阵翻搅,她知道自己该吃点东西了,她躯体化反应很重,情绪上头就容易反胃。“你别以为我是你,那么喜欢出轨,没有就是没有!我们认识到离婚这段时间我从来没和别人发生过关系!”
水饺下锅,李奉冠搅和了几下,转过身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像是还有一丝怀疑,南解意几乎想打他,但却又很茫然,她发现自己的婚姻背后有太多连她自己都不知晓的细节。知星到底都做了什么?“他和你说了什么?他和你说我们已经搞上了?”
李奉冠耸耸肩,“你知道你弟弟,他很会玩话术的。”
他又转过身去搅和锅里的水饺,“我也不是没问过你。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他问过吗?是的,李奉冠不止一次问她,“我和你弟谁更重要”,但她总是埋怨李奉冠工作忙,陪她时间不多,而且——最重要的是而且他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也不像知星对她嘘寒问暖,而且南解意是个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性格,李奉冠几乎从来不说那些肉麻的话,凭什么她要说?
她的答案可想而知,这误会荒谬得让南解意目瞪口呆,她只是——“但知星怎么可能比你重要!你那时候是我老公!是甜甜的爸爸!”
南解意不知哪来的怒火,跳到李奉冠背上没头没脑地打他,顾忌到他晚上的会她没打脸,而是狠狠地抓挠他厚实的肩背,“李奉冠你是猪吗,你明知道我根本不是真心的,我就是气你不陪我,你是不是有病,就算你是弱智被他骗到了,那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别人偷你老婆,你还让他活着?你处理了那么多人怎么不杀了南知星?就因为他是我弟弟,他是南家人,你欺软怕硬?”
“我是你老婆!”她冲他耳朵大喊,“我——是——你老婆,李奉冠!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就跑外地去什么意思,就算我真和我弟弟搞上了还没事人似的嫁进你们家,我和他合伙骗你,那你也该把话说清楚——”
“我说了啊,你没让我说完。”李奉冠说,他轻而易举地一掀肩膀就把她抖下来,又反手揽住南解意,把她扶到地上,关火盛了饺子出来。“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知星不都告诉你了吗,他应该会说吧,他为什么不回c市。”
他是说了,李奉冠看南解意的表情,笑了下,“他怎么说的?我猜他一定把他做的那些事套用到我头上了,嗯,下药,拍视频,威胁他入局。你弟弟是很会装可怜的。”
他把饺子端到客厅,放在茶几上,“来先吃点饺子。”
“我不吃。”南解意跟过去,她的确没胃口,也不想让李奉冠吃,这件事太重要了,几乎解释了她婚姻里所有残留的疑惑,“你是什么时候误会的?我怀孕的时候?”
“这真的是误会吗?”李奉冠反问她,在南解意发火以前往她嘴里塞了个饺子,南解意挣扎着用舌头把饺子顶出来,“我不吃!而且好烫!”
她是猫舌头,李奉冠耸耸肩,自己一口吃掉,又给她夹了几个,“自己吹。”
他们两人就像是处在两种情绪,两条时间线里,南解意捧着碗继续发火,“而且他就是在骗你,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不然我干嘛来找你!我操——”
她气得大骂一声,“你凭什么还让他活到现在啊?你他妈有绿帽癖吗李奉冠,齐贞爱我不说了,知星当时什么都没有,无权无势——”
“谁说他无权无势?他是南家的儿子。”李奉冠边吃边说,“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知调令的吗?”
“是他告诉你的?”南解意把碗放下,得到李奉冠的点头以后扶着茶几稳了一下,“他怎么说的,把你调去b市是为了方便我们姐弟偷情?”
那时候知星的确还没毕业,常到家里来。南解意又想吐了,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愚笨,有一股强烈的悔意袭上心头,随即而来的是滔天恨意,她问李奉冠,“你怎么不杀了他?你是不是从没有喜欢过我?这么恶心的人你怎么还能容他活着?杀了他啊!李奉冠!”
她摇李奉冠的肩膀,“他这样破坏我们的婚姻你不觉得愤怒吗?你还想着什么?政治利益?妥协?双赢?杀了他啊!这样的人他怎么还能活在我身边啊!”
李奉冠并不觉得自己被侮辱,事实上他除了作风强硬的一面以外也很善于妥协。“你现在情绪很激动,南解意,先冷静点,过一夜你想法可能又变了。”
看她激动得双眼泛红正要辩解,他像是想起什么,进屋拿出一个文件袋,倒出一份文件和一个u盘,“你先看看这个,看完或许你会冷静下来。”
南解意又气又急,她不觉得杀知星是一时冲动,事实上这是她在衣柜里想明白的第一件事,知星必须死,她来找李奉冠正是因为这一点。但她现在已经痛彻心扉地领悟到自己不能拒绝任何信息,所有信息,不管是真是假,都必须受到欢迎。她拿过文件夹,指尖微颤打开翻阅。
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书,南解意跳过前面所有套话,急急地翻到最后看结论。先被打着‘确认无血缘关系’的红印刺痛双眼,再看鉴定时间,x年x月xx日,南解意对这一整个月记忆很深刻,那是甜甜出生第叁天洗叁的日子。
最后是那荒谬至极的鉴定意见,‘经我中心鉴定,排除李某某(女),李某某(男)的血缘关系’。
“不可能!”灯光好像在她头顶旋转,忽大忽小,世界都浮现重影,但这一点绝不容许混淆,南解意冲口而出,“不可能!甜甜是你的孩子——李奉冠,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再说,但我真没和别人做过,甜甜真的是你的孩子!”
李奉冠只是望着她,灯光下似笑非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u盘推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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