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朕也不想发这道诏书
曹cào丝毫没有把刘协放在眼里,常侍低着头也不敢吭声,可脸上却瞬间闪过了一抹不忿。
由于是低着头,曹cào和许褚都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在常侍的引领下,曹cào和许褚走向刘协的寝宫。
刘协亲自在门外恭候。
“曹公事务繁忙,怎么有闲暇到朕这里?”躬身向曹cào一礼,刘协十分谦恭的问了一句。
曹cào很随意的拱了拱手,对刘协说道:“我早就和陛下说过,见我的时候不必如此拘谨,这里都是自家人还好,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我落个不敬君主的恶名?”
嘴上说着不用刘协太拘谨,曹cào的举止却没有半点敬重的意思。
刘协低头应着,曹cào问道:“陛下难道就在这里与我说话?”
“曹公请到里面说话。”刘协恍然,赶紧撤到一旁,请曹cào和许褚进屋。
“陛下先请。”曹cào倒是还记得一些礼数,对刘协说道:“君臣有道,总不能要我做一些僭越的事情。”
“曹公说的是,是朕疏忽了。”刘协答应着,虽然先一步进了房间,到了屋里还是立刻侧身站到一旁。
曹cào带着许褚进屋,看见桌上摆着两只茶碗:“陛下这里有客人?”
“刚才和皇后在这里说话,听说曹公来了,朕吩咐她先退下。”刘协回道:“曹公必定是要谈论家国大事,岂是她一个女人应该听的?”
“陛下比前几年可要懂事多了。”曹cào说的话,就好像是一位长辈面对晚辈一样。
可怜刘协,身为大汉皇帝,却不敢有半点傲意,只能低着头不住的应和称是。
引领曹cào和许褚来到的常侍一直躬身站在旁边。
曹cào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十分在意,对刘协说道:“陛下,我这会来,是有一件要紧事和你商量。”
“还请曹公直言。”无论曹cào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刘协也只有答应的份,他十分恭敬的请曹cào把话说下去。
曹cào说道:“吕布与天下为敌,试图祸乱大汉,如今在徐州聚集雄兵甚至还打算讨伐许都,陛下应该已经听说了。”
“朕居住于宫中,外面的消息几乎听不见什么。”刘协回道:“要不是曹公告知,朕还是不会得到这些消息。”
“现在陛下知道了。”曹cào对刘协说道:“我已令人写好讨伐吕布的檄文,如今还却陛下一道诏书,请陛下下诏。”
“朕早先不是曾经下过诏书?”刘协错愕的向曹cào问道:“难道那道诏书已经没了用处?”
“那道诏书是先前陛下颁布的。”曹cào回道:“如今还需要再颁发一道诏书,我好领军讨伐吕布!”
曹**迫刘协下达讨伐吕布的诏书,刘协问了两句,看出他脸sè不好,赶紧回道:“只要曹公需要,朕这就下诏。”
“曹cào逆贼,胆敢要挟陛下,我今天就为天下讨贼!”刘协正要吩咐常侍去取笔墨,哪知道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常侍居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尖刀,吼了一声扑向曹cào。
常侍突然发难,曹cào吃了一惊。
眼看尖刀就要刺中他,许褚一个跨步上前,伸手扭住了常侍持刀的那只手,用力往旁边一拧。
刀尖几乎是贴着曹cào的心口划过去,他xiōng前的衣服居然被割开了一条口子。
要是许褚稍微慢一点,曹cào的性命就算是交代在了这里。
夺过常侍的刀子,许褚一把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许褚是当世猛将,提着常侍就像是提溜着一只jī。
被他单手提起来,常侍两条腿不停的踢腾着,双手用力的扒着他的手,想要从许褚的手中挣脱。
许褚回头看了曹cào一眼,见曹cào满脸怒容,神sè中还带着慌乱,掐着常侍脖子的手用了些力气。
只听“嘎吧”一声响,他居然把常侍的脖子给硬生生的掐断。
“仲康怎么把他给杀了?”许褚杀了常侍,曹cào顿足说道:“应该让他活着,才能查问出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
“刚才我见曹公没有表示,手上就用了些力气。”把常侍的尸体丢在一旁,许褚躬身告罪。
“算了,要不是有你,我今天可就遭了贼人的毒手。”曹cào看向刘协,语气森冷的问道:“陛下身边的人,为什么要行刺我,陛下应该不会完全不知情吧?”
曹cào的脸sè不好,语气也是十分yīn冷,刘协躬着身,听了他的话以后,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曹公明鉴。”刘协颤巍巍的回道:“此人来到朕身边并没有几天,要是朕知道他有如此歹毒的心思,必定不会把他留下。”
“早先董承衣带诏,今天常侍手带刀。”曹cào冷笑:“要是说这些事与陛下全无关系,只怕连陛下自己都不肯相信。”
“务必请曹公查明此事。”刘协躬身向曹cào行了个大礼,神sè慌乱的说道:“朕能有今天,全凭曹公护佑,否则早不知在哪里就被贼人给害了。曹公对大汉、对朕,恩德无限。朕又怎么可能谋害曹公?”
“陛下起身吧。”曹cào抬了下手:“常侍意图行刺,这件事我会查个清楚。我来这里,为的是请陛下下诏讨伐吕布,倘若陛下不肯答应,就这么算了。”
不等刘协回应,他招呼许褚:“仲康,我们走!”
“曹公请留步!”曹cào要走,刘协赶紧说道:“朕这就下诏!”
下令让外面的卫士取来笔墨,曹cào坐在一旁看着刘协把诏书拟好:“陛下下诏是越来越驾轻就熟了。像陛下这样克躬勤勉,将来大汉一统,也能坐稳皇帝的宝座。”
许褚从刘协那里拿过诏书,双手递给曹cào。
逐字逐句的把诏书看了一遍,曹cào满意的点头:“如此,谢过陛下了!”
他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曹cào又回过头对刘协说道:“有我在,天下一统只是早晚。我希望陛下以后可不要再闹出什么不该有的事情。今天这件事,希望和陛下没有关系。否则……”
冷哼了两声,曹cào带着许褚扭头离开。
站在门口,躬身目送曹cào和许褚走远,刘协这才直起腰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
两名卫士上前,刘协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尸体,朝他们摆了摆手:“快些抬走!”
卫士进屋,抬着尸体离开。
刘协回屋以后,返身把房门关上。
伏皇后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
见刘协慌乱不已的模样,伏皇后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莫非你一点也没听见?”刘协向伏皇后问了一句。
“臣妾倒是听见了一些。”伏皇后说道:“好似有个常侍行刺曹cào不成,他责怪到了陛下的头上。”
“这个常侍是从哪里来的?”刘协向伏后问道:“我记得他好像是你引荐。”
“我只是引荐了他,却不知道他居然怀有对曹cào不利的心思。”深知刘协懦弱,不敢做任何对曹cào不利的事情,伏皇后当然不会和他说太多:“要是早知道他会做出这些事,臣妾也不可能让他来到陛下身边。”
伏皇后话里其实还隐含着其他的意思。
她无非是在告诉刘协,要是早知道常侍没能成功刺杀曹cào,绝对不会安排到刘协的身边。
偏偏刘协没有从她的话里听出什么,只是叹息了一声说道:“可怜刚才那人,朕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明知是位忠义之士,却只能任由别人把他的尸体拖走,连安葬都没法子为他去做。”
“听说吕布和袁绍联合,将要讨伐曹cào。”伏皇后说道:“袁绍先不去说,他早年就反对陛下登基,即便陛下去了河北,在他手中与在曹cào这里也没什么分别。可吕布却不同,当年王允说服吕布反抗董卓,他领军死守长安。倘若不是李傕、郭汜贼人势大,以他的实力无法抵御,他也不会舍弃陛下……”
“朕也希望吕布能赢。”刘协叹道:“吕布是朕最后的希望,只是刚才朕又下了一道讨伐他的诏书,也不知道将来他万一击破了曹cào,能否原谅朕……”
“陛下身不由己,难道他能不知?”伏皇后说道:“要是能派人给吕布送一封书信过去,那就好了。”
“要紧时候,可千万别再惹出祸事。”刘协回道:“等到吕布破了曹cào,朕自会向他解释。”
深知刘协不肯惹出祸事,伏皇后也不再说,欠身说道:“臣妾明白了。”
常侍当着刘协的面刺杀曹cào。
要是事成,曹cào手下那些忠于他的武将,很可能会不顾刘协是不是皇帝,而把他给当场斩杀。
如今没有成功,曹cào心里对刘协却也是已经有了芥蒂。
虽然给了曹cào诏书,可他走后,刘协始终感到心里不太安稳。
和他夫妻多年,伏皇后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知道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伏皇后说道:“陛下心情不是太爽快,妾身先行告退,等到陛下心情好了,再来陪陛下说话。”
“也好。”刘协点头:“你先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伏皇后告退离去,刘协在房间里颓然坐下。
身为大汉朝的皇帝,他如今居然像是傀儡一样被人随意摆布。
当年兄长刘辩被董卓废掉,进而被杀。
董卓把刘协扶到了皇帝的宝座上,从那以后,他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
他也曾试图挣脱命运的束缚,在手中聚集一批力量,从而改变大汉朝的颓势。
然而乱世已成,人心也早已背离大汉,各地豪雄拥兵自重,都打着要匡扶大汉的旗号,却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想要把大汉给扶持起来?
对于各路豪雄来说,他不过是在这个世上赚取更多利益的筹码。
谁得到了他,谁就能号令天下。
至于重振大汉雄风……
恐怕并没有几个人真的想过……
大汉的颓败,并不是一朝一夕。
自从当年桓帝继位,整天只知玩乐,从各地搜刮民脂民膏,以至于各地官员趁机中饱私囊压榨百姓,民间疾苦一时达到巅峰。
好不容易桓帝死了,灵帝继位。
百姓认为换了个皇帝应该好了,可偏偏灵帝也是个和桓帝一样喜好玩乐的。
搜刮民脂民膏仍然在持续着,百姓苦不堪言,再赶上天要亡大汉,连年灾害之下饿殍遍野,张角兄弟趁机起了太平道,掀起黄巾之乱。
要是这个时候,灵帝可以tiáo拨各地官军及时镇压,把皇权牢牢稳住,也不至于会纵容豪雄拥兵自重。
可他偏偏因为黄巾之乱而乱了方寸,根本没了解到黄巾贼一路烧杀抢掠,百姓恨黄巾更甚于恨官军,下达了一道令各地征募义军讨伐黄巾的诏书。
四方豪雄征募义军,确实起到了快速剿灭黄巾的目的,却也给大汉朝埋下了无尽的隐患。
手握兵权的豪雄,在黄巾被镇压之后,谁还肯交出兵权?
为了一己私利,豪雄相互攻伐,宫廷内部斗争不断。
灵帝驾崩,少帝刘辩继位,又赶上大将军何进不长脑子,不顾众人反对,下令把董卓从西凉tiáo到洛阳,以应对十常侍之乱。
区区十常侍,本来是很好对付,只要何进tiáo集少量兵马就能把他们彻底灭掉。
可何进偏偏作死,独自一人进了皇宫,进而被十常侍暗中埋伏的人手杀死。
董卓赶到洛阳的时候,十常侍之乱已经平定,可他仗着兵马众多,进一步控制了洛阳城。
再后来董卓祸乱朝纲,擅言废立,不仅废了刘辩吧刘协扶上皇位,甚至还大肆诛杀忠于汉室的大臣,又因为十四路诸侯讨董,而一把火给洛阳烧了,bī迫汉室迁都长安。
任何一件事单独拿出来,都不可能对大汉造成致命的威胁。
可偏偏屋漏连yīn雨,许多事情串联到了一起,汉室的根基终于被撼动了,身为皇帝的刘协也最终沦落为曹cào的傀儡。
皇权衰落,大汉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身为皇帝的刘协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景致,刘协心中涌起无尽的萧瑟,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