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这是责任
能让心高气傲的白泽说出这样的话,彦小七直接懵了,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彦九,见他神色凝重的对自己点头,这才傻傻的回应。
“白,白族长放心,它既然是我的仙宠,于情于理,我都会照顾好它的。”
修为到白泽这般,已是可以预感到自身和族人的命运,此时他万分庆幸当年在这蛮荒中,彦小七因着羲煜的撑腰,很强势的带走了小十八。
他们独角兽一族这算是受到上天的垂怜了吧,白泽有些神伤。
草原上,之前还围做一团的妖兽已是撤离的干干净净,若不是那地上的尚未干涸的血水提醒着这里刚发生什么,这万年不变的景色总会让人以为这里依旧是昨日的模样。
小十八伸着长长的舌头,即便看到白泽他们又从远处奔了回来,它也是彻底跑不动了,就是再有妖兽过来偷袭,它也说什么都不跑了!
识海中传来极为委屈又疲惫的感觉,彦小七看着小十八那可怜的模样,正想偷笑,目光落在那结界中的族地,顿时愣住。
她走之前还在四处悠闲散步的独角兽们,那吵闹着要同她去仙界溜达的小独角兽们,此时全部苍老的倒在地上,那纯洁的大眼睛里透出的是遮挡不住的沧桑还有衰老。
“父,父君?”彦小七揉着眼睛,这一定是错觉。
白泽挺直身子一步一步沉重又缓慢的走进族地,这都是他的族人,因为他的失误,却让所有的族人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他果然不是一个好族长。
那收到传信的大长老,硬撑着一口气等到他的归来,见他走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白泽按下:“不要动,这样就好。”
“族,族长,是不是那几头凶兽冲了出去?”身为族中的大长老,它们世代守护的责任它自是铭刻在心。
白泽僵硬的点头,因那蛇妖和独眼兽的离开,整个族群都遭到反噬,修为越高,反噬就越是厉害,除了被结界隔离在外的小十八,此时的族中,竟是再无一兽完好。
“躺好别动。记得,小十八以后就是我们独角兽一族的下一任族长,等它长大化形的那天,它一定会回来带领族人重新走向繁盛。”
白泽语毕起身,背脊挺得依旧笔直,那与生俱来的骄傲似是无论何事都无法将其压垮。
他转身看向彦九,俊雅的面庞带着从没出现过的恳切:“若是可以,你能时常过来帮我照看一下族人吗?”
彦九落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攥紧:“你这话是何意?”
“咱们两个互看不顺眼已有数万年,我从不觉自己哪里比不上你,到了今日我才发现,那运术似是从一开始就落在你的身上,我就算有心想争也争不过。
“知道吗?当年在她那里,我从没有半分逼迫过她,我们一族世代的命运摆在这里,我没有办法让她同我一起受苦。
“罢了罢了,早已都是往事,现在提起又有何意,这些都已是不重要,彻底不重要了。”
那心底喷薄而出的感叹自那薄唇间轻轻溢出便被无情的晚风卷走。
青衫银发的俊雅男子忽的摊开双臂,双手结印,削瘦的身子缓缓升至半空,那澎湃的仙力如同水波般荡漾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从地上苍老的独角兽身上拂过。
“族长,不可啊。”大长老突然发出凄厉的喊叫:“族人不能没有你,你怎可这般为我们散尽仙力和生机,没了你的庇护,我们就算活着又有何用。”
大长老挣扎想要起身,但之前的万生静心大阵以他为阵眼,已是彻底透支了它的生机,若不是放心不下族人,它早在阵法被打断的一刻就会魂飞魄散。
“待我陨灭,记得开启结界,独角兽一族除非迎来新的族长,否则,永世不出。”
银发的男子,语带决绝,既是做错就要负责,哪怕是以付出生命为代价。
若是他的陨灭能换来独角兽一族的一线生机,那他就会义无反顾,一如当年。
“父君,你快去打断白族长啊,他再这样下去会魂飞魄散的。”彦小七焦急的摇动彦九的手臂,她从没想过这样一场兽潮会引来如此多的变故。
彦九只愣在原地,早年的过往自发的在眼前划过,意气风发的绝色少年,柔媚温婉的绝色少女,他们才是最赏心悦目的一对。
那时的他即便心生爱慕,也从来都只是远远地看着。那少年的唇间纯净至极的笑容让他完全无法生出一丝抢夺之心。
后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彦九怔怔的想着,却发现自己完全想不出,这万万年来,他同莘凝在一起太过幸福,他都已经忘了,当年的一切,都似是那个少年故意将莘凝从身边推开,推到他的面前。
若是自己也背负着这样的命运,是不是也会如他一般,哪怕那份欢喜早填塞满整个胸膛,充斥进生命,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幸福?
若是有一日,他的青丘也遭受这样的命运,他是不是也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彦九怔怔的看着白泽,恍惚中,似是又看了当年那清雅的少年对着自己浅浅一笑。
“父君,父君,你快想办法啊,白族长的气息快要消散了。”彦小七心中突突的跳,这是她第一次直面魂飞魄散的生死,她真的无法做到淡然。
“没用的,他用的是独角兽一族续接生机的秘法,我打不断。”
彦九的声音涩涩,万万年的争吵冷淡到头来就像是一场笑话,若当年本就是他故意放手,那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针锋相对又算什么?
感情也可以被施舍吗?
“彦九,好好对她。我当年只是在她同族人之间做了一个选择,我不希望有一****也要如此。”
似是为了回应他的心中所想,那清雅的声音如细线般钻进他的耳里。
随风飘动的银色长发逐渐模糊,那青衫的颜色像是浆洗多年的旧衣服正迅速的褪去色彩。
震荡在这一方天地中的生机却如绵绵细雨般灌进躺倒在地的每一头独角兽的体内。
彦小七泪眼模糊的盯着半空中那青色的身影,却也只无能为力的看着他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白泽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他又想起自己出生的那年,他生在晚霞漫天的傍晚,落地之时天边迸射出一抹奇异的光亮将它全部拢在其中。
那样的异象让他在出生的当日,就被选做下一任族长。
他从小就同旁的独角兽不同,他生来一颗七巧玲珑心,从不似旁的独角兽那般单纯天真。
他一心想要振兴族群,对族人的责任从他出生那天起就被刻入骨血,至死不忘。
所以,他哪怕出蛮荒历练,哪怕遇到莘凝,哪怕生出私心却也依旧不敢将他的族人忘记一日。
那历练的五百年就如同梦一般转眼即过。梦里,有心喜的爱人,有贴心的朋友,有一起举杯痛饮和彻夜高歌。
幸福时光如同雕刻般,死死的印在心底,让他可以在这蛮荒中支应着,度过一个个孤寂又难捱的夜晚。
如果他当初不是那般早慧,不是这般将族人全部视为自己的责任,他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神魂已经无法克制的四溢,心中的遗憾只能化作永远的遗憾,随他一起消散在这天地间,不再留下丝毫痕迹。
徐徐的晚风兢兢业业的刮过,半空中那青色的身影终是彻底消散在这天地间,只余那阵阵揪心到无法化解的遗憾随着晚风送入每个人的心里。
眼泪急速的滚落,彦小七扑在彦九胸前放声大哭,只是一场兽潮而已,为何,为何一定要用生命来画作终点。
她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白泽的陨灭让彦九和彦小七都恹恹的,彻夜呆坐在地上无法回神。
白泽最终的托付似是还在耳边,身为这蛮荒中修为最高深的一位,彦九心中纵然有无数的过往忍不住叫嚣的钻出来,他依旧需要打起精神,替白泽照看他为此付出生命的族群。
一族之长,是荣誉也是责任。
彦小七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这其中的不同,她似是还能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白泽时的场景,那人一脸倨傲的要求她解除同小十八之间的契约。
转眼百余年过去,那道倨傲的身影却永远的消散在这天地间,连那最后的一丝气息都彻底消散。
能证明他来过这世间的,只有他们的回忆。若是有一日连他们都一同陨灭,还会有谁会记得他或是她自己?
万万年后,他们是不是都会变成那玉简中冰冷冷的一句记录?
彦小七这些天就一直呆呆的看着彦九忙前忙后,她识海中那些扰人的碎片在这刺激中又飘飞起来,不停的要求刷新存在感。
这一次的影像终于因为羲煜而变得无比清晰,赤红的砂砾在脚下蔓延,少女手执长剑一身劲装,眉宇间带着英气。
面前的魔人始终裹在一层黑雾中看不清面容,彦小七就见那少女手中的长剑舞出道道光影。
“你又调皮。”
大红的身影由远及近,那男子的面容太过熟悉,就见他缠在少女身后,一手拦腰一手握在少女执剑的手上,剑向前送,直直没入那魔人的眉心。
“你看,这样不就对了,何必跟他多纠缠浪费时间。”男子语带不满,低头轻声埋怨。
少女只呵呵的娇笑,那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带着痒意,让她拼命的躲闪。
“还不是你,每次同你过招你都不肯让让我,我当然要拿别人练手,不然我一直练不好,在这战场上岂不是很危险。”
“你看,你又不信我,不是早就说过万事有我,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男子更加不满,头凑过去已是又含起少女那一侧的耳珠。
酥酥痒痒的感觉像是能直接落入彦小七的心底,她傻傻的看着那二人搂抱着,身形快速消失在那片赤红的战场,远处术法的爆裂声,如同乐章般为他们敲响甜蜜的前奏。
那一个个坑底、树洞都变得极为眼熟,彦小七面红耳赤的在心中暗骂羲煜就是个大色鬼!
难怪非要带她去神魔谷,那封霜叶明明就是个幌子,居然还说的那般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识海中的男女,衣衫已是褪去一半,少女绵软的娇喘缭绕在耳边,让她心神都随之晃动。
男子的吻已是从唇间滑向锁骨又一路向下,明知那少女极有可能就是前世的自己,彦小七还是赶紧关闭了识海,再是多一点都不敢看下去。
那画面太羞人,她真怕自己看完全套会把持不住。。。
这样的碎片羲煜的识海中到底有没有?!!!
一想到那个家伙带着她在那神魔谷中其实是想如此这般,她就恨不能让那人立即出现在她的面前,用力的踢上几脚!
简直,简直就是个色胚、色鬼!
彦小七在心中将能想到的词语全部用在羲煜的身上,依旧觉得这般还是不够。
这过往的碎片就这样带着让她把持不住的气势,冲淡了白泽陨灭带给她的那些伤感。
她突然又不合时宜的想着,她和羲煜这般一次次转世,是真的像是白泽这般神魂俱灭还是只是换了具躯体?
“小七,族中的事务我已同大长老都安顿好,等咱们一走,大长老就会再次开启法阵,不到小十八回来,它们独角兽一族会遵循白泽的交代,永世不出。”
彦九的声音中带着疲惫,这白泽真是好算计,即便陨灭,都会将他再算计上一次,偏无论哪一次,无论他如何气的牙痒痒,都没有办法去拒绝。
那两头凶兽离开蛮荒的消息他一定要尽早送出去,若是它们真的对仙界众人抱有怨恨,那定会是一场如仙魔大战般的灾难。
彦小七招来小十八,这几日里小十八早已经恢复过来,只是这些天中发生的所有事都让它无法接受,单纯的脑袋中第一次开始明白何为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