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五 斩罢落残红 五
遥遥望去,来人周身隐隐现出淡淡火焰,其气清而华,修的乃是堂堂正正的大道正法那一口淡墨古剑朴实无华,虽也现光芒气晕,但与寻常剑芒绝不相同那是由显而隐,又由隐至显,走过一个lún回、已近于大道的剑芒单以这份修为而论,绝不比道德宗哪一位真人差了
玉虚三剑斩过,真元已损耗过半,在来人一lún急攻之下,一时间惟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但玉虚真人守紧门户,分毫不肯退让两人正下方但见一片灿灿宝光,光芒里究竟是什么,就连玉虚也看不清楚而道德宗六位真人均脱不开身,玉虚再一退,这神物就等如是让给了来人
双方甫一接手,刹那间就已各出百余剑,一时间在这参星御天大阵的中央,光风火雨四下分散,那以万千记的光露火线触到任何一条,都足以使寻常修道之士重创!在火雨之中,又有亭台楼阁,浮莲宝塔若隐若现
孙果粗略一望,不禁心下骇然看来玉虚与来人道行均已修至元婴大成,金身将现之境,即将踏上飞升大道,激斗之时方能有此种种异相且两人甫一交手已是生死之搏,若稍有不慎,立时就是元婴金身被破,终身大道无望之局
孙果再向那一道宝光望了望,当下一咬牙,决计不再等候迟迟不至的司马天师,仙剑一引,一道明黄光华已射向前方的太隐真人!
夜天中仍偶有天火落下,只是规模与热度都较方才要小了许多但这些天火再也触不到洛阳,它们刚到半途,就被阵阵激荡来回的光气罡风硬冲回天上,如此几番来回,终得不情不愿地熄去而下方道道剑光雷火,将整个洛阳照耀得如同白昼,甚而已倒bī天上火云光华!
至此神物现世之时,东都大战方酣!
洛阳城中大乱,城外也非是一片坦途
纪若尘等人刚行出不到二里,四下里已然影影绰绰地围上来百余号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赶来这里的途中纪若尘环顾一周,粗粗从真元灵气上看,来者分属十余个大小门派,纪若尘初次下山,见识不广,只认得其中一半的门派其中大多是邪门诸派,也有些介于正邪之间的门派,甚至于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正道门派
此际不知是否受到篁蛇出世影响,人人都有些心浮气燥,也不多作客套,光华闪耀间,诸般法宝已向纪若尘等人袭来!
卫护着纪若尘的四名道德宗门人皆有上清修为,道行远高于面前这些乌合之众,当下四剑纵横如龙,硬行从修道者中杀出一条血路!为首那道士即刻让纪若尘等自行前往瞻星观,自已则与三位同门各自分开,游走不定,往来袭杀,将这些追兵统统拦下但敌我众寡悬殊,是以四位道士也陷入苦战
纪若尘等五人知道时机紧迫,当下加速前行,转眼间已奔出十里
当五人站上一座小山丘之时,不由得一阵愕然前方不远处数十名修道者分作两方,法宝道术齐出,正斗得jīng彩纷呈遥观这些人的服sè灵气,应是分属四五个门派他们不去夺宝,不来劫人,怎的先行在这里斗起来了?
只听得一名老者声如洪钟,大喝道:“绛云夫人,你休恃人多,但有老夫一口气在,你要独吞那小子身上重宝,想也休想!”
另一方一位看上去仍在妙龄的美妇手一挥,一道红云当头罩向那老者,方才冷笑道:“葛堡主,你想要横chā一杠,这心愿是好的,就不知有没有这等本事了!”
老者避过红云,怒道:“简直欺人太甚!”
纪若尘不禁哑然张殷殷与青衣都大略知道原委,楚寒和石矶则意味深长地向纪若尘望了一眼,石矶更是轻轻一笑
那不言之意十分明显,纪若尘已被这些人视为囊中之物,是以这一干人等不急擒人,先议分赃,显然分得不公允,这才打了起来
纪若尘哭笑不得,打个手势,五人悄悄绕开了那群斗得正欢的修道者,继续向东行去只是他们还没走出一里,就听得一声沉喝如轰雷般传来:
“这就想走了吗?东海紫金白玉宫已在此相候多时!”
这一声喝不光喝住了纪若尘五人,也惊了那群正自缠斗的修道者他们向这边一望,登时纷纷叫了起来:“难道就是那小子吗?”
“看来是了!”
“快围上去,别走了他们!”
“咦,那山头上立着的是些什么人?真的是紫金白玉宫的人吗?”
有眼尖的瞄了一会,忽然叫了一声:“糟糕,原来碧海龙皇也到了!”
此时纪若尘五人前方是一座小丘,丘顶上一排立着十余人后方则立着刚刚相斗的那一群修道者,眼见已无路可走
紫金白玉宫乃是三大秘境之一,只知位于东海之中,具体位置就无人知晓了紫金白玉宫中有三位龙皇,一身道行均是深不可测没想到这等久居世外的门派竟也会参与到这洛阳乱局之中,且还是由碧海龙皇亲自出马,这阵势已有些大了
远远看去,碧海龙皇头戴紫玉冠,足登云头靴,一身碧sè锦袍,缀以金sè水纹,夜sè下千丝万缕的水纹金光粼粼,若一道道波纹,荡漾来去细瞧之下,见那碧海龙皇脸若银盆,目透jīng光,颌下五缕长须,无风自动,自有一股沛然雄霸之气
青衣且不论,纪若尘、楚寒等四人可均是年轻一代的顶尖人物,但他们修行尚短,道行和碧海龙皇这些老一辈之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眼下又如何抵挡得住?
楚寒一看当前形势,当即向碧海龙皇一拱手,朗声道:“在下云中居楚寒,奉师门之命相送道德宗几位高弟一程今日如有得罪各位之处,日后自会登门谢罪,还请各位勿要为难我等”
他这番话说得谦逊,可内中意思一点也不谦逊了众人心下明白,如不肯放五人一马,眼下这关一过,他们就要面对道德宗与云中居正道两大门派的报复,那决不是一件可以说笑的事何况就在不久之前,颇具声威的罗然门因为误抓了道德宗弟子,结果立时就被各方人马打上门去,混战一翻,差点灭了罗然门的香火,最终还是大罗大然二位真君向道德宗俯首称臣,方才保得门户牌位
碧海龙皇双眼一开,沉声道:“本皇此番前来中土,只是要带那小子走,与你云中居可无干系若你等硬要出头,有什么损伤,可休要怪我!至于云中居以后想怎么报复,尽管划下道来,我紫金白玉宫全接着就是采薇,去抓那小子过来!”
碧海龙皇身旁一个少女应了一声,轻飘飘地纵身而起,向五人冲来她这一动,紫金白玉宫其余人众同时动了,紧跟着她杀来
呛啷一声,楚寒长剑出匣,挥剑截住了采薇,石矶则一人迎上了四名男弟子
在一片密如珠玉落盘的碎响声中,楚寒与采薇交错而过,身周芒火细碎如丝,也不知交击了多少剑!
楚寒一声闷哼,背心衣衫破裂,现出一个看不清深浅的剑创但他完全不顾自己伤势,长剑再挥,光芒闪耀,一举将紫金白玉宫其余的门人统统拦了下来采薇也不好过,两腿上各现一条剑痕,行动上已有些不便她本以身法轻灵如风见长,这次双腿受伤,实力立刻大打折扣
采薇道行实不在楚寒之下,紫金白玉宫门人也均道行不低,以众敌寡,楚寒与石矶登时陷入苦战,屡次遇险然而楚寒尽管看上去随时有可能不支倒地,但守御得全无破绽,任众人狂攻不休,就是不倒石矶情况同样险恶,面上妖丽的笑意却不减半分围着她猛攻的几名紫金白玉宫门人见了,手下都不由自主地缓了一分别看石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出手可绝不领情,偶有反击,就几乎要了一名男弟子的性命
楚寒石矶等二人拼力死战,竟将紫金白玉宫众门人牢牢拖住,不得寸进
“快走!前方有接应!”楚寒只来得及喊一声,就不得不闭口tiáo息,方能应付周围的如cháo攻势
纪若尘一咬牙,知道犹豫不得,拉着张殷殷和青衣绕开战圈,继续向东方奔去
碧海龙皇冷笑一声,喝道:“这就想走了吗?置本皇于何地?”
他袍袖一拂,一道碧蓝光圈就向纪若尘当头套下然而山丘周围忽然泛起了一层薄雾,碧蓝光圈在雾中渐渐淡去,只飞出十余丈就消失无踪
碧海龙皇一惊,喝道:“何方高人?”
那人却并不现身,只一道飘飘渺渺的声音荡了过来:“龙皇少说修了百年大道,欺负些后辈象什么话?还是由我云中雾岚来讨教一下!”
洛阳城东,基本上是一马平川在夜天暗淡红光的映衬下,远方的景物依稀可辨自空中俯瞰下去,纪若尘携着青衣,正在大地上迅速移动,张殷殷则有如一朵冰云,紧紧跟在纪若尘身后
暗红夜sè下,另有两道身影分从两方高速飞来,看路线是要截住纪若尘三人但二人路线重合,在拦住纪若尘去路之前就已互相发现了对方,于是均改变方向,眨眼间已在一条小河隔河相望
河东岸立着一个少女,一头秀发高高挽起,在头顶两边束成两个巨大的羊角,绕以暗金丝线,垂挂着数颗流苏水钻
她面容丰润,双目如杏,大而明媚她本应是秀丽中透着淡淡甜意,但那一双眼却给人以异样的感觉若星一般的眼中,透着迷茫、坚定、冰冷、热烈、杀意,林林种种地混合在一处,实让人不知如何形容
“你是谁?”她声音也如黄莺出谷,甜甜的十分动人,但不知为何,就是让人从中听到一种异样的冰寒
河西立着的女子素衫如洗,正是顾清
她饶有兴味地望着河东的女孩,问道:“那你又是谁?”
那女孩儿黛眉一皱,左拳已悄悄握起,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想抢我要的人”
顾清道:“那又如何呢?”
女孩身形一落,右足在地上轻轻一踏,只听得轰的一声响,河东岸骤然塌陷出十丈方园的一个巨坑,那纤弱的躯体瞬间已出现在顾清面前,挥起一拳,向顾清迎面击来
她一只雪白粉嫩的小拳头击出,顾清即觉察有异拳头尚在半途,已可听闻轻微的噼啪声,拳头上各是隐隐浮起一层火焰,这非是她真元外放而生的真火,而是由于这一拳蕴力过大而引动外界灵气汇聚,并由此所生阳火
顾清微吃一惊,也不出剑,左手一出,轻轻在女孩的拳上一挡
嘭的一声,一波无形气劲以二人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河岸登时被这道摧枯拉朽的气劲推出了一圈平地
顾清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地升起,退落到三丈之外,方才落下
那女孩仍立于原地未动她看了看顾清,弯弯的柳眉一竖,再次起身,右足飞起,打横扫向顾清的腰际这一踢刚刚起势,空中即响起一阵奇异的尖啸,数十丈内的景物都显得有些变幻扭曲一道暗劲沉凝如山,已先向顾清递来!
顾清素手向女孩足上虚虚一按,与那道暗劲一触,立时又被震得飞起,再次后飘三丈,方才立定她抬手一观,见本是莹白如雪的掌缘上多了一抹艳红,正徐徐褪去,五指指尖也微有麻木之感
顾清望向女孩那一双变幻不定的眼,讶道:“龙虎太玄经?”
女孩黛眉一皱,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呼的一声轻响,她不知如何已绕到了顾清身后,一只白生生的左手按向了顾清后心顾清侧身要闪,忽然发觉周围气劲都已凝固,一时竟动弹不得
女孩那一只嫩如春笋的手,无声无息地按在了顾清后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