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2.第762章 【放下】
十二月十五号上午九点五十八分,武镜高速景华段接口道路工程举行开工典礼仪式。云河市委常委、云河市市委书记谷寿山,省交通厅厅长杨斌,创业集团董事会主席、鼎创道桥集团董事长巩海亮,郭小洲、夏进勋、李绍发、白西龙等县四大班子领导出席仪式。县委副书记、县长夏进勋主持仪式。
上千人的会场秩序井然。
夏进勋先是介绍了参与典礼的省市相关领导,然后介绍工程详情,从投资额到道路修建的必要性……
他激情并茂说:“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省交通厅和鼎创道桥集团的大力支持下,在武镜高速接口工程段沿线党委、政府和有关职能部门的有力配合下,建设工程各项准备工作已全部就绪。今天将正式启动开工……”
“这条高速接口的开通,将结束我县无高速的历史!同时,这条道路将开辟一条新的城市通大动脉,它将景华至武江的时间缩短至二小时二十分钟,它将打通至竟陵省的道路,与西部的竟陵省和东南部的福康省更加紧密地相拥在一起。”
“武镜高速景华段接口工程事关我县交通状况的改善。同时,它也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民心工程。武镜高速接口工程建成后,将有力促进我县扶贫工作的发展,改善沿线农业生产条件……对解决我县对外交通、推动全县经济社会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仪式上,项目施工方代表、项目监理单位代表分别作了发言。
一些列的领导讲话发言完毕后。郭小洲陪同谷寿山书记和杨斌厅长、创业集团巩海亮等省市领导走下了主席台,站在早已准备好的大红彩带面前,几把剪刀同时对同一条彩带展开了攻势,刹那间,象征着吉庆的上千只彩sè气球缓缓飞上天空。
在中午举行的庆典酒会上,仪式上没有发言的市委书记谷寿山对景华的领导班子进行了高tiáo表扬,并且对郭小洲个人在景华的工作进行了肯定。他不仅谈了武镜高速,还谈到了前几天正式入驻景华的华南汉江商业银行,谈到了景华的农信改制,谈到了元旦即将开幕的“第一届景华海绣艺术节”。
而省交通厅厅长杨斌,这个实权要害部门的qiáng人甚至不怎么卖谷寿山的账,但是,当郭小洲举杯向他敬酒时,他却破例的站起身。种种迹象和鲜明的事实,让心有不甘的李绍发彻底服输。
景华县这几个月看得见的改变,蒸蒸日上的情形,使得群众和基层领导对郭小洲是赞不绝口。
一时间,郭小洲的威望达到顶点。
此时,任何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去挑战郭小洲。
和郭小洲的春风无限相比,梁应奇就是另一个极端了。他已经入院一个半月,虽然医院怎么也查不出大毛病,但他就是垮了,从身体到jīng神。全没了,就在他儿子宣判那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命运如此巨大的打击居然从天而降,狠狠的击打在了他的头上。他恨,恨那个手持命运巨斧的年轻人。但他又能奈他何?
昨天,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亲自来医院看望他,话语间暗示他最好是主动辞职。还美名其曰市领导考虑到他的贡献,特批他提前病退,享受退休待遇。
而前几天,省政法委办公室主任也打电话慰问他之际,含蓄地征求他的意见,景华县政法委一把手长期不在职,问他代替他主持工作的人选。
梁应奇一时间悲愤交加。这是要bī退他的前奏了。他要是不从,也顶不了多长时间。如果识相,主动递交病退报告,还能名名誉誉的离开。但是,他都到这个地步了,还需要什么?名誉对他有意义?
因此,他决定拖,能拖一天算一天。既然郭小洲不想在办公大楼看见他,他就偏要去给郭小洲添堵。
下了决心后,他在医院里艰难地熬过一个烦躁不已的夜晚,第二天天没亮,他便给司机打电话,让他马上去医院接他。
郭小洲是听尤成说梁应奇又回来上班的消息,并且刚才还从他办公室门前路过。
他淡淡一叹:“梁书记不知道如何放下,最后只能自己放下……”
尤成不太明白什么叫“自己放下”,但又没敢问。
两天后,梁应奇中风倒在自己的办公室,送医抢救。
院方传来他半身瘫痪的消息。尤成这才明白郭小洲当天话里的含义。
站在郭小洲的角度,梁应奇现在单枪匹马,对他已经没有丝毫威胁。他不介意让他继续在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干到退休。但是梁应奇既然病了,身体不好,就应该休息。前提是梁要学会放下,儿子的事情,仕途的纷争等等。
但梁应奇过于执着要保住位置,身体就有可能击倒他。
“听说梁书记的爱人昨天也倒在医院……”尤成小心翼翼说。
郭小洲伫立几秒钟,然后平静而清楚地说:“下午我去医院看望他,你让池大海准备一个果蓝。”
…………
…………
梁应奇躺在病床上,枯瘦的胳膊上打着点滴。他的面容已经不能用憔悴来形容了,他的jīng神早就垮了。现在留下的,只不过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罢了。
但是看到郭小洲出现在他眼前的瞬间,他混沌无神的眼睛霍然闪亮起来,里边包含着愤怒,痛苦,不甘,最后是绝望……
梁应奇的中风起病急骤,之前并无症兆。而且之前他的血压并不高,在他这个年龄层的领导中,他的身体一向是拔尖的。经常进行太极剑锻炼。
只是,这一次,他长期处于抑郁过程,不得自拔。几个月以来,他严重失眠,情绪紧张、激动、忧郁……
这就形成了中风的诱发因素。
郭小洲从尤成手中接过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站在梁应奇的床前,轻声道:“梁书记!我代表县委和我个人来看望您,希望您早日恢复健康!”
病房内,有梁应奇的几个侄子和侄媳妇,他们都知道梁应奇倒下就拜眼前这位年轻人所赐。如果郭小洲是普通人,他们早就群起而攻,轰走他。但这几个年轻人大都是景华的公务员,有的还是部门的小负责人。他们哪敢对郭小洲不敬。
可是,梁应奇的愤怒眸子又释放出他qiáng烈不欢迎郭小洲的意思。一时间,这群年轻人非常为难。
好在梁应奇压制了激动的心,他半嘶哑着嗓门低声道:“你们都出去。”
“我……我们……好好!您和郭书记好好谈谈。千万别激动!”一群年轻人离开了房间。
尤成看了郭小洲一眼,郭小洲微微点头,尤成也离开房间,但他临出门时,还没忘记提醒郭小洲,“郭书记,我就在门外,您有事直接喊我。”
尤成的意思很清楚,他担心梁应奇放泼,自残之类的事情。到时候让郭小洲惹一身sāo。
梁应奇的眸子毫不掩饰的现出嘲讽的光芒。
郭小洲平静的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恨我。其实没有必要,而且你还真不应该恨我。”
梁应奇的嘴巴歪了半边,笑起来非常滑稽,“我不恨你恨谁,你把我们搞得家破人亡,我儿子被你弄下大狱,我现在半身不遂,难得不是拜你所赐?”
郭小洲凝视着梁应奇:“一个法治社会,不管是任何人,都应该对法律有一个尊重的意识。您是老政法工作者,一些大道理不用我说。您儿子犯法,并不是我的错。”
“呵呵!说得敞亮。”梁应奇的脸上全是不屑的讥讽,“你搞我儿子,就是想借机整倒我。因为你是县委一把手,你权利大过我。所以你才敢对着我大言不惭。你为什么不去对魏格生讲法律,对他舅舅陆逸讲法律?”
郭小洲依旧那么平静的说:“没有人犯了错误不被惩罚。”
“哈哈!”梁应奇脸sè因激动变得狰狞,“你不敢动他。否则,景华三大家族,你偏偏放走了魏格生,你敢说你多么正义……去他m的正义……”
郭小洲说:“请您不要激动。否则我们的谈话无法进行下去。”
梁应奇深呼了几口气,脸sè逐渐平复下来,他几乎是呻吟着说:“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他只是个孩子,犯了错误的孩子,他也可以退出景华,你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和魏格生同样的机会?”
郭小洲摇摇头,“我不是公检法司的专职人员,是您儿子主动跳出来挑战法律底线的。那一段时间,魏格生呢,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我只知道他无必低tiáo,至少在形式上是配合政府工作的。”
梁应奇的眸子顿时黯了下去,他喘息道:“他的确没有头脑……可是我求过你……”
郭小洲说,“是的,华夏是个人情大国,心治历来大于理治,人治自古重于法治。但这种情况在不断发生改变。我也许有权利放您儿子一马,但是,死难者和他们的家属呢?您想过他们没有?”
梁应奇痛苦的闭上眼睛。
郭小洲说:“况且,我没有任何理由因为您儿子而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上。您恨我真没有理由。”
梁应奇说不出话来,两行老泪顺眶而下。
郭小洲忽然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至于您质疑我的,欺软怕硬。您只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您会看到,我浑身上下二十四根脊梁,没有一根是软的。”
说到这里,郭小洲轻轻握了握梁应奇的手,轻声说,“梁书记,您要学会放下,也倒了必须放下的时刻了。”
说完,郭小洲松手,“您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