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鹤丸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转来转去睡不着。
鲛人, 大海对面美丽又凶残的种族，和日本海附近丑陋的人鱼完全不同，传说中能够哭出珍珠织出鲛绡的水生异族，也是非常珍贵而危险的濒危物种——自从海洋被wū染后鲛人出没的传说就越来越少，几近断绝。他能勉qiáng回忆一些出来还是因为真身存在的时间足够久......将近一千年，总会比别人要多见识一点东西的。
虽然弄清楚了审神者到底是什么，但他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好吧, 其实还是有一丝窃喜的, 如果她不是人类的话，那么至少不用短短五年就面临分别。时之政府不允许审神者选择付丧神作为伴侣原因之一就是双方存续时间的极度不对等，而另一个原因则涉及到了某些难以简单说明的伦理道德问题——每一个本丸的付丧神都是真身衍生出来的分灵，虽说因为主人的性格不同会带上不同的特征与偏好，但究其本质他们都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复制品，就像是克隆人一样。当他们拥有了人类的身体后，就面临着人类的意识审视, 一把刀被复制多少贩卖多少都没关系, 但是一个人被克隆出来以后是否同样享有婚姻和拥有家庭的权力呢？
连人类自己都没有讨论清楚。
越是成熟的人在这个问题上想的就会越多，所以现在已经“熟烂了”的鹤丸国永先生有点睡不着觉了。当他第一次意识到对自己的主人有点“其他”小想法的时候直接跑出本丸远征了将近二十四小时, 现在, 他不但想去远征，还有点想跳槽。也许跳去历史修正主义者那里会比较好？就是不知道那边的薪资福利是怎么样的......好吧, 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想想而已, 审神者三观正直，绝对不会允许手下的付丧神出现这些情况......考虑到鲛人极qiáng的占有欲和记仇的心性，跳槽的后果应该是在变成碎片和变成玉钢之间任选一项。
他目前还不想回到本灵那里去......
窗外的月亮又圆又大，周围的星子被衬得黯然失sè，布置得jīng巧漂亮的庭院在月光下可见度非常高。忽然，层层叠叠飘渺无垠的歌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鹤丸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出现了——审神者今天还是要梦游。他受到歌声的影响恍惚了一下，再醒过来就听见走廊上有重物摩擦的声音，鹤丸急忙开门走出去，眼前的画面让他一阵无语：
苏妩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少女正趴在楼梯上发愣。是的，没错，趴着，因为鱼尾巴没办法竖起来走路，不趴着还能怎么办？湛蓝sè胶质般的鱼尾铺满了走廊，“搁浅”了的鲛人在地毯上蹭来蹭去进退不得。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好不容易才费劲蜷起尾巴扭头看过来，变成金黄sè的瞳孔里似乎委屈满满——这什么情况？我的温泉呢？
也许是因为今天换了环境，她没能找到水源就变出了尾巴，扑街一样扑在厚实地毯上不知所措。总觉得......紫苏变成的鲛人似乎哪里有点不大对劲......原本表情清冷好似万物都无法映入眼中的高岭之花，现在居然会可怜巴巴的趴在地毯上挪动......噗！我没笑！我一点也没有笑！我真的绝对没有笑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别看我了，我这就过来帮忙......
鹤丸能怎么办呢？除了憋住笑上前帮忙还能做什么......自家本丸的审神者，跪着也得继续宠着。
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半点不敢踩到糊得到处都是的鱼鳍，伸手用力将鱼从地上整个翻了个面再“端”起来，看看尾巴还有些拖在地上就又往上举了举，长长的鱼尾搭在他身上，凉凉的滑滑的cháocháo的，说不出来的奇怪质感。
鹤丸带着鱼重新回到她的卧室，楼梯太麻烦了一路走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把她尾巴上的鳞片蹭掉，回头还要一级一级仔细找......然后他透过窗户把目光瞄在了后院的大池塘上。就决定是你了！浴缸是肯定不行的，连尾巴上轻飘飘的那些胶状鱼鳍都塞不完，天知道万一她不愿意发怒起来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呢？
青年就这样举着自家审神者翻窗户跳下去，又把人放在池塘边上。显然鲛人对这个水坑非常满意，连个水花都没冒翻身就滑了进去，没过一会儿一条肥滚滚的锦鲤被人从水里扔了出来抛在鹤丸脚下。
“你肚子饿了吗？”好奇心大作的青年蹲下来歪着脑袋看向从水里冒出半拉身子的苏妩，后者安静的摇头。
“你为什么不说话？”苏妩在本丸里的时候，半夜无论是去厨房找吃的还是泡温泉，从来都是一言不发，就连极富催眠效果的歌声也不像是被唱出来的，就好似从四面八方聚过来那样。也就是说，谁也没听到过妖化的审神者说话。
但是今天不一样，她明显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同付丧神进行交流......鉴于对方首先散发善意并帮助了她的大前提下。
连头发都变成深蓝sè的苏妩面无表情张嘴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池塘边堆砌的一座假山立刻化作臼粉。鹤丸国永：“......好了，我懂了。请您务必就这样保持安静吧！”地上的锦鲤拍着尾巴想要跳回水里，引起了鹤丸的注意：“您并不是没吃饱，让我猜一下......嗯~是要把它送给我嘛？”
这次苏妩安静点头表示同意。
可怜的观赏鱼张大嘴巴拼命扭动，然而它遇到的是最能搞事的付丧神：“这家伙肥得不行，烤了吧。我还没试过锦鲤是什么味道呢。”于是池塘边很快升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鲛人伸手接过活鱼弹出薄而锋利的指甲刷刷两下就把鱼肠鱼鳃等不能吃的东西剔了出来，清理好的锦鲤又叫付丧神固定在树枝上架起来一边转一边烤。
随着鱼肉慢慢熟透，香味也逐渐飘散出来。原本趴在池塘石头上盯着篝火发呆的鲛人突然再次回头钻进水里，这次被扔出来的鱼估计够松平先生心疼好长时间......鹤丸觉得池塘里所有达到食用长度的锦鲤都堆在这里了。
他挠挠后脑勺指着一大滩还在蹦跳挣扎的各sè胖鱼道：“一晚上吃不完这么多的，都杀了会坏掉，不如养在水里，以后还能再捞上来吃。”苏妩歪头想了想，摆摆尾巴让开地方，于是很多胖鱼通过努力重新回到水中，暂时逃出了生天。
“你有鲛人的名字吗？”
“......”
“白天的你为什么不记得晚上发生的事情呢？”
“......”
“鲛人不是生活在海里吗？淡水池塘和温泉真的没问题吗？”
“......”
“你到底是更喜欢吃生鱼啊还是熟鱼？”
“......”
等着吃宵夜的过程十分漫长，静不下来的鹤丸东问西问，鲛人回答他的始终都是一串省略号。作为谢礼的那条胖红鱼最先被从树枝上取下来，尽管苏妩似乎馋的快要流口水了，仍旧坚持将这份“谢礼”推给了蹲在岸上生火烤鱼的付丧神。鹤丸愉快的吹了吹撕开鱼肉塞进嘴里尝了尝，非常厚脸皮的赞叹自己这烤鱼的技术简直本丸第一。他故意吃得啧啧作响，池塘里的审神者盯着被他啃得上下摇晃的鱼尾巴目不转睛。
“噗，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猫还是鱼......”青年嬉皮笑脸的把后面烤好的鱼撕好递过去，这次苏妩不再推开，津津有味的将放凉的鱼肉一条接一条填进嘴里吃起来。
这一顿连烤带吃大概花了三小时时间，吃饱了的苏妩重新潜回水里，再冒出来趴在石头上的时候，尾巴也好，鱼鳍也好，头发也好，耳朵也好，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收了回去。很快，整个人就恢复成了正常人类的身形。
“......”你这是一吃饱就什么也不管了吗？
鹤丸看着泡在水里梦游般慢慢爬起来朝房间走的人磨了好一阵子牙，最后还是先扛着她顺着窗户跳回房间，安顿好甩手掌柜又任劳任怨回到池塘边熄灭篝火，清理花草......假山被炸碎了谁也没办法复原只好算了，其他的他尽量按照原状一一恢复过去。
我真的尽力而为了啊，如果要是明天人类们醒过来发现有什么异常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对吧？至于明早松平先生该想出什么办法糊弄满别墅的佣人以及不省心的妻女，那就不是付丧神该担心的事情了。嗯，我真是个好付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