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会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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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跑了,nǎinǎi扭头朝我这里看了过来,丢掉手里的缚魂绳一边招手一边朝我喊,我一点儿都听不见nǎinǎi喊的啥,因为身后正在驶过的列车就像一头巨大怪兽似的,轰隆轰隆震得地面都发颤,把nǎinǎi的声音全部给吞没了。
我快速从铁路坡上出溜下去,跑到了nǎinǎi身边,nǎinǎi扶着我的肩膀,在我耳朵边说道:“收拾东西回家吧,赶明儿再想法子。”
东西收拾好以后,那辆可恶的火车也跑过去了,我看着火车远去的尾巴大声骂了一句:“你妈哩蛋!”
刚骂完,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回头一看,nǎinǎi黑着一张脸瞪着我,nǎinǎi说道:“积口德,以后不许再说脏话,说一次脏话就会减一分运势。”说着,nǎinǎi朝水面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回家路上,我问nǎinǎi,“nǎinǎi,水鬼长的就像个白小孩儿呀?”
nǎinǎi看了我一眼,说道:“它生前也是人,淹死在水里了,咱看见的是它魂魄,尸体还在水里呢。”
“鬼魂不是看不见嘛?”我又问。
“水鬼可以看见,晚上要是到水边儿去,那一带水里要是淹死过人,有时候就能看见有人在水边走动,它要是知道你的名字,它还会喊你的名字,你往跟一去,它就会说,快看,快看,水里有个啥,你要是往水里一看,它就会绕到你身后把你推水里。”
“它们是在找替身吗?”
“不是找替身,水鬼一般都是尸体没从水里捞出来,鬼魂化煞了,它们在水里没伴儿,拉人跟它作伴儿呢。咱遇上的这个是个孩子,也有大人的。”说着话,我跟nǎinǎi回到了家。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明军他爸来找nǎinǎi,明军他爸说,明军的烧退了,人也醒了过来,就是脚脖子上的手指头印还没退,nǎinǎi告诉他,过几天就会退了,放心吧,没事儿了。
今天这一天,nǎinǎi带着我,可着我们家一片水坑来回转悠,看见有人在坑边钓鱼,或者下水游泳就劝人家离开,大多数人都当成了耳旁风,有些人还不客气的说,这坑你们家的?你管俺们干啥。
nǎinǎi就很耐心的给他们解释,这片水不干净了,弄不好会出事儿。那些人不信,能出啥事儿,俺们都会游泳。nǎinǎi就告诉他们,这水里有水鬼。
nǎinǎi不这么说还好,一说有水鬼,一群人哈哈大笑,*裸的讥笑,觉得我nǎinǎi就是个得了老年痴呆的疯老婆子。像这种误会,已经不止一次了,在我这个时候,更多,导致我一度心灰意冷。
现在的人,除了怕穷,还怕啥?
跟着nǎinǎi在水边转悠了一天,所幸没出事儿,不过,当时从我内心来说,真希望那小水鬼钻出来拖进他们水里几个,看他们还笑不笑。
晚上,nǎinǎi叫我吃过晚饭早点睡,半夜再到坑边去一趟。我知道,水鬼要是不尽早抓住,nǎinǎi是不会安心的。
睡到深夜,nǎinǎi把我叫了起来,我一看刚好十二点整,nǎinǎi似乎前半夜都没睡。
nǎinǎi背上她的随身包袱,带着我又出去了。
路上,我问nǎinǎi,“nǎinǎi,这次能抓住水鬼吗?咱会不会把它吓惊了?”
nǎinǎi说道:“吓惊它的不是咱们,是那辆火车,这次你可别呆在铁路坡上了,到坑北边儿的堤上等着。”
“为啥?”
nǎinǎi看了我一眼,问道:“昨天晚上那火车为啥早不叫晚不叫,到咱们这里才叫呢?”
我摇了摇头,nǎinǎi接着说道:“就因为你在铁路边儿坐着,开火车那司机一定是看见你了,大半夜的铁路坡坐着一个孩子,那司机会咋想呢?”
我眨了两下眼睛,愣了一会儿说道:“把我当成鬼了?”
nǎinǎi朝不远处的火车道看了看,说道:“差不多吧。”
过去都是那种蒸汽式的黑火车头,看着跟个黑煞神似的,而且那些开火车的司机特别缺德,只要看见我们这些孩子在铁路上玩,大老远就鸣笛,那笛子的叫声还特别犀利刺耳,有时候还会往外喷水,估计是从蒸汽机里往外排气,看见有人在铁路坡上走,拉开放气的阀门,一路走一路放,放出来的很像雾气,里面挂着水珠,火车过去以后导致你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只能对着火车尾巴破口大骂。最恶心的是票车,有时候票车过来以后,也有水珠,那些水珠要是落到嘴边,千万别用舌头去舔,都是咸的,niào水。
我们村里还有一个人,被票车上落下来的女人用的玩意砸中了肩膀,当时并不知道,回家以后,家里人一看,你肩膀上咋有血呢?脱了衣服一看,身上也没受伤呀,后来仔细一想,中大奖了。一度成为我们村茶余饭后的笑柄。
言归正传,跟着nǎinǎi有来到了昨天那地方,又是按照昨天的样子摆好镜子埋好蜡烛。
我这次远远躲到了坑北边的大堤上,虽然试想不好,总比再过来一辆火车把水鬼吓跑qiáng。
不过,等了一个多小时,就是不见水里有动静,又等了大半个小时,我见nǎinǎi把水里的木人拉了上来,开始收拾镜子蜡烛。
我跑过去一问,nǎinǎi说,水鬼离开了这一片,nǎinǎi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愁容。可能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这样子,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哪里不干净,要是不把那里弄干净,心里就不舒服。因为啥呢,谁叫你会这个呢,你不会也就算了,既然你会,那就是你的责任,你要是装作视而不见,万一出了事儿,你就会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我现在遇上这种事儿的心情,就跟nǎinǎi当时的心情是一样。
nǎinǎi跟我说,咱这一片没听说谁家的孩子出事儿,上游的煤灰坑里过去淹死过不少人,那水鬼可能就是从煤灰坑那里过来的,昨天给那火车一吓,又跑回去了,跟nǎinǎi到上游煤灰坑看看。
煤灰坑,位于西村大南地,还是属于上边厂矿的排水沟,我们这里有厂矿的时候就有那坑,存在好多年了,之前废水到那里就截止了,后来可能废水增多了,这才把我们村挖开,跟煤灰坑连到了一块儿。等于是我们村这个水坑的上游,就是煤灰坑。
煤灰坑那一带特别的……怎么说呢,是一个yīn气特别重的地方,到那里以后你就会有一种荒无人烟、妖魅横行的感觉,听我姥姥说,过去那里是他们村的乱葬岗,挖煤灰坑的时候,还挖出一具白毛僵尸,后来那僵尸给人bào晒了三天三夜,埋到了他们村子北边儿。
煤灰坑距离我们这里可不算进,大概能有四五里地,我们连个手灯都没拿,就这么摸黑朝那里走。
我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反正最后是到了,这里的坑没有我们那里的宽,不过比我们那里深的多,积年累月的,下面的淤泥特别深,听说在煤灰坑淹死的人,一般都是陷进淤泥里淹死的,也有一种说法,淤泥里有东西,抓住腿就不松开了。
来到煤灰坑以后,我朝四下看了看,说真的,我这是第一次来煤灰坑。两边全是乱草,跟我们那个坑不太一样,坑两边又窄又陡,有些地方距离地面都是直角。nǎinǎi找了坡度较缓的地方,拉着我走了过去。
来到坑边以后,nǎinǎi一直朝坑边不远处一块石头上看,我刚要问nǎinǎi看啥,nǎinǎi示意我不要出声儿,随后示意我找个草窝躲起来,我躲起来以后,nǎinǎi自己朝石头那里走去。
我在草窝里眼睁睁看着nǎinǎi,nǎinǎi走到石头那里就蹲下了,很奇怪,没一会儿,从我这里听见nǎinǎi在低声说话,nǎinǎi一个在哪里说话,在我看来挺瘆得慌。
我在原地等了能有一个多小时,nǎinǎi回来了,nǎinǎi就跟我说了一句,“走吧,回家了。”
我一头雾水给nǎinǎi拉着又回来了。
走了没多远,我问nǎinǎi,咋回事,咋啥都不干又回去呢?
nǎinǎi说,等会儿再跟你说。
又走了能有二里地,快到我们村的时候,nǎinǎi说道:“刚才nǎinǎi在坑边遇上一个熟人,这下水鬼总算有着落了。”
我更加一头雾水,问道:“nǎinǎi,你遇上谁了呀,我咋没看见呢?”
“就在那块石头上坐着钓鱼呢。”
“啥?石头上没人吧?”
nǎinǎi一笑,说道:“你看不到,咱家这些手艺呀,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明白了。”
我真不明白,到现在我都不明白,难道就像孔老夫子说的,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我又问:“nǎinǎi,你遇上那熟人到底是谁呀?”
nǎinǎi又是一笑,“记不记得nǎinǎi跟你讲过,咱家供过鼠仙?”
我想了想说:“是不是你说的过去闹饥荒,你跟太爷、爷爷挖了老鼠的粮食,后来老鼠站咱家院里哭?”
nǎinǎi笑着说:“对,nǎinǎi刚才遇上的就是那白胡子老头儿的儿子。”
“那它跟您说啥了?”
nǎinǎi一直笑着,我好像很久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了,nǎinǎi说道:“他跟nǎinǎi说了很多,有过去的事儿,也有现在的事儿,还有他爹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