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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北漠深深 暗有波涛(写手在吐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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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艰苦,但诺山军就像沙漠里长出来的仙人掌,坚韧不拔、天生带刺,于是因此,诺山军长成了边防线外生性剽悍的游牧外蛮心里的一根刺。梁太祖带十万大军攻打北漠时,收服了内蛮。蛮族号称马背上的名族,四处游荡。当年霸北之战时正值冬季,在外万里草场都歇了,蛮族聚集北漠,交易牛羊采购物资,在此过冬。史书虽称梁太祖降伏蛮族,但实际上,被劝降而归服的蛮族只是极少数,自此被称作内蛮,他们许是也厌恶了漂泊不定的生活,被梁太祖许诺的安稳祥和日子说服,在这近百年间内蛮、梁人混居,比之潇潇洒洒拍拍屁股走人的外蛮,他们自然更为亲近梁人,所以才有诺山军中定期招收的蛮人。再是如此,毕竟是蛮族,蛮人参军少有被安置在大将亲兵的。偏桓止百无顾忌,笃然奉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诺山军不同于各地腐朽制度下懒懒散散、无组织无纪律的地方军,桓止被称作百年一见的军事奇才,在她治下,诺山军纪律严明,守占北漠城,进可强攻,退可固守。地方军号称十万大军的有八万都是后勤人员、随军家属,而诺山军,五千精兵,便是五千精兵,采用轮作制度,高强度训练下,文可下后厨武可上前线,可谓张弛有度。

桑格里一瘸一拐走进桓止帐中时,桓止正在处理闲杂事务,阳北、秦山是她近卫,更是她的左膀右臂,让他们组织训练,全军一起他俩都不需担心,但繁杂文件,他们就不行了。按了按眼角,“安儿……”一身脂粉味的年轻男子扭着腰风情万种地甩着帕子过来,给桓止添上茶,俯身在桓止耳畔吐气如兰,“怎幺了~祖~宗~”

桑格里刚进帐子就看到这一幕,被他瘆得一抖,安儿不悦地抬头瞪他一眼,拧着身子跺了一脚,“哼!”又扭着腰走到桑格里身旁,绕着他走了两圈,微微仰着头直视桑格里出奇澄澈的双眸,作出定论:“你个狐狸精!”手一伸要去挠桑格里的脸,桑格里一脸茫然。阳北、秦山忙拉住他,安儿嘤咛一声见桓止不理他,立刻换了个骂街的语调:“你们两个老狐狸精!大混蛋!放开小爷!”声音尖利,毫无顾忌。桓止只好招手,“安儿别闹了。”安儿才一步一扭地回到桓止身旁。

桓止表情仍淡淡,“安儿,你来。”丢下一堆鸡毛蒜皮点大的军中杂务给安儿,安儿一帕子甩在桓止脸上,香气浓郁,“嘤嘤嘤~你个小~冤~家~”桓止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却竟有了一丝无可奈何而又好笑的神情。起身坐在帐子正中的榻上。带进桑格里的秦山、阳北面对一如既往妖孽的安儿,相视一眼,揉着鼻子掩饰翘起的嘴角,憋着笑走了出去。

桑格里大步上前,努力忽视安儿时不时飘给自己的白眼,走到桓止面前跪下,行了一个郑重的蛮族礼,桓止坦然受之。“身手极好,心性极差。”开口却是毫不客气的评价。桑格里毕竟是自小在族群长辈赞赏的目光中长大,不服气地抿抿嘴,形状英气却因眉根杂乱而显得几分凶狠的剑眉一扬,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桓止掷出一物,桑格里轻松地稳稳接住,低头一看,大掌里卧着一个小巧的精致瓷瓶,桑格里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北漠哪里来的窑场,这一看就是大梁都城带来的,在这样物资匮乏的地方何其珍贵。更何况瓶内远远便盈着淡淡药香的药膏。

“早晚一次。”桓止面色如常,在外她贯来扮红脸,实际上心底里最是心疼自己手底下的人。“亲兵事务可记牢了?”桑格里挠挠头,违心地应道:“记牢了。”桓止叹气,“但凡有不懂的,且去问问秦山、阳北。”桑格里沉声应是。“莫要再莽莽撞撞的了。”桑格里面上一红,埋低头便算作答了。“今日你就且先歇歇吧。”桓止不是个拉话家常的人,能三言两语搞定的事儿绝不铺垫、总结,一语尽了,当即遣退桑格里。桑格里右手握拳置于心口,再次行礼,起身退下。

然而他刚刚转身,眼前便一花,原来是那个安儿扑到在自己面前,桑格里回头看桓止,有些莫名其妙。桓止扶额。果然安儿利落爬起,略过桑格里扑进桓止怀里,“嘤嘤嘤……大人!你看看他~他绊人家呐~”桑格里瞪大眼睛,神情有些委屈。桓止安抚安儿,“安儿,别闹了。”挥手让桑格里自行退下,桑格里咬着嘴唇,有些懵怔地出去了,安儿半跪趴在桓止腿上瞪着他直到看不到他,看着桓止道,“我不喜欢他。”“我知道。”轻推开安儿,起身接手过安儿剔出来的重要军报。安儿颇为清秀的小脸上一直以来的妩媚魅惑换成了严肃认真,“他居心叵测!”桓止认真地看着手上的文书,头也不抬,“被你这样说过的人不下五十。”安儿的手小心地搭在桓止外衣沿,试图让她正视自己,“这次不一样!大人,他真的不一样!”

安儿是桓止在毕丘买下的小倌,在毕丘春秋阁那样的地方花名“小巫”,以其擅识人心得名。窈窕身姿、清秀小脸加之诡旎能力,年少时很有一段风光日子。年纪稍长后不比当年,因一言之差被有特殊癖好的嫖客当庭欺侮。恰桓止上任北漠,途径毕丘,在春秋阁外的茶坊歇脚,当场一土碗掷过去。那个一看就娇生惯养的肥女人吓得立刻倒地装死。待桓止一行驾马将出城了,那个女人带着一伙人追上来,桓止甚至都没有出手,秦山阳北就解决了。“不服者,但来漠北。”扔下一句给吓得几乎失禁的女人一句就潇洒地走了。

安儿有奇才,珠算财会、军务闲杂通通轻松上手,这般人物在春秋阁那样的地方生生埋没浪费了。至今八年,贯来缠着桓止,又是心思细腻会侍候人的,桓止待他不比寻常。安儿最是厌烦桓止身边的男人,但这里好歹是军营,所以被他直白利落当面评价“狐狸精”“骚浪货”“居心叵测”的不在少数。

“嗯嗯……”桓止勉强应着执着的安儿。安儿气鼓鼓地跺了跺脚,只好罢了。守在桓止身侧,温茶添衣,直到夜深了才捂着嘴矜持地打着小小的哈欠走出桓止的帐子,帐中一豆烛火方熄。

半个月相安无事。

漠北校场外片刻马程远的鬼林,夜深人声寂静,何况鬼林偏远荒凉,林里桦树稀稀拉拉,深夜的雾气迷蒙,虫鸣声叽喳,却愈发显得环境幽深诡旎。鬼林小小一汪冷泉,映着漠北漫天的星光,好似一块奢侈的丝帛缀着宝石铺在地上。桓止在冷泉旁的矮木上拴好爱马乌霸王,乌霸王极富灵性,安静的守在桓止身后,轻轻地踱步,黑溜溜的大眼睛目光温柔。寒夜单薄的衣服落在脚下一圈,一片枯叶婉转落下,涟漪圈圈泛起,好似怕打碎这一方静好,连带动作也温柔了,桓止探足冰冷的泉水,一点点的进入水中,直至水面没过精致的锁骨。桓止仰头,脖颈曲线优美,望着漆黑的天幕和璀璨的繁星,一直绷住的面部表情终于松懈下来,放松地享受着寒夜冻骨的泉水,好似连带衣服一起褪下了背井离乡、年少为将的坚硬外壳,终于露出柔软的内里。伸出手,星光下一截白莹莹的手臂,单手解下束着的发,猛的一个扎子钻进水里,再钻出水面时甩甩头,水珠和发尾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晶莹堪比在天星光。手一抹,额发顺服地抹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长发垂在背上,乌黑亮丽。

坐在泉岸侧旁的大石头上,坦然地把大半光裸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撩起水泼在身上,水流顺着她的身体曲线落下,“月华旎旎安,莲盘蓬蓬翻~倪心丝丝缕咿呀,愿君安安康~”清亮的歌声压得低低的,声线漂亮。好似回到幼年和杜一、绝娘坐在院子里玩闹的时光,想起小小的绝娘扎着羊角辫声音绵软的唱着兰姨教的古朴的歌,唇角忍不住有了一个浅浅淡淡的弧度,笑容清浅。

乌霸王忽然烦躁地跺着蹄子,同时发出响亮的喷鼻声。桓止滑入水中,解下绑在腿上的简洁朴刀握在手里隐在水面下,警戒而冷静沉着地环视四方。忽然余光扫到灌木丛枝叶的摇晃,那个身影?桓止眼神一冷,这个混账,皮还挺厚。靠着大石头抬起长腿绑好朴刀,走出冷泉,取下乌霸王鞍上别着的干净巾帕擦拭,穿上衣服翻身上马,“驾!”

待回到诺山军时,天光仍暗,乌霸王轻声踱着小步,桓止一身清爽地驾着乌霸王,一向规规矩矩束起的长发披着,经过一路驾马返营,马上狂风非但没有让发丝凌乱,反而吹到半干,柔顺得在此时显得本就面容姣好的桓止近乎温和。然而桓止抬手轻松地绾起黑发,又恢复了那个干练严谨的帐上形象。巡视军营一圈,停在亲兵帐外,下马径直走进去。一帮半裸男打着呼睡得正熟,有警觉的刷的从床上爬了下来,顿时一帐子的人都醒了,惺忪着睡眼迅速爬起,朝桓止站好,甚至来不及穿好蔽体的衣物。桓止面色凛然,冷冷地扫视帐内一圈,扬起马鞭狠狠一鞭甩在地上,“啪!”顿时所有人都清醒了,或惊讶或疑惑或惶恐。桓止扬声道,“行为不当,以下犯上,军责十杖。”也不点明是谁,“出来领罚。”转身就出了帐子。帐内最靠外的一张榻旁站着的高大男人走了出去。桑格里。余下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甚至不带到军法处,就在帐外。桓止声音清冷:“转过去。”桑格里乖乖转身,抓着帐柱,微微弓背。他只着单裤,精壮的上半身赤裸。手边自然没有军杖,桓止干脆地一马鞭甩在桑格里背上,力道狠辣,“啪!”桑格里闷哼一声,攥紧帐柱,力道大到骨节发白。他的背上立刻出现一道红痕,斜着贯穿背部。桓止面不改色,反手又是一鞭,“啪!”红色的伤痕交叉,落在背上有些刺眼,前一道不过片刻,便肿起了半指高,热辣辣地疼。“啪!”第三鞭。马鞭不比其它,施力看似轻巧实则每一鞭带来的疼痛都好似咬着肉钻进去,余韵良久。桑格里脸色有些白,桓止执将多年,手法更是老辣,每一鞭都间隔不长不短的一小段时间,不是怜悯,反而是让每一鞭带来的作用最大化。纵使是施罚,她仍是闲庭信步般的淡定。“啪!”第四鞭。桑格里终于泄出一丝呻吟,咬着下唇试图掩藏。疼痛带来的眼泪糊在眼眶里,眼睛湿漉漉的,仍旧是那副好似麋鹿般清澈无辜的样子。“啪!”力道丝毫不减的第五鞭。桑格里背部有些颤抖,小心地回头怯生生而讨好地看桓止一眼。桓止面不改色。桑格里咬紧牙关,背肌隆起鼓胀胀的,上面红痕纵横。

至终于十鞭毕了,桑格里的背上已经血肉模糊,他厚实的嘴唇发白,自然是疼得狠了。北漠夜间天寒风大,和着鞭伤疼痛吹得他瑟瑟发抖。桓止扔下沾血的马鞭翻身上马走了。桑格里却良久不动,原本苍白的脸色一点点地充血涨红,红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然而桑格里知道,没有,起码还有一个地方也同样充血硬起,兴奋得让他有些痛。明明是这样的痛,但他抑制不住地想着桓止拿着马鞭的手沾着水光时在星光下的莹泽,抑制不住地在脑海中描摹她角度冰冷的唇角,抑制不住地思考她狠狠鞭打自己时又在想些什幺,她看到自己背上她的作品时又在想些什幺。然后他就这幺龌蹉地硬了,桑格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真的好想好想得到她……桑格里站在风中,自虐地一动不动承受狂风的攻击,直到脸上和下身的火热都冷静下来才动作迟缓地走回去。

恰逢今日桑格里当值,坚决拒绝了好心命他换班的阳北,强忍鞭伤故作无异地走进桓止的帐中时,只有安儿抬头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桓止神色如常,好似昨晚什幺都没有发生。桑格里眼神有些黯淡地执枪守在帐门。安儿立侍桓止身旁,时不时凑近桓止低声耳语。“今日防线外有些动静,诸事要多加小心。”桓止修长有力的手指飞快地翻着手里的文书,提醒掌管繁事的安儿。安儿哼了一声,“怎的那蛮子也敢来犯?”北漠兵力强盛,易守难攻,徒有蛮力的外蛮的确从不敢进犯。所以的确有些异常。“莫要轻视。”桓止只言。

两人低声交谈着,话题竟不只军务,安儿嘴巧,引得桓止也能时不时应他天南地北的话题一句。不知桓止说了什幺,安儿咯咯地笑了起来,掩着面,一双星眸直勾勾地看着桓止,眼神专注。余光一直关注着桓止的桑格里抿唇,眼底有掩藏得很好的煞气。

五日后,例行出城巡探,本是秦山、阳北轮班带队,因近日外蛮动静而这次桓止亲自带兵出城。巡兵皆是骑兵,以最为优良的兵力组成,数十人轻装上阵。安儿叫着要跟,桓止自然不同意,但他坚持不懈地追到城门口,“我忧心帐上啊。”小脸仰着看看骑在马上的桓止,桓止想了想,安儿虽身手不行但骑术算得上不错,便点头应了。开城门,一行人踏着飞扬的尘土气势浩大地出城了。

桑格里果真皮厚,鞭伤刚结痂就敢跟着出城,单兵里他的确极强,巡兵编排里故而也未敢漏了他。巡兵排阵,桑格里以实力位居领队之后,他驾马试图靠近桓止,却总被任性妄为的安儿挡住。桑格里的面容隐在头盔里看不清,却龇出一口白牙。

至傍晚时分,却只有十三人返城,安儿领着人冲进城门,一身白衣沾满了血,刚进城门就摔到地上,抓着当值的秦山:“蛮子设陷……探子有误……帐上……帐上……帐上亡了!”说出最后一句话“哇”的一口血咯出来,然后便晕了过去。秦山跪扶安儿,目眦欲裂,抬眼看剩下的十二人,均是带伤模样,神色戚戚,下马后面南跪立。秦山背后的阳北一拳击在地上,用力过猛,拳头带血。城墙上的哀钟响起,“咚——咚——咚——”音质厚重。

“全——军——警戒!”秦山握紧当值守城佩带的将剑,雄声令下。传令声一波波荡遍诺山城,带着哀痛和愤怒,和着钟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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