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2)
朝一日,朝廷东南危急,你们联合起来在东南登陆,占领这富庶的鱼米之乡。介时,再与皇帝陛下谈条件,皇帝陛下迫于压力,怎能不应?哪怕皇帝陛下不应,江南地理富饶,鱼虾肥美,只要你们占领了东南。就算如镇南王府那般做个土皇帝,岂不乐哉。”
天下岂有这样容易之事,他们也并非不知自己的斤两,张老六低声道,“不瞒公子,永定侯的兵马十分厉害,我等想打败永定侯都非易事,更遑论占领江南!”
“是啊。”郑老虎心有戚戚,这倒是老实话,永定侯封锁淮扬海域,这些海盗也不是没想过法子登陆,只是吃了几回败仗,实在没法子了。
公子浅笑,淡定自若道,“此天下大势,我俱已安排妥当。入冬之后,皇上会有一场大败,鞑靼人直取帝都,介时永定侯还在淮扬站得住脚么?永定侯一走,你们只管在淮扬登陆,先占领苏扬二州,再直取浙闽之地。怎么样,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若能劫掠江浙二地,你们十年之内俱无忧矣。”
这种话,若是跟别人谈,谁能应,谁敢应!
江南多少无辜百姓!鞑靼人若直取帝都又将会造成多少死伤!
但是,此时公子与之谈叛者皆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这些人,本多是陆上罪犯出逃海外,干的就是杀人劫掠的勾当,又有什么不敢,什么不能!
听公子这样说,几人真有几分热血沸腾!以往他们抢一抢沿海的地方,也够吃喝了,苏杭二州的繁华,大多是只听过没见过!但是他们做走私生意,那些精致的瓷器,那些柔软的丝绸,那些清香恬淡的茶叶,皆是自江南而来。
这样的地方,聚集着多少财富,简直另人难以估量!
几人听的热血沸腾,陈大豹先道,“若能有这种造化,皆是公子大恩!”
郑老虎与张老六多了几分犹豫,问道,“公子,恕我等多问一句,您怎么知道西北会有大败的。”
公子微笑,淡淡的声音中多了三分自得,“我能与你们做生意,自然也能与鞑靼人做生意。鞑靼人的情况,我比朝廷更加熟悉。鞑靼人的厉害,相信你们也是知道的。”
李方却道,“听说朝廷刚刚战胜了鞑靼人,哪怕鞑靼人再与朝廷打仗,想要攻入帝都,并不是容易的事。听说西北三十几万的军队,那可不是摆设。”
公子是个相当谨慎的人,他道,“事关机密,恕我不能与各位多说了!我与各位约定,待永定侯一走,各位再行上岸!介时,西北如何大败,各位自然得知!”
这样一说,几人倒没意见了。他们其实在海上战斗力强,虽然永定侯的海军还没建起来,但是陆军做战能力现在非常可以了,比以前淮扬那些乌合之众强出百倍。只要他们一登陆,必然会被打的落花流水。
只要能让永定侯走人,登陆淮扬并不是困难的事。
而且,能劫掠苏杭二地,这种诱惑,简直太大了。
李方又道,“公子如此为我等考虑,李某颇是感激公子。但是这样做,似乎好处都是我们得了,与公子自身又有什么子处呢。”俗话说无利不早起,李方可不相信谁会真正为了他们这群海盗着想。
哪怕他们真的可以劫掠苏杭之地获得大丰收,但是这位公子也定能从他们的活动中获得更加丰润的回报!
李方的判断是正确的,公子微笑,“不但你们有好处,东南一乱,帝都一乱,天下皆乱,介时帝王无德,难得旧帝换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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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实在英明过人。我都有些怀疑,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将人都放在眼皮子底下,这也算不得什么英明过人,父亲。万事俱备,只待时机了。父亲,大凤朝并不是他镇南王父子的天下。我们也姓凤,同样的太祖皇帝的子孙。”
明湛非常明白自己的优劣势所在,他刚刚登基,再怎么着也无法与凤景乾对于帝国的多年统治经营相提并论。明湛清楚,自己对于帝国,并没有凤景乾的威望。再说,明湛以前也不知道凤景乾统治下暗里有这么多乱七八糟事情。
以至于,他对于东南西北都缺少足够的掌控力。
战胜鞑靼人之后,不是没有人建议乘胜追击,可是明湛对于西北防线的四位将领,只有平阳侯是稍微熟悉的。何况,自从明湛知道西北与鞑靼尚有私下交易后,在没有完全的掌控西北之前,他并不希望轻易发动对鞑靼族的战争。
虽然遇到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难处,但是,明湛有明湛的办法。
先说东南,做太子时,明湛已经拿下了浙闽。登基后,直接派了年富力强的林永裳到淮扬,再用忠心不二的永定侯南下,掌控淮扬军。
当年,这个时候,明湛也领教到了淮扬当地势力的不驯。
明湛再一次展现了他与众不同之处,远控淮扬,这个时候,他还做不到。与其如此,他便将淮扬有头有脸的地头蛇们一水儿的弄到帝都来,搁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这个法子,虽然很笨,但是极有效。
因为对于帝都城的掌控,每个帝王都有着无以伦比的信心。
逍遥侯、临江侯、锦衣侯、善仁侯,这四位都是太宗皇帝的嫡长子仪亲王的后代。要说仪亲王本是太宗皇帝的嫡长子,怎么倒没能称帝,反倒是以亲王之身封藩淮扬呢。这里面还有一段不能不提的公案。
仪亲王虽是太宗皇帝嫡长子,但是他并非生下来就是嫡子,因为他的母亲并非太宗皇帝的原配。太宗皇帝的元配发妻是嘉仪皇帝,而且非常要命的是,嘉仪皇后虽然死的早,但是嘉仪皇后留下了自己的骨肉,元嫡出身的三皇子。
当年因立储,朝中争议不休,最后还是太宗皇帝说,“仪王虽贵,元嫡更尊”,遂立三皇子为储,是为高宗皇帝。
高宗皇帝并没有亏待仪王一系,终仪王一生,高宗皇帝对其封赏有加,至今,仪王后代犹有四侯之爵。
这也是逍遥侯、临江侯、锦衣侯、善仁侯,四个侯爵之位的来历了。
明湛身份尊贵,辈份却小,这四位说起来都是他的叔遥辈人。明湛将人千里迢迢的自淮扬召来帝都,自然免不了设宴相待,笑道,“朕少年登基,如今父皇又远去西南,朝中事,多倚仗老臣代决。”为何撒娇李要辞官,明湛死也要挽留。李平舟是凤景乾留给他的相辅,四朝老臣。何况李平舟素有清正之名,在某方面,李平舟是凤景乾所留老臣的代表。若是明湛甫一登基便擅动老臣,别说朝中如欧阳恪等心寒,就是边疆的领军大将,是否会多心,亦不得而知。
明湛何等仔细谨慎之人,故而,他照旧用着凤景乾留下的老臣们,只是慢慢的一样一样的安插着自己的心腹。
这四位侯爷,以善仁侯年纪最长,善仁侯都六十了,发须皆白,面目慈和,笑道,“太上皇乃不世明君,臣子,俱为忠心为国的忠臣。陛下贤明,垂拱而治天下,日后,必功迈三皇,德超五帝。”
明湛这话,骗鬼鬼都不能信!老臣代决?这说出来谁能信?先前哪个老臣要改盐制要开海禁呢?还不是这小皇帝弄的鬼。
不过,大家都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自然没哪个傻x跳出来说皇帝陛下您说话如何的不实在啊哈啥啥的。倒是其余三人听了善仁侯的话,亦纷纷溜须拍马起来。一时间,马屁如潮涌。
明湛哈哈一笑,“叔伯们实在太抬举朕了。朕论及年纪,比善仁堂伯家的长孙还小两岁呢。论及威望,远不比父皇德高望众。论及朝政,亦不如李相他们精道。再说这帝都吧,朕自十岁来帝都,就一直住在宫里,往时还有几位皇兄相伴。”叹一口气,明湛面色转暗,“如今再不必提了,朕虽位居九重,君临天下,帝都里能指导朕的长辈却不多了,慎王叔祖年纪已大,近些天来病的痛的,朕十分担忧。再者,就是三王兄,他比朕还爱玩儿呢。”
“有时啊,朕想亲近长辈,却忽然看到身边无长辈可亲近,心下颇多寂寥。”明湛一笑,“再者,自朕登基,还未与各位叔伯见过呢。朕想出去走走,满朝文武死拦,遂只有下诏请叔伯们来帝都。你们也看看朕,朕呢,也有许多事情想倚重各位叔伯。”
不论内心如何做想,临江侯一脸感激道,“陛下实在太谦逊了,咱们骨肉至亲,皇上位居九五之位,对于老臣等待之以礼,老臣等感激尚且不及。只是老臣这些年荒于风月,在政事上竟一无所知,无一用处,怕要给皇上丢脸呢。”
锦衣侯更是羞愧,起身谢罪道,“犬子一到帝都就给陛下惹了麻烦,臣实在羞于面见陛下。”
明湛一派光风霁月的笑着,“若是政事都要咱们亲理,还要大臣做什么呢?李相他们一个个精忠为国,有他们在,朕放心的很。若是叔伯们闲了,咱们一道赏花游湖,观风弄月,亦是一段风流佳话。”
大家纷纷笑着应是,明湛笑望锦衣侯,“锦衣堂伯,也不必担心。凤栗的事,朕心里有数。现在朕刚登基,当初永宁侯的舅家表兄犯了过错,朕是如何处置的?叔伯们虽离帝都远些,想必也听闻了风声。再者,南丰伯府的官司,更是没脸。”
“要不说做皇帝难呢,若是朕于平民百姓之家,焉能不护雏之理呢。自家人总比外人要亲近,要有感情。”明湛叹道,“可是朕做了皇帝,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多少双眼睛盯着朕。永宁侯,那是朕的舅舅。南丰伯陆家,更是大公主婆家。朕哪,这心虽然是偏的,手却不能偏。以往,朕观史书,看太祖皇帝怒斩禧王之事,颇多不解。外人再好能比得上自己的亲儿子么?”
“太祖皇帝何等英明之人,尚有如此难处,何况朕呢。”明湛笑一笑,“锦衣堂伯何必自惭,太祖皇帝难道不是圣明之君?照样有禧王这样的儿子。再往近里说,仁宗皇帝宽不宽仁,戾太子丧心病狂,虽生母方氏不能相容,亲鸠之。”
原本大家以为,他们初来帝都,又都是长辈,皇上这样客气的设酒相待,锦衣侯趁此请罪,皇上定是一笑置之,却没想到,明湛说出这样一席话来。顿时人人心中谨慎三分,正襟肃容,以临皇训。
“所以,朕说,锦衣堂伯,实在是想的多了。”明湛见气氛有些冷了,抬手往下一压,示意锦衣侯坐下,温言笑道,“凤栗虽然险些惹了麻烦,到底朕瞧在锦衣堂伯的面儿上,教导了他。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朕姓凤,凤栗那也是朕的堂兄,他惹了麻烦,朕不能循私,可是朕又有什么颜面?”
“永宁侯的舅家姓赵,南丰伯陆家姓陆,再怎么着与皇家沾亲,他不姓凤呢。”明湛道,“若是咱们姓凤的做出伤脸的事儿来,不说朕,就是锦衣堂伯,您老一辈子的声名何在呢?”
明湛说话,素来是软硬兼施,偏又带着几分剖心相待的真诚,锦衣侯叹道,“皇上真是说到了老臣的心坎儿上呢。”
明湛温声道,“锦衣堂伯所想,亦是朕所想,朕自然能说到堂伯的心坎儿上。”举杯笑道,“来,来,今天咱叔伯侄相逢,实乃一大喜事,就不要提这些事了。朕敬诸位叔伯一杯。”
四人纷道“不敢”,谢恩后,仰头饮过醇酒。
宴请过这四人后,明湛各行赏赐,留他们住在了帝都。
几位老兄弟自行宫内辞出,嘴里俱是夸赞帝君圣明之言,待妻女自太后宫里出来后,纷纷携妻带女,各自归家。
善仁侯年纪大了,吃了酒就有些醺醺,倚在榻上任由年轻灵巧的小丫环仔细的用温帕子为他擦拭头脸。
“侯爷,喝碗醒酒汤吧。”善仁侯夫人亲自端了醒酒汤来,打发了丫头们退下,亲自服侍了丈夫用了醒酒汤,又为善仁侯揉按住太阳穴,不轻不重的伺候着。
“太后跟你们说什么了?”善仁侯淡淡的问。
“能有什么,不过是些面子上的话。”善仁侯夫人抿嘴一笑,眼角一缕鱼尾纹向上飞扬而起,“太后娘娘的宴会,比起先前太皇太后主理后宫时,菜色上可大有不如了。”
善仁侯道,“大家也不是为了去吃那一餐饭,奢侈不过是浪费银子。如今皇上太后厉行节俭,真乃名君之姿。”
“是呢。”善仁侯夫人笑道,“倒不是妾身有意巴结,太后娘娘比起太皇太后,可厉害多了。”其实,善仁侯夫人在帝都的时候并不多,见魏太后的时候也有限。不过,魏太后的出身,在天下都不是秘密,在加上老太太心性简单,出席宴会向来是挂个名儿。你要是指望着老太太在政治上对朝廷有所襄助,那完全是做梦。老太太不是这样的人,她也没有这样的本事。但是同样的,老太太格外的安享富贵,从未有半点染指权势之心。你跟老太太打交道,只有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舒坦。
如今卫太后长袖善舞,有勇有谋,威仪雍容,说起话来,话中带话,你不仔细在肚子里琢磨三回,生怕哪里就答错了。
大家早已适应了魏太皇太后时期的简单家常式的后宫宴会,如今乍遇卫太后的高深莫测,真有几分不适应。善仁侯夫人叹道,“说起来,太后娘娘与当年方皇后真有几分相似。”
善仁侯并不认同老妻的看法儿,闭着眼睛淡淡道,“方皇后如何能与太后娘娘相比,方皇后养出那样的儿子来,就算不得有本事。”
“谁说不是呢。记得当年在仁宗皇帝的后宫里,太后就养在坤宁宫的,当时,我都以为方皇后一定会将太后许配给太子为妃。没想到,太后却嫁了镇南王。”善仁侯夫人感慨道,“太后的命相实在尊贵无比。”没嫁皇帝,硬能做成太后,这种本事和运气,一般人哪个有的。
善仁侯夫人想一想,笑道,“我带了敏儿过去,太后娘娘瞧着敏儿实在喜欢,问了她好几句话呢。”善仁侯夫人说的是自己的嫡出的小重孙女,凤思敏,年方五岁,可爱活泼,又懵懵懂懂的知些礼数,很惹人喜爱。
善仁侯也走了心,再一盘算,唇角绽出一抹老谋深算的笑意来,”那你闲了只管带着敏儿去太后那里请安什么的。她小孩子家家的,正是天真稚嫩的年纪,带着她见些世面,没什么不好。”
“诶。”善仁侯夫人应下。
明湛去给母亲请安。
卫太后那里还有几个小萝卜头儿,一看,凤明澜的两个儿子永恪永端,还有凤明瑞的儿子永谨,不过一岁多,坐在卫太后的怀里,另外还有永宁侯三岁的嫡长子卫檀夙。
“哟,这一堆萝卜。”喝过酒,明湛脸上带了几分粉红,见小家伙们要行礼,摆摆手,“不必行礼了。”摸摸永恪永端的头,捏一把永慎的小脸儿,笑问卫檀夙,“小檀,你怎么进宫了?”
卫檀夙板着小脸儿,认真的想了半天,才奶声奶气的答道,“回皇上,姑姑叫我来的。”
明湛郁闷,逗他,“你说你屁大一点儿,辈份倒是不低。竟与朕是同辈的。”
卫檀夙才三岁,没听懂明湛的话,扭头问卫太后,“姑姑,屁是多大啊?”
把卫太后逗的直乐,永端年纪最长,有五岁了,跳上前笑话卫檀夙,咕咕笑道,“真是笨,屁是放的,哪里有大小来呢。”
永恪与卫檀夙年纪相仿,围着卫檀夙直转圈儿,明湛问他,“永恪,你干什么呢?”
永恪正儿八经道,“我看看卫檀夙的屁股有多大,屁股与屁只差一个字,想来是有些关系的。”
明湛笑着夸赞道,“你才多大,就会说这么长的句子了。真是聪明。”
永恪略带羞涩的笑了笑,把小手儿背到身后,仰起稚气的小脸儿,笑道,“谢皇叔夸奖。”
明湛与这些小家伙们说了会儿话,就让宫侍们带他们下去了。
“母亲。”明湛与母亲卫太后一并坐在宝座上,笑道,“今天怎么把卫小檀叫进宫里了?”明湛觉得这年头儿人们起名实在是拗口,像卫檀夙这名儿吧,据说是他的老狐狸外公翻阅了古今多少名本,头发掉的险些成了秃子,才起出了这么个拗口至极的名子。
明湛见永宁侯夫人带着卫檀夙几次进宫请安,明湛为了爽口,直接叫人家卫小檀。
卫太后摸了摸明湛的脸,笑问,“没喝醒酒汤么?”
“喝了,还是觉着脸上发烫。”
卫太后温声道,“永宁侯夫人又生了一子,这些天也没空带檀夙,皇孙们没有玩伴,我就叫他进宫,一块儿做个伴当。”
“嗯,也好。”明湛微烫的脸贴着母亲微凉的手,觉得异常舒服,叹道,“我有意从宗室中选伴读,只是这会儿对宗室也不大了解。皇孙们年纪尚小,正是娇弱的时候,若是选出淘气的孩子就不好了。”
“再过些日子吧,还没进学呢。”卫太后道,“待进学再选也不迟。”
“现在看来,永恪天资不错。”明湛道。小小年纪就吐字清楚,而且,还懂得思考。虽然小孩子的话有些稚气的可笑,但是永恪这个时候,的确展示出过人的天分。
卫太后笑道,“这孩子的确是聪明些,唐诗念一遍他就能记住。永端格外的活泼爱动,永谨年纪不小,尚看不出什么。”
现在皇孙们还小,说他们的事太早了,明湛就此打住,叹道,“真不知道当年太宗皇帝怎么将淮扬之地封给了仪王,这也太偏心了。”搞得他现在真是举步维艰,对着这一堆的老狐狸,油滑的简直难以下手。
“太宗皇帝有太宗皇帝的考量,仪王的母亲嘉慧皇后原是永康公府出身,而高宗皇帝的母亲嘉仪皇后就出身淮扬钱家。”卫太后道,“你想一想,永康公府在帝都是什么样的声望。太宗皇帝将仪王放到高宗皇帝的母族之地,就是将仪王放在了高宗皇帝的眼皮底下。在那时来说,这不失为一步好棋。”
明湛道,“我还以为太宗皇帝是挺偏心仪王呢。”这就是念书少的坏处了,非但如此,明湛对于这些世族豪门的掌握也远不如自己的母亲,卫太后。
“对于皇帝而言,国家稳定的传承才是第一位的。”卫太后道,“太宗皇帝文采武略,一代明君。再偏心爱子,也不能拿国家的大统开玩笑。太祖时已经出了位镇南睿王殿下,太宗皇帝断不能让自己的儿孙中再出一位睿王。这个时候,也只得委屈仪王了。”
“母亲,我想把他们留在帝都。”
卫太后不反对这个提议,笨法子有笨法子的好处。卫太后道,“明湛,你已经渐渐的建立起自己的威信。只要天下太平,再过两年,无人能撼动你的地位。”
“这个时候,你小心一些,并没有坏处。”
明湛搔搔下巴,低声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母亲,现在我的位子还不是很稳固,淮扬肯定有问题的,现在难就难在,我不知道是哪家在背后使坏。”明湛有一种过人的直觉,虽然现在看上去天下承平,但是他就是有一种如芒在背的紧迫的危机感!
“现在他们刚来帝都,总不能一下子全都宰了。”别看平日里明湛在阮鸿飞面前没脸没皮惯了的,但是在帝位上,明湛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无故而诛,岂不是要落下个暴君的名声。”
卫太后似笑非笑的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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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太后认为,自己终其一生都能与明湛保持如此深厚的母子关系,与明湛的性情息息相关。
虽然卫太后并不想承认,但是,她真的好像养出了一个大公无私的儿子。譬如,当时明湛被立储时所说的不留嗣的话,别人不信,卫太后是信的。
明湛的性情中,有一种无私又大度的情怀。
卫太后见过许多当权者,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
不要说在皇家,就是在豪门世族,为了爵位产业家才,多少兄弟反目,父子成仇。
可是,在明湛这里,他是真的可以与亲近的人共享权势,共议朝纲。
不知道有多少朝臣明里暗里的建议明湛约束后宫,其实明湛有什么后宫呢,他的后宫里原本就只有两个妃子,如今还死了一个,只剩一个西藏的青鸾公主,不过是个摆设。
朝臣们的意思是叫明湛约束自己的母亲,卫太后。
以免太后权柄过大。
但是,明湛仍是一次次的拿出自己为难的事情来与母亲商议,甚至许多朝廷大事都会采用卫太后的意见。
卫太后每次也会给儿子最中肯的意见,但是,这次,卫太后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多说。
卫太后摸了摸明湛微醺的脸庞,温声道,“这皇帝是你来做的,你也不能事事都听我的。从登基到现在,大多事都是你自己做主。我看,你处理的很好。这次,关乎世族、宗室、老臣、皇位,你自己拿主意吧。做皇帝的人,要学会自己拿主意。”
母亲从来都是他的秘密军师,而且母亲有政治才能,明湛觉着放着母亲的本事不用,简直太浪费了。这次是怎么了,亲娘不帮着出谋划策了!
每一个母亲面对自己的儿子,再坚硬的内心都是柔软的,明湛顿时使出哀兵之策,面露犹豫的模样,“我总是有些担心。”
或许,天下90%的母亲都有一颗柔软的过分的心。但是,这九成的母亲,大约没有做太后的本事。卫太后始终是特别的,她丝毫没有因为儿子有些为难便有任何松同,笑笑,“担心是因为你还没有拿定主意,故此担心。若是做出决定,只要照着决定去做就好了,又哪里需要担心呢。”
“要是做错了怎么办呢?”
“只要你是皇帝,你永远不必考虑做错怎么办,只要是皇帝,错的也是对的。”卫太后眼睛温柔如同春日的水波,温声道,“明湛,皇帝的功过,是要后人评说的,而不是现在的短时间内的对错。”
“我不喜欢有人流血。”不管卫太后如今拒绝,明湛就死赖着不走了。当然,这句话,也是明湛真心想说的话。这种话,明湛也只有对母亲才能说。
或许明湛在受到威胁时总会展露出凌厉的手段,但是,在和平时期,明湛的执政方针一向是非常温和的,他很少直接去剥夺谁的生命。
用卫太后的话说,就是因此,才养坏了一帮子大臣的脾气。
卫太后浅笑,眉骨微微扬起,眉宇间露出几分厉害,她握住儿子的手,沉声道,“流血,是为了避免流血。”
“杀少部分人,救更多的人。”卫太后镇定道,“谁愿意杀人呢。没有人生就喜欢杀人流血。明湛,你只需问问自己民,你可以退吗?你还有退路吗?”
“这可不是你做镇南王府世子的时候,那时,你身后还有你父王。再怎么着,只要你不犯什么大错,有什么事,都有你父王担着。”卫太后和声问道,“似如今,你坐了皇帝的宝座,你可退不回镇南王世子之位了。非但你退不回,我也退不回。我既坐了太后,难道还要被人撵回去做王妃吗?”
“明湛,你得明白你的位子,只有你牢牢的占据着这个位子,咱们母子,才有生路!”卫太后的眼睛冷凝的盯住明湛,质问道,“你做皇帝,难道是为了荣华富贵吗?若只要荣华富贵,你只需安安分分的守在云南,日后继承你父王的王位,要什么没有。何必非要做这费力不讨好儿的帝王。”
“时势造英雄,时势将你推到这个位子,可是,若是当初没有一点儿野心,我不信,你会同意登基为帝。”卫太后道,“你已经做出选择,又何必说什么不喜欢流血的话!”
“若当初没有流血,你又是如何登基为帝的!”若非明湛是自己的儿子,卫太后绝不能说这样客气的话,不赞同的看儿子一眼,淡淡道,“这世上的生活,没有多少是我们喜欢的,只有我们必需去做的。”
卫太后没有给明湛多少好听的话,简直是一点儿不委婉的训斥了明湛一顿,也没留他吃个点心喝口甜汤什么的,就把他撵了回去。
明湛觉得今天自己的时运不大好,回去见阮鸿飞回来了,明湛少不得跟自己的爱人报怨一通,说了些“母亲现在不疼我”的酸话出来。
原本,阮鸿飞没想理会明湛这种唠唠叨叨的抱怨,可是,明湛这小子,从吃晚饭一直抱怨到上床,还以自己心灵受伤为由,趴床上要求阮鸿飞给他进行全方面无死角按摩,以安慰明小胖那颗受伤的脆弱心灵。
阮鸿飞给明小胖烦的没法儿,只得给明湛胖按按。结果,明小胖实在是祥林嫂附身,还在不停唠叨自己被卫太后拒绝加训斥的惨事儿。
当然阮鸿飞表达不满的方式与卫太后完全不同,阮鸿飞在听明小胖重复第一千零一遍时,脸上一喜,欢喜又热情的问明湛,“胖,咱们不是外人,我有事儿问你,你别跟我说那些不实在的话。”
“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做这倒霉皇帝了?”阮鸿飞两眼晶晶亮的问。
明湛趴床上,享受着爱人的按摩,舒服的唉唉呀呀的直叫唤的时候 ,听到阮鸿飞这话,还警惕性极高的问了一句,“干嘛?”他念叨这么久,就是想让这死狐狸帮忙,可死狐狸狡猾的很,一直不肯帮腔。如今终于开口,明湛却觉得阮大狐狸的切入点儿有些不对了。
“不干嘛,你要是不想干,我替你干。以后奏章我替你批,政事我替你理,你就把国家交给我,如何?”阮鸿飞笑眯眯的同明湛商议,手下多了几分柔劲儿,把明湛伺候的更加舒服。
明湛不信任的瞄了阮鸿飞几眼,眯着眼睛问他,“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阮鸿飞笑的跟大尾巴狼似的,揩几把油,亲亲热热地,“我这不是想替你分忧么?看你做皇帝愁的哟,我怪心疼的。叫我说,你也不是做皇帝的料。既然不擅长,不如给擅长的人做,这不是……”
阮鸿飞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湛断然拒绝,明湛愤愤道,“谁说我不擅长啊,我擅长的不行!一个媳妇儿三个贼,天天惦记我的家业。事情都给你做,要我干嘛。”
“你就天天在屋里泡泡澡,听听曲儿,调戏调戏小美人儿什么的呗。”阮鸿飞摸进明湛的里衣,俯身在他耳朵里吹了一口香风。
明湛顿时给他这种鬼风吹出半身的鸡皮疙瘩,哆嗦着道,“胡说八道,那我不成吃软饭的了!两个人经济权力不对等,名不当户不对的,哼,原本就爱沾个花惹个草,你少打我的主意,我当初可是答应过父皇,以后皇位是要给小皇孙的。”
明湛安排道,“你把咱们的养老院经营好就行了!”
“养老院?”
“就是你那岛!”明湛坐起来,对阮鸿飞道,“你岛看好了,以后我退位,咱们就去那里养老。反正再过二十年,我就不信你还是这副妖精相。”想到这儿,明湛颇是得意,“看到时候,除了我,谁还肯要你!”
得意笑两声,明湛完全忘了阮鸿飞要算计他产业的事儿,欢欢喜喜的睡了。
秋日夜微凉。
罗衾不耐五更寒。
若说宫里没厚被子盖,这完全是鬼扯!明湛与阮鸿飞是啥人,若是天底下就剩下一床被子,估计也是这俩人盖的。
但是明明入秋的天气,明湛偏要宫人预备薄被,这也是有原因的。
虽然他与阮鸿飞常常夜间亲热,但是,阮鸿飞不喜欢与明小胖一个被窝儿睡觉,理由很简单,明小胖睡觉不老实。不是完全将被子卷跑,就是做梦拳打脚踢没个消停,半夜还要说梦话。
而人家阮鸿飞则是标准的贵族睡姿,用明湛的酸话说,比小宫女儿睡觉还安分呢。
故此,阮鸿飞要求,亲热后也要分被子睡。
明湛就出了这种邪招儿,分被子可以,但是入秋了,床上就两床夏薄被。要知道,明小胖虽然睡觉有欠优美睡姿,但是此人肉多香软,抱在怀里,就跟抱着个人型小火炉似的,比烧地龙还要暖和三分呢。
秋夜转冷,且只有夏凉被盖,但是再将明小胖抱在怀里,就温度适宜,完美了。
阮鸿飞对于明湛这层出不穷的小手段简单头疼的不行,梳洗后将明小胖搂怀里抱着,明湛睁开满是笑意的眼睛,抬唇轻啄爱人俊秀的下巴,嘴巴里说着遭人嫌的话,叹道,“飞飞,你说到时你老了,我会不会嫌弃你呢?”
“那怎么行,若小胖你嫌弃了我,我还活不知啦?”阮鸿飞装模作样的恭维明湛,见明湛脸上一喜,张嘴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我在哪儿找个像你这么胖的家伙呢。”
明湛踢阮鸿飞一下,阮鸿飞双腿夹住明湛不老实的脚,明湛弯着眼睛笑,“你是不是不放心我啊,飞飞?”
阮鸿飞没理会明湛这种傻瓜问题。
“是不是跟母亲私下见过面了?”明湛眯着小眼睛审视着情人的脸色问。要不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拒绝向他提供援助呢,明湛又不是傻瓜,猜也猜到了。
“我与卫姐姐向来都是光明正大的见面,什么叫私下见面?你以为是人都跟你这贼心烂肠似的?”阮鸿飞最是不屑明湛这种无端多疑的小心眼儿。
明湛哼哼两声,搂住阮鸿飞的腰,“你放心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着也得护得住老婆跟老娘啊?”
这还像句人话,阮鸿飞暗自想。就听明湛又鬼鬼祟祟的与他打听,“飞飞,好飞飞,你真没什么消息透露给我吗?”
阮鸿飞气的一巴掌落到明湛屁股上,骂他道,“你是个猪脑袋吗?不会自己想的!”
明湛气的撅嘴瞪他,明明有终南捷径,为啥就是不给他走呢,一个个都是小气的家伙!
阮鸿飞面无表情道,“有是有,要花银子买的,一百万银子一条消息,你要不要买?现银!”
“真的?”明湛眼睛微亮,他立时问,“你跟我说幕后是谁在与我做对呢?我花一百万银子,明天你去内库提银子吧,我跟你买。”屁个银子!还想要老子的银子,美死你!
“这个我还真没查清楚。”阮鸿飞叹口气,他实在没辙了,搂住明湛的腰说道,“我只知道,淮扬的海匪一直是有人控制的。当年郭老大就是淮扬数得着的人物儿,我与郭老大打过,其实当时我把他已经打散了,想着去接收淮扬的地盘儿。可是结果并没有成功。”
“为什么?人都打死了,难道地盘儿还不是你的吗?”
阮鸿飞凝眉道,“当年,虽然郭老大死了,但是很快他的儿子开始整理残兵,收拢地盘儿。我与他儿子郭英豪又打了几个月,郭英豪身死太湖。结果,又在很短的时候间内,出来了张老六与郑老虎。那时候,李方做中人,让我与淮扬那头儿握手言和。我从许多事情里得知,淮扬那里与岸上是有联系的。”
“我当然也追查了许久,甚至在这许多年里,也十分留意淮扬那边儿的事儿。不过,消息并不明确,他们的确是受到了别人的操控,但是具体什么人,我没有查出来。”
看来事情与他想的并不尽相同,明湛缓缓的眯起眼睛。
111、更新 ...
自从仪王一系的四位侯爷来了帝都,宗室中多了几分热闹。虽然逍遥侯、临江侯、锦衣侯、善仁侯爵位并不高,奈何家底够厚,又有意亲近帝都豪门,再加上明湛对他们颇是关切,有善察帝王颜色者,也经给这几位侯爷几分面子。
一时间,这四人倒成了帝都红人。
不说别的,明湛是让人家拖家带口来的,这年头儿,又没人计划生育,宗室侯门,多少没有出嫁的闺阁小姐,抑或是尚未娶妻的王孙公子,短短半月,便结下了几桩郎才女貌令人称道的好婚姻。
此时,关系到婚姻的一桩官司,经过大理寺与御史台的仔细查证,也带回来了诸多证据与真相。
被明湛派往浙闽,调查榜眼赵青怡赵家否在御旨赐婚后仍逆旨骗婚,至使逼死纪家女一案的大理寺卿杜如方与右都御史回来了。
杜如方与御史台费了半天劲,查出不少事来。
赵家与纪家的婚事,的确不是忽然之间就冒出来的。早在赵青怡中了榜眼的消息传回浙闽,纪家就有意联姻。两家眉来眼去许久,且赵家与纪家订婚于赐婚圣旨前,这是许多人可以做证的。
关键就是,圣旨赐婚,你又没娶呢,完全可以把婚退了。
这事儿又不是没有前例,如敬敏大长公主的驸马魏国公,那先前也是与别人有婚姻,结果谁叫魏国公给公主相中了呢,圣旨一下,照样得乖乖的退了前婚,迎娶公主。
所以明湛就打听了一回,知道赵青怡还光棍儿着呢,随即赐婚。
订婚的事,赵家暂且算得上无辜。但是,赵家迎娶纪氏女则是于帝王赐婚之后的事了。但是,这里面也有许多问题,譬如,皇上您是赐婚了,但是赐婚圣旨直接颁给赵青怡。赵青怡的老子娘可不是帝都,人家千里迢迢的又没顺风耳千里眼的,哪个知道你皇上赐婚的事儿呢?
人家不知道,就替儿子把媳妇娶了?
这虽然有过错,但是亦在人情可宽宥范围之内。
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
还有另一种假设,就是赵家故意违旨不遵。
但是,另一种假设,杜如方并没有查出可靠的证据来。人赵家也不是傻的,皇上立案,人家后脚儿就要把关把柄该销毁的销毁,该清空的清空。故此,虽然杜如方有此怀疑,并没有查出可靠证物证词。
最后,明湛也只能道,“罢了,阮姑娘与赵青怡无此缘分。但是,赵家若无心虚,焉何不来帝都与朕分辩一声,反倒是直接就要休了纪氏!以至于好端端的一条人性就此葬送!听说仁宗皇帝喜赵文忠公性情忠直,曾亲赐牌匾穆德忠肃四字予浙闽赵氏。”
“如今看来,子孙不肖,安配此匾。”明湛看一眼秘书郑开浚,“开浚,拟旨,收回仁宗皇帝所赐额匾。”
其实明湛虽然有些好面子,但是若是他早知此事,未必没有回旋余地。结果赵家如此行事,出了人命,明湛心里厌恶以极。可是这种事,又没有明显的证据前来定赵家之罪,不过读书人最惜声名,何况赵府世代书香,明湛结结实实的一记耳光仍是抽在浙闽赵氏的脸上。
皇帝失了面子,就得从谁的脸上扒下一层来补上。
以慰君心!
阮嘉睿的婚事就这样黄了,明湛对爱人道,“我如今不能瞧见‘赵’这个字,一看到就来火,飞飞,外甥女还小呢,咱们慢慢寻摸就是了。”
阮鸿飞倒没有似明湛这番义愤填膺,“我已经看好人选了。”
效率倒挺高的,明湛忙问人先,阮鸿飞还等着明湛赐婚,自然不会卖官司,笑道,“魏国公庶子魏迪。”
若不是明湛记性好,保准儿想不起阮鸿飞说的是啥人,脑子转了俩个圈儿,明湛皱眉道,“魏迪似乎比我年纪还大呢吧,难道他到现在还没娶妻?”魏迪,魏国公庶子,明湛的庶小舅子。
“嗯,魏迪本来在议亲,结果他生母过逝,守孝三年,就耽搁到了现在。”这些事,阮鸿飞比明湛还门儿清呢。因为又给外甥女寻了门好亲事,阮鸿飞颇是自得,大冷的天,还甩开折扇,故做潇洒的摇了几下子。
明湛十分不给面子的打了俩喷嚏,鄙视的瞄阮鸿飞几眼,对阮鸿飞潇洒过人之处视而不见,时刻不忘打击阮鸿飞的魅力,“眼瞅着入冬了,你还扇什么扇子啊,才子病又犯啦。”神经。
“魏迪是庶出,会不会委屈外甥女啊。”明明与阮嘉睿是平辈,明湛觉着自己娶了阮鸿飞,辈份生生的给自己拔高一截,摇身一变,竟成了阮嘉睿的舅舅。
明湛说话向来有几分夸张,不过刚刚入秋而已,中秋尚远。阮鸿飞合上泥金折扇,敲一下明湛脑门儿,“无妨,魏迪其实在大贱时就中了进士的,他很有些才干,就是时运差些。”
反正是阮鸿飞自己挑的,明湛应下,“那我明天就拟旨去。”
“那个,现在人不是认嫡母为母吗?生母过逝,还能守孝三年啊。”明湛回头又问一句。像红楼梦里探春,虽然是赵姨娘的亲闺女,可是却要叫嫡母王夫人母亲。在这个年代,妾室虽然可以生育儿女,但是她们的地位仍旧是奴仆级的,要将自己的儿子视为主子小姐。试想,谁家仆人去了,做主子的要守孝三年啊!这不鬼扯嘛!
阮鸿飞叹道,“说起来也是一桩冤孽,魏迪的生母原是方国公之女,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敬敏公主相中了魏国公,死活要嫁。魏家又能如何呢?只得退亲。其实原本这也没什么,但是后来,方国公出了事情,被削爵去职。这方氏女无所依靠,生计十分艰难。也不知怎么又与魏国公见了面,魏国公与方氏打小儿就见过,这再次见面,就生出几分情谊来。只是魏国公毕竟是尚主的驸马,哪里敢纳小,就偷偷摸摸的在外面安置了方氏。后来珠胎暗结,给敬敏公主知道。”
明湛叹道,“话说,仁宗皇帝也是,人家都订婚了,也好强拆姻缘的?”
“做皇帝的人,也没几个讲理的。”阮鸿飞道,“后来敬敏公主得知此事,想来敬敏大长公主一品公主的身份,天子骄女,倒是贤淑的很。并没有大闹,让魏国公没脸,反是派了心腹的嬷嬷将那方氏女接到公主府里去,开脸摆酒给魏国公做了小。”
“要我说,魏迪也是个痴人。他本就是庶子,出身尴尬的紧。虽有几分才学,却又骄傲难驯,非要这样执拗的为生母守孝三年。魏国公与敬敏公主脸上哪个好看呢?就是仕林中也不赞同他这种抬庶母弃嫡母的做法,毕竟当年敬敏大长公主将方氏接进门,满城谁不说敬敏大长公主贤惠呢。”阮鸿飞唇角一翘,神色模糊不清道,“虽是生母,到底带着一个庶字。他这样,最不讨好儿的还是他自己,就这样,没几个人家儿愿意将女孩嫁给他的。”
明湛虽然是个现代人的脑袋,但是,他并不反对古代人嫡庶尊卑的制度。
这种制度或许有缺陷,可是,却给社会划分了该有的规矩礼数,免去不少争端。
若明湛自己有女儿也不会嫁给魏迪的,这家伙本就嫡庶不分,难免日后视庶子为嫡子,再有宠妾灭妻之嫌疑。这样的人,娶不上老婆也是自找的。
哪怕明湛,既生在这个社会,也要尊重这个社会的规则行事。
阮鸿飞赞叹道,“不过,魏迪虽然有些执拗,天下人多看他不起,但是,他早就立誓,终身只娶一人,不染二色,更不会纳妾纳小,以免生下那些地位尴尬的庶子女出来。”
听到此处,明湛方跟着点头,“这样的话,魏迪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阮嘉睿的第二次婚事,就这样敲定。
魏迪对于这桩婚事,完全没有准备。
但,对于魏家,简直是喜从天降。
魏国公心头大喜,对小儿子往日的一些不顺眼之处,此时竟看的无比的顺眼了,一时间,眉开眼笑起来。
敬敏大长公主打发了传旨太监,对丈夫笑贺道,“恭喜驸马了。”
魏国公脸上眼中的笑意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同喜同喜。迪儿,去拿我珍藏的那坛五十年的陈酿来,晚上你大哥回来,咱们父子好好喝两杯。”
敬敏大长公主笑,“极该如此。阮姑娘身份尊贵,多少人求而不得呢,还是咱家迪儿有福气。”复对丈夫道,“如今阮姑娘住在淑仪府上,皇上有此恩典,明日淑仪定要带着阮姑娘去太后宫里谢恩的。以前,我也没大见过阮姑娘。正好儿,借此机会,我去瞧一眼,回来说与你们父子听,也好叫你们放下心来。”
“皇上赐婚,定是极好的,公主多虑了。”魏国公笑一道,又道,“既如此,就有劳公主了。”
敬敏大长公主再三赞叹,“峭儿果真有福气。真叫我想到以前淑仪的婚事,福昌姐姐的就不比泰阳妹妹福份大。自从寿安侯娶了淑仪,那真是没有半点儿不顺的。整个帝都,谁能比得上淑仪更旺夫呢。”
“如今看来,峭儿的福分比寿安侯还要大三分呢。”
魏国公愈发开怀。
魏迪低声道,“殿下,父亲,我先去念书了。”
“去吧去吧。”这样的大喜事,儿子脸上竟无一丝喜色,魏国公瞧着就有几分不喜。只是大喜的日子,也不想骂他,便打发了魏迪道,“也别总是闷头子念书,你差事闲了这许多,赶明儿我带你去吏部问问,看看有无合适差使,总不能大婚了还是游手好闲的。”
魏迪低声应了,转身退下。
敬敏大长公主依旧淡淡的笑着,和善的眼睛一路追随魏迪出了中厅,嘴里热络道,“这大婚,可不能马虎。我看迪儿如今的院子太小,不如换到瑶琳院去,那是三进的院子,也宽敞。”
“公主看着收拾吧,你的眼光不会错的。”
敬敏大长公主笑道,“如今是陛下赐婚,咱们家也就迪儿与峭儿兄弟两个,断不能委屈了阮姑娘,我看,份例比照着峭儿,如何?”
魏迪再怎么说也只是庶子,敬敏大长公主这样说,不可谓不大方了。魏国公想了想,叹道,“比对着峭儿当初的减一成吧。这是规矩,别叫人笑话。”
“到底是皇上赐婚呢。”敬敏大长公主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虽是庶子,却有时运,怎不叫人唏嘘感叹。
“嫡庶有别。”
敬敏大长公主只得应下,“那就依驸马吧。”
到底心下稍安。
卫太后对于将阮嘉睿嫁给魏迪的事并不太赞同,对明湛道,“魏迪只是庶子,魏峭才是敬敏大长公主的嫡长子,论理论亲,都是魏峭与你更近些。你如今给魏迪这样一桩婚事,日后不知要引起多少麻烦。”
这不是他家飞飞瞧中了魏家小子么。明湛肚子里回一句,嘴里又不敢说,怕引起婆媳矛盾。
“真是色令智昏了。”卫太后对明湛此举进行点评。
明湛还替阮鸿飞遮掩,“是我瞧着魏迪一表人才,如今阮姑娘十八了,再找个比他大一些还没娶妻的,又有些家世的,实在不大容易,就定了魏迪。”
卫太后瞪明湛一眼,“怪道人家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呢,现在还学会扯谎了。若不是鸿飞,你能想到魏迪是哪颗葱么。”
给母亲瞧破,明湛拉了拉母亲的手,赔笑,“人家不都说么,惧内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胡说八道。”
“唉,母亲,你说飞飞鲜少有事开口求我一回,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的。”相对于外人,明湛肯定是偏心自家爱人的,道,“他折腾了大半辈子,还这么心心念念的挂记着阮嘉睿,我怎么忍心不成全他呢。再说了,阮嘉睿到底不是皇族人,身份有限,再怎么着魏国公的爵位还是魏峭的,亲疏远近我是知道的。”
卫太后叹一声,对明湛道,“你脑袋放清醒一点儿,鸿飞与敬敏皇姐有隙。两个人再如何亲近,政治上,还是互相分的清楚些。这次,鸿飞逾矩了。”竟然利用他儿子的爱情,卫太后对阮鸿飞微有不满。
明湛倒不知这个,反是先前小郡君之死,明湛有问过阮鸿飞,阮鸿飞对此事的内情也并不清楚。在某此方面,阮鸿飞是个坦诚的人,到阮鸿飞之个地位,真没有再说谎的必要。明湛皱眉问,“当初飞飞被父皇口头认为皇室中人,还是敬敏姑妈帮着圆的套儿呢。母亲,他们当真有仇?”
卫太后脸色微黯,并未多说。
至于阮嘉睿与魏迪的婚事,如今圣旨已下,再无更改之余地,卫太后亦不再提起。
一面准备着魏迪与阮嘉睿的小订礼,敬敏大长公主又与魏国公商议儿子的事,“峭儿他媳妇福薄,这转眼哪,已经去了一年了。唉,如今峭儿身边儿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我这心里,没有一日不惦记的。虽说府里丫环婆子有的是,到底不如自己媳妇周全。再者,迪儿这眼瞅着要娶亲了,总不能大嫂倒晚于弟妹进门儿。”
妻子所言句句在理,魏国公道,“你说的对,可是有瞧中的人家儿了。”
“前些天我在太后那里看到了善仁侯家三闺女,相貌不必说,举止说话儿再没有这样和气的了。”敬敏大长公主笑道,“我想着,虽说是填房,到底峭儿他媳妇只留下一个香丫头,以后香丫头就养在我屋里,也给我做个伴。等新媳妇进了门,我照样拿她当闺女待。”
敬敏大长公主为何这样急惶惶的给儿子续弦,终究是为了先后二字。如敬敏大长公主所言,虽是续弦,可是若日后做嫂子的反而晚于弟妹进门儿,威望何在?
不要说正妻鲜少有对庶子真心,就凭魏迪给他生母守孝三年之事,敬敏大长公主也不能喜欢他!更不必提其它恩恩怨怨!
做为母亲,自然要多为自己的儿女筹谋。
魏国公并不糊涂,明白妻子的忧虑。不过,家有家规,妻子这样谋划也并无错处。魏国公是个谨慎的人,对妻子道,“先去太后跟前儿探一探口风比较好。”
“我知道。”
卫太后再也料不到敬敏大长公主要与善仁侯联姻。
敬敏大长公主温声道,“峭儿他媳妇福薄,如今这妻孝也满了。他这个年纪,尚无嫡子,我这心里焦的不行。看遍帝都淑女,不是这里不合适,就是那里不周全。我跟娘娘说句知心话吧,到现在,我还有什么好求的呢?所求者不过是儿孙平安顺遂罢了。峭儿原本没有嫡子也就罢了,偏偏庶子也于去岁夭折了,现下想想,莫非都是报应。”说着,敬敏大长公主掉下泪来。
卫太后温声劝道,“皇姐这是说到哪里去了,皇姐向来行善积德,神泽深厚。”
敬敏大长公主却是低低的哭起来,握住卫太后的手,低声道,“这些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时常会想起泽儿的事。当初,我并不知道泽儿病的那样重,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去看他的。”
卫太后低叹一声,“皇姐,事情都过去了。”敬敏大长公主嘴里的“泽儿”,一般二般人还真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是能让敬敏大长公主愧悔至此的,想来必不是无名小辈。
这位泽儿非但不是无名之辈,还是大大的有名有姓之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戾太子唯一的儿子,凤启泽。
当年戾太子发动宫变失败,被囚宗人府,凤启泽就与母亲宫人一并被关在东宫。说来也是一桩冤孽,世上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多。戾太子被废,方皇后自请废后,东宫一系芨芨可危,凤启泽在东宫自然得不到什么很好的照料,养尊处优的孩子,一场大病就要了命。
当时凤启泽病重,太子妃跪在地上求看守的侍卫,把头磕出血来,侍卫才肯代为通融,将消息送到了敬敏大长公主那里。可是当时,兄长被囚母亲被废,敬敏大长公主惶惶如惊弓之鸟,为了避嫌,并未理会此事。待第二日御医去东宫,就是为凤启泽收殓了。
太子妃也随之过逝。
仁宗皇帝悲痛欲绝,命人彻查。此事,若是被仁宗皇帝查出敬敏大长公主有袖手旁观之嫌,敬敏大长公主的结局,可想而知。
还在病中的方皇后得知此事,什么都没说,还动用自己仅有的力量帮敬敏大长公主瞒下此事。没人知道敬敏大长公主当时的心情感受,方皇后对女儿叹道,“你能自保,我就放心了。”
“我杀了不少人,于是,也有无数人来杀我。”方皇后枯瘦的手抚摸着女儿乌黑的秀发,柔声道,“做为母亲,我可以放心的去了。做为祖母,我得替启泽说一句,敬敏,你要记着,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今日,我有此锥心之痛,他日,你也要做好准备。”
事情已过去许久,回忆中的悲伤反而是愈发清晰的纤毫毕现。
敬敏大长公主开始筹备两个儿子的婚事。
明湛稳坐钓鱼台。
自明湛从卫太后那里回来后,啥也没问啥也没说,还整日嬉皮笑脸的。倒把阮鸿飞郁闷的够呛,阮鸿飞忍不住问,“胖,卫姐姐跟你说了什么吧?”
“说了,说你借我手盘算敬敏大长公主呢。”明湛白眼阮鸿飞。
看来自己没料错,阮鸿飞搂住明湛的肩,欲言又止。明湛嘿嘿两声,拍阮鸿飞一下子,提醒道,“记着,你欠我一回。”
“嗯,那上次的一百万的欠银就抵了这个吧。”一屁股债的家伙,还敢跟他算起账来。阮鸿飞大方的免了那永远收不回的大笔债务。
明湛得意的朝阮鸿飞抛个媚眼儿,得意挤股着眼睛抛媚眼的炫耀,“把他们弄到帝都果然是对的,不必我动手,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112、更新 ...
当明湛眉飞色舞的跟阮鸿飞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如何抓住狐狸尾巴时,西南镇南王府也传来重要消息。
凤景南接到明湛的信就开始琢磨西藏的宫廷政变,如同明湛所言,若是能将藏王救出,云南王府是最大的受益人。
当然,明湛来此信的意思也很明白。
你既然要做最大的受益人,那么,最大的风险也得由你承担。
范城到达西藏时,凤景南派了朱子政与范城一道出使西藏。因为朱子政是与藏王谈判过云藏边贸的,且朱子政嘴皮子俐落,既有经验又有实力,是很好的使臣人选。
由此也可看出,凤景南的确是在尽心尽力的帮助明湛的。不然,范城一个芝麻粒大小的官儿,哪里值得朱子政出面儿来做超级助手呢。
凤景南又亲自写了一封信给西藏活佛与西藏王,信中直言,他与藏王为友邦君主,兄弟一般,若是藏王身体不适,欢迎藏王来云南就医。同时,与藏活佛讨论了一下,关于继续增加边贸物品交易种类的事情。接着,就派云贵神医柳蟠为使臣,接着出使西藏。
柳蟠带着凤景南的信到了拉萨,同时给范城等人解了难。
因为,在这个时候,范城朱子政也已发现,藏王的处境似乎已经非常不妥当了。
藏王一直在昏迷,所以现在大小事宜由藏王的弟弟仁明亲王主政。
范城与朱子政皆非等闲之辈,当他们到达藏王宫三天都没能见到藏王,二人便知可能西藏有变。他们绝对是软硬兼施,仁明亲王才将藏王生病的实情与两位使臣说明。
范城先表示了对藏王身体的关切,温声道,“若是青鸾公主殿下得天藏王身体不预,尚不知要如何挂念呢。我朝陛下与公主殿下感情深厚,定会感同深受,关心藏王身体危安。”
仁明亲王带了几分伤感道,“王兄忽然倒地不起,诸位王侄年纪尚小,活佛委托小王暂且代王兄摄政。唉,如今小王亦非常牵挂青鸾侄女,她在贵国皇宫还好吗?”
“我朝陛下视公主殿下为无价之宝。”范城道,“如今藏王病重,我等使臣听闻贵国活佛,佛法高深,德高望重。来时,我朝陛下已吩咐我等小臣亲向活佛问安,不知亲王殿下可否代为安排?”
仁明亲王心中并不情愿,脸上依然笑道,“小王的荣幸。”
范城与朱子政的看法儿是一致的,藏王病倒,不论与这位仁明亲王殿下有无相关,但是那位与鞑靼人联姻的紫鸢公主是仁明亲王的女儿。而且,藏王病重,仁明亲王是直接的受益人。
在这个时候,宁可错疑,不可错信。
当务之急,他们需要见一见西藏的另一位王者,西藏活佛殿下。
活佛的态度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远方的使者,你们的君王将面临惊天大难,使者焉何还在远方停留盘桓呢?”活佛在某些方面其实与神棍是非常相似的,他们都非常擅长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而这些话,往往会让你产生无限联想。
而且,活佛亦生的慈眉善目,反正就范城的感观来看,活佛的相貌绝对比以前皇宫里那三个骗吃骗喝的炼丹道人要更具高深莫测,慈悲宽厚之佛相。
面对佛道之流,以往范城还有些心理上的仰视敬畏,但是,极巧的是,在范城前往西藏前,帝都轰轰烈烈的揭穿江湖骗术的活动已经展开了。在宫里蒙蔽君王的三个道士,被君王无情的砍掉了脑袋。
这个时候,范城对于佛道,心里就多了几分坦然。再者,他知道西藏活佛在藏土德高望重,但是范城认为,佛祖神仙什么的,都各有名的地盘儿,估计这位藏族活佛还管不到天朝的事儿。
面对活佛的问话,范城淡淡微笑,“大师傅,我朝陛下乃九五之尊,人王地主,身有百灵相护,命格尊贵,天下罕见,既便有难,凭我皇之英明,亦可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再者,大师傅既知过去未来,应该也能看到我皇陛下君临四海之英姿,恩加九重之威望。”范城从容自若,不慌不忙道。
活佛只笑不语,温润的眼睛落在朱子政的脸上,略一点头,“朱大人,第二次见了。”
朱子政行了礼,“大师傅,我们奉命出使藏地,来向大师傅问安。”
“你们的来意,我俱已清楚了。”活佛温声道,“这是王生命中的坎坷,是命运对王的考验,只有王自己才可化解。”
朱子政不急不徐道,“此乃藏地之内政,并非小臣可以参与。小臣此来,只是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大师傅。”
活佛微颌首。
“大师傅,我朝皇帝陛下与藏地青鸾公主乃姻亲之美。自公主殿下嫁予陛下,云贵与藏边贸易越发繁荣,我们给藏地的居民带来了更加方便丰富的生活用品。当然,我们天朝人也非常喜欢藏地的东西。”朱子政道,“天朝与藏地的友谊和平已经开启,我朝陛下本着亲近友爱之心,视青鸾公主为心爱宝物。只是不知藏地焉何要在鞑靼与我朝开启战端时,要送紫鸢公主与鞑靼人联姻呢?”
“听闻,在你们仁宗皇帝时,亦曾谴昭和公主下嫁鞑靼可汗。”能做活佛的人,其智慧绝不能令人小觑,活佛微笑,“而那个时候,鞑靼人屡犯藏地边界。藏人派使臣去仁宗皇帝那里,并没有得到理想的答案,但是,我们与云贵一直保持着非常和平的交往。”
一句话,把朱子政与范城俩人都堵了嘴。
活佛温声道,“我想,对于天朝,藏地是独立的存在,我们并不是天朝的附属。我们与天朝接壤,当然,也与鞑靼人接壤,我们与天朝联姻,是为了和平。那么,我们与鞑靼人联姻,自然也是意在此处。我们藏人,非常向往和平。你们的皇帝对我们藏人或许有些误会,但是,请使臣代以对你们的皇帝传达我们藏人的真诚之意。”
范城依然保持着风度与微笑,“大师傅,您或许误会了。我朝陛下并非对藏地与鞑靼的联姻有什么意见,让我朝皇帝不解的是,听说,紫鸢公主嫁到鞑靼,尚有千余名藏兵跟随。您也知道,鞑靼人最擅轻启事端,近来,因鞑靼人无礼叩边,其中鞑靼三王子为我朝将士俘虏。我朝陛下乃不世出之圣君,如今云藏边贸一事最先就是由我朝陛下一手主持,方有如今新城繁荣。这也只是我朝陛下万千智慧中最不起眼的一点儿。如今鞑靼无礼在先,他日,我朝陛下必当杀入鞑靼,鞑靼人最终将会为自己的无礼粗鲁付出代价。”
“但是,令我朝陛下不解的是,贵国为何会派军队予紫鸢公主呢?我朝与鞑靼势必会有一战,紫鸢公主若是命身边儿的藏族勇士参战,战场之上,若有磕碰,这又该如何解释呢?”范城笑问,“算是藏人直接参战吗?”
“使臣莫要误会,藏人并未有此意。”活佛纠正范城,“紫鸢公主带去的是和平,而不是战争。”
“大师傅,我们的谈话并不能阻止刀枪的杀戮。我们云贵与西藏世代交好,皇帝陛下是镇南王殿下的亲子,这些大师傅都是知道的。”范城是个擅于观察的人,他自然能发觉活佛回答的郑重。当下,范城就知道自己抓住了这位藏人活佛的要害。范城开始展开自己臆想中的描述,道,“鞑靼人杀了我们天朝人,我朝陛下身为万民之主,必当为万民报此血仇。藏王自然也是藏民的主人,大师傅亦保佑着这片美丽的天地,我们天朝早晚要对鞑靼开战,这次,陛下派谴小臣而来,是真心的想保护我们天朝与藏人之间的友谊与和平,所以,请求大师傅能将紫鸢公主身边儿的藏兵召回藏地。不然,他日我天朝铁骑直取鞑靼,刀枪无眼,若是误伤,怕会有损我天朝与藏人之间的感情。”
活佛并未直接答应范城。
范城微笑,“使臣认为,紫鸢公主已经可以足够代表着藏人的和平,就像青鸾公主嫁与我朝陛下时一样,青鸾公主并未有一刀一枪相带,那是因为青鸾公主说,他相信我朝陛下是天底下最强大的男人,足以保护自己的女人。如今紫鸢公主下嫁鞑靼,却是刀枪军队一样不差,莫非仁明亲王殿下担心鞑靼人还不能保护紫鸢公主不成!抑或,是对鞑靼人并不信任,故此,要亲派军队与爱女护驾!若是如此,且听使臣说一句实在话吧。这样惊心动魄的联姻,不要也罢!”
“大师傅也知道,青鸾公主不仅带去了藏人的友谊,同样带来了我天朝丰富的物产,藏人的生活更加富饶丰美。与鞑靼联姻,紫鸢公主给藏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