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旧人(一更)
李掌柜的粮行生意遍布整个北方,自从陈慕雪一行动身,他们便借着送花的时候把消息带给了白流苏。
陈慕雪不理会赵杰,一边吩咐丫头兔儿安置从北地带来的东西,一边拿出账册来查验,自从嫁到了赵定伯府,一大家子便商议由她来主二房的中馈,虽然她不喜欢赵杰,但是为了生活,这些事情她却从来没有放松过。
赵杰在陈慕雪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心情不悦,径直走进卧室,想要往床上一躺,谁知一进门,床板空空如也,丫鬟竟然忙着在一边扫地。他立刻生气的骂道:“没长眼色么!大爷要睡觉!你不知道铺床?”
那些丫头都是从荆州带来的,个个知道赵杰是什么样的品行,吓得齐齐跪在地上求饶,赵杰本来心情不好,见丫头们这般没眼色的,心情大怒,朝着外头嚷道:“管家人呢!”
那管家哆哆嗦嗦的进来,躬身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赵杰一眼扫过跪在地上的丫头,狠厉道:“这几个丫头做事不力,打发出去卖了!”
管家还要再说些什么,一对上赵杰那吃人的眼神,只好把话咽进了肚子里。那些个丫头听说要发卖自己,连忙哭着求饶,赵杰听着烦腻,踹开几个丫头就径直走了出去。陈慕雪因在库房查验行李,未知此事。
管家只好遵照赵杰的吩咐,把这几个丫头发卖了出去。顺便就到了上京的人贩市场再买新的丫头。没想到他运气这般好,以极其便宜的价格买到了几个模样周正又懂事的丫头。心想着这回总不至于在惹怒了少爷了。
再回头说赵杰,之前他上京来花钱买官的时候。就在上京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因为在陈慕雪那里又招了不痛快,他不愿再在家里呆着,便去找这几个朋友一起吃酒。
顺安街的七角巷中,如雪给白流苏禀告“罗网”那头的消息:“小姐,巧的是我们的人,今天正好被他们府上的管家给买走了。”
白流苏点点头。近来“罗网”发展十分迅速。佟掌柜一边不断从大庆各地寻找贫女,一边加紧训练买回来的女娃娃。现在上京长安街崇安街上的富贵人家。有一半已经被“罗网”渗透。不过除非必要,白流苏是不会让“罗网”打探消息的。
当前的重中之重是要布局。眼看着弟弟过了童子试,此后还有更多的考试,她必须准备为弟弟的前程做打点了。至于才到上京的陈暮雪。暂时先按兵不动,如果她真的闹起来,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自从研习鬼谷子的《天书》以来,白流苏的演算能力愈发强大起来,如今看起账目来也容易了很多,比从前快了许多。如雪进来禀告的时候,她恰好看完了所有的账册。
眼看着母亲就快要生育了,白流苏除了准备摇篮被褥之外,还亲手给未出生的孩子绣起小衣服来。自从上次如月的事情之后,白流苏便担心太后还会继续捣鬼,所以新生孩子的衣服器具。全部都由白流苏严格筛选。
刚一拿起绣花针,如风便拿着书信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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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方才驿站送来了老爷的信。”如风一边说着一边将信递到白流苏的手中。因之这会儿安氏尚在午睡当中,所以如风直接把信拿给了小姐。
白流苏展信一看,原来父亲在信上说,错过了泽言的童子试很是可惜。问询泽言最近的情况,可有拜师。又问说母亲快要临盆了。家里一应器具都准备的如何了。最后交代白流苏好好照顾一家人,自己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回来了。
白流苏叹了口气,这家里少了一个男人,的确就像是少了主心骨。她是个女孩,行事多有不便。白流苏把信收了起来,交给了如风,吩咐道:“把信收好,等母亲醒过来,再交予母亲看。”
如风接过信,点头退下了。这几个月来,白府的日子算是过得平平安安。怀玉长公主和亲一个多月之后,白流苏才敢去探望阿蛮。因之邓氏不知道白流苏跟郑玉书之间的谋划,所以一开始对白流苏冷着一张脸。
白流苏也全当没看见。一进郑玉书的卧室,看到郑玉书还把自己包成个猪头的模样,终于是忍不住笑出来,郑玉书恼了,骂道:“你还笑!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白流苏躲过郑玉书的突然袭击,一个偏身歪倒在郑玉书的床上,故作一副委屈的表情道:“若不是我出的这个馊主意,你如何能躲过这一次的和亲?不来谢我便罢了,还来骂我,阿蛮好狠的心呐!”
郑玉书也不开玩笑了,正色道:“你给我送来的燕窝我每天都吃,这脸是慢慢变好了,可是我不敢摘了这劳什子的头套,怕太后的人察觉了。但我这辈子总不能老是装成毁容吧?”
白流苏严肃的坐正身子,回答道:“当然不能一辈子装成是毁容,否则我的阿蛮还嫁不嫁人了。不过你再忍忍,等我师父云游回来,便有法子了。”
郑玉书听不懂白流苏的话,便懵懵懂懂的问道:“为什么一灯大师回来就有法子了?好阿苏,你就别卖关子了。”
白流苏叹了口气,虽说阿蛮也是上京数一数二的才女了,可是到了有些事情上这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不得不耐心解释道:“等我师父回来了,你便去庙里烧香,我便派人放出消息,说师父云游回来,正好得了一种良药,治好了你的脸。出家人不打诳语,没有人不信我师父的话。”
“可是一灯大师怎么会配合你说谎,他那么德高望重。”
白流苏无奈的翻了翻白眼道:“我也没有说谎,给你放在金丝燕窝里的药,的确就是我师父送我的啊。”
说到这里郑玉书才完全放下心来,安心的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猪头。
自那天以后,邓氏对待白流苏的态度又亲昵了起来,甚至每天督促郑玉书按时吃白流苏送来的燕窝。下人们对邓氏这异常的反差感到诧异不已。就连长房的百里氏都调侃道:“前些日子还怕人趋炎附势,现在这是怎么了?”
邓氏讪讪笑道:“十几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趋炎附势,是我之前想叉了。说起来我和她娘亲还是闺中密友,我信她女儿的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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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是那一日,邓氏不放心白流苏一个人留在女儿的房里,所以猫着腰在门外偷听,这一偷听吓得她差点魂飞天外。万万没有想到白流苏居然早已知道了太后的阴谋,所以在危急时刻,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让女儿脱身。
难怪女儿一定要吃白流苏送来的金丝燕窝,原来是那解药藏在里头呢。邓氏只觉得活了半辈子,看事情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通透。早前太后为女儿做簪花之宾的时候,她就该觉察出不对来。
太后真是好狠的心,先拿糖蜜惯着她,等到女儿真的一支惊鸿舞迷住辽国大王子的时候,一切就尘埃落定再难回头了。邓氏越想越是一身冷汗。不由得恨起太后来,毒辣如此,只为护着萧妃的五公主。
可笑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怀玉长公主给搭进去了。不过邓氏必须装作不知道女儿和阿苏之间的秘密,否则被太后知晓了,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于是邓氏乐的装个睁眼瞎。只不过在看到白流苏时,除了流露出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外,还流露出深深的佩服。
怀玉长公主远嫁之后,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便降到了冰点,庆帝来长安宫请安的时候,太后直接称病不见,久而久之,庆帝连请安都是隔三差五了。这态度让太后更加生气,忧愤在心。不过她始终觉得那一次的围猎透着蹊跷。
知女莫若母,怀玉旁的不行,但是骑射一向很好,她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儿时是跟着几个皇兄一起在校场长大,大庆的皇族,没有哪一个是不善骑射的。围猎场上没有任何惊扰的时候,怀玉如何会惊马?
后来太后命人去皇家马院寻找长公主骑的那匹马,果然发现那匹马的马腿上有被钝物击中所伤。果然不出她所料,怀玉的确是遭了人的暗算了。知道事情的真相太后又如何能善罢甘休,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郑王府。
虽说邓氏是个糊涂人,但是郑王府一家子可不是草包,便说郑老四便是个精明的,围猎场上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试问谁有那个胆子,敢在长公主的马上做文章?郑家三姑娘虽没有和亲,但是容貌尽毁。一场宫宴下来,五公主没有表演才艺,天才童女云想容也未露脸,偏偏让郑玉书压轴,郑老四想不猜到都难。
太后卧在水牛皮的凉席上,一遍遍轻轻抚过自己的护甲,丹凤眼望着不远处笼中的金丝雀,目光愈发狠厉起来。
不管是不是她有错在先,敢动怀玉那就要付出代价,毁容算什么?她要郑玉书的一生都活在悲惨之中!
此时的郑玉书还顶着猪头,在家中喝着燕窝,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将会来临的腥风血雨。而白流苏坐在三四楼的竹榻上,用黑白子演算天书,突然心中一紧,忙将手中的七枚棋子落在棋盘上,看那走势。
“太后,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