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18)
信与我说一声的。”一手抚摸着太师椅光润的扶手,郑临冰叹道,“我想着,挣一番大大的家业给你,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父亲莫要这样说,都是儿子不争气。”
郑临冰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与凤景明相勾结,杨宇同能成功的刺杀刘守仁,他功不可没。
不过,坏人也有坏人想要守护的东西。
哪怕明知,死到临头,郑临冰收拾一下,还是去了邵平的营中,打算继续游说邵平。结果却不料,正遇到赵令严。
赵令严与邵平有说有笑,见郑临冰来了,赵令严反客为主的笑道,“实在不巧了,郑老先生,我们正好有军务,一时间不能招呼您了。”
郑临冰脸色冷峻,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慈和,讥诮道,“什么公务?打算要对邵将军请君入瓮的军务么?”
赵令严看向郑临冰,当仁不让道,“郑老先生这是何意?没来由的挑拨我们同僚关系,哪怕您是大同城里有名望的老人家,说了这种话,也是要治罪的。”
郑临冰根本懒的理会赵令严,直接道,“邵将军,我有私事要与你讲。”
赵令严望着郑临冰,冷笑一声,脚底生根的杵在这里,动都未动一下。邵平敷衍道,“如今正是在军中,本将还有公务要处置,老先生若有要事,日后再说吧。”
有要事都要他明日再说,无要事就是让他直接滚了!郑临冰仔细攫住赵令严那张柔和的面孔上那双漆黑的透出笑意的眼睛,他明白,赵令严正是怕邵平瞧出破绽来,是抢先来稳住邵平呢。谁知这个傻瓜被赵令严收买的已分不清东西南北。如今,赵令严在,他又能说什么呢?哪怕即使他说了,邵平能信吗?
此时,他晚了一步,赵令严已经挡在了他与邵平的中间。就差这一步,他失去了游说邵平的机会。
有时,人生之间,往往就是差了这一步。
看来,是天要亡郑家啊。郑临冰长叹一声,摇摇头道,“希望邵将军日后不要后悔今日不肯听老夫之言哪。”转身走了。
邵平见郑临重此番情形,心下就有几分动摇。若非赵令严在他里,他恐怕还真得听听郑临重有什么话要说呢。
郑临重一走,赵令严冷笑着糊弄邵平道,“如大将军所料,账簿子一经奉上,郑尚书马上请辞,皇上并未挽留,直接允了郑尚书所请。邵将军,郑家也就这几日的事儿了,咱们还是少与他来往。否则,右都御史蒋大人与大驸马还在这儿呢,若是给他们瞧见咱们与郑家往来甚密,以后可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哪。”
邵平自然更关心自己的仕途,早将郑临重扔在脑后,对于赵令严的话,连连称是。
其实,郑临重与赵令严一样,他们都猜到了皇上有此雷霆手段,是因为如今大同城里还有第三方来自朝廷的势力潜伏在暗处。
但此时,大同城并非没有变数,他的变数就在邵平此人的身上!
邵平为什么有胆子落宋遥的面子,与宋遥对着干?再怎么说,宋遥都是朝廷亲点的大同守将呢?
那是因为,邵平认为自己在原大同军中威望已极。
而宋遥与赵令严始终忌惮邵平,宁可把邵平的把柄交到邵平的手里来收买邵平,也从侧面儿说明了邵平这个人,在军中的确有不小的人望。
不过,很明显,邵平的政治智慧不太够。
郑临重与赵令严都发现了账簿子的破绽,在这个时候,先前宋遥交还给邵平的那些账册就已经成了无用品,失去了他的价值。
此时,邵平做为曾经大同走私路线的一员,他与郑家具备同样的危险。
赵令严做为当事人,发现了这一点。郑临重呢,猜到了。
唯独邵平一无所知,做着天下太平的美梦。
这个时候,宋遥一系并不安全。
郑家仍有翻盘的可能。
只要将此事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告诉邵平,哪怕郑家先勾结鞑靼人在先,哪怕郑家与邵平有间接的血海深仇,但是,面对着自身性命的危机,是不是有可能邵平会做出别一种保全自己与郑家的选择?
譬如,叛国。
郑临重就是如此打算的,甚至他有五成把握可以说服邵平军中哗变。
原大同军的人数是要多于宋遥所带来的甘肃军的人数儿的,邵平在军中颇有人望,只要三万大同军在手,圣旨算什么?
甚至,他们可以再次引鞑靼人入关,让小皇帝知道厉害。
郑临重算盘如意,结果,赵令严比他要快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赵令严决绝而彻底的隔断了郑临重与邵平见面的可能性。
郑临重出了帐门,寒风袭来,耳边几绺银发飞卷。
这一年,虽然早早的立春,可大同城依旧不见半点儿春意,冷的紧。
郑五儿展开一袭宝蓝锻面儿狐腋裘的披风为郑临重披好,郑临重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疲惫不堪,道,“我不冷。”
“太爷,下雪了呢。”
下雪了?
郑临重眯起一双老眼,果然看到空中雪片飞舞,迎面而来,化作丝丝凉意沁入肌肤,让人的心底也跟着变得寒冷起来。郑临重扶着郑五儿的胳膊颤颤巍巍的离去,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帝都。
明湛并不了解大同城再一次大的洗牌是如何的惊心动魄,刀光剑影。
邵平最终在宋遥的一场鸿门宴中送掉了性命,如同先前邵平所想像的那样,宋遥摔盏为号,三百刀斧手埋伏而出,结果了邵平的性命。
邵平身为大同城走私案的重要人物儿,明湛并不希望他死。帝王的心思,宋遥与赵令严自然能够体会,但是大同城的形势,原三万大同军,只有他们听到邵平的死讯,才好死心,分化,融合。
其实连邵平底下的六位中级将军十三位低级将领,一并逮捕细审,宋遥趁机将军营重组,并提拔了一批新将领暂代其职。
真正的任命,还需要宋遥上本,有圣旨下达,这些新将领方能名正言顺。
宋遥不得不对他的行为做此解释,故此,明湛接到了宋遥的奏本。
宋遥的字明显没有他的人好看。
而且,让明湛惊奇的是,宋遥先解释的是他从大同城帮派四海帮里抄出账册若干,里面有关于邵平走私的账目。因为自他到大同城,邵平与他颇多磨擦之处,而邵平于原大同军中威望不俗。当时为了稳定军心兼收买邵平,他就把那些账目交还给了邵平,如今看来,实在欺君啥啥的,并自请责罚。
明湛挑了挑眉,让明湛说句心里话吧,他根本不相信这种把邵平的把柄交给邵平,用以收买人心的事儿是宋遥干出来的。
倒不是说宋遥智商低,实在是宋遥不是这类人。
宋遥是武将,武将讲究的是,饮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快意恩仇,大丈夫气概!
像什么七擒七纵的事儿,绝对是文官儿的小心眼儿。
明湛多少心眼儿啊,他一琢磨就知道,这事儿定是赵令严鼓弄出来的。依着赵令严的脑袋,估计也知道他在大同城派了人呢。
明湛摸了摸开始长毛儿的下巴,看来宋遥是在替赵令严顶罪啊。
为啥啊?这俩人在一块儿也就一年的时间吧,难道就生死之交到这种地步儿了?
明湛想了一阵,哼哼两声,又接着把宋遥的奏章看完,结合宋少阳等人的密报,提笔给宋遥回批,明湛写道:
朕听闻卿与赵卿志同道合,手足情深,原方不信,今实信也。邵平之事,死有余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也,卿自行处之,朕心慰矣。余下卿之具表名单,皆可。其余此大同走私案中所涉人员,皆由蒋文安与陆文韬一并押解至帝都受审。军中之事,悉付于卿,卿必慎之又慎,方妥。
接着明湛又起一行字道:
至于卿私自将走私账簿归还邵平,不论是何用意,情可恕,法难饶。卿为戍边大将,焉何行此不明之事,若为公议,卿当如何自处?朕信卿之忠心,但卿之所举,实有违卿之光明磊落也。
明湛直接赏了宋遥二十板子。
不过,明湛又说了,你宋遥堂堂大将军,挨板子多难看啊,不如就由属下代领。
代领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罪魁祸首,赵令严。
明湛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别把朕当傻子耍。
实话实话的一部分,尽管宋遥不得已把邵平给宰了,哪怕群臣对此颇多意见,不过,明湛也没怎么着宋遥,依旧让他做着大同城的守将。
可是,宋遥一片好心想替赵令严顶一顶罪责,结果倒是给赵令严赚了一顿板子。
明湛倒是也非常心疼小赵榜眼,想着赵令严肉脚的很,一板砖儿就能拍晕的家伙,武力值超差。别一顿板子给拍死了,没让传圣旨的人带着朝廷用的那种儿臂粗的廷杖,那种廷杖都是里面都是灌了铅的,三棍子就能打死一个。
明湛特意让内务府特制了一根毛竹大板,柄处还用红线缠了,喜庆的很。告诉行刑的人,不许把小赵榜眼打残了,就结结实实的揍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就成了:少他娘的俩人弄鬼,合着伙儿的欺君。幸亏是他啊,这要换个稍微昏庸点儿的,不就给欺了么。
就这样,赵令严仍痛的死去活来,险些厥过去。
趴在床上十来天动弹不得。
连军医都暗地时嘀咕赵令严娇气,在军营里,挨军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普通人挨个二三十棍,上把药粉,歇个三头五晌的照样起来训练。
哪个像赵令严啊,还不是军棍打的,在军医眼里,根本连药都不必上,自个儿熬个三五天就好了,结果赵令严十天后还在床上趴着呢。娇气,真娇气。
宋遥回家就来守着伤员,他原本是一片好心,拿下邵平后,看着赵令严天天的为把账本子还给邵平的事儿担心,怕皇上生疑。
其实,宋遥真的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直接把事儿揽自己头上,转手便把奏章送到了帝都去。待赵令严知道,早晚了。
赵令严当时还骂宋遥干事儿不动脑子,“我出的主意,自然是我去认。真是没见你这么笨的,你把椅子坐稳了,哪怕朝廷有什么责罚下来,你也能捞我。这下好了,若是撤了你的职,我可没本事捞你啊。若有新来的大同将军,人家有的是亲近属下,我也得跟着玩儿完。看吧看吧,瞎义气,咱俩都完了。”虽然在心里领宋遥的情份,可赵令严就是忍不住的生气。在赵令严的脑袋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自然要选一种损失最小的法子。
而宋遥这个笨蛋,竟然自己顶缸。
完了完了,哪怕宋遥不出差子,都有无数人觊觎大同将军的宝座呢。如今这傻瓜主动送上把柄,这官儿是当不成了。
好在赵令严乐天知命,又感动于宋遥的义气,就开始在暗地里收拾东西,准备什么时候接了圣旨就回老家呢。其实,他们家与宋遥老家离的也不远,俩人倒能一道儿上做个伴儿。
赵令严甚至都盘算好了,怎么买个小庄子啥的发展副业,他家里还有点儿产业呢。想着宋遥一向穷的很,虽然今年给了他些银子,却是薛少凉的。如今官做不成了,银子自然要还给薛少凉。赵令严就打算着叫宋遥去他家里,跟他一道过日子。
没想到,圣旨的内容与赵令严想的着实大相径庭。
宋遥把事儿算自己头上,圣旨中也是照此事训示了宋遥,不过责罚却是落到他脑袋上。
赵令严是啥脑袋啊,他立时就明白了,这是皇上在警告他们不要自作聪明的弄鬼呢。不过,挨上几板子,能保住官位,赵令严也觉得值。
赵令严一向娇气,劈里啪啦一顿打,执刑人员是从帝都派过来的,出来时,皇帝陛下又有交待,不能把小宋榜眼打残了。
这些执刑的人,也都是人精子,到了大同的地盘儿,大同将军都向他们悄悄行贿了,又俩眼珠子直勾勾儿的盯着他们,哪里敢打重了。
根本没见红。
照他们的专业眼光看,第二日照常当差都没问题的。
不过,赵令严硬能趴床上养十天,这也算是奇葩了。
宋遥是个实在人,对人好,是真的好。
他原本是想替赵令严抵罪,哪知,仍是害赵令严挨了板子。心里过意不过,天天下了班回来,与赵令严一处儿吃饭,陪赵令严说话儿什么的。
赵令严吃过之后,还要使唤宋遥念书给他听。
这又是宋遥一大优点了,人不仅生的貌美如花,声音也极赞,性感低沉,反正是怎么听怎么好听啦。连身为同性的赵令严都极喜欢听宋遥读书的声音,每日必读上两页方能作罢。
今天宋遥却是不想念了,自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宋遥道,“这是我新得的好药,你这久不见好,试试这个。单大夫说了,把药抹上,把你屁股上的淤血揉开,三日必好的。”
是人都有弱点。
似赵令严虽然一肚子坏水儿,却生的格外皮妖肉嫩,他超级怕痛。听宋遥这话,死都不肯,“你别管我了,再过几日必会好的。”
“都说了是好药。”在军中,人们也不讲究太多。宋遥直接掀了赵令严的被子,就要扒赵令严的裤子。
赵令严哇哇大叫,挥舞着手臂以保“贞洁”,“诶诶,宋遥,哪里有你这样的。哦——”赵令严下面一冷,一声惨叫,被子被扒掉了。
做为一个读书人,这真是太没尊严的时刻了。
赵令严想着,若自己是个大姑娘啥的,这会儿除了嫁给宋遥,就是把宋遥宰了,或是宰了自己这三条出路了。赵令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还能胡思乱想呢。
宋遥已经盯住赵令严乌青犹存的屁股,瞧两眼,还点评道,“读书人就是娇气,要我,早好了。”说着,先把药在自己掌心化开,两只手掌放到赵令严屁股乌青上揉啊揉……其实若真换了宋遥,这真不叫什么伤。
赵令严嗷嗷痛叫,“我不揉啦,你让我青着吧……啊!宋遥,你别揉了,成不成啊?宋美人儿……”痛的头晕脑胀的,赵令严不自觉把暗地里给宋遥取的外号儿都蹦出来了!
赵令严只顾着疼了,也没觉出说错话。宋遥可是听到了,因为赵令严接下来一串的话都是“宋美人儿,你饶了我吧!”“宋美人儿,你轻点儿啊!”“宋美人儿,你温柔点儿啊!”,诸如此类啥啥的。
把宋遥气的,狠狠的给赵令严揉了小半个时辰。在疼痛的作用下,赵令严觉得自己完全是小死过一回,又跟着熬了一回苦刑,疼的满脸通红,眼角含泪,委委屈屈,摊手摊脚,下身赤裸的趴在床上,连哼哼的劲儿都没了。
宋遥吩咐外面的亲兵去打了温水送进来,赵令严不满的哼哼着,“宋美人儿,你是想弄死我吧……行了,你如愿以偿了。”半条命都给宋遥折腾没了。
“你叫我什么?”宋遥冷声问。
赵令严此方警醒,他忽然兔子一样拽起裤子扯起被子把脑袋包进去,闭眼睛睡觉,不一时就从被子底下传来薄薄的鼾声。
169、更新 ...
明湛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中,舒服的直哼哼。
阮鸿飞更坐在一畔微高的圆凳上,手持薄薄的剃须刀,在明湛的小圆下巴刮来刮去。阮鸿飞实在受不了明小胖诡异的要求,明明发育的晚,都十九了下巴上才开始长毛儿,还没几根呢,三天两头儿叫他刮。屁都没有,也不知道刮个什么劲!
其实,人家明小胖就是单单享受这种被阮鸿飞服侍的感觉。
哪怕下巴上的毛儿还没长出来,明小胖觉得刮一刮,就是舒服。
阮鸿飞摸着明湛的下巴道,“以前还是尖的呢,越发的圆了,以后晚上别吃夜宵了。”
“没事儿,咱们床上多运动,那点儿夜宵能消化的了。”明湛从屁股底下摸了把圆镜出来,臭美的瞧一眼,自恋道,“唉,胡子长的太快也真是烦恼哪。”
阮鸿飞心道:你有个屁的胡子。
“飞飞,你知不知道咱们侄子有相好儿了?”明湛又将一只肥厚的萝卜手伸出去,示意阮鸿飞给他剪指甲。
如今明湛算是想开了,这该死的阮鸿飞,明明早同意一人一次轮着来,结果明湛在床上能翻身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明湛若是嘀咕几句,定会被阮鸿飞糟蹋,“一把年纪了,怕你累着。”讽刺明湛心理年纪大,就一张皮是嫩的。
若是明湛撒娇啥的,阮鸿飞必道,“一把年纪了,真好意思装嫩啊。”
明湛气的几口老血闷在心里,干脆就摆出太爷模样,使唤阮鸿飞伺候他,不然只要阮鸿飞晚上一碰他,他必然张嘴大嚎,扫阮鸿飞兴致。
阮鸿飞想了半天,才明白明湛嘴里的“侄子”是指的谁,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胖子倒越发的神通广大了。
“切,宋遥为了赵令严都开始欺君了。”明湛两只小眼睛里放出亮闪闪的光来,一副八卦脸孔,“若是他们之间没猫腻儿,就有鬼了。”
阮鸿飞捏着明湛的胖手,“善者见之者善,忧者见之者忧。”话略顿一顿,阮鸿飞笑,“像明小胖你啊,就是淫者见之者淫了。”自个儿一脑袋的鸡鸣狗盗,看谁都不像好人,说的就是明湛了。
明湛呸了阮鸿飞一脸口水。
其实阮鸿飞对于明湛的评价就比较复杂了,要说明湛性格中,的确有几分难得的真,譬如对他,对卫太后,明湛绝对是掏心掏肺,绝不藏私啊。不过,这样的人,出奇的是竟然还有一肚子的贼心烂肠。
明湛能做皇帝,在阮鸿飞看来,不仅仅是因为大势所趋,更因为,他这性子,还真适合做皇帝。譬如对于大同事件的处置,称得上是恩威并具,手段娴熟了。
不说西北,如今帝都颇是热闹。
凤明凡的二百五,明湛算是有所领会了。
这一次,明湛见到了二百五之父——忠义侯凤景继。
忠义侯的年纪不算大,五十来岁,相貌倒比年纪瞅着更要年轻几分。此人于湖广素有贤名儿,每年修路铺桥,扶孤助老,必然要捐银子的。
说起话来,忠义侯瞧着也是个爽快人儿,“臣接到圣旨,就带着明立快马加鞭的来了。陛下立储登基,臣都不得来帝都为陛下庆贺,如今总算见着皇上了。臣给皇上请安。”说着就跪下,磕了三头。
明湛忙命人扶起,笑道,“原本朕是不打算着大办的,不过,老臣们想着,朕登基第二年了,你们这些老亲贵七七八八的都还没见过呢。趁这个机会,倒很该见一见。否则,一家子亲戚,别倒生分了。这一路上,可还顺遂?”
“托皇上的福,顺利的很。”忠义侯道,“臣是个急脾气,她们女眷还在后头呢,有小二他们伺候着,得过个三五日才到。介时,臣再带着他们进宫给皇上太后请安。”
明湛笑眯眯地,“这急什么,姨妈年纪也大了,很该慢行。”这位忠义侯夫人正是他外公老永宁侯的嫡女,不过,与卫太后不是一个妈生的。
忠义侯夫人是老永宁侯的元配生女,卫太后是填房生女,至于卫颖嘉,更次一等,丫环扶正生子。
“说起来,你既是朕的伯父,又是朕的姨丈,与常人不同。”明湛的笑容渐渐淡了,道,“朕一直想召你来帝都,又怕朝有非议,说朕偏心于忠义侯府。倒是有一事,朕就直接说了。”
忠义侯连忙洗耳恭听,明湛抬眸,淡淡看忠义侯一眼,问道,“善棋侯弄的那个宗室联名的奏章,你知道的吧?”
“是。”忠义侯脸上带出几分奇异,一脸不解无辜道,“善棋侯去信与臣说,太上皇就要回来了,弄个联名的奏章以示宗室的孝敬,臣也就跟着联名了。只是臣来了帝都,还未听到太上皇回朝的消息,也觉得奇怪呢。”
明湛一时不知晓忠义侯此话是真是假,摆摆手道,“这倒罢了,朕命善棋侯与郑开浚去云贵迎父皇回朝。只是此事,要朕说,善棋侯虽也是侯爵之尊,与皇室的关系就远了。像忠义侯你,与朕双重的亲戚情分,朕就不明白了,怎么你倒要受他的指挥铺派?”
忠义侯一时讷讷,“臣,臣想着,善棋侯一把年纪的。”
“年纪什么的并不是重点,这宗室里,比你年纪长的多了,难道你就事事听人,毫无主见不成?”明湛带出几分不悦道,“你在湖广,也该打听过,虽然朕登基未召见过你,不过,一份份儿的节庆恩赏,你与姨母都是头一份儿。虽说你是侯爵,朕都是按着公爵的份例在赏赐,这个,你应该明白。虽以往未曾相见,你也当晓和,朕待你的情分不同。”
“朕是何意,难道你不清楚吗?”明湛冷声质问。
忠义侯额头的汗都要下来了,低头不敢言。
明湛曲指敲了敲桌案,忠义侯连忙抬起头来,正对明湛冷峻的面孔,明湛再道,“宗室之中,慎亲王已老,廉郡王的脾气,朕了解,他不是那块儿料。其余地方,爵位自公爵起,如靖国公父子如何?照样背着朕私助鞑靼人,如今求仁得仁,他们父子去了关外。到了你这里,朕百般提携你,到最后,你竟为善棋侯所驱使,实在让朕大失所望。”
“陛下,臣,臣……”
“朕不是说联名上书太上皇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你想过没有,太上皇看到奏章,看到的是谁的忠心?难道是你忠义侯的忠心吗?若是如此,善棋侯又将自己置于何处?”明湛叹道,“因为是善棋侯打的头儿,朕不得不把此差使交给善棋侯来办。”
“臣实在糊涂。”忠义侯这样急吼吼的来帝都,虽然他没见过明湛,不过,明湛真没亏待过他。如明湛所说那样,每年节气赏赐,虽不多,但忠义侯府得的那份儿肯定是远多于份例的。
当然,忠义侯的老婆是永宁侯府出身,这一点儿,也为忠义侯加分不少。
忠义侯当初脑袋一热,在善棋侯的奏章上联名,如今想来,后悔的紧。尤其是听明湛这样一说,忠义侯简直无地自容,愧对圣君。
先前忠义侯为何会联名,其实与善棋侯的关系真不大,忠义侯就是看不过朝廷任由靖国公父子被俘出关的消息。
明明有哈木尔在手,可以将靖国公父子换回来,若非帝王不允,怎会令靖国公父子远走草原。
倒不是说忠义侯与靖国公父子有多么深厚不渝的交情,只是唇亡齿寒,兔死狐悲,靖国公还是公爵呢,朝廷冷淡至此,若是他们遇到这事儿,怕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所以,忠义侯就署了名。
不过,接下来,他越想越不对。
尤其今日明湛一桩桩的事说出来,他对忠义侯府如何,君王这样抬举忠义侯府,无非也就是想着让忠义侯府在宗室中挑个大梁,结果呢,你忠义侯府被善棋侯给利用了,这真是……
再者,靖国公父子的事儿,当初明湛见死不救,的确是寒了一批宗室的心。可如今怎么样,查出来了,靖国公父子与鞑靼人私通长达数十年的时间,窃国助贼。若是靖国公父子好端端的在大同呆着呢,朝廷也饶不了他们。
忠义侯义愤填膺的事儿,如今也没了。
明湛再把前事一说,忠义侯除了愧责,也没别的感触了,沉声道,“臣日后定多多思量,不负圣恩。”
打发了忠义侯,明湛又见了忠义侯世子凤明立。
凤明立是个很有贵族气质的青年,优雅温润,相貌出众。虽已过而立,其实世子请封才一年,这还是在明湛登基后,忠义侯为其请旨立长子,这算是从法律的层面儿正式承认凤明立顺位第一继承人的身份了。
可见,凤明立还真不算忠义侯最为喜爱的子嗣,否则断不能等到凤明立这个年纪再请立长子的。
凤明立行过礼,明湛先赐坐,以完全另一番亲热脸孔,笑问,“表哥可去见过母亲了?”
明湛向来脑袋异于常人,人家父子俩一道来帝都,他先见忠义侯,反是打发凤明立去给卫太后请安。之后,见了忠义侯,明湛再单独召见凤明立。
凤明立温声禀道,“早在家时,母亲就叮嘱臣,好生给太后娘娘磕头请安。”永宁侯府现在今非昔比了。其实,在整个凤景乾执政期间,永宁侯府绝对是缩着头过日子。母族不给力,至使凤明立儿子好几个了,也没能被立为世子。
还是在明湛石破天惊的上位,永宁侯府跟着鸡犬升天。虽说爵位无所变动,可是,那地位那话语权,绝对不一样了啊。尤其是凤明立这事儿,老永宁侯一直惦记着嫡女外孙呢。明湛乍一登基,永宁侯府就往忠义侯府送了些礼,当然这不是给忠义侯的,是给忠义侯夫人卫氏与凤明立的。
这么一来,忠义侯哪里还站得住脚呢,乖乖的上了一本请立嫡长子。
明湛对凤明立道,“咱们的情分,与常人不同。你与姨母远在湖广,虽见的不多,但有些事,朕知道就不会不理。朕听说,你颇爱读书。”
凤明立谦道,“不过是念过三五卷,消谴罢了。”同样是被冷淡的嫡子,人家凤明立还是嫡长子呢,生就这样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而明湛先前被亏待,就气的恨不能咬死凤景南,只能说是个性原因了。凤明立道,“臣在湖广,都会看陛下的皇家报刊,听闻陛下命人主持修建皇家大典,臣着实想开开眼界,看上一看。”
也不怪忠义侯不喜欢凤明立,在忠义侯看来,凤明立绝对是念书念傻的例证,天天在书斋耗着,也不知道耗个什么劲。忠义侯只要一见凤明立捧着卷书,那火气就不打一处儿来,噌噌往外冒。
如今凤明立毛遂自荐,明湛哈哈一笑,“这有何难,朕跟钟敬书说一声,明儿你过去,多看几日也无妨的。”
凤明立喜上眉梢,“臣谢陛下隆恩。”
人家这位是走学者路线的。
明湛挺喜欢凤明立,这种能把心放到书中的人,起码钻研专注的品质是值得人敬重的。
但接下来,明湛总算有幸见到了忠义侯家的极品人物儿。
说起来,都是明湛母系一方的亲戚呢。
明湛的母族不单单指的是永宁侯府,因为明湛除了有外公,还有外婆呢。
卫太后的母亲与仁宗皇帝的发妻皇后方氏是同胞姐妹,而方皇后出身的国公府,如今为越侯府。关键是,明湛的外婆不只一个姐妹啊。
古代人生的多,兄弟姐妹自然不少。先前说忠义侯一族与皇室关系亲密,从他的联姻中亦可窥其一斑。忠义侯的亲妈,现在忠义侯府的老太太就是方家的另一个女儿,亦是方家嫡支女眷中辈份最长之人了。
要说凤明立,母族侯府,年近而立犹未得立世子,其原由便与他的祖母方氏有着极大的关系。
按理说,忠义侯夫人的出身,真是没的挑儿了。哪怕在凤景乾执政时期,永宁侯府缩着头做人。但是也比你方家强啊,由公爵降为侯爵,还是随便弄了个越侯府。
这年头儿,封号也是有讲究的。
怎么看,永宁侯府都比越侯府要强上一些。
若说永宁侯府是缩着头过日子,那越侯府完全是藏着脑袋过日子,恨不能帝王忘了他家才好。
仁宗皇帝过逝后,永宁侯府与越侯府在朝中越发的说不上话儿了。这个时候,忠义侯夫人做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他为儿子娶了两位身份与众不同的二房。
其一为敬敏大长公主庶出的小姑子,魏国公的庶妹魏氏。
其二为方氏本家的一位嫡侄女,小方氏。
这就得说一说忠义侯太夫人的本事了,太夫人姓方,与方皇后是嫡亲姐妹,当时嫁入的又是忠义侯府。在方皇后得势之时,方氏与丈夫是常年住在帝都的。
自然,方氏与敬敏大长公主也是极熟的。娶魏氏,是方氏的主意,如今眼瞅着自己娘家与儿媳妇的娘家都不成了,魏国公当时是朝中新贵,凤家兄弟上位的过程中,魏国公功不可没。
想与魏家联姻,又是偏房,嫡女甭想,能捞到位庶女,也是方氏的本事了。
再说小方氏,自戾太子被废,方皇后势微,原本盛极一时的方家瞬间落败,原本一家女百家求的贵女,无人问津。方氏心疼侄女,便为儿子纳了小方氏入府。
魏氏与小方氏嫁到忠义侯府后,皆育有子嗣。
魏氏虽是庶出,娘家却是魏国公府。而且这些年来,忠义侯府的事儿没少麻烦魏国公,魏氏所出二子四子,自然尊贵。
再说小方氏,虽说娘家落败,却是貌美惊人,哪怕忠义侯爱宠甚多,但是对小方氏,亦格外多几分怜惜。再加上小方氏与方氏乃嫡亲姑侄,又多一层脸面。小方氏所出三子、七子、十二子,尤其三子凤明芝又是在方氏膝下养大,格外得方氏喜爱。
更不必提其他妾室所育子嗣。
人丁兴旺虽是好事,不过太兴旺,心烦的事儿也多。
譬如请立嫡长子之事,忠义侯也不是没提过,每一提起,亲娘方氏必道,“你才多大,这会儿就考虑身后事了。想来,我也没几年好活了。”
这种刁话一说,忠义侯也只得将此事暂且放下。
直至明湛登基,永宁侯府翻身,这请立长子的折子再不递,怕是皇家都要有话说了。虽然方氏对于永宁侯府的动作非常不满,永宁侯府仗着与卫太后的关系,干预忠义侯府的事!难道她与卫太后就没关系了?她可是卫太后嫡亲的姨妈,以往的情份也都在的。
不过,凤明立到底是嫡长子,也是亲孙子,方氏虽内心有所不满,也未再拦着儿子。只是这次来帝都,带上了忠义侯三子凤明芝,打算着叫卫太后好生瞧瞧,若是能得皇室喜欢,额外赐爵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得不说这老太太很会算计。
若是她遇到的是仁宗皇帝那样宽厚又肯听老婆话的皇帝,估计能成。
不过,明湛是谁啊?连阮鸿飞的银子都能坑了来,别人想从明湛这里挖出银子去,那真是做梦。当然,用于国家建设银两,明湛素来不小气。但是,明湛为了怕别人贪自己的工程银子,更是想了各样各式的方法来反腐。简直是要了贪官的老命,政治清明,一时无两。
大凤朝繁衍至今,七八代子孙,上百号爵位,每年开销,光是朝廷的赏赐,俸禄就高达几十万两的银子。明湛心痛的要命,他刚把靖国公、临江侯的爵位给削了,这时候想让明湛赐爵,半点儿功勋皆无,凭什么啊?
别说明湛了,就是卫太后对于方氏也有所不满。
虽然方氏的确是卫太后的姨妈,先前也有感情,可忠义侯夫人卫氏照样的是卫太后的姐姐哪。哪怕不是嫡亲的姐姐,卫氏做人却没问题的。卫太后生母嫁进永宁侯府做填房的时候,卫氏已经十来岁了,与自己这位填房小妈相处的也极好。后来卫氏出嫁,都是卫太后的生母帮她料理婚事,极是用心。
更不必说,卫氏大婚以后,许多时间留在帝都,直到卫太后大婚,卫氏与忠义侯方回了湖广。
很明显卫太后与卫氏都是姓卫的,而且凤明立是嫡长子。鉴于卫太后对于凤景南嫡庶不分的唾弃与厌恶,卫太后没觉得凤明立哪里不好。
当然,她也就没觉出凤明芝哪里格外的好来。
方氏一开口倒格外的透出亲呢,“明立是嫡长子,前程自是不愁的。明芝这孩子,自幼在我膝下养大的,我就是闭了眼,也不放心他的前程呢。”
卫太后多聪明的人哪,岂能不明白方氏之意,只是卫太后不接方氏这话茬儿,一径笑道,“孩子们个顶个儿的好,我这一见,竟看花了眼。姨妈真是好福气,子孙满堂。”
方氏叹道,“唉,要说福气,谁也比不上你呢。子孙多,有子孙多的难处。这宗室之家,就指着一个爵位过活,如今这么些的孩子。将来分家,到各人手的也是有限的。为人长辈者,焉能不为子孙谋划呢?”
卫太后笑而不语。
“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亲戚多了,若个顶个儿的仗着亲戚情分来跟你开口讨情面,国家法度焉在呢?”方氏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展现出方家人独有的精明强干,“哪怕有什么跑跑腿儿的活儿,别人嫌苦嫌累,不乐意干的,咱家孩子不怕这个,经的起摔打。只要有条出路,日后大婚生子,养活儿家口儿罢了。要说家里也不差他们这个,只是长成人了,哪儿能总在家里闲着,天天喝茶遛鸟儿呢。那种纨绔,我向来看不惯的。”
话到这个地步儿,哪怕卫太后亦推辞不得,只得道,“姨妈这样说,有空我跟皇帝提一嘴子。外头的事儿,我也不大知道,更不必说朝廷上的事儿了。唉,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安心享福才是咱们的本分呢,叫皇帝去忙吧。”
方氏忙笑道,“说的是。”到底心中难掩不悦。
先前不过是方皇后身边养大的小丫头,刚做了太后,就摆出这样大的谱儿来。还对着她说起“本份”二字,方氏养尊处优惯了的,心里一时间的不悦,眼角眉梢就流露出了一分刚强。卫太后尽收眼底,只是捧起茶盏,慢慢的呷了口茶,不动声色罢了。
相对于方氏的倚老卖老,忠义侯夫人卫氏就显得格外的可爱了。
卫氏完全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而来,对卫太后的感激就不必提了。上有强势偏心的婆婆,下有花心的老公,虽然卫氏才干不凡,可是硬件儿不成——永宁侯府低调内敛这些年,但凡卫氏在婆家受了苦处,是半分指望不着娘家的。
当然,永宁侯府乍一翻身,卫氏也跟着打了个翻身仗。
卫氏先行过礼,卫太后笑道,“二姐姐这是做什么,快过来坐。”
“礼当如此,越是自家人越不能有差,以免给人瞧见,倒显得娘娘有失偏颇了。”卫氏年纪较卫太后年长,相貌也较卫太后老迈,发间已见白缕银丝。
卫太后不禁感叹道,“经年不见,姐姐也老了。”
卫氏笑叹,“我也是做祖母的人了,焉能不老呢。倒是娘娘,看着还年轻的紧。”
“姐姐这些年,可好?”
“好不好的,如今都熬过来了。”卫氏性子疏朗,对卫太后道,“咱们过日子,还是得看儿子。我也是沾娘娘与陛下的光呢,要不然,立哥儿的嫡长子之位,哪儿能这样顺遂呢。”先时做姑娘时何等的尊贵显赫,生于侯府,嫁于宗室。只是未能料及的政治风波袭来,娘家失势带给卫氏的绝不仅仅是丈夫与婆婆的忽略怠慢这样简单。若非卫氏坚毅疏朗,怕上吊的心都有了。
卫太后温声道,“立哥儿的身份在这里摆着,早晚都是如此。”
卫氏笑道,“如今我已无可愁之事了。倒是有一事,我还得跟娘娘说一声。”
姐妹几个看来,卫太后嫁的最好,如今身份自不必提。卫氏这些年也悟了,娘家倒比夫家更为可靠,卫氏低声道,“娘娘也知道先前善棋侯找我们侯爷联名的事儿吧。”见卫太后不语,卫氏继续道,“我不大懂这些朝廷的事,只是这些年,也略略的明白了些。太上皇在位时,咱家如何?如今皇上在位,咱家又是如何?”
“我也是妇人之见,想着皇上登基时间方一年。太上皇若是回来,这天下到底要听谁的呢?”卫氏叹一声,满是无奈,“我也只能想到这儿了。如今侯爷并不肯听我的,立哥儿说两句话,必然要被骂的。娘娘素来有智谋,我也只说与娘娘听。“
卫太后笑道,“这事,也只有至亲之人方为我们母子操心罢了。”
卫氏顿时明白押对了宝,心头一松,与卫太后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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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来帝都的速度在某种方面惹得多人不悦,嘴里发酸,心里骂娘。
譬如太原的平原侯、上原侯,皆私下道,“到底忠义侯与皇上的感情不一样哪,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儿的,再也没有忠义侯快马加鞭的劲头儿呢。”这两位论辈份,与仁宗皇帝是一辈的,还真是老胳膊老腿儿的胡子一大把了。他们都是爷爷辈儿的人,这样讽刺两句,别说忠义侯,就是明湛听到了,那也得装听不到。
河南的永顺侯亦是看不惯忠义侯这种上赶着来帝都巴结的模样,虽然大家都是想着给皇上留下个好印象,但他们毕竟是宗室,又不是奴才,肯定要在表现出自己不卑不亢的宗室姿态之后,再对皇室恭敬,方不失宗室风骨儿。毕竟大家都是姓凤的,如忠义侯这番奴颜婢膝的,真是让人瞧不上。永顺侯年轻,心直口快,“咱们又不是陛下的姨丈,自然是不及忠义侯的。”
山东的韶侯则道,“什么姨丈不姨丈的,都是姓凤的,难道他忠义侯府是因为姓卫封的侯?”
鲁安公话中藏刀,一团和气的打圆场道,“嗨,都什么年纪了,倒吃这杆子醋。咱们只管安分,朝廷的事不要理会,一门心思给陛下贺寿就是。”还提醒韶侯,“与淮扬那边儿离远点儿。”善棋侯联名上表之事也找了鲁安公等人,不过,鲁安公没理会他。
鲁安公老谋深算不让善棋侯,他早看穿善棋侯的用意,不过鲁安公却无善棋侯的野心,想的是,咱只管安安分分的享受荣华富贵,管那些个事儿做啥?甭说太上皇不是皇上的亲爹了,哪怕太上皇是皇上的亲爹,皇上也不见得愿意让太上皇回来。
善棋侯找死是他淮扬一系的事儿,与咱们可没关系。
明湛寿辰临近,宗室之中,天下大大小小的侯爵公爵均赶往帝都,为明湛贺寿。
这些时日,明湛也没别的事儿了,就是见亲戚。什么堂叔堂伯堂爷爷、堂兄堂弟堂孙子,再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就更不必提了。
不但明湛忙,卫太后也跟着忙。
故此,卫太后便把一部分事务交给青鸾公主学着打理。
青鸾公主与明湛虽然没有什么夫妻情分,不过,俩人政治联姻,对彼此的性情都极是尊重。青鸾公主如今在宫里正闲的发慌,卫太后肯把事分给她来做,青鸾公主自然求之不得,极是用心。
就是明艳也跟着留在宫里,帮着打理宴会之事。
帝都城一时繁华无两,甚至比战前都要热闹三分。
这些贵人纷至帝都,连带的给帝都城带来无数商机,就是帝都城的客栈商家,都跟着赚了个盆满钵足,举国同欢。
现代有句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还有一句话: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是非。
明湛总结了一句最通俗易懂的,就是:人多是非多。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本次推迟半个月的万寿节。因为万寿节临近,如今帝都府很忙,帝都治安啥的,不能出半点儿问题,否则一旦有事,就是你帝都府尹田晚华的责任。
还有,刑部也很忙,大同押回来的上百人犯,都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
另外,内务府更忙,万寿节就是内务府承办,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大寿,哪个敢出半分差错。而且,与以往不同,如今大家都见识到了皇上的精明。自皇上登基,一连换了三个内务府总管,最近的这个李诚,从龙之臣,贪了万把银子,咔嚓掉了脑袋。
这会儿,还有哪个敢贪呢?所以大家是力气照样出,而福利大不比从前了。以前是大笔银子的提成,现在只能偶尔顺来三个萝卜两头蒜的,内务府日子之凄凉,不可同日而语。
朝臣也忙,各人准备给陛下的寿礼,不敢薄了啊,薄了是对君王的不敬。当然,也不敢忒厚了啊,厚了证明你贪污受贿呢。
就是远在外地封疆大吏们,虽然无缘回帝都亲自向皇上贺寿请安,人不在,礼得来。越是人不在,礼越是不能薄。
像一些老臣们,有经验的,如平阳侯等,这个不怕,其实照着太上皇时的规矩来,加厚三分,适当的多出点儿血,基本上不会出差子。
不过,像年轻的,且穷的,没啥家底儿的,就有的愁了,譬如林永裳就是如此。
好在林永裳为人机伶,他本就是个穷的,弄丢了太祖宝剑的剑鞘,明湛考虑到林永裳的经济能力,都没让他赔钱啥的。万寿节之事,总督府衙门必要备礼的。如今林永裳上任一年了,淮扬的商家也都摸透了林永裳的脾气。私底下庆幸的很,这位林大人是个清廉的,咱们只要奉公守法的,这生意做的安稳。
这些商家其实是好意,想着成本价给林大人推荐两件古物儿做万寿节的寿礼啥的。林永裳一律没用,自己琢磨了些东西,着信差送到了帝都去。
其实一个官员好与坏,清与浊,哪怕百姓觉不大出来,这些商人是有些切身的感触的。林永裳持身正了,连下面的新提上来的杨巡抚等人,也不跟着拿了。
做官的永远有一个不变的原则,银子是小,仕途是大。
林永裳虽然刚到淮扬经历了些艰难的事儿,如今已将淮扬彻底掌控。再加上他这性子,一些商人还真愿意林永裳多做几年总督。而且,但凡政府有什么修桥铺路的事儿,他们也愿意把原本准备孝敬的银子拿出来,花银子买个名声。
经过大半年的明争暗斗,再经护城之战,林永裳在淮扬终于彻底的建立起自己的威信。
而远在大同城的宋遥,也在为送礼的事儿发愁。
宋遥琢磨着,他与赵令严刚刚得罪了明湛,这会儿就想着若是能给皇上送些合乎君王心意的寿礼啥的,也能缓和一下君臣关系。毕竟皇上挺器重他,他却没做啥给皇上长脸的事儿。
不过,同样是为明湛所器重之人。宋遥就远不如林永裳了,宋遥既穷,且没经验,更不比林永裳的文官特有的一句三个心眼儿的机敏。
不过,人家宋遥有贴心的谋士。三个臭皮匠还一个诸葛亮呢,赵令严将手一挥道,“甭担心,看我的就是。”
其实忙的不只是臣子,还有明湛,他不仅仅要见各类皇亲宗室,更有甚者,在这个时节,他还得帮着宗室断案。
其实,此案,还与前事有关。
原告倒也不是外人,福州闽靖公。
被告更不是普通人,浙闽总督邵春晓,福州知府杨善如,福州将军单兵。
闽靖公说起来极是气愤,福州之事,前文已表。当初,海盗围攻福州城整整一个月,福州城里可没林永裳这样神机妙算之人,什么药材啊粮食啊提前备好啥啥的。
福州城完全是突临大战,若非单兵机敏,没被海盗手里作伪的“太祖宝剑”骗过,如今福州城,可能是另一番景象了。就是闽靖公,怕也不能来御前告这一状了。
靖国公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老臣奉命驻守福州城,已有数代。福州将军单兵因军中少粮,后面简直是强抢大户,这事儿,咱也体谅,不都是为了福州城么。就是臣的府里,临末了儿,臣也只有一顿一碗米饭的吃食了,好在如今福州城保住了,单兵之过,可不追究。可臣纳闷儿的是,福州城被围一月,单大人往总督府放出数十只救援信鸽,结果,一个月内,没有见到一个援兵。最后,福州城还是在江西军的帮助下解了围。陛下,若非陛下英明,及时派来援军,则福州城之今日,莫测也。”
“臣虽不懂朝政,可也知道,这大凤朝是咱们老祖宗流着血汗打下来的。姓邵的身为浙闽总督,对福州城的生死置之度外,对福州城十数万军民,更未有丝毫怜惜。”闽靖公道,“原本臣想上本奏知陛下,后来陛下召臣来帝都,臣便想着亲自对陛下讲明此事,求陛下彻查,必要还福州城一个公道。否则,如今有陛下之英明,福州城平安无恙,不过臣听说,还有闽地不少村镇为海匪劫掠,死伤极多。归根到底,都是邵春晓之过错。”
明湛点了点头,“朕知道了,话说,单兵早上本参了邵春晓,只是邵春晓一直说没收到福州城的求援密信。倒是闽靖公,如今这事儿过去四五个月了,怎么你倒提起来了?”
闽靖公倒是个实在人,直言道,“先前臣不知道里面有这些内情啊,臣是才知道的。”
不待明湛问,闽靖公就把话一五一十的与明湛说了,“先前咱福州城出了个榜眼赵青怡,就是他家的事儿。赵青怡不是被陛下夺了功名嘛,他老娘跟着也一病死了。嗨,这是报应,臣也听说了,纪家那丫头就是死在赵家门前的。说起来,赵青怡是赵家嫡支。原本他父亲就是赵氏一族的族长,如今他父亲死了,自然该是赵青怡的族长。后来,因着赵青怡被夺了功名,他爹娘亦坏了名声,他填房出的大伯就夺了他的家主之位,连带赵青怡一并逐出赵氏宗族。”
“说起来,又是一桩旧事,他大伯赵如柏,原本舅家不成,要不然他娘也不能做小。如今可是发达了,邵春晓就是赵如柏的亲舅舅。而福州将军单兵是赵青怡的七表叔。”闽靖公把这事儿一说,满脸烦躁,“后来陛下因赵青怡出城求援有功,命他孝满后回帝都修书。这样一来,赵家又有人说,赵如柏做人有失厚道,强夺侄子的族长之位。单兵给赵青怡撑腰,邵春晓自然是赵如柏一派,如今福州赵家好大的热闹。不然,此事,还不能漏出来给臣知道呢。叫臣说,管他们赵家啥啥的呢,也不该因此拿福州城当儿戏!臣就看不上邵春晓这因私废公的德行儿!”
闽靖公义愤填膺了一回,由于是闽靖公特意告了邵春晓一状,明湛便派人去浙闽重新查审此案。
明湛的万寿节,是天下大事。就是镇南王府,此时给明湛贺寿的礼物也已经出了昆明城,送往帝都城。凤景南心里着实有几分发酸:这做老子的没得那小子半分孝敬,如今倒要给那小子送礼了。
凤景乾瞧出弟弟心事,安慰他道,“无妨,待你过寿,明湛得加倍给你送回来呢。”
凤景南嘴硬的很,“难道我是心疼那些东西不成?”
“自然不是。”凤景乾从善如流的很,知道兄弟心里不痛快,哪里还好雪上添霜呢。唉,儿子老婆都这样有出息,真不知道他这弟弟是有福还是无福了。
明淇如今已经出了月子,给明湛送寿礼的事还是她差内务司来办的。
她与明湛是龙凤胎,为了表示对明淇的尊重,明湛自然也会赐下寿礼来。
其实许多大臣关于明湛对明淇双生女的厚待有些不满,尤其欧阳恪,老头子倔强的很,私下就提了,“宁国长公主不过是陛下的姐妹,公主生女,本无爵位。陛下厚赐杨氏女公主之爵,实在太过,后人论起,难免要道陛下偏爱了。”
明湛一句话就堵了欧阳恪的嘴,明湛语重心长的问道,“欧阳啊,难道你不高兴宁国长公主生的是女儿吗?
欧阳恪愣了,明湛已经双手合什的朝东方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阿米陀佛,菩萨保佑啊。朕实在高兴极了。欧阳,你说,宁国长公主是生女儿好,还是生儿子好呢?”
欧阳恪犹豫一时,基于文人的狡诈,他没说话。明湛对着东方拜了又拜,嘀嘀咕咕道,“菩萨保佑,让明淇一辈子只生女儿吧。”
所以,欧阳恪闭嘴了。
其实,他也是希望宁国长公主一辈子只生女儿的。
皇上与他这样心有灵犀的,再者,襄仪太长公主之女也是破例封的公主。嗯,宁国长公主势大,生女儿总比生儿子好。算了,公主,就公主吧。
明淇生了女儿。
其实各方面都松了口气,包括凤景乾。
虽然如今住在云贵,不过,凤景乾就是赏花儿钓鱼,偶尔在弟弟面前发表一下对云贵政务的看法。公众场合儿,凤景乾只会谈一下云贵的天气。
可是,让凤景乾一直很担心的事,明淇如今真的成了云贵默认的一分势力。
当初,是凤景南一手扶植了明淇上位。
如今明淇威望有了,结果呢,云贵的情势并没有像凤景南想像的那样发展。
明湛没能继承镇南王位,而是直接去帝都做了皇帝。
现在看来,这是多么要命的事儿啊。
原本明湛在云贵的话,还与明淇还有些权柄上的摩擦,明湛这一走可是好了,彻底成全了明淇。
姐弟两个都不是笨的。
对于明湛,明淇在云贵掌权反而成了一个比较安稳的选择,尤其明湛这小子对于女人造反一事儿没有任何的危机感。
而明淇,倚仗在帝都的弟弟与母亲,她在云贵的地位,日渐稳固。
若是明淇生了儿子,那将来云贵的继承权都不好说了。
好在如今是女儿,女孩子,将来总是要嫁人的。凤景乾甚至在暗中想了,反正宫里他有三位小皇孙,这些孩子们年龄相仿,以后谁当皇帝,就把明淇的女儿嫁给哪个。
对于政权,是一种互相的稳固。
明淇与明湛的云贵之争,在明湛被立为储君时就彻底的不存在了。俩人早就恢复了和谐友好的姐弟关系,甚至,在云贵下一任掌权者的身份上,都有了默契。
明淇对于明湛帝位的支持,更胜于凤景南。
所以,善棋侯之事,明湛交与明淇来做。
郑开浚善棋侯等人走了将将一个月方到了云贵,因为善棋侯年老力衰的,车马不敢走快,只得慢行以求稳妥。不然,还未到云贵呢,善棋侯挂了,这是来接太上皇呢,还是给太上皇添恶心呢。
这也是郑开浚第一次这样正式而仔细的见到明淇。
明湛登基时,明淇代表镇南王府前来祝贺。那时,郑开浚曾有幸远远的看到过明淇一眼,只是离的远,并未看清。
明淇在云贵的议政厅有一席之地,再者,云贵民风开放,明淇军营都呆过,见个把男人自然不在话下。
“你就是安悦公主的儿子吧?”明淇与凤景南神似,只是身为女儿家,脸上线条偏为柔和,一双大大的凤眼神采飞扬,即便用这种不礼貌的方式问话,郑开浚竟然不觉得有丝毫被冒犯。
郑开浚是见过明礼的,如今这位,他一时真不敢认。衣衫是男式的,巾帼髻,头带细丝花冠,雪白的耳垂上两枚金底嵌红宝石耳钉,胸那里……此时,郑开浚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谁,慌忙行礼,“臣郑开浚,见过宁国长公主。”如今明湛登基,所有公主中,自然以宁国长公主为尊。
虽然朝中老臣对宁国长公主颇多不满,甚至郑开浚耳闻这位长公主在云贵掌有军权,权势赫赫,与众不同。郑开浚自然不能失礼。
明淇微微颌首,“免礼。”
善棋侯已经由人扶着下车了,一副老脸,颤颤巍巍的扶着小儿子凤哲的手上前施礼。善棋侯这番形容,就是明湛见了也常免了他的礼,明淇却没这份儿心,在明淇看来,只要是敌人,还谈个屁的风度,都是些没用的劳什子,穷讲究。眼见着善棋侯跪地上磕完了头,明淇方道,“善棋侯请起吧,我听说你的大名久矣。”
“不敢不敢。”善棋侯甭看一肚子的心眼儿,这远来云贵真算不得好差使。甭以为古代有马车代步,就是一马平川了。千里颠簸,善棋侯的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出的是皇差,也不好路上带俩侍女按摩解乏什么的,善棋侯觉着,自己一条老命没交待在路上,就是祖宗保佑着他,要重夺昔日荣光呢。
如今在云贵地盘儿,面对的又是明淇。这女人,在帝都就是野人的代名词儿,妇道对她而言,那就是笑话。神鬼怕恶人,对着明淇,善棋侯也不敢再动他那满肚子的心眼儿,只管恭恭敬敬,退让三分。倒是凤哲年轻气盛,暗讽道,“长公主殿下日里万机处理政事,尚有心思关怀家父,小臣实在感激涕零。”讽刺明淇牝鸡司晨,越礼摄权之事。
明淇勾起唇角,瞟凤哲一眼,不客气道,“你虽出身宗室,身上无爵无职,还称不得‘小臣’二字儿。”
“久闻善棋侯知书识理之人,如今看来,教子一般,难怪临江侯会因子夺爵呢。”明湛一句话臊的凤哲双颊泛红,恼怒不已。
明淇自然不会多看凤哲的狼狈,转而吩咐身边儿内务司司长,“驿馆的东西,不要缺了少了。善棋侯年纪大了,做些老人家嚼咽的动的东西。”又对善棋侯道,“善棋侯有什么需要,尽可提出来,我们云贵虽是偏远地区,招待客人向不吝啬的。”
善棋侯人老成精,诚惶诚恐的代子赔礼道,“犬子没见过世面,还请长公主恕罪。”又问及正事,“只是不知我等何时能给太上皇请安呢?”
“太上皇早知道你们要来,今儿个不成了,太上皇与父王去郊外南宫春狩。我已命人往南宫送信儿了,且看太上皇何时召见你吧。”明淇问郑开浚,“你还有事没儿?”
郑开浚也不知怎地,竟不敢抬头再看明淇一眼,忙道,“殿下安排,无不妥当。”
“嗯,有什么事只管跟内务司的人讲。”
说完,明淇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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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都,人们除了在意识中知道镇南王府西南割据,权势赫赫。在历史上,肃宗皇帝都是因为执意要削藩而最终折在镇南王府的手里,最终,肃宗皇帝兵败退位。
故此,镇南王虽为一方藩王,历代皇帝无不相让三分,甚至许多朝臣私上将镇南王府引为皇朝心腹之患。但,其实许多人其实并不了解云贵。
只有真真正正的踏上了这片土地,你才会知道,这片土地是与众不同的。
泡了个热澡之后,郑开浚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到房间休息,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庭院中不知明的花木。很明显,驿馆已为他们的到来做了准备,一应布置虽说不上上好,不过比之路上所经之地驿馆,已干净整齐许多,甚至稍有几件玩物点缀。
不过,刚到昆明,宁国长公主只肯安排他们在驿馆休息,其意已是不善。
毕竟,论起血缘关系,大家还都是亲戚呢。
一路上,由最初的心慌无措,到如今的处变不惊,郑开浚已经下定了决心。许多事,只有拿不定主意时,方会左右为难。似郑开浚如今,反倒是淡然了,世家子的风度初显。
另一处院落,善棋侯对凤哲道,“年轻气盛,何必要与大公主争锋。”
凤哲没说话,只是眉宇间难掩对于明淇的厌恶。
善棋侯叹口气,拍拍儿子的手,稍安勿躁啊。
以仪王一系在淮扬百年来的经营,以善棋侯多年来为人所尊崇的威望,再宽阔的胸怀,也不能对明淇的冷待一笑置之。毕竟明淇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善棋侯虽是不悦,如今在云贵的地盘儿上,也只得忍了。
明淇瞧了善棋侯等一眼,便带着亲兵去了南宫。
凤家兄弟脸色都不错,正在说着猎场收获如何如何,明礼跟在一畔,时不时的凑趣一二。凤景南见到明淇,笑道,“淇儿,可惜你不在,今儿个我与皇兄联手猎了一头黑熊。”
明淇行过礼,笑道,“只要吃熊掌时有我一份儿就成了。”
凤景南哈哈大笑,问明淇,“善棋侯他们来了?”
“父王神机妙算。”明淇道,“我命内务司把他们安排在驿馆了,父王看要不要让他们过来请安。”
凤景南看向兄长,凤景乾笑道,“这倒不急,咱们多玩儿几天。他们也没什么要紧事,介时回昆明再见是一样的。”
明淇应了。
倒是明礼有几分犹疑,欲言又止的意思,凤景南问,“明礼,怎么了?”
明礼忙道,“皇伯父、父王,既然是陛下派善棋侯他们来的,必然带有陛下的书信的。”不同于凤家兄弟与明淇各有各的消息来源,明礼就有几分可怜了。哪怕明廉到了帝都,可是依明廉的脾性,那绝对是为了去帝都享福的。明廉素来没啥大志,绝不可能就帝都的事儿偷偷给明礼送信,毕竟若是令明湛生疑什么的,就得不偿失了。
兄弟们各自成家,各自有各自的志向。
故此,明礼真不清楚善棋侯的来意。他只是觉得可疑,父亲对善棋侯等冷淡也就罢了,怎么皇伯父也是这样的态度儿。再者,依着两位长辈对于帝都的关心,若是帝都来使,绝不应是这种口气。明礼脑子并不笨,这会儿已猜到了善棋侯所来,定不是为了什么好事儿。
明礼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不过好在他委婉的提起的是明湛的书信。凤景乾笑意不变,“也有道理,既这样,景南,不如让他们过来一并春狩,人多也热闹。”
明淇笑道,“善棋侯带来的礼物,我已命内务司接手了。南宫离昆明城不远,皇伯父,就让善棋侯与郑大人轻车简骑的过来吧。”至于其他路上护送的侍卫,千里迢迢的来了,好生在昆明城歇歇脚儿的好。
凤景乾无有不允,对凤景南笑一句,“明湛一直惦记着你呢。”
凤景南何等身份,自然不是惦记明湛命善棋侯等人送来的东西,只是对明湛这份心思感觉熨帖罢了。听到兄长打趣,嘴头儿虽硬,心里却是一派舒畅,笑道,“难道只是孝敬我一个的?”明湛何等会做人,哪次也不能落下凤景乾啊。
凤景乾却是忍不住轻叹,“襄仪姑妈已是古稀之年了哪。”
甭看凤景乾远在云贵,对帝都的事儿,人家也不陌生。
当然了,凤景乾既已退位,就得克制着,不论帝都发生啥事儿,他都不能轻易插手。
不过,人都是有感情的。襄仪太长公主虽然与明湛卫太后一系极看不顺眼,对凤家兄弟却一直关怀有加。
将心比心,凤景乾自然不想看到郑开浚出事。
云贵已是波涛暗涌。
帝都里,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