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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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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穷爱富,哪怕就是现在林永裳也不富裕,借她二百两银子给沈拙言置办彩礼,就是如今林总督也没能把这账给还上。

女人就是有这等小心思,宁可男人欠着自己些,便以为他们来日会加位奉还。殊不知,人情债最难还,还不与还,还是得指望着男人的良心呢。

徐盈玉虽然也有些女儿家的心思,不过,处在官宦之家,徐盈玉的性子又偏于理智。不论如何,她得先为家里父母兄弟考虑,再说与林永裳成亲之事。

徐盈玉思量了一会儿,便将林永裳对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对徐叁说了。

徐叁皱眉,点一点头道,“请旨赐婚倒是条路子。”

“我想着,本家现在没了,父亲虽不必丁忧,近期内我也不宜大婚的。若是父亲孝期过后,他那边儿还没信儿,我也不会再等他的。”徐盈玉道。

喜欢是真心的喜欢。但是,徐盈玉自尊心多么强烈,她连男人纳小都不能忍受。哪怕再喜欢林永裳,她也不会放下自尊,死皮赖脸,海枯石烂的去等着一个男人。

她也只有这一辈子,她也想着好好的活一回呢。

这三年之约,虽有些过份,不过也还算告谱儿些。

徐叁见女儿实在是对那姓林的喜欢,便道,“近期内,的确不宜议婚。这样吧,你只管好生过日子。我在外头瞧着,若是有比姓林的好的,咱也不必一棵树上吊死。”

徐盈玉抱住父亲的一只胳膊,眼中含笑的央求道,“父亲,总要过了三年之期再说。”刚回家,便对林永裳失信,徐盈玉于心不忍。其实,她对林永裳还是挺有信心的,也愿意为这份诺言等上三年。

“你只当不知道,我在外头瞧着就行。”反正骑驴找马,吃亏的总不是他徐家。

哼,若是姓林的识趣,什么都好说。若是不识趣,包管他翻案不成,小命玩儿完!

徐盈玉想了想,还是没把林永裳丢了太祖宝剑的事儿与父亲说,否则依父亲的小心,得马上把林永裳当成瘟神不可。

徐盈玉这刚到家。

沈拙言就收到了林永裳的信,一共两封,一封是给沈拙言的。大意是叫他好生念书,以备两年后的春闱,注意身体,有空与吴婉生个儿子,也省得绝后啥的。其中,只略提了范沈氏一笔,并不热络。

另外一封,命沈拙言亲手当面儿转呈徐盈玉。

沈拙言对着烛火认真仔细的看完舅舅的信,不解的对妻子道,“舅舅怎么还有私人信件给徐大人哪?”

“徐相么?”吴婉已经去了外面的大衣裳,卸了珠钏儿,散着一头黑发,披一袭大裘。臂间又搭了一件鹤氅,走来为沈拙言披上,随口道,“或者是舅舅与徐相有事情要说吧?”

“不是徐相,是徐家大姑娘,徐女官。”沈拙言将写有徐盈玉芳名的信封递给老婆看,嘀咕道,“人家徐大人可是女的,我怎么好去替舅舅送信呢,还叫我亲手当面儿交给徐大人呢。”

吴婉心中似有所悟,轻捶沈拙言一记,笑道,“真是个呆子,你不好送,我还不好送么?我嫁妆都是托徐姐姐自淮扬采办的,舅舅定是知道我与徐姐姐交情好,分明是叫我去送的。”

沈拙言此方明白过来,一手揽着妻子的腰,一面嘀咕着,“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外甥媳妇,也不是外人哪。”

“我看说不定是舅舅对徐姐姐有点儿什么意思呢?”女人对于这方面总是格外的敏感些,吴婉明眸含笑,望着沈拙言。

沈拙言顿时张大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忽地想到一事,从书桌上的一叠书里翻翻找找好一会儿,翻出一本蓝皮小书来,关切道,“舅舅也没亲近过女孩子,我给舅舅寄两本春宫,省得他到时不会,岂不令徐大人笑话么。”

吴婉哭笑不得,捶沈拙言一顿,薄怒浅嗔,“越发不正经了,这些下流书都看,还不赶紧扔了去。”

“扔什么扔什么。”沈拙言直接将吴婉拦腰抱起,嘴里念叨着,“食色,性也。圣人都得讲究周公之礼呢。舅舅都说了,让咱们生儿子呢。”

吴婉心下一痛,面儿上却不露出来,只是将沈拙言抱的更紧。

是的,生孩子,只与自己喜欢的人生孩子。

魏子尧去了廉政部,沈拙言与吴婉商议后,也报了名。

朝中都不明白廉政部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对于进此处要公布财产一事,自心底感到厌恶,正经官员,没人肯当这出头鸟儿。既然只有这两个小兵,明湛也不嫌弃。倒是宋珠玉有心加入,反正他家里赤贫,倒不怕晾一晾家业,以证清廉。

只是一向赏识宋珠玉的王叡安坚决反对,并且王叡安有理的很,“老夫自认为对得起天地祖宗,不用别人盯着,照样廉政。”

宋珠玉只好暂时放弃此念,他现在与方慎行都把心放在了赈灾的上面。

十万斤米并不少了。

这次,宋珠玉命人将粥熬的稠稠的,筷子插上面儿不能倒。且宋珠玉做事认真,每天必然叫着方慎行去各个施粥地界儿巡察,看可有不尽心抑若需要改善之处。

难民起码每日能吃饱,熬过寒冬,待明年,就可以另行生计了。

宋珠玉在此赈灾案中得到了不错了声名,就是先前不大喜欢他的明湛,也觉得这小子不错,虽愣头青了些,做事却还认真。

就是方慎行,也让人大大改观。王叡安还赞了方慎行几次,颇有些方慎行改邪归正,继续努力的意思。

其实方慎行真是苦不堪言了,虽然他在朝中名声有所改观,但是,因他是此次赈灾案的举报人之一,着实得罪了不少人。连他弟弟进国子监的名额都给人顶了去,无奈,方慎行只得为弟弟另寻了私塾去读。

幸而如今方慎行还在明湛跟前儿挂着号儿,即便有人想报复他,也会瞧着君王强势,不敢做的太过份。方慎行也一一的忍了,但是,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就是方慎行也没料到,自家突然爆出租子过高,剥削过重,佃户于方家门前撞头自尽一事。

佃户死了,哪怕是自尽,也要波及身为主家的方慎行。帝都府受理此案,传唤方慎行的同时,方慎行御史台的差使眼看着也保不住了。

方慎行是个很机伶的人。

同时,他父亲早逝。方氏家族在权贵圈儿里的地位,一年不比一年。方慎行家并非方氏家族嫡支,日子过的普普通通。别看方慎行在外头穿戴俱是精致。实际上,除却官服,他也只有那两套好衣裳,就是为了在外头支应面儿上的事儿,省得叫人小瞧。

与方慎行不同,宋珠玉穷光蛋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穷到宋珠玉这个地步儿,反而是无欲则刚了。

方慎行不一样。

方慎行想过好日子,光鲜亮丽,人人奉迎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在朝中拼命的钻营,就是为了把日子过舒服了,没人能欺负他。别人看自己,不能由上往下的藐视,而是应该由下往上的仰视。

这就是方慎行的理想。

至于其他的修身治国平天下,他真没那么远大的志向。

赈灾案一事,方慎行也想了许多。最终他在宋珠玉的折子上署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他在明湛身边儿呆过,稍微了解一些明湛的性情。

君王精明睿智,连那些惯走江湖行骗为生的道人都不是君王的对手,更别提自明湛登基之后,这一桩一桩的案子。不论过程如何,其结果总是顺着帝王的意愿进行。

方慎行清醒无比的认识到,他面对的是一个英明的君主。若是只靠着些小机伶小奉迎,难以在君王面前站住脚。他得做些响亮的事儿出来,以全新的面目出现在君王面前。

这样,他才有出头儿的机会。

方慎行这样做了,他在宋珠玉赈灾粮贪污一案中署了名。

而帝王,也看到了他。

但是现在,方慎行却面临着一桩决定其生死荣辱的官司。

方家至今日,早已不复往日排场。如今,方慎行家效外不过是有个十顷小庄。

日子不宽裕,倒也还过得下去。在公卿如狗的帝都城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就是哪个地方上的土财主比方家有钱的,都多的是。

案子并不难审,很快便有结论:方慎行说了,他家向来是取三成租。

现在帝都人家儿大都是取三成租,但是,为何佃户会撞强自尽。而且,还是跑到你方慎行家门口儿去撞墙自尽,不会就为了恶心你方慎行吧。

一条人命呢。

田晚华现在完全是包青天附体,自从被明湛教导过,田晚华就谁的面子都不给,一门心思只听明湛吩咐。

方慎行这人,在明湛的脑海中还有几分印象。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特殊人物儿,需要特殊对待。

田晚华细审后发现,方慎行的确是取三成租,但是方家的管家,管着效外小庄的管家方惜福,收的却是五成租。全帝都没有这样盘剥的,佃户交不出租,只好拿喜儿抵债。

结果,杨白劳走投无路,就去方慎行家门口撞墙。

真相如此简单,方惜福自然是斩立决,可是你方慎行,也要背一个驭下不严的罪名。

别看方慎行是御史台的人,御史当中的倾轧并不少见。

何况方慎行现在声名虽有好转,到底先前恶名太过深入人心。有这等机会将方慎行驱逐出御史台,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看到的。

这个时候,方慎行再也料不到,为他求情的却产与他交情不深的宋珠玉。

原本方慎行与宋珠玉一并负责帝都赈灾案,只要方慎行倒了,这事儿,就归了宋珠玉。待赈灾结束,功劳自然也是宋珠玉一人的。

若是两人立场换一换,方慎行不确定他会不会给宋呆子求情。

何况这呆子先前糊弄他被人揍了一顿狠的,至今,方慎行的身上还是余痛犹存,每日睡前必要狠骂宋珠玉一盏茶的时间,方慎行才能够解恨呢。

可,这个时候,宋珠玉竟然出面儿保他,为他求情。

方慎行心中的感激,一时竟难以用言语描述。只是一双细长的眼睛,缓缓的瞥过宋珠玉矮矮小小的身子去。

152、更新 ...

宋珠玉个子不高,堂音却很足,还带着一点点儿陕北的口音。

“陛下,方御史虽有驭下不严之过失,但臣以为,此案重点在于恶奴欺主,以至最终酿出人命。”宋珠玉朗声道,“方御史有错无罪,且念在方御史先前揭露帝都赈灾案之功,如今又与臣一并赈灾,皆是尽心尽力,爱民如子。还请陛下看在方御史有功于朝廷,从轻发落。”

明湛静静听着,待方慎行说完,并没有直接下结论,反是将目光落在李平舟身上,问道,“李相以为呢。”

李平舟是个公允的性子,哪怕他不怎么喜欢方慎行,但是,此案说来,方慎行的确有几分冤枉。思量一番,李平舟道,“依臣之浅见,方御史今有过错,前亦有功,削官去职倒不必,降三级留任。再命方御史好生安抚补偿佃户银两损失,以观后效。”

明湛点头,声音平淡无波,“就照李相说的办吧。”

下朝后,明湛与阮鸿飞共用早膳。

阮鸿飞见明湛呼噜噜的吃的头都不抬,问他道,“早上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儿么?”别人如果心里不痛快,那是吃不下喝不下,自虐的很。明湛完全相反,他平日里食欲就好。若是心里上火,食欲直接翻番儿,跟小猪儿似的,趴桌子上吃个不停。

一张圆脸恨不能扎到粥碗里去。

明湛“唔”了一声,筷子尖儿扎了个牛肉丸子搁嘴里吧唧,将粥碗递给阮鸿飞,“没啥,我就是觉着,我做皇帝与别人做皇帝也没什么不同。”由于用膳时俩人多有腻歪之处,明湛偷不用人伺候。但是明湛坚持,妻子给丈夫添饭是天经地义之事。虽然他常给阮鸿飞做的腰酸背痛屁股发斗腿发酸,里子没了,面子还是要保住的。故此,他每每都要求阮鸿飞给他添饭。

“这得看怎么说了,若是皇帝都一样,就不会有明君昏君之分了。”阮鸿飞给明湛添了半碗粥,明湛不满,“盛满了,我还没吃饱呢。”

“你悠着点儿,已经是第二碗了,先前还吃了那些花卷儿包子。太平盛世的,撑死皇帝,你可就出大名儿了。”阮鸿飞递给明湛,见小胖信心不足,安慰他道,“要我说,你虽然傻不拉唧的,也比大贱强些。“

这叫人话吗?明湛手一抖,险些将半碗粥扣回阮鸿飞那张可恶的脸上。当然,就是有这心,明湛也没这胆儿。纵使有这胆儿吧,他也舍不得。他家飞飞生的多俊俏啊,算了,说几句就说几句呗,做为一个纯老爷们儿,就得有气度。明湛哼哼着,“我傻我傻,你就喜欢我这傻的,有什么办法呢?”明湛生来存不住话儿,阮鸿飞好不容易问他一回,他就把早朝的情形与阮鸿飞讲了。

阮鸿飞叹口气,“做皇帝做成你这么窝囊的,也真是稀罕。”

先是骂他傻,现在又嫌他窝囊,明湛觉着,过不了几天他可能就要被爱人抛弃了。这么一想,危机感袭来,明湛忙道,“这叫什么窝囊?我是经验之谈。你不知道,以前我看父皇上朝,就跟着菩萨似的往上头一坐。大臣禀事,父皇也不拿主意,只管问李平舟啊徐叁他们。我瞧着烦,你想,你男人我多有主见的人哪。哪儿能叫他们这些老头子给我拿主意呢。”

说到这儿,明湛咕咚两口鱼肉粥方泄气道,“可是我发觉,凡事我做主,不问他们。李平舟他们嘴上不说,心里意见大的不行。唉,我要是有事问他们一句,他们的干劲儿也足啊。我现在上朝就忍着不说话呗,这么一想,与父皇当初完全一模一样。”

“做皇帝的人本就不必事事亲为。”阮鸿飞半点儿不同情明湛,道,“若什么事儿都要你来拿主意,还要朝臣做什么?你只要把握大方向,学会用人就成了。”

明湛叹口气道,“方慎行的事,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搞他呢。唉,我明知道,却不能站出来为他主持公道。”

“不过,自李诚之事后,我也算看明白了。我对人好,什么都为他们着想,有时反而会事得其反。”明湛搅着碗里的粥,“像李诚,若是他自七品小官儿一步步爬到内务府总管的位子,怕也不会有今日之祸。方慎行冤归冤,我虽然觉得可惜,也不想再过问了。若是他连这点事都搞不定,纵使我再器重他,给他什么高的位子,怕他也坐不住。”

阮鸿飞微微一笑,打趣道,“看你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原来想的事还不少呢。”

“你还当我真傻呢。”明湛白阮鸿飞一眼,嘀咕道,“唉,这在早朝上装佛爷,肚子里有话不能说,憋得我实在难受极了。”

“你能看出来方慎行的案子里有鬼,难道李平舟他们就看不出来?”阮鸿飞已经用好了,撂下筷子道,“这群老东西,瞧着一本正经,肚子里的心眼儿不见得比你少。臣子就是给你来用的,你用他们,他们才会高兴。可用不用他们,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了。”

“你做事,完全没个算计,就拿你廉政部的事儿来说。忽然之间六部之外再设一部,你心虽好,但此事实在不妥。”阮鸿飞有时简直难以理解明湛的行为,完全是没有规律可寻,甚至连明湛那颗古怪的脑袋里想什么,偶尔阮鸿飞也猜不透。在阮鸿飞的眼里,明湛的行为实在与野猪无异,完全没有方向感,横冲直撞,叫人难以明了。

明湛也正为廉政部的事儿发愁,听到他家飞飞主动提起,忙不耻下问的请教,“廉政部哪里不妥了?”

阮鸿飞反问,“若是妥当,怎么没人理会你呢?就子尧与沈小白,这俩人给你办办皇家报刊也就罢了,做官完全是外行,不过滥竽充数而已。”

阮鸿飞与明湛在一块儿时间长了,也学会了给人起外号儿啥的,像沈拙言吧,虽然文章写的不错,但为人处事完全跟林永裳不在一个层面儿上,再加上沈拙言娶了个能干的老婆,在帝都就愈加的不起眼了。以至于,阮鸿飞给人起名儿叫沈小白。

明湛听了咕咕一笑,“你别乱叫,人家沈拙言的运气,一般人真没有。”

“可不是,老天疼蠢人。”似阮鸿飞自己,容貌才情心机城府,啥都有,就是没运气。乍一看到这种小白,运道还这样好,阮鸿飞能看沈拙言顺眼才怪呢。

明湛咕咕嘿嘿笑了一阵,饭也不吃了,命人将餐桌抬了出去,拉着阮鸿飞的手摸了又摸,露出色魔脸孔,笑道,“来,爱飞,别跟你老公卖官司了,跟我说说,廉政部的活儿可要怎么办呢。就这两个虾兵蟹将,传出去,你老公的脸上实在无光啊。”

阮鸿飞抽出手来,在明湛水润润的脸上捏一把,故意吊着明湛,啧啧称奇,“养得差不多了,以后少吃点儿。”

“说正事说正事。”明湛催促道。

在明湛的屁股上拍一记,阮鸿飞看一眼端茶进来的何玉。明湛立马屁颠屁颠儿的接了何玉手里的茶,轰何玉,“出去吧,没事不叫你别进来。”

何玉轻手轻脚的退下,心道,陛下,看您这巴结劲儿,俺们做奴才的也跟着脸上无光诶。

明湛伺候着阮鸿飞喝了一盅茶,就听阮鸿飞一副大仙儿口吻道,“暂时搁置。”

明湛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气吼吼的抢回茶盅,自己将茶全都喝光,呸了阮鸿飞一口,“你耍我的吧?”

“听我说。”伸手一勾明湛的老腰,阮鸿飞将人搂到怀里抱着,不急不徐道,“你想一想,现在朝中六部,你再加一个廉政部,那就是第七部。这么一来,朝中现在的格局马上被打破,廉政部尚书,你打算找谁出任?”

“不论谁任这一部尚书,又是你亲自统领,那么,这位廉政部的新尚书,必然会一跃为其它六部尚书之上。甚至连身为首相的李平舟都要让他三分。”阮鸿飞看明湛一眼道,“这样的格局,李平舟他们并不愿意看到。而依你现在,刚登基不满一年,盐课改制,开津港再建,这两样,三年之内若能顺利完成,已经是了不得的政绩了。你却忽然之间弄个廉政部出来,廉政部既在,那先前的御史台,你又置于何地?”

说到这里,阮鸿飞摇头叹道,“你这个脑袋,实在与众不同。”

明湛听阮鸿飞细细分说,颇是心服。不过,在爱人面前,装也得装出有理来,故此,明湛将腰一直,昂起头道,“那是,一般人的脑袋哪个能跟我比?”不然,岂能把小飞飞弄到手呢。想到此处,明湛禁不住嘿嘿怪笑起来。

阮鸿飞竟似有几分赞同,点头,说出的话却格外的叫人来火,“的确,像你这么蠢的也不多见哪。”

明湛正要翻脸以正夫纲,却发现先机已失,他的绝杀一招竟然被阮鸿飞窃取了。阮鸿飞已经隔着明湛的裤子,一把捏住小小湛,飞扬的桃花眼中含着几许笑意,学着明湛的流氓口吻,无甚诚意的威胁,“再不听话,就捏爆你的蛋哦。”

明湛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险些噎死。

明湛得了阮鸿飞的指点,便将廉政部的事儿暂且搁置。

不过,魏子尧与沈拙言报了名,明湛便指示他们按例行动,将财产申报。

魏子尧与沈拙言成为大凤朝财产申报史上而留芳史册的第一人,沈拙言还好些,此人文采风流,堪称报刊业的老祖宗。

魏子尧身为皇家报刊的主办人之一,按理说,加入皇家报刊的顺序,还是魏子尧为先。但是,由于魏子尧私生活的风评着实一般。而且,此人于历史中并没有什么太显著的事迹。故此,史学家习惯性的便将他给漏了。

不过,此人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普通的人想留芳千古,还没这个运道呢。报刊业的历史不怎么推崇魏子尧,可人家硬是在廉政司的历史中被屡屡提起,亦颇叫人眼气。

魏子尧与沈拙言正式成为廉政部的成员,不过明湛却将廉政部改为廉政司。

并且还与李平舟等人通了气儿,明湛在早上与内阁开会时说道,“鞑靼人来袭,咱们在城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将士们用血肉守卫了天下太平,如今竟有人连战亡将士的抚衅银都要贪去。朕简直气的吐血。”

李平舟大惊失色,关切道,“陛下若是龙体欠安,还请传御医会诊,国事虽然要紧,也万不能耽搁了龙体啊!”

李平舟这样一说,徐叁等人纷纷附和。想着帝王还这样年轻,青年吐血,是为不详啊。虽然于政事上,明湛英明时仿若太祖附体,偶尔抽起疯来,他们虽不能理解,但是,明湛是个有节制的人。总得来说,帝王并不难以相处。故此,对帝王的身体,他们也格外的关切。

明湛摆摆手,“我是说气的想吐血,没真吐,莫要担忧。”

李平舟唇角抽了又抽,腹诽道:皇上您把话说清楚行不行啊!人吓人,吓死人哪!

欧阳恪更是无语,挑明湛的错儿,“请陛下自称为朕。”

明湛白欧阳恪一眼,继续说正经事,“唉,如今你们几个,朕是知道的。你们的操守,朕也信得过。不过,外头什么样,朕看不到。你们呢,也是听人口耳相传而已。廉政部的事,朕又想了想,如今朝中六部,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了。反腐倡廉么,不过,朕没打算再弄成与六部一样大的机构。再者,御史台本就风闻奏事,再设廉政部,差使也不能与御史台重了。不然,一样差使两个部门,岂不是要虚耗人力么?”

明湛这样一说,李平舟等心头的一块石头蓦然腾空,轻松不少,齐呼圣明。

倒不是他们有意与明湛作对,想一想吧,自来哪个朝臣喜欢锦衣卫东西厂的?文人习惯性的厌恶那些。再者,廉政部?

带了个部字儿,如阮鸿飞所说一样,难道还要六部之外另设第七部。且此部由陛下直接统领,那么,其地位必将优越于其它六部之上。

这让如今的六部尚书,怎能服气呢?

朝臣也是人哪。

别看天天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喊着,真遇着事儿,明湛也得给他们面子。

更有甚者,明湛还得相让三分呢。明湛道,“朕想着,就把廉政部,改成廉政司吧。”

虽只一字之差,其规模却是天上地下。起码廉政司再进人,这里的头头儿的品阶就是定的,绝对无法与六部尚书相提并论。

帝王已经让了一步,依明湛的脾气,已是难得。

像当初明湛要建天津港,六部尚书没一个同意的。明湛还说要建一支海军,六部尚书更以为他在说梦话。

不说别的,明湛初登基时,国库里不过千万存银,紧巴的不成,哪里有银子给你建海港练海军呢。

可明湛就能把事儿办成!

还让你不得不服气。

明湛的手段与毅力,他们都是深有体会的。

这个时候,明湛于廉政部的事上能退这一步,尽管廉政部改为了廉政司,也足以让李平舟他们感动加感激了。

碰到明湛这样强势的帝王,没有哪个臣子愿意与之硬碰硬。但有时,关系到利益原则之事,臣子们不得不站到帝王的对立面儿去。

明湛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李平舟不能再不识时务,遂问,“陛下,魏沈二位大人不过五品官阶,不知陛下打算任谁为廉政司主官?”

“朕想着,廉政司司长官阶为正三品。至于谁为主官,朕一时倒没想好呢?你们可有什么人选,推荐于朕呢。”明湛温声道,“就是子尧与拙言二人,他们原是做皇家报刊的。因为先前实在没有合适的位子给他们,便命他们暂时挂在内务府之下。只是皇家报刊并非朕私家之物,里面谈及国之大事,民之生计。朕想着,把他们放到廉政司吧。”

明湛这样虚心的问及廉政司人选,李平舟等人一时间倒也没什么太好的人推荐止来。李平舟性子老成,斟酌道,“陛下,不若来年二月官员考评,三年以上任满者,必要回帝都请安。陛下亲阅,若有合适之人,不妨选来入廉政司。”直接把事推到了明年二月份。

明湛笑允。

李平舟等俱松了一口气。

明湛忽然之间转变了态度,虽然几人颇有些不惯,但这绝对是件天大的好事,当起差来更加用心,以便帝王更加倚重他们才好。

其实皇帝的身份虽然高高在上,坐在金壁辉煌的皇宫之中,大多时候是起的只是一个威慑作用。哪怕你平庸些,只要朝中忠臣良将,国家安危繁荣不在话下。

当然,若是碰到明君,自然更好。

但是,君臣磨合,并不是容易的事。

为啥总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呢?

新天子与旧朝臣磨合不好,这个时候,天子不能换,被换掉的自然就是老臣了。

自明湛登基,就表现出极为诡异的性情。对人好起来,是能叫人受宠若惊的。若是翻起脸来,更是翻脸无情。像李诚,那真是明湛自镇南王府中带出来的老人儿了。

李诚任内务府总管的时间不长,贪的银子并不多,约摸数万两。

关键是明湛登基后厉行节俭,他又是个精细人儿,并不好糊弄。内务府也得识趣。可就这数万两银子,明湛直接砍了李诚的脑袋。

除了跟随在明湛身边的旧人,就是李平舟等人也随之谨慎许多。

153、更新 ...

廉政司的事解决后,明湛对于如何做皇帝似乎有了新的心得。临近过年,明湛命内务府大肆采办,五品以上官员俱有年货可发,并且在大凤朝的历史上第一次实行了年终奖双薪俸的奖赏方式。

虽然明湛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大方,但是,朝廷此举,得到了所有官员将士的拥护。真正的高官豪门并不差这一个月的薪俸,不过对于像宋珠玉林永裳这样的穷官儿,这一个月薪俸的确顶了大用。还有就是普通士兵,无官无职,亦无油水可捞。能多得这一份儿薪俸,足够让他们给家里捎去,置办一份稍微丰厚的年货,过一个宽裕的新年了。

谢恩歌颂的折子是雪片一般飞到帝都,看的明湛大为心烦。就是林永裳也不能免俗的写了一封拍马屁的折子,当然,这里面还有林永裳对于淮扬赈灾的详细介绍。

明湛给林永裳回笔道:卿对朕之爱慕,朕已知之。此等倾慕之语,朕与卿心有灵犀,具表不必。

林永裳接到回折,当时的脸色就不必提了。自此之后,终其明湛整个执政期间,林永裳再未上过一本歌功颂德的奏本。

关键是,他是知道明湛与阮鸿飞的关系的。天哪,若是叫阮鸿飞误会,不能拿明湛怎么着,林永裳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再者,万一帝王昏庸,要他们师徒一块儿侍君,这可如何是好?林永裳心思一沉,菊花儿一紧,以此为鉴,立志再不能乱拍马屁。

聪明人就是太会联想了,林永裳心里这等龌龊想法,不必明湛知晓,若是叫阮鸿飞猜到林永裳心里在琢磨啥东西,立码能抽他个半死。

不说林总督阿谀奉迎的折子被明湛好一番调戏,徐叁对于林永裳却有了新的认识,他着实没料到林永裳竟然狡猾至此。

这要从林永裳寄给徐盈玉的信说起,若是林永裳直接将信寄到徐家,那徐叁一定会把信拦下,断不能叫女儿瞧见。但,林永裳就有这样料困难于先知的本事,他先把信一并寄给沈拙言,再指挥沈拙言去送信。

当然,为了沈拙言的名声计,吴婉定不会叫自己丈夫去给徐盈玉送信的。

故此,如林总督所料,送信的人是吴婉。

吴婉如今的名声比以往好了许多,毕竟,能嫁给沈拙言,别人就是瞧着沈拙言与林永裳的面子也不敢再无事生非的说些风言风语。

现在,大多是各种酸话,什么“吴大人就是有手腕儿啊”“人家就是福气好啊”啥啥的。

可不是有手腕儿有福气么?

吴婉嫁给沈拙言的时机选的再恰当不过,婚后,沈拙言拿她当个活宝贝。哪怕如今吴婉依旧在打理善仁堂,日日抛头露面,沈拙言也没说个“不”字儿。

沈拙言这样的脾性,还有这样的前程。

吴婉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经历,能嫁给沈拙言,在世俗的眼中,的确是吴婉高攀了。

吴婉与徐盈玉早就交情不错,亲自上门,拜访过徐夫人与徐老夫人,便与徐盈玉去了徐盈玉的闺房说话儿。

荷花儿上了茶便退下了,徐盈玉笑,“妹妹大婚,我还没恭喜妹妹呢。”

“姐姐就不要拿我打趣了。”吴婉心愿得偿,她自从经了陆老八之事,原是立志终身不嫁的,奈何碰到沈拙言端方君子,怎能不动心意?大婚半年,吴婉只觉得日子飞快,再没有半点儿不顺心之事,就是脸色也较以往红润许多,少妇风情初显。吴婉自袖中将林永裳的信取出来,放到徐盈玉手里,轻声笑道,“是舅舅让我转交给姐姐的。”

见林永裳要经吴婉的手将信给自己,徐盈玉颇有些嗔怪道,“也不知道林大人有什么事,直接寄到我家来是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呢。”吴婉温声为林永裳说话儿道,“若经奴仆之手,这些人嘴碎,未免不妥。”若是寄给徐相,这信能不能到徐盈玉手里还真要两说。吴婉自来精明,颇能理解林永裳的难处。林永裳与沈拙言有大恩,再者,吴婉与徐盈玉皆是聪慧无比的女子,更透脾气。吴婉自是希望林永裳娶了徐盈玉这样知书识理的女子为妻,日后总好相处。否则,若是什么别扭挑剔的闺秀,还有范沈氏那里,以后为难的事怕要更多。所以,吴婉也乐得为他们牵桥搭线。

虽然林永裳官职本事没的说,与徐盈玉实在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上一对,地下一双。但是,有淮扬徐家之事在前,即便徐相也不可能就这样任由两人大大方方的来往。

徐盈玉也猜透了林永裳所虑,便不再多说,只管拉着吴婉说话儿,并不着急看信。

直到吴婉告辞,徐盈玉将人送走,这才把信拆开细阅。

林永裳的信完全与先前的闷骚大为不同,其言语之温柔,行文之深情,完全一副情圣情怀。这样你来我往的,直到过年,徐叁方知晓女儿与林永裳通信之事。

徐叁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不好在女儿面前发脾气,只管一个人在书房里大骂林永裳奸滑。

徐秉堂闻了风声,正好经过,抬脚进去安慰老爹,“先前曾静,爹您嫌他又笨又呆,不识时务,不懂恩情。如今林大人,没追求姐姐时,您夸人家百年难得一见的俊才。如今又骂人家奸滑。莫不是老丈人都像爹您这样?”

徐叁直接把人踹出门去,狗儿子,生养来除了气人,有什么用处?

徐秉堂要走,徐叁在其背后远远叮嘱,“嘴放严点儿,别到处乱说。传出一星半点儿,打断你的狗腿,撕烂你的狗嘴。”

徐秉堂随口应两声。

徐叁抓紧时间给女儿骑驴找马,将朝中未婚才俊一个个的扒拉个遍,遂将目光放到如今新的大同将军宋遥身上。

先前徐叁就颇为看好宋遥,如今宋遥更是少年高官,前途无量。徐叁看的颇为满意,决心要招宋遥做女婿。

话说这一年,明湛将大同、宣府、辽东、甘肃,西北防线四位将军召回帝都,进行明湛登基后的第一次陛见。

大同与其他三地不一样,先前的大同将军被副将杨宇同谋杀,仅剩的三万大同军与自甘肃调拨的两万甘肃军组成新的大同军。

明湛直接任命宋遥为大同将军,尽管几乎没人赞同,但是明湛坚持,朝臣也没法子,只得看着乳臭未干的小儿上位。

宋遥改写了大凤朝历史上武将升迁的神迹,哪怕西靖伯霍远山因为杀鞑靼人有功,被封伯爵,其实官阶却没什么变动,不比宋遥一步登天。

像宋遥,由武状元赐五品前锋之衔儿,因活捉哈木尔,再由五品升至从三品副将。如今由从三品再迁为正三品,暂代大同将军一职。这一系列的升迁,仅仅用了半年的时间。明湛若是执拗起来,哪怕你李平舟撞墙都没用。

但是,明湛也不能真叫李相去撞墙,他于宋遥的事务上做了妥协。

按理,这四位将军均为正一品武官。

但是由于宋遥资历实在太浅,朝中反对声极大,明湛只好将他由从三品升至正三品,并且是暂代大同将军一职,待来日宋遥立下功绩,以军功服人,自然可正位大同守将一职。

徐叁先前就瞧中了宋遥,小伙子人生的俊俏,又有本事。虽无家业,可徐叁真不大看中这个,就拿徐叁自己来说,他初来帝都不过是五品翰林,且一熬多年,现在的家业都是他凭本事挣的。

大丈夫有本事在身,还愁家业不成?

宋遥再回帝都,依旧寡言鲜语,浑身上下带着凛凛的杀伐之气,迫人至极。

明湛与平阳侯先前在凤家兄弟绑架案中合作过,如今再见,亦有默契。对于平阳侯,明湛登基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先前几个皇子,他没交情。与明湛,虽然交情也浅,但是曾经也算有过合作。他对于明湛的本事,还是很服气的。再者,人家平阳侯与阮鸿飞有交情。

现在阮鸿飞亦不可同日而语了,神啊鬼儿的弄了个杜若国主,平阳侯只好装不认识他。

平阳侯此次回帝都,另有事情要说,他道,“陛下,臣如今五十有九,过了这个年头儿,就六十了。不瞒陛下,臣征战半生,伤痛颇多,如今体力难支,怕是不能再为陛下继续效力了。请陛下准臣辞官,回帝都休养吧?”

明湛心下颇惊,老头儿怎么一回来就要请辞呢。不仅明湛意外,就是宣府将军刘易山与辽东将军方渐东亦露出诧异神色,宋遥也面无表情的瞥了平阳侯一眼,只管正襟危坐听下文儿。明湛当下拒绝,温声道,“平阳侯何出此言,朕观古书,昔日春秋时,廉颇七十八岁犹能率兵大破燕军;西汉李广六十七岁战漠北讨匈奴。如今朕看平阳侯也是老当益壮,谈何辞官休养呢?朕不允。”

平阳侯沉声正色道,“臣并非虚言,如今子孙皆已长成,臣想着为国征伐多年,臣与老妻,一并回来,含颐弄孙,亦是快活。”

明湛想一想,忽地笑了,“朕心里倒有一个计划,如今老将军回来了,正好与你商议一番。辞官之事,以后再说。来,你们在西北,兢兢业业,现在回来了,也尝一尝朕这里的美酒。”

宴会再次恢复笑语欢颜,只是各人心里终究多了些什么。

这些将领回到帝都,自然有孝敬奉上。

明湛知道这是古来的规矩了,一一笑纳。

马维与平阳侯商议之后,表示皇帝陛下颇喜吃涮锅子,于是除了各样宝物,又带了十几头陕甘的羊来。明湛吃过之后,搔一搔头,写了幅手书赐下,上面几个蹩脚大字:天上龙肉,地下羊肉。

阮鸿飞唇角抽了又抽,恨不能一巴掌抽死明湛,骂他道,“你腔子上长的是屁股吧!”拍着他的屁股道,“这才是龙肉呢,蠢才!”

明湛扭了两个,娇羞的挑个媚眼儿,捏个兰花儿指,羞答答的恶心阮鸿飞,“表摸朕的龙屁啦。”

阮鸿飞险些把晚饭吐出来,明湛撕了这幅手书,另写一幅:天下第一羊。

然后命人快马送回甘肃。

再者,明湛亲笔写了一篇赞美陕甘羊肉之鲜嫩美味的文章刊在皇家报刊,由于这是帝王亲笔,自然放在第一版最显眼的地方。

上有所好,下必兴之。

虽然如今是战后第一个新年,百姓苦,权贵却不一定苦。听着皇帝陛下赞美西北羊,有条件的人家儿不论多么艰难,都要尝一尝这被万岁爷形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西北羊。更有目光敏锐的商家,马上派伙计去西北收购西北羊的。

一时之间,西北羊的声名大噪。

明湛的神奇之处,阮鸿飞算是领略了。

这年头儿,人们只知穿羊皮袄,坐羊皮垫子,铺羊皮褥子,至于其他的,如纺毛线织毛衣,这个就不知道的。

明湛虽然不知道毛线是怎么纺出来的,但是,他早早找了内务府的工匠来指点着,怎样薅羊毛,洗羊毛,用摇车弄成毛条儿,摇成纱,再染色合股儿。明湛连说再比划,便有巧手的织工,纺出了毛线了。

虽然初品很糙,且扎人。明湛让他们想法子洗软,反正明湛不晓得内务府用了什么法子,总归明湛是收到了柔软的毛线。

明湛是个神人。

他直接打了条羊毛围巾送给阮鸿飞当新年礼物。

把阮鸿飞给惊叹的,久久合不拢嘴,良久才能揉着一脸等待被夸奖被崇拜的明小胖的大头感叹一声,“胖啊,知道你贤惠。却不知道你贤惠至此啊。”

明湛手脚很快,他也只记得最简单的元宝针。

待围巾打好,给阮鸿飞脖子里挂上围几圈儿。

明湛笑嬉嬉的问他,“暖和吗?”

阮鸿飞点头,“很好。”他本就不冷,再说了,就是平白的松江布裹上这几层,也得觉得暖和。

对于明湛的心意,阮鸿飞非常感动。明湛现在并不是什么成天没事儿干的人,他是帝国的皇帝,还亲自做了女红送他。多么珍贵。

但是,阮鸿飞除了感动,心中也升出许多疑虑。

阮鸿飞是何等精细之人,他马上就察觉了明湛的破绽。到了晚上,把明小胖压了又压,洗过澡才开始审讯。

“来,给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湛正撅屁股趴床上呢,听阮鸿飞这话,扭过脸瞪他一眼,“啥啊!天天在一块儿,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相公,你家男人!”对于阮鸿飞夸他“贤惠”的事儿,明湛相当不爽。一个老爷们儿,被爱人夸“贤惠”难道是好话吗?

阮鸿飞色唇浅笑,凑下去伏明湛的耳际轻咬了两口,成功的看到明湛一哆嗦,阮鸿飞低语道,“你少糊弄我,你啥德行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又不是女人,你怎么会织这东西的?别跟我说你平日里就爱好女红来着。”

“不告诉你。”明湛侧身,阮鸿飞搂他在怀里,一手还揉着明湛的屁股,却不肯轻易罢休,“胖,我看你颇多可疑之处哪。”

“可疑个屁。”明湛也不知道要怎么跟阮鸿飞说。

“要不是咱俩天天在成块儿,我都得怀疑,你是不是被人换了。”

明湛趴阮鸿飞身上,想了想,便悄悄的把自己的来历与阮鸿飞说了,阮鸿飞向来以为自身经历已够离奇,不想强中更有强中手,明小胖这不显山不露水的东西,竟然记得自己的前世。

在阮鸿飞的理解中,那就是明湛的前世。

阮鸿飞的唇角抽了抽,问明湛,“你前世不会是个女的吧?要不怎么会织这些东西?”

“你才是女的呢。”明湛握住小小飞,捏一下,“老子可是纯爷们儿,你眼瘸了。”明湛生怕给阮鸿飞小瞧,便将自己前世世界种种好处与阮鸿飞细细描绘了一番。

阮鸿飞兴致极高,听的认真,最后唏嘘道,“人坐着东西就能往天上飞,岂不是如传说中的神仙一样了。”

看他家飞飞的样子哦,真跟土鳖一样,明湛心中得意,摇晃着脑袋道,“差不多吧。我就是神仙转世呢,飞飞,你说你多大的造化啊,能跟神仙xxoo。”

阮鸿飞瞥明湛一眼,叹道,“若是神仙都像你一样,做神仙也没什么趣味儿了。”自听了明湛的吹牛,阮鸿飞对于问道成仙一事彻底死了心。

这胖子算啥神仙啊,首先,色的不行,简直是小色胚一个。人家都说美若天仙,神仙必定是美的,可是看明小胖这不开眼的模样,估计也是个落魄神仙,娶不上媳妇儿,饥渴的不成了。

其次,贪财贪吃。

若说明小胖是神仙,神仙啥没有啊,点石成金,这都是神仙的法术。可明小胖完全一副八辈子没见过钱的样子,见钱眼开,还抠门儿的不成。再者,神仙界什么琼浆玉露山珍海味没有呢,明小胖却似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一样……

还有明小胖这手艺。

阮鸿飞已经确定,或者明小胖去过神仙界,不过,这小子定不是神仙,或者只是神仙驱使的侍童呢。可就算是侍童,似明小胖这样不开眼的都不多见。

对于明小胖到底是不是神仙一事,阮鸿飞持怀疑态度儿。

若是神仙都似明小胖,这神仙做的,可真够没滋味儿的。阮鸿飞暗暗思量,对明湛的话信一半儿存一半儿,也不再多问,省得这家伙又不知要吹出什么牛皮出来。

拍一拍明小胖的翘屁股,阮鸿飞道,“睡吧。”

外头陈盛值夜,这习武的人就是耳朵好使。连同皇帝陛下叫床的声音以及皇帝陛下自吹自擂前世为神仙的事,阮鸿飞不信,陈盛却信了。

陈盛心道,怪道皇帝陛下能登基为帝,果然来历不俗啊。

自此,忠心更甚。

明湛抽了个时间,单独召见宋遥。

如今,明湛的思想发生一定程度的转变,故此,他有些后悔将宋遥年纪轻轻便置于高位了,生怕捧杀了这位年轻的将领。

明湛关切的问宋遥,“在大同还顺利吗?你年轻,可有人不服你?”

宋遥恭敬禀道,“臣刚去大同时,不服臣的颇多。不过,他们都打不过臣,武将自来是拿实力来说话的,如今不服也得服了。”宋遥本身并不是会耍花头的人,此次来帝都陛见,赵令严与他商议过了。他们年轻不压人,有难处只管与陛下说,起码落个忠心实在的印象。

若是宋遥吹嘘一番,明湛并不能放心。不过,宋遥这样有一说一,明湛倒对他生出几分信心来,面色稍缓道,“你手下有自甘肃带去的,还有原大同守兵,你年纪尚轻,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不服,你只管使出手段来。朕既然将你放在大同将军的位子上,你就当得起这个位置。”

宋遥心下微动,沉声道,“谢陛下,臣定不负陛下期望。”哪怕宋遥都猜不到明湛会将他调往大同去做一把手儿。

宋遥能考中武状元,各方面素质自然是极好的。接下来,他不负所望,活捉哈木尔有功,再行升迁。在同年的进士之中,他的升迁已称神速。

但是,接下来,鞑靼人入关,明湛直接命宋遥接任大同关守将一职。

不说朝臣反对,就是宋遥自己,在接到明湛圣旨时犹不能信。送走了传旨的亲兵,宋遥与赵令严将明湛的圣旨翻来覆去的看了足有五遍,才慢慢的接受了这个消息。

打仗的人,自来谨慎冷静。

宋遥接了圣旨,心下并没有半分喜悦,他看向赵令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还是赵令严先打破沉寂,肃容道,“这可是件烫手的差使。咱们接了,若是做的好,自然是平步青云,少年得志。若是做不好,怕是仕途就到头儿了。”

官场之中,有起有落。

但是落了还能再起来的人就非常罕见了。

尤其武将,他与宋遥之所以关系好,不仅仅是因为同科同年之谊,更是因为这俩人都没啥靠山,他们的靠山就是他们自己!

接下来的事,比两人想像的更加艰难困窘,险象环生!

新年番外:

过年了。

云南的气候不比帝都,四季如春,如今镇南王府的花园中犹有鲜花盛开,实在是名不虚传。

凤景乾是头一年在云南庆贺新年,虽然对帝都颇多挂念。不过,兄弟二人久未在一道过年,凤景乾亦颇多开怀。

酒宴之后,朝臣各归各家。

如今卫太后远去帝都,凤景南命明雅的生母杨妃打理内宅。如今三十的正日子,凤景南哪儿都未去,拎了坛美酒去了兄长处,与兄长共饮。

凤景乾尝了尝,醇美芳香,余劲悠长,赞声“好酒”。

“景南,我还记得你出生时,听嬷嬷说,在外头人家儿,若有儿子出生,便在树下埋上数坛好酒,待儿子日后考中了状元。取出来痛饮,此酒便名状元红。当时,我还专门在我院中的石榴树下埋了两坛好酒。”凤景乾笑道,“你大婚时,我曾将此酒送予你,你可还记得?”

凤景南点了点头,又为凤景乾把盏,将酒添满,“这就是了。”

凤景乾微惊,讶然笑了,“你还留着呢?”

“喝了一坛,就剩这一坛了。”凤景南笑一笑,叹道,“卫氏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他并不喜欢卫太后,如同卫太后对他的感情。两人完全是政治婚姻,但是由于二人超于一般人的理智,这桩婚姻竟然进行的如此完美,实在也是一桩奇事。

“她自来聪明过人的。”凤景乾笑,当时他们的父亲仁宗皇帝几乎要确定将安悦郡主赐给弟弟为正妃的,结果卫家横插一杠。

“不过,聪明有聪明的好处。”凤景乾晃一晃盏中琥珀色的美酒道,“我看明湛的聪明,与卫家人颇多相似之处。”

凤景南一挑长眉,并不赞同兄长的话,反道,“难道咱们姓凤的都是傻瓜不成?明湛啊,就是像我。”

这大言不惭一句话,逗的凤景乾乐了半日。

凤景南给兄长笑的几乎要恼羞成怒了,凤景乾连忙忍了笑,辩白道,“我是说,景南你的聪明自来是用在大方向上的。似明湛这样顷刻间三个心眼儿,可并不像你。”

“这就是那混帐的小家子气所在了。”凤景南非常不喜欢明湛满肚皮的心眼儿。

俩个老兄弟在一块儿,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似乎岁月并没有随之而去,恍惚间他们似乎重回那个年代。那时,他们正值青春年少。

阮鸿飞很早就与马维去了西北,他回帝都,是为了昭和公主的一封信。而,彼时,昭和公主要和亲鞑靼,去信给阮鸿飞,希望他能回帝都科举。

阮鸿飞接到姐姐要和亲的消息,急忙快马回去。

不论阮鸿飞如何与北威侯争吵,除了得了一顿免费的鞭子,他没有办法改变任何已成事实的决定。

昭和公主是个美丽的女人,有着令人眩目的容貌,男人无法拒绝的那种唯美。

北威侯并不敢下重手,故此,阮鸿飞伤的并不重,起码他还能直起身子去看望自己的姐姐。昭和公主的脸庞似珍珠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眼波中流转出一种淡淡的怜惜,“鸿飞,以后别再做这种螳臂当车的事了。”

“姐姐,皇上有那么多的公主,宗室中郡主、县主、郡君、县君更是无数,挑谁去不成,怎么偏是姐姐去呢?”阮鸿飞忍着身上的痛,让他年轻俊俏的脸上看起来多了几分苍白。

“北威侯请旨,我自然要去的。”昭和公主淡淡道。

那日,昭和公主与阮鸿飞具体说了些什么,除了这两人外,无人得知。

但是,阮鸿飞来年春闱,一举夺得魁首。以十五岁之龄刷新了大凤朝状元最年轻者的纪录,人人恭贺北威侯得此佳儿,后继有人。

阮鸿飞是个很桀骜不驯的人,凤家兄弟那时只是宫内并不显眼的皇子。而阮鸿飞应仁宗皇帝之邀,到东宫讲学。

仁宗皇帝非常和善,他对于国家恩科取才无比郑重,每任状元都会去东宫,面见太子殿下,同时在东宫讲学。

状元被封五品翰林,刻板的官服穿在阮鸿飞的身上都不自觉的带出三分风流潇洒气来。

阮鸿飞虽然年少,不过,他身量高挑,多年在马上生活,让他拥有不输于容貌的俊美身量。太子一见便赞道,“人都说阮家玉郎,其貌皎皎。果然名不虚传。”

阮鸿飞似笑非笑,瓜子脸上流出三分傲气,无甚诚意道,“臣常听人赞太子殿下貌比潘安,赛过宋玉呢。”

两个男人,见面儿先赞容貌,这叫人实在是……

此时,仁宗皇帝的好脾气派上用场,扬声道,“鸿飞,开始讲学吧。”

阮鸿飞虽然带着少年的傲气,才学却不是假的,他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即便是东宫太子世子之师范林希都赞不绝口,称其为“天下才气共十分,九分落到阮郎家。”。有这样的大儒相赞,阮鸿飞名头儿更响。

不过,阮鸿飞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依旧有些桀骜,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说不出的落寞,这种种气质的交叉,让他成为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阮鸿飞很得仁宗皇帝的眼缘儿,仁宗皇帝命他兼职任东宫世子的老师,同时将阮鸿飞调到身边儿做侍读学士,专司拟旨。

阮鸿飞私下问仁宗皇帝,“陛下,您让臣一人担三样差,可给臣三样差的俸禄?”

仁宗皇帝喜他直率,人们对于漂亮的人总会多加宽容,何况阮鸿飞有这样的才学,又有不足以为人道的身世。仁宗皇帝笑问,“怎么,阮侯给你的银子不够用吗?”

“我干嘛要给他要银子花?难道我没手没脚,不会自己赚吗?”阮鸿飞道。

仁宗皇帝笑,“有,三份差,自然有三份俸禄。你要是银子不够花,朕给你一些。”

“您一动私库皇后就知道,一动国库百官就知道,拿你身边儿这些东西,样样打了内务府的印子,就是偷出去卖也会给人锁拿到官府去呢。您拿什么给我?”阮鸿飞头歪着,桃花眼中带出三分笑意。

仁宗皇帝被问的哑口无言,尴尬的笑笑,反是叮嘱他道,“鸿飞,你如今在外当官,说话可不能这样直,容易得罪人。”

“我在外头不这样儿,我只在陛下面前这样儿。”

阮鸿飞这样刁钻,仁宗皇帝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骂一句都不知道骂什么,偏偏他又喜欢与阮鸿飞说话儿。仁宗皇帝是个心软的人,他总觉得亏待了阮鸿飞。何况阮鸿飞简直浑身反骨,仁宗皇帝不具备这样的品质,遂格外亲近这样的人。

他打心底喜欢这个孩子。

仁宗皇帝问他道,“鸿飞,你已经十五了,有没有相中哪家儿的姑娘?说出来,朕为你赐婚。”

“有,就怕你做不了主儿。”阮鸿飞道。

“谁啊?”仁宗皇帝好奇,又说了一句,“公主们可不成的?”

阮鸿飞几乎是鄙视的瞪眼,仁宗皇帝忙道,“好了好了,你说吧。”

“我看上了皇后身边儿那妞儿。你能把她指给我?”

仁宗皇帝思量了一会儿,才明白阮鸿飞说的是谁,不可思议道,“你喜欢庄愉啊?她成天板着个脸,没个热乎气儿,你喜欢她?”

“看皇后怪宝贝她的,你就把她指给我呗。”阮鸿飞坐在一畔的椅子上,腿晃来晃去的不老实。

“我问一下皇后再说。”仁宗皇帝道,“成亲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儿,你既然看中了她,待朕圣旨一下,可是不能反悔的。”

“知道知道。”

仁宗皇帝是真心的喜欢阮鸿飞,与方皇后一说。

方皇后身子纤弱,保养得宜,年过五旬的人了,仍然风流袅娜。听过仁宗皇帝的话后,微微一笑,“皇上不说,我也要说呢,是一桩难得的好亲事。不过,皇上忘了先前我请天祈寺的住持为庄愉批过八字,说这孩子命格儿贵重,到十八岁方好议亲。将来最是旺夫旺家的。如今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鸿飞常进宫来,先让他们见一见面儿。待到满了十八岁,皇上直接赐婚便是,就是庄愉的嫁妆,也不必永宁侯府操半点儿心的。”

仁宗皇帝笑道,“也好,就依皇后所说。鸿飞的才学相貌是不必提的,帝都城里的姑娘们,没有哪个不想嫁给他的。”

方皇后面色不变,笑靥依然,顺着仁宗皇帝的话道,“可不是么。先前我就瞧中了鸿飞,庄愉自幼养在我的膝下,如同我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她的婚事,我自然要好好的为她选一户人家儿。鸿飞是再好不过的,我本想先跟皇上把人订下,倒是不料皇上先跟我开的口。皇上,咱们倒想一处儿去了。”

仁宗皇帝更加欢喜,当日留宿坤宁宫,与方皇后说了许久的话。

阮鸿飞与凤家兄弟真正认识是因为凤景南冲撞太子,被仁宗皇帝赏了顿鞭子。

宫里人最司跟红顶白,欺下媚上。

凤景南不过是宫里魏贵人之子,魏贵人生了两个儿子,仍然只是个小小的贵人,且年久不承宠,只是依附在坤宁宫的偏殿里,靠伺候着方皇后过活。

如今凤景南吃了熊心豹胆,竟然敢冲撞太子殿下,且这血淋淋的下场大家都看到了。

凤景南住在石榴小院儿,挨了鞭子后又被关了禁闭,等闲人瞧不着,就是御医都不见一个。凤景乾年长,业已出宫建府,不放心弟弟,进宫来瞧,却被侍卫挡在门外不得进去。隔着一扇红漆大门,里面一个声音在哭诉,“殿下自昨夜里就开始发烧,太医都没一个,奴才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王爷,您想想办法吧,再这样烧下去,可不成了。”

阮鸿飞是奉仁宗皇帝之命来收凤景南被罚抄的百遍孝经的,一看这模样,孝经啥的断不会有了。

别看凤景乾如今威风八面,在当时也落魄的紧。亲娘地位低,舅家不给力,只得贿赂侍卫,再与侍卫说些好听的。那侍卫铁面起来,硬是连郡王的面子都不给。

阮鸿飞在一畔看的火大,一个跃步过去,直接把人踹飞出去,一掸身上官袍,伸手给另一个战战兢兢的侍卫要了钥匙,打开门外挂的大铜锁,推开门,对凤景乾道,“进去吧,我跟皇上去说。”

154、更新 ...

卫太后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她向来以冷静自恃自居。

一个女人,有身份有地位,还有与之相匹配的智慧。所以,卫太后一向是骄傲的,能入她眼的人实在不多。哪怕,她与镇南王府联姻,嫁给了凤景南,其实从心底上讲,有一些事务的处理上,卫太后也不太看得上凤景南的手段。

在很久之前,能入卫太后眼的男人只有一个。

理智的近乎冷血,卫太后几乎认为此生绝不会有类似于吃醋的这种幼稚的思想活动。

但是,当卫太后看到阮鸿飞颈间的围巾,然后再得知,那竟是她儿子明湛亲手做的。即便心胸开阔如卫太后,心底也升起一种淡淡的异样的情绪来。

尤其阮鸿飞这个欠扁的,还特意轻描淡写恍若无意的与卫太后提了一句,“都不知道明湛什么时候织的,忽然之间拿出来给我,说是新年礼物。卫姐姐,说起来,你就不擅长女红。这围巾么,明湛做的也不算好,贵在这份儿心意喽。”

卫太后静静的品着茶,此时她已明白阮鸿飞的来意,这小子就是来显摆的。卫太后是何等身份,哪怕心中微醋,也不能给人看出来。非便不能给人看出来,她还得保持仪态,想法子压人一头予以还击,送温声道,“说起来啊,鸿飞,这大半辈子了,你脾气还是没变过啊。”都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你幼不幼稚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我看,卫姐姐也没怎么变过。”过年了,阮鸿飞没啥事,就跑来找卫太后喝茶,兼炫耀明湛的手艺并与卫太后打机锋玩儿。

“唉,我不比你啊。”卫太后暂且先退一步,淡淡道,“你运气比我好。”

阮鸿飞挑眉,心有警觉。果然,只听卫太后从容自若道,“儿子的一颗心都向着媳妇,偏生媳妇也不知孝顺婆婆。”

阮鸿飞黑线。郁卒。

卫太后浅浅一笑,为扳回一成淡淡喜悦,

“不逗你了。”阮鸿飞摆摆手,凑近卫太后道,“我是来送礼的。”

卫太后点点头,意思很明了,送礼拿出来吧。难道还要堂堂太后向你讨啊?

“闭上眼睛。”阮鸿飞在讨好女人上面儿很有一套,也不怪那么些女人为他要生要死,即便少女时的卫太后都忍不住动了凡心。

“放心吧,侍从都在外头呢。太后娘娘,没人说你不庄重。”阮鸿飞见卫太后仍然两只眼睛看着他,不肯听话,便打趣两句。女人最好是偶尔蠢蠢的才有趣,似卫太后这样,明显聪明太过,装蠢都装不来。

卫太后道,“你这张嘴就是欠教训。”说着闭上眼睛。

阮鸿飞将颈间围巾取下,亲手围到卫太后的颈间。卫太后早已睁开眼睛,意味不明的看向阮鸿飞,阮鸿飞哈哈一笑,悄声道,“是明小胖打来给你的,被我先抢去围了两天。”

“你注意一些。”虽然与阮鸿飞熟,不过阮鸿飞毕竟是男人,阮鸿飞围过的东西又到了她这里,难免叫人多想。

“怕什么,后宫现在是你的天下,本是光明正大之事,咱们难道还要学做贼不成?”阮鸿飞不以为意,“大大方方才好,省得人多想。”

卫太后的心里不知有多熨帖,她已经站到了天下的最高处,什么都有。儿子亲手做的礼物,便是卫太后心里最为珍贵的东西了。何况,这件礼物是阮鸿飞亲手送的。

阮鸿飞多么精明的人哪,明小胖亲手打的围巾,他当然喜欢。但是,他与明小胖在一块儿,可以当凤家双贱不存在。不过,卫太后与他有恩,何况明小胖颇是孝顺母亲。不过是一条围巾,明小胖都在他手里,以后要多少没有。现在,能与卫太后卖好儿,才是当务之急。

连卫太后这样强势的女人都能栽到阮鸿飞手里,对于阮鸿飞的手段,还真不能不服。

明湛对于阮鸿飞要把围巾送给他亲娘的事儿,也没说啥。

男人本身大大咧咧,只要心意到了,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再者,他家飞飞知道维护婆媳关系,这种自觉简直再好不过了,他得大力支持才行呢。

宫里的晚宴仍然分两场,后宫的由卫太后主持,太皇太后挂名儿。前朝的宴会,自然是明湛打头儿,这回连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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