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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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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盈玉也不避嫌了,连忙去找林永裳。

林永裳看起来心情不错,还在院子里弹琴呢,琴技也颇是不凡。徐盈玉远望去,林永裳长衣广袖,人物俊秀,怎么看都透着股子雅致。

这样一想,徐盈玉愈发觉得林永裳还真不像普通农家出身。

徐盈玉以前常听父亲念叨,说起朝中青年俊才,就常提到林永裳。此人寒门出身,却颇有才干,年纪轻轻已跃居高位。说起来,林永裳深得两朝帝王信任,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哪。

太上皇喜欢他,林永裳从普通的翰林到五品御史,升至左都御史,再迁理藩院尚书。接着新皇登基,一些老臣都没他幸运,直接外放一品总督,眼瞅着若是淮扬三年顺遂,怕林永裳未至不惑之年就要入阁了。

这种升迁之路,徐叁都羡慕的紧,何况别人。

乐山通禀后,请徐盈玉过去。

林永裳笑着请徐盈玉到屋里品茶,徐盈玉哪有喝茶的心哪,形势上呷一口,做做样子而已。见乐山退下了,室中再无他人,徐盈玉搁下茶盏,低声问,“是真的吗?”

“自然是无稽之谈。”林永裳笑岑岑地,让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爽朗之气。

徐盈玉却忽地心头一紧,黯然叹道,“我知道是真的。”当然,徐盈玉这样说,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很奇怪,有的时候女人的直觉,会比任何证据更加接近事实的真相。

林永裳浅笑,面儿上不露分毫,低声提醒道,“徐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此事,说简单也简单,凡犯罪为奴者,身上皆有烙印,一验便知。”徐盈玉浅声叹道,“你位居一品,朝廷不会坐视你被冤枉,但是你这个位子,多少人盯着瞅着嫉妒着,恨不能你出事。这件事,又非同小可,关乎你立身之根本,朝廷不会不查的。”

林永裳露出无奈的神色,“徐大人,你这是由何而来啊?”那一脸的无辜,任你火眼金睛也瞧不出半分假来。

徐盈玉向来自信,也被林永裳这神态弄的有些自我怀疑起来。不过,此事关乎的并非林永裳一人,徐盈玉自有办法,她来之前早有心理准备,直接道,“你脱了衣裳给我看一下,让我安心。”

林永裳吓一跳,手里的茶盏险些掉地上,连忙将茶盏放在几上,摆手,“这怎么成?男未婚女未嫁的。”这女人疯了吧!这么说着,林永裳还小心翼翼的瞟了徐盈玉一眼,生怕徐盈玉再生出什么出人意表的招术来。

徐盈玉镇定道,“这也无妨,若你身上没有奴印,我看一眼,你也没什么损失。若是有,你早晚是个死,我也没什么损失。”

林永裳再也没见过徐盈玉这样的女人,愁的要命,“唉哟,我说徐大人,您可别跟我说笑了。若是叫徐相知道,我就完了。”这个时候若是得罪了徐叁,岂不是自嫌死的慢吗?

“现在不脱,日后朝廷来人验身,你要不要脱?”徐盈玉完全没有女人的羞怯,向林永裳。

这哪是女人哪!有这样说话儿的吗?林永裳气地,“我就是脱,也不能在女人面前脱。”

徐盈玉优雅起身,逼至林永裳跟前,淡淡道,“那就只能得罪林大人了!”

有句老话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这句话当然不是简单的说秀才与兵之间的事儿,它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当斯文遇见暴力,往往是处于劣势的。虽然人类的文明再不断的进步,但是,在最关键时刻,起关键作用的往往不是人类引以自豪的文明,而是人类天性的暴行!

林永裳自认还算有几分本事,他也没料到自己会栽到一个女人的手里。

可是,也没人告诉他徐盈玉手上还有几分功夫啊。也不知徐盈玉怎么一拉一拽,接着一手刀劈到林永裳颈后。女人力道有限,这一下子没把林永裳劈晕,奈何徐盈玉效率高,她连劈三回,精准的落在同一个地方。林永裳连呼救都来不及,眼睛一翻就倒地上了。

整个动作不过在片刻之间完成,林永裳直接翻白眼儿了。后来,林永裳评论徐盈玉的那三招两式,也只够对付他这样的弱书生了。

林永裳一个大男人,即便平日里瞧着瘦削,份量也是有的。徐盈玉只能半扶半抱的将林永裳缓缓的放到地上,徐盈玉头一回干这样的事儿,大家闺秀出身,她觉得自己兴许是疯了,心脏在胸口呯呯直跳,恨不能从胸口跳出来,两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个时候,徐盈玉不想再听林永裳那些伶牙俐齿,她得得到最准确的消息,才好早做准备!

其实奴印也不可能打在屁股上,一般就直接烙肩上。

极力的控制住颤抖的双手,扒开林永裳的衣裳,只见其左肩之上,一个狰狞的印迹跃入眼帘,徐盈玉的心突地一沉。

117、更新 ...

林永裳几乎不想对于徐盈玉的行为有什么评价,他现在恼火的很,脖子都是歪的。

徐盈玉毕竟不是专业的敲人闷棍的选手,虽然把林永裳敲了个愣不防,结果就有些力度失控,林永裳醒后,脖子就扭了筋,一时间不敢正过来。

徐盈玉只得请张太医来给林永裳看脖子。

张太医教了林永裳的小厮两手儿如何给林大人按摩,争取早日恢复林大人气宇轩昂的风姿。徐盈玉也没料到自己首次出手就这样重,现在人家林永裳还是总督呢,结果她把林总督敲成这副歪相,徐盈玉心里颇有几分过意不去。

徐盈玉时不时的来瞧一瞧林永裳,还给林永裳带了些点心。林永裳此人喜食甜食,豆沙莲蓉的,看在点心的份儿上,林永裳也就不与妇道人家计较了。不过,还是免不了教育徐盈玉一通,“你这丫头,什么事儿都敢干。亏得本大人不与你计较,你说说,若是换第二个人,传了出去,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

眼瞅着要掉脑袋了,难得林总督心理素质好,还想着她怎么办!

徐盈玉实在不想藐视林永裳此话,心道,你还是担心自己的脑袋去吧!索性道,“尝尝点心吧。”正好堵嘴。

林永裳吃了两个,还挑徐盈玉的理,“看,说你吧,你又不高兴,还拿东西堵我嘴。”

“这也不是没堵住么。”徐盈玉倒盏茶递给他,“接着堵。”

林永裳接过来喝茶,叹口气,对徐盈玉道,“你别担心,那些药材还有用处,不会连累你的。”

徐盈玉默默,良久道,“林大人于朝廷多有功绩,功过相抵,未为可知。我已经写信给家父,希望他能代为转寰。”

在这个时候,徐盈玉能有这种动作,林永裳动容,“多谢徐大人了。”真心告诫徐盈玉,“以往徐大人与我多有避讳,如今还是像以前那样为好。骤然疏冷、骤然亲热都会叫人起疑。”

徐盈玉点了点头。

林永裳还没想好要如何自辩,他还摸不准帝王的心思。因为既然赵家敢拿这件事弹劾他,想来已有充足准备。

一个人不可能脱离群体单独生活,人是群居动物。除了户籍记录,再严密的安排也会有破绽,只要存心找,总会有的。

林永裳这样犹疑不定着,却先等来的是明湛的密信。

明湛在信里就问他一句话:卿姓什名什?

林永裳忽然福至心灵,回了明湛的亲笔信。接着又铺开素纸,研出一池好墨,悬腕亲书,不一时,书信落成,密密装好,遥寄帝都。

明湛先前还不知道范林希为何方神圣,拜赵青怡所赐,早已入土的范老先生重新进入帝王的视线。

着人一查,哦,原来是炮灰。

此人学问好,且受仁宗皇帝信任,不然也不能被聘为戾太子之师。但是,怎么说呢,这样的人硬是没把戾太子教好,结果戾太子倒台。范林希于春闱案中被牵连,病死狱中,家小发配为奴。

范林希的老家原就是甘肃,仁宗皇帝发配他的家小去西北为奴,其实真是好意。就是如今,也不知道这家人怎么个着落了。

只是如今的规矩,若是林永裳为范林希的孙子,他是绝对没有资格参加考试进而做官的。这要是查出来就是欺君,何况林永裳做御史时拉了不少仇恨,一时间朝中要林永裳下台的呼声此起彼伏,无数人为此目的暗暗使劲儿。

明湛先是叫来沈拙言私下问几句,“见过你外公没?”

沈拙言摇头,“陛下,臣自幼与母亲舅舅一相依为命,家里也没其他人了。”沈拙言是真的不大知道,但是他也不是傻瓜,这么些年感觉也能感觉出来了。自个儿家与别人家不同,长辈全无,别说外公,就是自个儿亲爹,沈拙言也完全没有印象。

明湛换个问题,“那你父亲呢?”

“听母亲说,早就害病死了。”沈拙言并无隐瞒,一双眼睛,鹿一般纯净,看着就不像扯谎的。

明湛问,“那林永裳身上有没有什么烙印?你知不道?”

沈拙言不是个特会说谎的人,尤其是他家里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皇上这样板着脸直言相问,沈拙言的心呯呯的跳起来,张张嘴一时说不出来,咽口唾沫,方大声道,“绝对没有!”

“看你一脸心虚的,没有?”明湛心里啧啧稀奇,林永裳那样的狐狸,怎么养出沈拙言这样有些迷糊,谎都会不撒的人。

沈拙言见明湛这样说,立时上举三根手指,发了个重誓,“臣若有半分不实之处,就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这年头儿的人发誓可不像现代人,发誓当玩儿的,明湛见沈拙言赌咒发誓的事儿都干出来了,摆摆手道,“行啦行啦,说这个干什么。朕是信得过你们甥舅二人的,林永裳做官做事做人都不错。不过有人这样说,朕找你来问问而已。你不必忧虑。”

他都快忧虑死了。沈拙言听明湛这样说,只得愁眉苦脸的应了。

明湛对于林永裳的案件并没有表示出太过重视的样子,虽然朝中已有人建议立案侦察,明湛道,“林永裳自辩的折子还没到,你们着什么急?”

刚自淮扬回朝的右都御史蒋文安道,“陛下,事关林大人的名誉,朝廷岂可草率为之,就是沈举人,身为林大人唯一的外甥,例行问话,也未为不可。”

这个提议倒也中肯,朝中并没有什么人反对,就是林永裳的恩师李平舟也是隐隐赞同的,明湛道,“朕已经问过沈拙言了。”

皇上既已问过沈拙言,且未说林永裳出身有异,结果可知。蒋文安立时赞道,“如此,可证明林大人一半之清白了。”

却有人持不同意见,给事中宋珠玉道,“淮扬之地乃南洋之门户之所在,林大人节度三万淮扬精兵,臣以为,宁可错疑,不可错过,还是将林大人叫回帝都问询比较妥当。”

御史方慎行立时驳道,“宋大人此话不妥,林大人乃淮扬一品总督,朝之栋梁。什么叫宁可错疑,不可错过。今日不过是有人编排林大人的身世,就要将一品总督召回。淮扬事务万千,盐课改制正是关键,无一日可离得林大人。今日有人污蔑林大人的身世,就将林大人召回。天下八位总督,莫非日后也仿此例?但有参劾,就急召大员回帝都?若都是这样,外任大员每日皆忙着答辩官司,其它事倒不必做了。”

方慎行原是五品给事中,因为给皇上推荐道人炼丹,为半朝人所唾弃,若不是明湛照拂,早被诸臣人道毁灭了。如今明湛将他放到御史台去,方慎行是憋足了劲儿的想翻身赚个好声名。他出面支持林永裳,不为别的,第一,看皇上这意思,小沈举人还好好儿的办着皇家报刊,方慎行认为皇上并对林大人动怒的;第二,林永裳就是从御史台出去的,在御史台有些根基;第三,林永裳还有个首相李平舟做老师呢。

方慎行算计的精到,他认为自己此时出来,能给皇上、李平舟、朝中林永裳的朋友们留下个好印象。哪知方慎行的声名实在不佳,宋珠玉一见是他,顿时怒眉竖目,斥道,“汝等奸倿小人,还敢在朝中大放厥词!”

方慎行气的哟,他这会儿正在攒好人缘儿呢,听到又人有骂他是“奸倿小人”,气也不打一处儿来,不过方慎行还有些小城府,他也不恼,淡淡的只管说正事道,“林大人国之重臣,还请陛下体恤朝臣之尊严,不要误中奸人之计策,离间了陛下与朝臣之间的感情。”话到此处,方慎行肃容道,“臣亦是朝中之臣,臣之所言所行,不为林大人,为的是朝中所有臣子。今日林大人外任如此,他日再有外放者,该效何法?”

“陛下三思,万不可轻信谗言。”这会儿才把宋珠玉的话骂回去。

宋珠玉恼道,“方慎行,你说谁进谗言?”

方慎行冷眼道,“自然是小人进谗言。”

宋珠玉给方慎行气个半死,索性直接找皇上评理了,上禀明湛道,“陛下,臣一心为公,却被方慎行如此折辱,臣不耻与此等刁狂之人为伍!”

“好了,你们都是一片忠心,朕知道的。”明湛对着两个小喽啰安抚道,“上牙还有磕着下牙的时候呢,何况你们呢。各有各的理,林永裳精明强干,国之重臣,淮扬之事,多倚重于他,何况如今林永裳的自辩折子尚未到帝都,你们也不必急着就吵吵。人家自个儿爹是谁,林永裳比你们清楚,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朕跟你们说,成日间弹劾外地大员的折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着,若个个儿就要把人召回帝都断案,国家朝廷之事谁来处理?”明湛道,“你们既是为国着想,就再多想一步。如今你们站在金殿之上,他日,你们就兴许会外放为官,一方主政。若事情落到你们自己身上,要如何?朕若是因为一封奏章便将你们大老远的隔三差五的召回来,你们心里会不会骂娘?”

欧阳恪出列道,“陛下,赵青怡的折子里除了对林大人身份的怀疑,还搜集到了若干的证物证人。虽然臣也深信林大人的品质,不过毕竟与林大人出身有关。真金不怕火炼,是否于刑部先暂时开审此案,待到林大人自辩折子一到,清白与否,自然知道。”

欧阳恪一部尚书亲自说了话,这个时候方慎行的等级明显不够了,徐叁出列道,“如今林大人自辩折子未到,便经刑部,岂不就是定案了吗?林大人国之重臣,大大不妥。臣以为,暂且交与大理寺,不必开审,只命大理寺将赵青怡送来的证人证物的安置好就是了。待林大人的折子到了,再行公议既可。”

李平舟也得为自己的学生说话,“臣附议。”

王叡安亦道,“臣附议,林大人一品总督,位高权重,遭人弹劾再正常不过。若不待林大人自辩,便开审此案,朝中大员尊严何在?”

明湛依允。

沈拙言回了家,他都要愁死了。

别人不知道舅舅身上有什么印迹,他可是知道的。

要说这甥舅二人,平生最大的秘密也就在此了。沈拙言的历练胆量,完全不能跟林永裳比,林永裳就是死到临头糊弄人,那都是一套一套的。沈拙言就显的生嫩多了,本来就没说谎的本事,他还敢当面儿欺君,发下重誓。沈拙言觉着,自己这一辈子没什么希望了。

正唏嘘感叹的为舅舅担心着,吴婉命人送了一筐螃蟹来,沈拙言想了想,没收,让家人给吴婉退了回去。

没半个时辰,吴婉亲自来了。

自家都要破产灭门了,哪个还敢追求姑娘呢,沈拙言垂头丧脑的没个精神,“吴大人如今也忙,男未婚女未嫁的,咱们还是避嫌的好。”什么结果都不知道呢,沈拙言也不想连累吴婉。

吴婉看了沈拙言一会儿,淡淡道,“林大人还没怎么样呢,看你这德行,真没个出息。”

沈拙言有些恼,瞪吴婉一眼,嘟囔道,“我是没出息,你赶紧回吧,没事儿别来我家。”

吴婉气的,真想赏沈拙言俩耳光,问他,“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若是我没有误春闱,这会儿也能帮上舅舅。”沈拙言有几分懊恼。

“就算中了春闱,也不过是个七品翰林,芝麻粒儿大小的官儿,连站朝的资格都没有,你也没那个本事帮林大人。”吴婉刺沈拙言一句,见沈拙言面色实在不佳,问他道,“这个时候,倒是有个法子,不知你愿不愿意一试?”

沈拙言一听,忙起身给吴婉赔礼,“先前多有唐突姑娘,还请姑娘赐教于我。”沈拙言对于吴婉的本事,可是相当佩服的。

“你可以联姻。”吴婉淡定道,“你还没有成亲,这个时候,你选一个得皇上太后看重的人联姻。天下人就会想,这是不是上面的意思。只要给人以这种感觉,林大人便有可施为转寰之处。”

沈拙言写文章时灵光,这会儿倒笨了,一时没明白吴婉的意思,“我,我哪儿认识这种人哪?再说,这样人家儿的姑娘,人家也瞧不上我。我,我对你……”瞅一眼吴婉,意思不言而喻。

吴婉心里真是既笑且叹,她再也没见过沈拙言这样呆头笨脑的人了。吴婉沉一沉心,脸上有着火辣,语气依旧控制的淡淡道,“不才,只得毛遂自荐了。”

“啊?”沈拙言眨眨眼,仿若没明白吴婉所言何意。

吴婉望向沈拙言,叹道,“以往我一直觉得配不上你,你有大好前程,娶我这样的女人,怕你日后后悔。今天你家有难,我愿意与你联姻。若皇上看不中我,也不会用我一个女人做事。沈公子,这一次,算我对你家有恩。你要记得我的恩德,他日若有负于我,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吴婉说着威胁的话,沈拙言却觉得比任何仙乐妙音都要动听,感动的泪都流了下来。抬袖子抹一把泪,沈拙言又抽了一鼻子,大着胆子握住吴婉的手,哽咽道,“我家这个样子,我不想拖累你。还是等等吧。”

“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配得上你。”吴婉镇定的说,拿帕子给沈拙言擦擦眼泪,问他,“你的户籍本子呢。”

吴婉行动之效率,第二日就办妥了法律程序。

林永裳为官清廉自持,也没留多少银子给沈拙言。沈拙言自个儿也没家底儿,这娶媳妇总得备聘礼,沈拙言只得去请教自己的好朋友,魏子尧。

魏子尧给沈拙言吓一跳,捶沈拙言一拳,笑赞,“你可真有本事啊!能娶到吴大人,你哪儿来的这样的本事啊!”

沈拙言虽然挺担心林永裳,不过,他早被吴婉给搞定了,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沈拙言也挺欢喜,笑笑,“子尧,你是成过亲的,这个聘礼到底怎么预备啊。”

魏子尧自然也不懂,但是魏家人多,魏子尧借了两个知礼的嬷嬷给沈拙言,还问他,“你银子够不够啊?”

“还成。”

魏子尧想着沈拙言平日里穷不拉唧的,从屋里取了几张银票给他,沈拙言死活不肯收,魏子尧道,“当你预支俸禄吧。吴大人那样有钱,你也不好太寒碜的。”

沈拙言道,“我家什么样,人尽皆知的。吴大人不会嫌弃我的。”

“女人跟男人怎么一样呢,再说,你也要正经的摆几桌水酒。”魏子尧把银子塞给他,道,“去信跟你舅舅说一声,你这边儿也要有个长辈出面的。”

沈拙言都应了,又请了魏子尧正日子时帮他迎亲。

沈拙言走了好一会儿,魏子尧都赞叹沈拙言的好福气。看沈拙言呆头呆脑的,竟然娶了这样精明的一个媳妇。

明湛消息灵通,听闻了沈拙言的喜事,对阮鸿飞赞道,“吴婉这个女人当真是厉害。”

阮鸿飞道,“林永裳一品总督,沈拙言又是举人出身,若没有这个当口儿,吴婉想嫁沈拙言,是门不当户不对,怕她心里也没底。这个时机,倒是选的好。只要吴婉帮林永裳度过此次危机,林永裳必定心里感激于她,对这桩婚事,还有什么好说的。”何况吴婉本身厉害能干,已成婚姻,且对林永裳有恩,再怎么着,林永裳也只得欢欢喜喜的认下这个外甥媳妇了。

118、更新 ...

林永裳正天天琢磨着他的信是否到了帝都,然后皇上会是个什么处置啥的,不承想,他外甥的信快马加鞭的来了。

由于如今沈拙言在帝都也算小有名气,他求了求驿站,用官道快马寄到总督衙门的。

林永裳还担心外甥出事,结果打开信一看,林永裳当下目瞪口呆,这怎么突然要成亲了呢?还不是与别人,正是沈拙言跟他提过的吴婉。

林永裳一看到吴婉的名儿,当下愁白了两根头发丝儿。

对吴婉,如果做为单独的一个女人看待,林永裳也得说一声厉害,佩服人家。单单薄薄的一个女人,能到这步儿,实在不容易。

可是,搁天底下问问,吴婉再能干,谁有胆子娶她为妻么?

如今,他这傻外甥就生出了这样的豹子胆来。

林永裳几乎可以预见外甥下半辈子在这样厉害的女人手里讨生活的模样,当下一声长叹。

其实林永裳心里也明白,吴婉在这个当口,还能义无反顾的嫁给沈拙言,说明这女人也有几分真心。罢了,万一他有个好歹,怕是沈拙言要被牵连报复,如今娶个厉害老婆,林永裳也能放下心来。

同时,徐盈玉接到吴婉的信。

林永裳这信还没看完,徐盈玉就过来了,笑道,“恭喜林大人了,小沈举人大婚之喜。”

“徐大人的消息倒比我还灵通三分。”林永裳将信折好放回信封里,请徐盈玉坐。

乐山奉上茶,徐盈玉笑饮一口,很为林永裳高兴,“吴大人写了信给我,托我为她办些嫁妆送回去。”多么难得的机会,吴婉此时能与沈拙言大婚,绝对是帮了林永裳一回。

吴婉虽然品级不高,却是御前红人。帝都不知多少人怀疑她与皇上关系匪浅,不然,皇室怎么可能如此重用一个女人。

当然,这都是嫉妒人家吴婉,说些酸话而已。

由此可见吴婉与皇室的关系了。

吴婉的眼是亮的,手是快的,此时嫁给沈拙言,由不得人们不多想:若林永裳要倒灶,吴婉怎肯在此时嫁给沈拙言。吴婉的举止,让林永裳的处境大为好转,尤其是对朝中那些持观望态度准备落井下石的大臣们绝对是一个不可忽视的警醒。

林永裳是何等通透之人,何况林永裳自来脸皮极厚,当下便道,“如此,一事不烦二主,我也只有拙言这一个外甥。唉呀,我也没料到拙言这么快大婚,以前还想着等他中了进士再说呢。”

徐盈玉翘起唇角,笑道,“林大人一个人打光棍儿就罢了,小沈举人的婚事难道你也不急。”

林永裳嘿嘿一笑,倚老卖老,“年纪大了,还想拙言多陪我几年呢。”

徐盈玉懒得与林永裳逞口舌之快,问林永裳,“林大人准备置办些什么,依林大人的身份,总不好拿些破瓷烂瓦的东西去顶数儿吧。传家宝没有也得金银铜锡,样样俱全,方是体面。”

“某家寒门,哪里来的金银珠宝哦。”林永裳盘算着兜里的银子,露出抹不好意思的笑,摸一摸鼻子,对徐盈玉道,“不知徐大人宽裕否,可否借本官些个银两?下次发了俸禄,本官再还徐大人。”

徐盈玉直恨自己腿贱过来,还被讹一笔。徐盈玉道,“公私分明,这可是要还利息的。”

“行行,”林永裳厚脸皮的跟着讨价还价,“就按官息吧,徐大人,咱们也是同僚么。”若是高利贷,林永裳不一定会还的起。

林永裳实在不宽裕,他还借了徐盈玉二百两银子,才置办了一份儿稍为体面的聘礼,跟着吴婉的嫁妆一并送回帝都。

难道吴婉就特别稀罕江南的东西做嫁妆么?还特意要劳烦徐盈玉,无非是借盈玉的嘴向淮扬官场说一句话而已。

林永裳似往常到衙门办差,摇摇晃晃的淮扬官场终于再次稳定下来。

“梁大人,淮扬军如今练的如何了?”林永裳问淮扬巡抚梁东初。

梁东初谦恭禀道,“在永定侯操练,队列齐整,彪悍非常。”

“听说,梁大人与永定侯似有不预?”林永裳看一眼梁东初,梁东初汗都下来了,若是林永裳下台,他身为淮扬巡抚,暂理淮扬军政的机会非常大。

如今淮扬这块儿肥肉,有机会者,谁不想啃一口。

梁东初就有些跃跃欲试了。

谁晓得这风向,今日东南,明日西北的,忽然之间,林永裳又把总督的椅子坐稳了,故此,急惶惶的去与永定侯套交情,还没把交情套好的梁东初就有些打眼了。

梁东初忙道,“下官于军务上完全是外行,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若不是有人说永定侯日日操练,有扰民之处,下官也不会想到去那里看看,结果倒是下官言语不慎,惹得永定侯不悦。还得请大人代下官跟永定侯说和一二。”

林永裳似笑非笑,“永定侯日日操练,哪里有空去扰民呢?梁大人轻信了,这个毛病可不好。”

“大人教训的是。”

“再者,如今朝中弹劾本官的本子颇多,说不得什么时候这总督之位就得易主。”林永裳道,“梁大人身为巡抚,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得在淮扬挑大梁。军政不和,向来是官场大忌。”

林永裳见梁东初面色尴尬的紧,连遮掩都掩不住,哈哈一笑,“梁大人年长本官数岁,论官场经验自然不需本官多说,本官真是班门弄斧了。梁大人不要笑话本官才是。”

梁东初讪笑,“林大人说笑了。”

沈拙言要成婚,林永裳的宅子也不怎么宽敞,好在如今林永裳在外任职,不然舅舅与外甥媳妇挤在一个院里,就惹人笑话了。

沈拙言与吴婉商量,将宅子加两道墙围出两个院子来,只是这样有些窄了,吴婉笑一笑,“只是暂时住着,无妨的,将来林大人成亲,肯定要另买大宅子的。”

“嗯。”沈拙言有些歉疚,“我这样穷,除了一颗真心,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吴婉笑,“那倒不是。”甜言蜜语这样会说。

“婉娘,你来看看我写的请柬吧。”沈拙言拉过吴婉的手,吴婉拍开他,“还没成婚呢,别动手动脚。”

沈拙言咂巴下嘴,“早晚不得拉啊。”真是搞不懂女人哦。

吴婉瞪他,沈拙言马上改口,赔笑,“知道啦。婉娘,这边儿请。”

吴婉唇角微翘,随沈拙言看客人名单,要如何摆酒,如何迎客,如何设彩棚等等不一而全,就是沈家装修房子,都是吴婉给沈拙言介绍的工匠班子。

吴婉虽然认得字,文采书法那绝对没办与沈拙言相比的,沈拙言笔走龙蛇,先交自己认识的朋友列出来,如魏子尧徐秉堂等人,然后就是林永裳的同僚们,沈拙言道,“也不知道舅舅的同僚们会不会来?”

“这有何妨,别人不请,我听说李相是林大人的座师,只要请得动李相,底下人儿一准儿的来。”吴婉提醒沈拙言道,“还有徐相,徐相家的嫡女,就是徐大人,你还记得吧?”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老头儿,能把徐女官忘了吗?”沈拙言道,“我连秉堂也请了。”

“徐秉堂请不请的,一定要给徐相下帖子。徐姑娘去了淮扬开善仁堂的分号,林大人身为淮扬总督,于徐姑娘定多有帮衬之处。我听说徐姑娘一行人就住在总督府的。”吴婉眼睛半眯,带着一抹精明,“再者,我打听了,在朝上徐尚书有为林大人说话。徐尚书又是帝师,你下了帖子,再亲去说一声,徐尚书已经把人情给了林大人,定会一给到底的。”

吴婉道,“只要把徐相与李相都请了来,请谁,谁不来呢?”

“照我说,林大人远在淮扬,如今怕是赶不回来,咱们在大婚,长辈总得有。”吴婉笑,“师父师父,尊师如父。李相是林大人的座师,也就相当于林大人的爹了。你干脆就把李大人当做长辈,请他来给主婚,更是体面。”

沈拙言点了点头,“虽然李相一直不怎么喜欢我,不过这会儿也只有硬着头皮上门了。”

“他怎么不喜欢你了?”吴婉却是舍不得沈拙言贸然碰壁,若是被人羞辱了可如何是好,吴婉忙问。

沈拙言道,“上回我不是喝多了误春闱了么,打那儿起,李相见到我就先哼哼。自从上回我写赵家那事儿,他对我连哼都不哼了。”

“这没事儿,只要不打不骂的,你就忍着点儿吧。哼哼两声算什么。”吴婉还当啥事儿呢。

沈拙言道,“我先请徐秉堂一回,让他先帮咱们在徐相面前探探口风,说两句好话。”

未婚夫妻二人就这样有商有量的将客人的人数儿定了。

李平舟对于沈拙言要娶吴婉一事,颇有点儿不感冒。

只是李平舟接到了学生林永裳的来信,林永裳信中自陈只有这么一个外甥,世上唯一之亲人。如今他六亲皆无,又不在帝都,请求李平舟为沈拙言主持婚事。

李平舟那是真心欣赏林永裳,他对林永裳颇多照顾,甚至将清廉自持的林永裳隐隐的视为接班人的意思。

沈拙言来了,李平舟也没甚好脸色给他。因为他一看到沈拙言就会想到此人醉酒误考之事,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又要娶个失身商女为妻,还是个泼妇!

“师公,徒孙给您请安了。”沈拙言深深一揖。

沈徐的婚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只是李平舟深觉沈拙言没福,那个,那个,原本他有个小孙女儿呢。如今十三,再过两年,正当妙龄。那会儿,也是沈拙言再赴春闱之时,若是沈拙言高中,着实是一桩上好的婚姻。倒是这小子有眼无珠,如今要娶泼妇!

李平舟哼了一声,“坐。”

“我听说师公喜欢喝铁观音,正好新近得了些,拿来孝敬师公。”沈拙言笑。

李平舟吩咐,“福子,把拙言送的新茶来煮一壶。”

小厮领命退下,沈拙言开始废话,“师公瞧着面色不错。”

“有事你就直说。”沈拙言来的并不勤快,当然李平舟也不怎么喜欢看到他,尤其是现在沈拙言要娶吴婉的时候。若是早知沈拙言这么眼瘸,他就该早些与林永裳把事情定下来的。看着傻呼呼的傻小子,这不就被女妖精骗了么。

沈拙言讪笑,“师公,我年纪也不小了,于仕途一事无成。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家无恒产,又无本事,相貌平平,如今幸得淑女青睐。我已经与舅舅说了,想娶吴姑娘为妻。舅舅看吴姑娘德容言工,样样俱全,也同意了。”

“只是舅舅不在帝都,也只有师公是我的长辈了,我想着劳烦师公帮我主持婚礼。”

“素卓已经来信说了此事。”李平舟道。

沈拙言既惊且喜,挠挠头道,“我竟然也不知道。”起身向李平舟致谢,“多谢师公。”把事情砸瓷实了。

李平舟叹道,“这有什么。素卓是我的爱徒,你如同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徒孙了。你们没个长辈,我代为张罗亦在情理中。只是,这婚事,你不再考虑考虑了?”

李平舟倍觉可惜,“凭你的文采,下一科春闱十拿九稳。”沈拙言与林永裳不同,林永裳既清直又颇有谋略手段,是天生的政治家。可是沈拙言相对于林永裳却显的有些笨拙,可是,沈拙言性情纯良,是个可靠的孩子。李平舟愿以孙女相托,也是看中了沈拙言的品行。

自从沈拙言主笔皇家报刊,算是御前小红人儿,不过沈拙言身上从未染半点儿纨绔气息,如今仍旧坚持每日读书习文,颇是难得。

“中了进士,帝都名门淑女,求何不得?”李平舟问。

沈拙言笑笑,“师公,如今舅舅遭人陷害,吴姑娘愿意与我患难相随。他日,我中了进士,怕是难找这样一个人了。”

“听说师公当年为人陷害,远走岭南,师祖母依旧相随左右,照顾师公的生活,多年来,患难扶持,情深意重。”沈拙言拍一记李平舟的马屁,“徒孙颇是羡慕敬佩。”

李平舟忍不住笑,薄斥一句,“倒学会拿我打趣了。”

李平舟不是没有怀疑过林永裳的出身,而且,林永裳位居高位,却一直未婚,更是惹人相疑。只是李平舟还记得范林希,那是个相当不错的老人家。李平舟的性情再耿直,也是在政治中心打拼的人了,他非常明白,若范林希不是戾太子的师傅,那么,很可能,范家是另一种结局。

何况,当然他为方皇后所陷时,范林希曾当朝为李平舟说话,“平舟素来耿直,陛下若杀之,难免寒天下臣子之心。”于是,杀头改发配,一走三千里。

如今,不论林永裳出身如何,李平舟也不能对林永裳袖手旁观。

不同于李平舟对林永裳的感情,徐叁是个无利不早起的家伙。

他之所以会为林永裳说话,自然有徐盈玉的功劳,不过徐叁另有算计:林永裳这家伙,三十了还不娶妻,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虽然徐盈玉说了若干条希望父亲为林永裳进言的理由,不过,徐叁十分怀疑女儿是不是与林永裳日久生情什么的。

男未婚女未嫁的,自家闺女生的好性子好,简直没一处不好。林永裳么,当然也不赖,比起以前那个曾静是甩出三座山去都不止。

只是,林永裳不成婚,是不是身上真有什么官奴烙印,还是有啥隐疾来着?

一想到这里,徐叁又有些站不住脚,他忙写了封信给自家闺女,千叮咛万嘱咐:如今你爹与李相正使劲儿往外捞林永裳呢,哪怕真有官奴烙印,也最好把那块肉割下来就说被狼咬了。

再隐讳的提了提:闺女,你年纪不小了,虽然帝都的毛头小子不少,只是老爹我看来看去都没有能配得上我的爱女的。若是闺女有什么认识的俊杰,反正家里也不是迂腐的人家儿,只要闺女喜欢,基本上家里父母也不会说什么就是了。二婚么,主要看你的意思啦。

明湛也认为,林永裳其实没那么容易下台,虽然林永裳是没啥背景,但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林永裳也不是白当的。

该结交下的同僚啊,恩师啊,人家都结交下了。而且,真有像徐叁、李平舟这样的人下死力气的捞林永裳。就从林永裳自己说,人家对自己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也有着准确的估计。

任谁也没有料到,沈拙言婚礼上会生演出现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变故来。

119、更新 ...

徐盈玉接到她爹的信,简直无语了。

这种信,徐盈玉是万不能给林永裳看的,不过还是将大致意思与林永裳说了,林永裳再次道,“多谢徐相援手。徐大人于我颇多援手,我竟是无以为报。”

徐盈玉笑,“林大人不必这样说,倒叫我想起凡戏本子里头,有落难小姐,一句‘无以为报’后,必跟着句‘以身相许’的。”

竟然被调戏了?林永裳柔和的面孔呆了一呆,眼睛微眯,再次拿出长辈作派来,连忙摆手,正色道,“丫头不可胡说,哪里女孩子这样说话的,叫别人听到,你可就难嫁了。”

徐盈玉唇畔含着一缕笑,“这个么,林大人就不必为我担心了。”

等闲女孩子听到嫁人之话必定娇羞,而后遁逃。林永裳觉得徐盈玉越发难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谁晓得人家徐盈玉泰然自若,依旧不动声色的坐着,倒是叫林大人有些娇羞了。林大人只得对徐盈玉笑,“这个,又是晌午了啊。”您也该回去吃饭了吧,姑娘。

“是啊,难得今日休沐。”徐盈玉不接林永裳的话,反而道,“上次尝了林大人的鸡汤,的确美味,我几番回味,令家中小婢学做,奈何小婢粗笨,做了几回都做不出林大人的味儿来。”

这话说的,林大人的味儿,林大人又不是鸡汤,能有什么味儿。林永裳对于自己再次被个丫头调戏,心里难免腹诽一二,对徐盈玉道,“这倒好说,只消请徐大人的婢女来,本官教她一教,也不算什么?”

徐盈玉安然微笑,“自来君子远疱厨,何况林大人这样的身份。若是传出去说林大人教我的侍女做汤,这成什么了?不得有人说我轻狂,就是对林大人的官声,怕也不雅。”

“既然林大人有心为人师,若不嫌弃我愚笨,不如教我一教,我来指点小婢,就再妥当不过了。”徐盈玉望向林永裳,“林大人以为呢?”

林永裳又不是呆瓜,何况就是林永裳颇以为呆瓜的外甥,也知道去追求佳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永裳这样猴儿精的家伙,又不是瞎子,自然也察觉出徐盈玉对自己的几分不同来。可是徐家对他有恩,人家徐盈玉屡次帮他,林永裳更不敢糊弄徐盈玉,艰难的开口道,“徐姑娘,某并无婚配之念。”

听到这话,徐盈玉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道,“我知道,身上有块儿疤,哪个还有脸成亲呢,没得耽误人家女方。就是叫我说,林大人也不该成亲。”

饶是徐盈玉这样说,林永裳也不生气,反赔笑,“徐姑娘说的是。”

面对脸皮厚比城墙的林永裳,徐盈玉觉得自己要生气,就是气死也是白搭,徐盈玉一笑,“我对林大人的终身大事没兴趣,就等着林大人洗手做羹汤了啊。”

“自然自然。”林永裳笑。

徐盈玉气的眼前发黑,恨不能再一拳将林永裳揍晕。

帝都。

明湛也收到了林永裳的信与自辩的折子。

此时便可看出林永裳之精明,他的一举一动俱暗合明湛的心意。

在明湛亲笔信上,林永裳回了一个范字。但是,他写的自辩折子则是自诉冤屈,将自己老林家祖宗三代的来历又摆活了一回。

明湛暗道,林永裳说的这样有名有姓的有底气,大约也是在闽地那个叫林家村儿的地方有相对严密的安排。

这个狡猾的家伙,也太聪明了吧。不过林永裳这样,倒也省了明湛的一番麻烦。明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回护林永裳,但是他不能罔顾群臣的怀疑,直接说林永裳无罪。

有人弹劾,林永裳得自辩,然后经司法审理调查,才能证明林永裳的清白。

林永裳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摸透了明湛的脾气,帝王肯重用他,这个时候还会写一封亲笔信相询,这就证明,帝王在某些方面,对他的信任真的是无以复加。

面对这份信任,林永裳并没有说谎。

林永裳的坦诚,再加上明湛本身也不太在意林永裳到底姓李姓王,但是林永裳肯说实话,自来君心难测,这样的有关性命前程之事,林永裳还敢对明湛说一句实话。于这一点儿,明湛认为林永裳颇值得一用。

将林永裳的自辩折子放置一畔,明湛再拆开林永裳的密信。

明湛虽然猜到了林永裳的身份,但是没想到,更大的惊诧在后面,沈拙言才是深藏不露的狗血身世男。

关于林永裳的事,明湛问过沈拙言。可是沈拙言完全是个迷糊,他连自己爹是谁都不清楚,生下来就跟娘在一块儿,没过几年,他娘死了,他就跟舅舅林永裳在一起。

实际上,沈拙言偶尔都会怀疑,林永裳是不是沈拙言他亲爹来着。

所以,明湛觉得连自己爹都不知道是谁的沈拙言,其实本身相当的不可靠。如今一看林永裳,明湛认真以为,还是精明强干的林大人可靠。

林大人将沈拙言的身份交待的一清二楚。

明湛一目十行的看完后,颇多唏嘘,转而交给了阮鸿飞。

阮鸿飞唇角一翘,“这才真是活报应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往常看来一副慈眉善目,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来。”明湛亦是感叹。

“人不可貌相,就是这个意思了。”阮鸿飞道,“看着和善的,不一定是真和善;看着可恶的,也不一定有多可恶。如今赵家的人证物证已到了大理寺,林永裳的自辩折子也到了,你又有的烦了。”

明湛身子一歪,不倒翁似的歪在阮鸿飞身上,“无妨,赵家的人证物证我都看了,没什么要命的东西。有李平舟徐叁援手林永裳,不会有什么乱子的。”

“人都到了吗?”善棋侯掌中把弄着两枚棋子问。

“父亲,都安排好了。”凤哲低声回禀,又道,“赵家的证人证物一路顺遂,林永裳倒也未曾截杀。我们这暗渡陈仓之计,倒是显得多余了。”

善棋侯笑,“若是林永裳知道来的是她,定会出手的。你别小看他,刚至而立便位居一品总督,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如果能让他为公子所用,胜算大矣。”

“是啊。”

吴婉要出嫁,怎么也得有个娘家。

祝翰林是吴婉嫡亲的舅舅,这个时候,也只得麻烦一回祝翰林了。

祝翰林对于外甥女能嫁给堂堂举人,尤其这个举人还有位一品总督舅舅,正经的书香门第,那真是与有荣焉。倒是祝大太太颇是发酸,他儿子如今尚只是秀才出身,吴婉随随便便就嫁了举人老爷,倒叫吴大太太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儿。

不过,在吴婉送给祝大太太两套上等金镶红宝石的头饰后,祝大太太满嘴里再没有一个不字儿,变着花儿的赞吴婉的好姻缘,又开始后悔没将吴婉说给自家儿子,这样的财势落到别人手,怎叫祝大太太不心伤呢?

倒是祝翰林有些担心林永裳的事儿,吴婉劝慰舅舅道,“我看陛下的脸色尚好,并未对林大人生疑,还赞林大人差使办的精细呢,大约只是小人造谣生事。曾参何人,犹有三人成虎之典故呢。林大人年轻而居显位,嫉贤妒能者,多矣。”

祝翰林此时方放下心来,笑道,“这我就放心了。”又从袖子里摸出个小匣子放到吴婉手里,“拿着吧,是舅舅的心意来呢。”

“舅舅,我还未曾孝敬过您呢,怎能收舅舅的东西。”吴婉并不肯收。

祝翰林叹道,“你来帝都,我未有能好好的照看你,心里颇是愧疚。我与你母亲是亲兄妹,如今你母亲早早去了,唉……罢了,这些事也不必提了。你舅母那个人,就是那样的小家子气,你不要与她计较。”

“舅舅说哪里话。”吴婉笑,“舅母对我亦没有半分不好。”也就没有推辞祝翰林的东西,想着以后有机会再填补回去就是。

祝翰林又找沈拙言说了会儿子话,至于是何内容,吴婉就不得而知了。

至晚间,祝大太太心里念叨着吴婉的家业,就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了,再三叹道,“小沈举人真是好福气,外甥女这样的能干。”

“原本你也能有这样的福气的,谁叫你不要来着。”祝翰林淡淡道。

祝大太太顿时哑了。

第二日,吴翰林将吴婉欢欢喜喜的嫁了出去。

沈拙言穿着大红的喜服,唇红齿白,当真有几分俊俏。只是能娶吴婉,沈拙言已是欢喜的有些找不着北了,啥时候看他都是一派欢喜傻笑的模样,徐秉堂与魏子尧那是帮着挡酒的,俩人暗地里念叨,“吴婉娘本就厉害,看拙言这没出息的样子,以后定是个惧内的。”

好在当天只摆了六桌酒,沈拙言朋友并不多,大部分是林永裳朝中的朋友,这就很够看了,朝中六位尚书,如今就来了两位,另外还有十几位,俱是林永裳朝中同僚,沈拙言以叔伯呼之,当然辈份最高的就是李平舟了。

沈拙言一桌桌陪过去,就听门外一阵喧嚣。

今日要用不少人手,除了吴婉那里的下人,沈拙言还自魏子尧那里借了不少人手儿过来,此时院中正是欢笑祝贺之语不绝,门外却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尖嚎,“我是林永裳的亲娘,为何不能进去!”

推搡过后,一群粗布缯衣的男女老少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粗手大脚的老妇,头发灰白,嗓门亮堂,眉目俱是久经风霜之色,开口便是,“我是林永裳的嫡母,范沈氏。”

沈拙言眼睛瞪圆,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徐秉堂偷着狠掐沈拙言一记,沈拙言方醒神儿,大步出了堂门,对院中老妇道,“这位太太,我舅舅姓林,可不姓范,你不要道听途说便认错了人,闹出笑话来,到底不雅。”

老妇并不好打发,冷冷一笑,“林永裳久居高官,却不认嫡母,是为不孝。隐瞒身份,骗入官场,是不为忠。此不忠不孝之人,你叫他舅舅,你尚且能站在此处与我冷颜相对,我倒不怕笑话,亦不怕不雅。”

“听说,今日沈举人大婚,李平舟李相亦在此。老妇已是落魄之人,不过,山东沈氏,李相应该也不陌生,算起来,我的母亲与李相的母亲是嫡亲的姐妹,我与李相幼时亦为相识,不知李相还敢不敢认下我这个表妹。”范沈氏扬声喊话。

众目睽睽之下,李平舟只得起身。心下左右为难,他虽是耿直之人,却也是个明白人。原本今日吴沈联姻,对林永裳的境遇已大有改善。可是这老妇突然出现,让这一场张罗布局的心思,俱化飞灰!

今日之后,怕没人再提吴沈联姻之事,倒是这老妇,一跃为林永裳案的焦点人物儿!

林永裳何去何从,扑朔迷离!

李平舟是想保住林永裳的,可是,若是不敢应这妇人之言,岂不是有损他一国首相之光明磊落!但是,此刻若与这妇人计较,置林永裳于何地?

李平舟一时为难。

吴婉来的非常及时。

此刻,吴婉已经掀了盖头,自洞房出来,凤冠也没戴,就头上插着尚未来得及卸下的钗钏儿与大红的绒花儿。吴婉扶着丫头的手袅娜而来,腰间一圈儿大红的流苏微微晃动,摇曳着水乡的风情。吴婉站在阶下,冷眼望老妇一眼,扬声道,“我从未听说过哪个母亲会这样斥责儿子的,太太似是问罪而来,倒不像是来认亲的!”

“什么时候认不得亲,太太非要选在此时大闹林府,无非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而已。”吴婉道,“太太不过微末之人,自然可以扯得下脸皮撒泼打滚儿的来林家闹腾。不过林家是讲规矩的人家,来人,去帝都府报案!就说有人来当朝一品的宅院,扰乱民居!讹骗官司!”

再骂奴才,“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什么人都敢放进来!如今多少亲戚朋友,朝中大员都在,好在进来的是泼皮无赖,若是进来的是杀手刺客,伤着哪位大人,你们几个脑袋够赔!”

老妇已气的不成了,她本是强硬派的一把好手儿,不想如今强中更有强中手,吴婉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一时气的浑身乱颤,说不出话,眼睛只管四下扫摸。

吴婉顿时道,“怎么,是要撞墙打滚儿,还是哭闹上吊!”

“有手段尽管使出来,我还真不怕人讹!”吴婉原本是商人,嘴上最是不差工夫,噼里啪啦一通讥诮讽刺,“自认是范门沈氏,你倒真敢到林家来认亲!你今天不但是走错了门户儿,还打错了算盘,生错了心肝儿,长瞎了双眼!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帝都城里,还敢有人讹到我吴婉的头上!”

老妇张嘴要嚎,吴婉立时道,“堵嘴!”

老妇又要打滚儿,吴婉再道,“捆起来!”

随手一指随老妇来的数名男女老少,吴婉道,“看着,谁要是不老实,在帝都府官兵到来前。”指尖儿遥遥一点被捆成棕子的老妇,吩咐道,“不老实的,就这样处置。”

一时间,多少人都噤了声。

俄的那个神哪,徐秉堂与魏子尧都服了沈拙言,这位哥们儿真是勇士中的猛士啊,竟然敢娶吴婉。

吴婉对着沈拙言一笑,沈拙言忙过去扶一把吴婉,吴婉对着来参加喜宴的数人道,“舅舅不在家,也没个人管家,我听外头闹哄哄的不像个样子。大爷素来君子行事,怎好与这些妇道人家出言计较,没个失了身份。我就出来瞧瞧,真是失礼了,还得请各位叔伯朋友们见谅。”

吴婉福了一礼,捏了捏沈拙言的手心儿,转身回了洞房。

吴婉一通发落,暂时按住了这位范沈氏的威风。

同时,大婚头一天,沈拙言的惧内之名儿与吴婉的彪悍之名儿不翼而飞。

范沈氏虽然不过一泼妇耳,但是她的到来,让林永裳再次身陷泥淖,不能自拔。事关林大人身份之谜一时间传遍大街小巷,人人猜疑不休!

120、更新 ...

吴婉并不是容易妥协人的,虽然范沈氏自陈家门,且是李平舟姨家表妹。但是,在这个时候,吴婉绝不可能认她的,最终还是请来帝都官兵,将这位范沈氏送入帝都府大牢。

关于林永裳身世的流言,一时甚嚣尘上。

沈家早已落败,沈氏嫁入范家,后来范家更是遭了官司,那会儿李平舟自己还在深山老林里呆着呢,哪里有能力援手范家。

当然,李平舟做了大官儿后,也不是没有找过,但是茫茫人海,西北这样大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却不想,范沈氏在此时忽然现了身。

李平舟的母亲李老夫人很想去看看自己这个外甥女,如今到底怎么样了?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李平舟再三思量,还是劝下了母亲,“也不知是不是表妹,但是这位妇人性情大变,与我印象中温婉如水的沈表妹是绝不一样的,母亲。如今又关乎永裳的官司,她是不是不打紧。若是母亲真的去看她,给外边儿人知道了,难免生出许多闲话事非来。”

“母亲尽管放心,有我关照着,即便在牢里也吃不了苦的。”李平舟再三保证。

李老太太一辈子看多了风起云涌,又不是执拗不讲理的人,便对儿子道,“你姨妈家早就没人了,若果真是你表妹,即便没办法明面儿着认,暗地里你也多关照关照她。待官司结束,好歹寻个机会,咱们偷偷儿的见一面儿也是好的。”

“我记得了,母亲。”李平舟叹道,“实在是性情大异,竟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污蔑永裳,若说没人指使,绝不可能。”

李老太太脸上露出悲悯,叹息道,“你想想,她一个妇道人家被发配千里之外,如今还能活着,就知道里头的艰难了。人逢大变,性子变了,也是常理。纵是有人指使,你想一想如今永裳是什么地位,你表妹过的是什么日子,这心里头……唉,何况又不是亲子。”

“母亲,你怎么知道?”

“你表妹只有一个女儿,并没有儿子。”李老太太叹道,“为着这个,她没少跟你表妹夫闹气儿。”

李平舟心下一动,“拙言一直叫永裳舅舅,会不会拙言是表妹的儿子呢?”

李老太太摇头,“这怎么可能,当然虽然范家遭了官司,不过与出嫁女无干。你表外甥女嫁的是永康公,后来娘家遭了这样的事,她身子也不大好,一直病啊痛的,没几年也过逝了。我看,拙言兴许是永裳的儿子呢。”

“若果真是这样,也都是老范家的儿孙,跟你表妹好生说说,她会明白过来的。”

李平舟一一应下。

范沈氏这样吵架一出,导致朝中再次关于林永裳的身世之事吵吵起来。此次,明湛再没有半丝偏袒林永裳之处,他直接命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开始审查赵家送来的证人证物,以及将范沈氏自帝都府里提到大理寺,更要严加查审。

同时命令李老太太亲自去牢里认一认范沈氏的身份。

李平舟私底下为林永裳求情,对明湛道,“陛下,家母年纪大了。就是自臣来说,少时也是见过沈家表妹的,不瞒陛下,臣印象中的表妹与那日来的妇人相距甚远,实在是……何况臣母,这么多年过去,一时间哪里敢确认此妇人身份呢。”

明湛轻描淡写道,“看一看,又不打紧。并不是说老夫人看过就定了范沈氏的身份的,自然还要去她现在的户籍地验明正身的。事关朕的一品总督,朕怎可轻听轻信?”

李平舟感叹,“陛下,您用人向来不拘一格,臣万分钦佩。陛下自登基始,改盐课,开海禁,建海港,大大富裕了朝廷国库。”

“先前,臣不放心陛下年纪小,多有阻挠,如今证明,是臣错了,陛下之天纵英才,直逼太祖皇帝。”李平舟忽然之间拍起了马屁来,明湛颇为惊诧,听李平舟终于转入正题,“陛下最让臣敬佩就是,唯有才之人用之。您用朝官、用举人、用商人、用妇人,一样样的,尽管有许多别的声音。可是陛下的魄力,是最让臣敬佩的。”

“陛下,林永裳何出身,这重要吗?”李平舟为了爱徒,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要知道李平舟对于吴婉就意见颇大,但是此时,也顾不得了。姨妈家的表妹,也不管了,李平舟一径道,“陛下,您或许不知道范林希,那是位德才皆备的大儒,他的学问不逊于而今的钱永道。可是学问好的人,不一定能适应得了官场,不一定能做得了好老师,范林希之罪并不在于春闱弊案,而在于,他在官场里站错了位置!”

“陛下,林永裳为翰林三年,编选前朝史书两卷。为御史五年,参掉不法官员三百余人。为理藩院尚书两年,在陛下登基期间,接待了来自缅越的使臣。为淮扬总督,改制盐课,督抚淮扬,都没有丝毫错处。”李平舟眼中带着一丝流光,沉声道,“陛下,这样的一个人,有才干有学识,年富力强,为何不用!”

“陛下,臣等已经老了,纵使雄心健在,又能再活几年?可是,陛下这样年轻,陛下的江山也需要年轻的臣子来挑朝廷的大梁,陛下一向对他青眼有加,陛下,陛下……”李平舟眼泪都流下来,哽咽难言,抬袖拭泪。

明湛望着李平舟的双眼,温声问,“李相,你不相信林永裳的清白吗?”

“陛下,曾参何人,犹有三人成虎之谤。”李平舟苦笑,“因沈拙言的一篇文章,赵青怡恨他入骨。沈拙言不过一个小小举人,能在帝都立足,皆是因林永裳之故。”

“陛下,先前赵青怡便要去帝都府告沈拙言一状,结果不了了之。若是他早有此把柄,焉何不在帝都时拿出来。”李平舟直接此案可疑之处,道,“如今回了闽地,他怎么在这一夜之间找出这么多的人证物证的来针对林永裳。如今又弄出个范沈氏,陛下以人之常情来推断,哪怕范沈氏真是范家长媳,哪个做嫡母的会对庶子有这样恶毒的评价。而且范沈氏早在西北,又是谁送她来的帝都,这些难道不可疑吗?”

“臣以为,有人刻意布局来设计林永裳,其居心叵测,难以想像!其目的便是将林永裳调回帝都,离间陛下君臣感情,陛下天纵英明,万不能中计啊!”李平舟苦苦相劝。

明湛拍了拍李平舟的肩,笑道,“卿的话,朕听到了。朕视卿为腹心,卿也当相信朕才是!”却仍是没有一句准话。

李平舟躬身送君王离去,他自然看不到明湛唇畔一缕淡淡的微笑,哼哼,撒娇李,你也有今天啊,不是跟朕罢工,叫朕跟你说好话的时候了!

风水轮流转啊!

难受去吧!朕就是不跟你说老实话!

善棋侯笑,“范沈氏一到,林永裳插翅难飞。”

凤哲却有些忧虑,“父亲,自陛下登基,对林永裳信任有加。先前也在朝中对林永裳多加回护,只是为何此时忽然这样雷霆手段的令三司会审,半分脸面都不留呢!”

“就是皇上,哪个真能乾坤独断?说话行事也得兼顾民意呢。”善棋侯笃定道,“再者,做皇帝的,哪个没有疑心呢?阮鸿飞活着,那么戾太子有没有可能活着呢?你别忘了范林希当年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戾太子的师傅。原本皇上已经对东南起疑。做皇帝的,素来疑神疑鬼,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当时福亲王何其无辜,不过是阮鸿飞伪造的一份传位诏书,今上与先皇子们就将福亲王秘密鸩杀。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林永裳竟是戾太子师傅的孙子,这样的消息,皇上能坐得住才有鬼!再如何的信任都是鬼扯!”

明湛对阮鸿飞道,“自觉算无遗策的人,往往都是棋差一着。”

阮鸿飞道,“要不要宣林永裳回来?”

“不必。”为论前朝的人如何蹦哒,明湛始终有着自己的主见,他几乎没有半分考虑,直接道,“永定侯虽然握着淮扬的精兵,不过永定侯为人忠直,不是做政事的材料。如今淮扬官场,大部分还是当年的旧人,林永裳去了淮扬半年,也该把人都压住了。这个时候若是召回林永裳,突然之间换了谁也压不住淮扬官场,何况还有永定侯。再找一个来与永定侯合作,不一定有林永裳做的好。”

“会不会戾太子的儿子……就是善仁侯嘴里的公子?”戾太子绝对是死了的,这个纵使别人怀疑,阮鸿飞有着百分百的把握,但是戾太子的儿子,阮鸿飞从自身考虑,方氏那个女人能留他一命,那么是不是当时也偷偷摸摸的留了她孙子一命呢。

“这个根本不用想,戾太子的坟就在皇陵里摆着呢,连同当年的皇长孙。”明湛完全不在意戾太子一系的事,当年方后不过一个连宫门都不能出的女人而已。偶尔为仁宗皇帝批一批奏章都要被李平舟骂的唾液横飞。再者,方后一部分的力量给了阮鸿飞,即便当年戾太子的儿子没死,她能留给那个孩子多少呢?淮扬到底是仪王一系与世家盘桓的地盘儿,再者,也不是人人都有阮鸿飞的本事。再者,凤景乾已经做了二十年的皇帝,方后一系早是人走茶凉,明湛断然道,“只要做皇帝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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