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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武,现在在跟着承恩侯学笛子。”
完了,儿子被收买了,跟自己老子都敷衍。
范文周没继续问,反是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番,探过身捏了捏儿子的胳膊,笑道,“也跟着习武了?”
“嗯,四公子下午都带着我去小校场,现成的师傅,只学了些简单的。”范维其实很有天份,他才学了四个月,已经与明湛不相上下了,不过明湛的笛子吹的很好。
虽然技巧上比不上他,不过承恩侯总是说,明湛是以情入曲,天分极高,有一代大家风范。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还是要以文章为主。”范文周道,“闻道斋的先生们可用心教你。”
“瞧着四公子的面子,总不会怠慢儿子的。”
范文周点了点头,随口指了两段文章让儿子背诵解说,范维解的有模有样,范文周才放下心来,看来儿子并没有夸大,文章也颇有进益,抚须点头笑的熨帖,“嗯,尚可。上书房里都是皇子,像你这样的伴读也都是名门出身,做人要不卑不亢,有理有节。我听说上课时皇子们坐一处儿,伴读们坐一处儿,你与其他皇子的伴读们相处的如何?”
“并不难相处。”
“唉,上次四公子生病,承恩侯给四公子送了礼。不过魏贵妃毕竟是二皇子的生母,你与二皇子说不上话儿,我听说二皇子的伴读正是咱们府里大郡主的郡马,叫杜如兰的不是?”范文周道,“杜如兰日后就是四公子姐夫,并不是外人,可以托他向二皇子示好,省得跟皇子落下过节么。”
范文周绕了一百八十个弯儿终于提到了杜如兰,范维咂一咂嘴,这事他爹竟不知道吗?眼珠儿转了转,有些狐疑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
天哪天哪,真是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哪。范文周在心里骂娘,以前他儿子只管闷头念书,什么时候长心眼儿了,套话都不好套了。
如今小范的嘴比河蚌的壳子都要紧三分,唔了一声没下言儿了。
老范顿时一口血卡在了嗓子眼儿。
反正是自家儿子,老范索性光棍儿了,轻咳一声,凑到小范跟前儿,低声问,“四公子去福昌公主的寿宴,有什么打算没?”
“四公子没跟我讲。”
“那,有什么反常的迹象没?”小心谨慎的压低嗓音,犹如地下党接头儿。
小范垂下眼睛,摇头,“看不出来。”
左右都问不出个好歹,老范低声道,“你跟四公子说,他来半年,已经将半城的人都要得罪光了。”
“哦。还有别的话吗?”
“没有了。”
小范抬抬眼皮,看他爹,“四公子叫我告诉您,皇上是不愿意看到四公子八面讨好儿的,请您别担心。”
老范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四公子说你要是担心他,就跟你提一句。要是你不说,就不用告诉您。”
老范喷血。
18、方青
方青是石榴院的太监总管。
他以前在上书房当差,已经混得御前挂上号儿的,石榴院缺人,万岁亲自把他赏给了明湛。
其实,方青还有个人人心知肚明的差事——细作。
明湛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别人是杀鸡儆猴,明湛是杀猴儆鸡。他直接把魏贵妃干掉了,宫里谁还敢得罪他。
方青接了石榴院的差事,都觉着烫手,生怕什么时候明湛挥挥手,把他给炮灰掉。
其实有许多事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就像明湛,好伺候的令人发指。
明湛没有任何不良的嗜好,接时辰上课放学,然后学笛子。对下人很温和,从不发脾气,他还善解人意的每隔五天给方青两个时辰的假,方便他做兼职。
有个好伺候的主子自然是福气,可明湛这也太简单了,搞的方青工作了小半年都没啥情报上报,永远是一句话,“四公子寅末起床,起漱后晨练两柱香的时间,用过早膳,去闻道斋……申时跟着承恩侯学笛……晚膳后再练一套五禽戏,洗过澡就睡觉。”
小半年这样的回答,搞得凤景乾十分怀疑方青已经被明湛收买叛变。
直到这一日。
四公子的兄长大公子来访,俩人在四公子的书房里嘀咕了一会儿,四公子啪的摔了个茶盏,大公子走后,四公子的脸色极端难看,晚上都少吃了一碗饭。
天哪,这里头发生什么事了?
方青自动脑补出无数奸~情,最让他振愤的是,他终于有拿的出手的情报跟凤景乾汇告了,终于让他有了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机会。
凤景乾听了方青的话,淡淡地问,“这么说,你不知道明湛为什么摔茶盅了?”
“万岁,四公子不会说话,平日里除了点头就是摇头,偶有什么指示,都是写在本子上,让范公子照着念,奴才们听着。”方青一脸愁苦,“那个写字的小本子,四公子都是揣在袖子里,从不离身,晚上亲自到厨房里扔到灶膛里瞧着烧成灰才回去睡觉。”
“那明礼说了些什么,你也没听到?”凤景乾的声音中已有不悦。
方青战战兢兢,“实在是四公子不要奴才们在屋里伺候,大公子声音压的也低。没说几句,大公子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
“那你的意思的,明湛因为什么事很不高兴。”凤景乾淡淡的看了方青一眼,讽刺,“至于他不高兴的原因,要朕另派人去查,对吗?”
方青咕咚趴地上了,哆哆嗦嗦地,“奴才,奴才无能。”
“你是够无能的。”凤景乾已无太多耐性,“去吧。”
身上的太监服已经被冷汗湿透,出了帝王的寝殿,冷风一吹,方青打了个喷嚏,回去竟然病了。心里压力过大,高烧不退。
明湛命人请了太医来给开了方子熬药,还让人取了支老参给方青下药补身子。
方青险些哭出来。四公子诶,奴才要吃了你的老参,怕万岁更不肯信奴才了。
明湛见他如此感动,写了字安慰他,“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生将养些,你还年轻呢,别落下病根。这些东西,本就是给人吃的。佛祖说,救人一命胜到七级浮屠。你能痊愈,这东西也就物有所值了。”
罢了罢了,贱命一条,死前还能吃根老参,也是造化。方青自暴自弃的想。
方青要起身给明湛嗑头,明湛伸手虚按,笑了笑,转身走了。指了凤景乾赏过来的大宫女碧玉去照顾方青,还吩咐厨房给方青做些清淡的吃食。
方青很快痊愈,不过他觉得风寒虽然好了,他的命要到头儿了。
若是明湛对他不理不睬,说不得皇上还会用他。明湛为他请了御医赏了老参,这样的主子,哪个奴才不感激。就算第一次不感激,第二次,第三次呢?
人心就是这样被慢慢的收买。
方青的手很巧,梳起头发又轻又快,一点儿不痛,没什么感觉就梳好了。自从知道方青有这门儿手艺,明湛就不让清风伺候他梳头了,这份差事就交到了方青的手上。
今天明湛指了指另一个贴身小太监何玉。何玉是从镇南王府出来的,跟半截身子埋土里的老树皮温公公不一样,何玉方十三岁,眉目灵秀,唇角含笑,见之可亲,平常都是跟在明湛身边伺候。
明湛写道,“给何玉梳个双丫髻。”
何玉撅着嘴不乐意,“公子,我又不是丫头。”
“谁让你长的漂亮呢。”明湛坐在廊下,边写边笑。
何玉翘着嘴巴道,“我长的好,公子该多疼我一些,倒拿我作弄起来。”
“疼你疼你,一会儿再赏你盒子胭脂玩儿。”
何玉虽不乐意,明湛一定要看,也只有从了。他年纪本就小,又是内侍,梳了双丫髻,倒比清风明月更娇俏一些,明月逗他,“哟,哪儿来的俏丫头,过来,姐姐给你找套裙子穿,好生装扮装扮。”
何玉跳过去掐明月一把,明月脸上吃痛,追着要打何玉,倒是一场热闹。方青站在明湛身畔,不知不觉竟也笑了。
“方青,明儿个你和何玉一道去福昌姑妈那里祝寿吧。”见方青在傻笑,明湛捅了捅方青,将小本子上的字给方青看。
方青忙应了。
明湛又写道,“看你没以前气色好,我那里还有些人参,年数短,你拿去交给厨房,让他们做了粥给你吃。”
“不,不用了,奴才,奴才已经好了。都是金贵的东西,主子的心意,奴才知道;主子的恩情,奴才记得。”方青吓死了,他情愿去喝鹤顶红,也不敢再吃明湛的人参。
明湛露出一个了解的微笑,在本子上写,“我明白。你且安心,以后我都带着你,你跟在我身边吧。”
方青一喜,心里又实在惭愧,跪下来给明湛嗑了个头。
19、板砖
福昌大公主的寿宴,明湛早提前请了旨。
凤景乾亲自给明艳和杜如兰赐的婚,听说明湛与福昌大公主的感情好,自然欣慰,很痛快的应允了。
明湛为人很低调,一件圆领的宝蓝绣暗纹的云锦袍,头上带了紫金冠,有些沉。
宫里已备好了马车,两个侍卫是凤景南赏的,还有几个是凤景乾派给他押车的,都骑着高头大马,威武极了。明湛先让人去了京城的镇南王府。
凤明礼已经在等着明湛了,有宫里的马车,两人是亲兄弟,凤明礼便没有另备车。明湛喝了一巡茶,瞅着时辰,便与明礼相携去了福昌公主府。
朝廷对公主向来优待,福昌公主府很漂亮,奇花异石随处可见,雕梁画栋更不必说。公主府的知客见是镇南王府的人来了,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福昌长公主的二儿子杜如玉在门口迎宾,杜如玉相貌不错,就是精神有些委靡,眼下发黑,大概是忙母亲的寿誔给累着了。迎人就笑,很是热情,见了凤明礼还拥抱着拍了拍明礼的肩,再跟明湛打招呼,亲热的笑道,“母亲提前几天就说了你们要来,早就等着呢。杜船,伺候两位公子去正厅给公主请安。”
凤明礼身后的管家双手奉上大红的礼单,杜如玉身后的管事忙接了。凤明礼凤明湛一道进了长公主府。
福昌长公主对明礼明湛比亲儿子还要热情,叫人上茶上点心的招呼,她是寿星,又素来快人快语,“我这两个侄儿啊,看遍了帝都这么多孩子,就没几个比的上的。又懂事又识理,我真是爱到了骨子里去,不喜欢都难。”
满屋子的诰命女眷,明湛终于抓了瞎,他都不认识啊。
明礼还好,年纪大了,不好久待,请了安拜了寿就出去了。明湛却被福昌大公主搂在怀里不放,引着他拜见了几位亲王妃郡王妃国公夫人侯爵夫人,其他再有品级低的都是坐的偏厅,正厅已经放不开,明湛自然是不必见的。
就有福安亲王妃打听,“对了,你家老三和淑仪郡主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淑仪郡主我在太后跟前儿见了,那品格儿那相貌,啧啧,真是难得的。还是亲侄女儿,大公主真是好福气。”
“快了,快了,到时一定请您来喝喜酒。”福昌大公主呵呵笑道。
没说几句话,又有永宁侯夫人来了。永宁侯夫人年约二十岁左右,袅娜多姿,温温婉婉的模样。先给福昌大公主拜了寿,福昌大公主指着永宁侯夫人笑道,“瞧我这记性,镇南王妃可不就是出身永宁侯府么?明湛,这是你舅妈。”
明湛上前行过礼,永宁侯夫人笑着还了半礼,似乎看出了明湛在女人堆儿里的窘迫,温声道,“侯爷也来了,四公子若有空闲倒可以出去一见。”
明湛自然顺水推舟的离了这满是脂粉腻香的正厅。
永宁侯府以军功起家,听母亲讲过,他外公生了七个女儿后才生他小舅舅,卫颖嘉。老永宁侯年纪大了,已将爵位让于卫颖嘉。平日里在家休养,也不大出来交际。
卫颖嘉今年不过十九岁,任前锋参领,正五品,已是幸进。
明湛并没有看到永宁侯,何玉方青都是机敏的人,带着明湛找到了明礼,兄弟二人同一堆王孙公子坐一处儿。
明湛从没参加过这样大规模的宴会,以前在镇南王府凤景南寿辰时自然规模比这个还要宏大,只是明湛年纪小,一直是呆在内宅,他又不乐意跟那些中老青年妇女们揉捏夸赞,都是自己躲在屋里玩儿。
他本乐意在角落里发呆休息,忽然被拎到舞台正中成了主角儿,还有无数追光打在身上,所以即便身心不适,也只有忍了。
幸而有凤明礼在,凤明礼是喜欢交际的人,他来帝都不过小半年,基本帝都数得上名号的人都认全了,跟明湛介绍,“这是平阳伯家的三公子,这是北安侯家的二少爷,这是……”
明湛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哑巴,只要点头微笑就可以了。他发现凤明礼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起码凤明礼比他会交际,与这些人嘻嘻哈哈的说起帝都的八卦事件。譬如谁家小妾偷人,给某位大人戴了绿帽子;譬如谁家置了外室,给正房找上门儿去,如何威风;譬如……
明湛认为,如果凤明礼生于现代,完全可以胜任狗仔记者一职。
昌北侯亲自带着杜如兰过来,这一桌坐的都是晚辈,世家公子,不论内里是败絮还是金玉,面儿上的礼数是不肯错一点儿的,俱起身相迎,喊着“世叔、世伯”。
昌北侯摆摆手笑道,“坐,坐。你们小一辈的自个儿玩儿,一会儿有福喜班儿来唱堂会。明礼明湛,你们头一回来也不要见外,让如兰陪你们多喝几杯。”
杜如兰脸上的喜色很勉强,像是强撑出来一般。
满腹心事,容颜憔悴。
即便不想和杜如兰翻脸的凤明礼见到杜如兰这副失魂落魄的鬼模样,也是怒火暗生,笑道,“这几日姑妈寿辰,如兰兄一直忙前忙后,瞧着脸色不大好,可是累着了。”
杜如兰打叠起精神,举杯笑道,“为人子弟者,焉能不尽心?兄弟们过来,客套话不说了,我先敬兄弟们一杯。明湛,你年纪小,稍微意思意思就行了,别多喝。”家人的反对和爱人的眼泪已经让少年心力交瘁、不堪重负。
诸人喝了酒,说笑打趣,“媳妇儿还没过门儿,这会儿就先向着小舅子了。如兰,你这心可偏的厉害。”
“对啊,既然明湛年小酒量浅,他的酒不如你代他喝了罢。”
杜如兰倒也爽气,自己又斟了一杯,仰头饮了。
一桌子都是风华楚楚的少年,论着交情,说话闲话,就是想跟明湛攀谈的,想来明湛是个哑巴,实在不知如何跟他交流。明湛闷头吃菜。
何玉在明湛耳边说些什么,明湛点了点头。何玉拽了拽方青的袖子,俩人急匆匆的去了。
“明湛,那是皇上赏给你的内侍么?”有人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诸人酒盖了脸,量浅的已经醉了,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小丫环冲进来,涕泪满面的冲到杜如兰跟前,哭喊道,“三爷,三爷,您快去看看吧。灵儿,灵儿姐姐不好了!”
杜如兰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惨白,猛的撑案站起,脱口问,“是不是要生了?”
“不知道,就说肚子疼,可,可是,没有人,没有人……三爷……您快去吧,晚了就来不急了。”小丫环跪扑在地上拽住杜如兰的袍角,哭的似要厥过去一般。
杜如兰一个转身,再也顾不得其他,飞一般急冲冲的走了。他是这样的着急,袍角在空中翻飞如蝴蝶,一闪而过。那小丫环也爬起来跟着跑了。
明湛一拍桌子,私下暗捅明礼一记,兄弟二人俱黑沉了脸,追了过去。
这边儿动静不小,明湛等人走到一半,杜如玉带着人跟过来,赔笑道,“明礼明湛,不过是我家里的一点私事,无甚要紧,大家还是回去喝酒吧。”
明湛过去狠狠搡了杜如玉一把,凤明礼跟着冷笑配音,“二公子,莫非我是耳朵聋了!贵府有人生孩子怎么别人不找只找杜如兰!我记得我大姐姐还没嫁到贵府上来吧!怎么,莫非是我记错了,杜如兰已经娶妻!你还敢拦我,今日我就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个要生了!”
狗血啊!
杜如兰正单手搂着个大肚子女人,那眼神那姿态,真叫一个温柔如水。想不到平日里冷淡如冰的杜若兰也有这百练钢化绕指柔的时刻,明湛冷笑连连。
凤明礼气个仰倒,虚虚指着杜若兰,哆嗦半天,咬着后槽牙说了一句话,“你,你,你们欺人太甚!”
真他娘的不中用。
明湛上前,看向杜若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不会说话,不过沉默就是最好的压力。
明礼明湛身后跟了一大群看热闹的,还有杜如玉见这兄弟二人马上就要火山爆发,在一旁急的摩拳擦掌,拉着明礼赔笑,“明礼,这都是误会。”
那女人生的眉目如画,的确漂亮。现在大着肚子,也是个漂亮的孕妇。女人有一种天性中与生俱来的直觉,来了这许多人,她一手护在小腹上,脸上有着即将为人母的温柔,只身走到明湛跟前,带着款款的风情。然后,缓缓跪下,抬头时美眸中蓄了两行清泪,顺着斜向上飞的眼角缓缓滚落,淹没在青丝鬓角里,像清晨花心里滚动的露珠儿,动人至极。
“奴婢只是下贱之人……”
女人甫一开口,明湛已经厌倦了。每个人都有苦衷,他指了指杜如兰,退到外间儿。杜如兰扶起爱人,轻轻安慰了那女人几句,跟着出去了。
明湛在明礼的手心划字,明礼配音,“你还要娶我大姐姐吗?”
杜如兰沉默了半晌,“这是圣旨。”
明湛松开明礼的手,猛的冲上前,如一颗出膛的小炮弹狠狠撞到杜如兰身上,杜如兰站立未稳向后跌去,明湛袖中绿色一闪,接着杜如兰一声惨叫。
所有人都没料到明湛突然动手,回神时,明湛已经手起板落砸的杜如兰满脸是血。
“哦,天哪,明湛,明湛……”凤明礼忙跟着众人过去拦着。
“四公子,唉,四公子,您息怒,息怒……”打酱油的方青何玉,细声细气的为凤明湛顺气,生怕把主子给气出个好歹。
“三弟,三弟……”杜如玉急出一脑门子汗,抬着袖子给他弟弟擦着一头一脸的血。
“快,快传太医!”杜府的管事。
杜如兰的院子乱作一锅粥。
凤明礼装模作样的劝明湛,“快别气了。一个贱婢,福昌姑妈最明白不过的人……”
狗屁姑妈,明湛冷冷一笑,甩开凤明礼的手,带着何玉方青径自离开。杜如玉想说什么,最终没作声。
在杜如兰的院门口,明湛正面遇到了匆匆赶来的福昌大公主和北昌侯,两人脸色尴尬,福昌大公前上前去抓明湛的手,明湛拂袖一避,冷冷笑了笑,又点了点头,你们真有种啊。
“明湛,听姑妈说一句话。”福昌大公主声音里带了祈求。
明湛根本没理会,大摇大摆的离开。
福昌大公主咬牙恨道,“这个骚狐狸丧门星,我饶不了她!”
夫妻二人刚迈没几步,凤明礼旋风一样刮了出来,边刮边喊道,“明湛,明湛!”
福昌大公主本想伸手唤住明礼,明湛怒气腾腾的走了,明礼耳根软,正好劝说。哪知凤明礼如同小旋风一般,脚下未肯停,仿似没有看到这夫妻二人,远远追着明湛去了。
明礼的算盘打的精,明湛打了人出了气,耍够了威风,甩袖子走人。留下满头满脸血的杜如兰还不知道怎么着呢,他留下就得面对着福昌大公主和北昌侯的狂轰乱炸了,偏他不是个能掌控大场面的人,还不如跟着明湛一道遁了呢。
20、凉拌
福昌大公主满肚子怒气晦气,只想进去狠狠发作了狐狸精。
拨开众人,陡然看到心头肉的小儿子满脸血的躺在床上,悲呼一声,“我的儿哪!”哀哭着扑了过去,心若刀绞的哭了起来。
福昌大公主的寿宴还有两位儿媳妇和大儿子在外头支应,只是人们耳闻了风声,也不好多呆,早早的散了。
这场事件见证人很多,事后许多人想到明湛的狠手都会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然后摸一摸额头,镇南王府的女婿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此刻在马车里,哆嗦的还有另两个人:何玉方青。
何玉既兴奋又害怕,“主,主子,衣裳丢在北昌侯府,没事吗?”
“做的很好,没事的。”明湛拍了拍何玉的手,安抚。
方青已经要晕过去了,他被明湛算计了进去。是、是他,帮何玉换装、梳头、扮小丫环……这,这么大的事,皇上一定会知道。他跟在明湛身边,甚至是事件的参与者之一,可是,事前他没有传任何消息给皇上……现在他跟皇上说他事先并不知情,皇上会信吗?
方青仿佛已经看到了末路。
一只软软胖胖的手覆在方青的手上,方青一哆嗦,眼中哀绝。
明湛摇摇头,在方青掌中写道,“别害怕,没事的。回去后我与你去面圣,你照实说就行了。”
明礼私心也觉得解气,问明湛,“你拿什么砸的杜如兰?”
明湛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儿四方玉壁,半拉砖头大小,上面还沾着血。明礼掂了掂,又有些担心,“那大姐姐的婚事可要怎么办?”他完全没想过杜如兰会不会被砸死,在云南做土皇帝久了,已经忘了杀人要偿命的事儿。
“静观其变。”明湛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
明礼索性权全交给明湛处理,也不再多问,此时才道,“诶,你不会把杜如兰砸死了吧?”那样倒省事了。
万众瞩目的杜如兰并没死,不过也并不好过。明湛把他的鼻梁差点儿拍断,鼻子酸痛,牵动泪腺,鼻血与眼泪横流,刚刚止了。脑门儿上还开了两个寸把长的血口子。如今杜如兰刚刚擦洗过脸上的血,由御医伺候着上了药,脑袋上缠了三尺雪白的细纱。
福昌大公主心中既怒且痛,捂着帕子哭道,“我早说把那小蹄子处置了,你就这样认死扣儿!如今叫他们兄弟抓个正着,叫镇南王知道了,如何肯善罢干休,可怎么是好?你就听为娘一句劝吧……”
杜如兰静静的盯着床顶的暗绣帐幔,轻声道,“灵儿活,我活;灵儿死,我死。”
北昌侯气的脸色铁青,嘴唇直颤,吼道,“那你就去死!”
明湛下手狠,杜如兰有些脑震荡后遗症,只觉脑袋里像有一千头大象在奔跑一般,此时母亲哭泣父亲吼叫,杜如兰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胸口泛起无数恶心,急手夹脚的推开母亲,先前喝的酒水吃的饭菜一股脑儿吐在了地上!
房里一股酸腐恶臭,福昌公主险些也跟着吐了。
杜如兰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马车先送凤明礼回府。
明湛体恤范家父子久不得相见,便将范维也带了出来,留在府里和范文周吃个午饭。范文周见着儿子自然高兴,心里却又牵挂着福昌大公主家的事儿,听得这个时辰就回来了,心里一沉,果然出事了,急忙出门相迎。
明礼明湛进了屋,喝了茶,范文周有问,明礼便将事原原本本与范文周说了。
范文周倒吸一口凉气,眼瞧不见,这就把人给收拾。试探的问,“四公子,如今事情闹的这样大,要如何收场?圣旨已下,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呐。若是给北昌侯府的人知道这事是四公子安排人挑开的,您又打了杜如兰,大姑娘嫁过去要如何过日子呐。”
明湛写道,“一没行聘,二未过礼,大姐姐还没嫁呢。”
看来四公子想悔婚,范文周一把年纪都得在心里小小佩服一下明湛的胆量,抚一下薄绸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四公子是有法子请皇上收回指婚的旨意吗?”
明湛冷笑,“又不是我给大姐姐订的亲事,跟父王说,叫他想法子吧。”
范文周正色道,“四公子要不要听一听属下的看法?”
明湛点头。
“四公子,大姑娘是您的姐姐,所以娘家人遇到这种事会很愤怒,这是人之常情。”范文周道,“不过,您已经把人打人,算是出了口恶气。如今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事,就是驸马也还有两个通房呢。你打了人,福昌大公主碍于咱们府的面子,将那丫环处置了,再到太后跟前儿认个错儿,本就是御赐的婚事,这里头有皇上的面子、威信,自来皇上的圣旨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就算是错的,这桩婚事还得继续。”
“就算您写信问王爷,估计王爷为大局考虑也就是这个说法。”范文周对凤景南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冷静的说,“属下认为,如果四公子还想继续与北昌侯府的婚事,就势必要将何玉的事儿掩起来,不能让北昌侯府察出珠丝蚂迹,如此大姑娘先占了理,嫁了才好行事。如果四公子不愿与北昌侯府联姻,还是早做打算。如今事情已是沸沸扬扬,皇上今天就能知道,少不得叫了四公子过去问询,四公子心里要有个主意才是。”
连亲爹都是个靠不住的老混蛋!
明湛点了点头,带着范维等人就要回宫,范文周再也过不了这种心里没底七上八下的日子,拽住明湛的袖子,请求,“四公有什么妙策,可与属下说说,属下虽鲁钝些,出膀子力气还是可以的。”
明湛拉过他的手,写了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意味深长的看了范文周一眼,拍拍屁股走了。
明礼送走弟弟,回头问范文周,“先生,明湛打算怎么办哪?”
范文周哭笑不得,无奈道,“四公子说天机不可泄露。”
明礼疑惑:真的?你不是哄我的吧?
范文周见明礼竟然生疑,深恨自己多嘴,拽着明湛问东问西,倒让明湛戏耍了一回。只得好生与明礼解释了一番,去了明礼的疑心。
21、协商
福昌大公主的动作比明湛想像的要快。
先是到皇上跟前儿一通哭,“皇上,如兰快不行了,求皇上派个得用的御医去瞧瞧吧……”
凤景乾听到福昌大公主请求陛见的事儿也觉得奇怪,今儿是福昌大公主的寿日,凤景乾还命内务府赐了寿礼。这会儿不是该在办寿宴么?看向冯诚。
冯诚恭声道,“奴才瞧着大公主脸色不大好,眼睛也是红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凤景乾宣召。
福昌大公主涕泪横流,妆花容毁,老态毕现,凤景乾心有不忍,吩咐道,“扶大公主起来,赐座。”又问,“皇姐这是怎么了?今儿个正是皇姐的好日子,怎么进宫来了?”
福昌大公主将事情去芜存精断断续续的说了,哭道,“这都是我的过错,如兰是个心软的,本想着留子去母,只是如今孩子尚未出世,且留着那贱人一条性命而已。不想给明湛瞧个正着,明湛护姐心切,就恼了……把如兰打的满脸是血,脑袋上见了白森森的骨头,请了太医都说不中用了……”说着又是一顿捶胸顿足的嚎啕,跪下叩头,哀求道,“求皇上赐几个得用的太医吧。若如兰有个好歹,我也不想活了……”
“冯诚,派几个得力的去公主府上。”凤景乾虽没眼见今日这一场闹剧,只一想便恼恨不已,冷声道,“皇姐素来明白,怎么如今倒糊涂了!如今如兰要尚郡主,倒先弄个庶子出来,皇姐让景南的面子在哪儿搁!这么满城风雨的,要如何收场!”
福昌大公主泣道,“都是我妇道人家不知深浅,如兰这个样子……若有个好歹……就算孩子是个贱婢生的……也算留个后啊!”一时倒是不敢处置了。
凤景乾总不会掉价到逼着个奴婢堕胎,淡淡地,“那皇姐就先回去,好生照看如兰吧。缺了什么药材过来跟朕讲,朕赐给他。”
凤景乾并不希望杜如兰一命呜呼,这事儿是明湛动的手,如果杜如兰死了,福昌大公主和昌北侯是不会善罢干休的,难道叫明湛去一命抵一命?到时怎么跟他兄弟说?
啊,你儿子来我这儿住了半年就犯了人命案,被朕给斩首了。要不,你另派个听话的来吧?
凤景南会如何回答呢?
凤景乾冷笑,真是巧的很,明湛轻易不出宫,第一遭去福昌大公主府就碰到了杜如兰怀有身孕的爱妾,还将杜如兰打了……巧的很呐!福昌大公主总不会自暴其短,那么这事……说与明湛无干,他都不能信!只是福昌大公主最精明不过,如何没有察觉其中的蹊跷呢?
“去宫门口传旨,明湛回宫让他立刻来见朕!”
明湛跟福昌大公主前后脚儿的事儿。
明湛打发了其他人,只带了方青陛见。
方青跪在地上,抖抖索索的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凤景乾驳然大怒,斥道,“作死的狗奴才!”真是,真是被卖了还帮着明湛数钱呢!他怎么就派了这么个蠢货!
凤景乾狠狠的瞪向明湛,果然是故意的啊!对啊,这是朕派给你的内侍,你还把朕拖下水了!福昌长公主觉出不对,当然不敢直说!人是朕派给你的,说不得福昌长公主得以为朕这是默许呢!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全都退下!明湛,你留下。”
冯诚与方青悄不声儿的躬身退出去,偌大的宫殿内只余凤景乾与明湛俩人,明湛低着头儿,蔫儿不啾儿的站着。
凤景乾见他这副德兴就大为光火,骂道,“今天逞了这天大的威风,在朕面前摆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来装什么!”
明湛的大头像是不堪重负,依旧垂着。
凤景乾道,“杜如兰被你打死了,你要怎么办?”
明湛摸出小本子来要写字,凤景乾拍了拍御案,“到这儿来写。”
“我有分寸,他死不了。如果他意外死了,我给他偿命。”
凤景乾看一眼明湛的烂字,冷笑,“你真有胆量哪。想偿命,那你有没有问过朕,有没有问过你父王,你母亲?你胆大包了天,连朕都敢算计,你眼里还有谁?”
明湛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一个女人一辈子能嫁几次?伯父也有女儿呐。”
想到这件糟心的婚事还是自己指了,凤景乾顿觉气闷,道,“你既已知道,心里不痛快,怎么不来与朕讲。朕赐一杯酒,马上能处置了那个贱婢,谁还敢声张?非要搞的这样沸反盈天、人近皆知,让人看了大笑话!”
“贱人做了贱事,怕什么笑话?”明湛抿着唇写道,“福昌姑妈先前对我那么好,不过是想替狗男女遮掩,还想骗我姐姐早嫁过去?这才是亲姑妈呢!嘴甜心苦,不过如此!谁又曾为我姐姐真心考虑过!怕笑话就不该做出丢人的事儿!如果我姐姐嫁过去做这现成的便宜娘,到时笑话的就是我父王、你弟弟了!皇伯父又有什么面子!”
“莫非为了保全他们的脸,就要丢自己的脸!”明湛眼里尽是讽刺。
“那你打算怎么收场?”这件事,说来是福昌大公主没理,明湛闹一通也是有缘由的。只是凤景乾是绝不会说出取消赐婚的话的。
“如果是二公主或是三公主遇到这种事,皇伯父要如何处置?”明湛反问。
怎么办?怎么办?哼,朕会叫杜如兰死,然后另给女儿赐婚,如此两全!不过杜如兰不是普通的人,他是福昌长公主的嫡子,凤景乾的外甥,凤景乾当然不能叫外甥去死。可另一边儿是亲侄女,凤景乾为难了,“这样吧,朕命福昌大公主处置了那个贱婢。男人么,三妻四妾也情有可原,你也退一步,别这样不依不饶了。”
明湛写道,“把那个女人交给我。”
“你要做什么?威胁杜如兰?他只会更恨你,明艳嫁过去要如何过日子?”凤景乾问。
“他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在我手上,如果他在意女人孩子,自然不敢慢怠大姐姐;如果他不在意,那就更完美了。”明湛唇畔含着一抹笑,挑了挑淡淡的眉毛,想做出个妖孽大boss的神色。怎奈相貌不争气,只让人觉得这小子挤眉弄眼,简直坏透了。
凤景乾没好气,冷哼,“你倒是打的好算盘。只是这样一来,夫妻焉能同心?”
“尊严比性命更重要。”
明湛板着胖脸,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凤景乾好笑的点他眉心,“别信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套鬼话,性命比一切事都重要,你也别动不动的就去给人偿命。”
明湛咧嘴一笑,继续写道,“那我就等着皇伯父的好消息了。”
凤景乾冷哼,算是默许了。明湛收起小本子,凑到凤景乾跟前儿,弯着眼睛,瞅着凤景乾笑,凤景乾白他一眼,“做什么,想跟朕说什么好话?”
明湛忽然撅起圆圆的嘴唇,啾的在凤景乾脸颊上亲了一记。
22、相与
凤景乾是个很内敛的人,他当然亲吻过许多人,但清一色都是女人,他的妃嫔。
平生第一遭,同性的亲吻,竟然便宜了明湛。
当然这里头没有任何淫邪不敬的意思,明湛不过十岁,圆圆胖胖,生的还不怎么好看。不过这小子爱干净,天天洗澡,身上有着玫瑰露的香气,嘴巴也很软,难以形容的柔软,像天上的云朵。
脸颊一热时。
凤景乾竟然愣住了,心道,你这是啥意思啊!望进明湛清澈干净的双眸时,心脏竟然也跟着一暖,继而以超越正常速率的情形下,狂烈的跳动。
大脑晕眩。
不,不是那种荡漾的感觉,凤景乾心中没有半分欲念,他觉得很干净,明湛的眼睛是干净的,亲吻同样干净。不过心中某个地方在蠢蠢欲动,然后一股名为喜悦的情感破茧而出,从跳动的心脏汩汩的流入四肢百骸。
冯诚认为自己看到了奇迹,奇迹的名子就叫方青。
事实上,当皇上将他们二人打发出门的时候,冯诚已将方青当个活死人。这样失职无能的奴才,只差皇上一句话了。
皇宫里,每年不知有多少宫人内侍无声无息的消失,熬出头儿的不过了了。方青本是即将出头儿的人,却没想到折在了明湛的手里。冯诚内心一声长叹,真是个没福的。
冯诚并未让方青走远,方青自知难以活命,索性也认了命,同冯诚一道站在门外等着死神的到来。
不料先等来了明湛,明湛脸上带着笑,拍了拍方青的手,便将人带走了。
冯半仙儿竟然算错了卦。
而后,冯诚知趣的进去伺候,天哪,他看到了什么?
淡淡的喜悦萦绕在皇上的眼角眉梢……不是那种翘一下唇角的喜悦,是由内至外散发出来的,身上每个细胞每根汗毛每根头发丝儿都在叫嚣着欢喜的快乐。
冯诚一瞬间觉得四公子不会给皇上下了什么药吧。
凤景乾看到冯诚时,抿了下唇,随手翻起一张奏折,故作平静,淡淡地,“换盏茶来。”
冯诚已经意识到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不过他运气不错,凤景乾心情正好,并没发作他。
话说大千世界,有人以文才成名,有人以武功立业,明湛一砖砸响了名号。
明湛下手之狠,杜如兰受伤之重,以至于帝都人赠明湛一个绰号:砖头四爷。
明湛所到之处,人人心里提防三分。
凤明祥与明湛关系不差,劝他道,“打就打了,你也算了口恶气。这事儿是福昌姑妈家不占理,只是淑仪郡主到底得嫁人呢,也别闹的忒僵,日后岂不让郡主在婆家为难。”
明湛点了点头,瞅了眼凤明澜后面空荡荡的,实在是让人心头大爽。
凤明澜回给明湛一个浅笑,他与明湛八字不合,自明湛入京,母亲失宠,舅舅疏离,伴读被殴,故此这个笑容里没有半分的欢喜,反倒是透出一股子阴毒狠辣。
明湛并未挑衅,他只是移开眼睛,垂下头,打开了自己的书本。这不是他的地盘儿、他的家,哪怕在自己家里尚且做不得主,何况是帝都皇城?
凤明澜见明湛示弱,冷冷一笑,大马金刀的坐下。
明湛放学就跑了,他怕凤明澜找他麻烦。他并不是怕凤明澜,只是不想与皇上的儿子发生冲突。
凤明澜本想寻一寻明湛的晦气,明湛却跑的比兔子都快,凤明澜顿时气煞。
明湛一路小跑儿回石榴院,魏宁已在屋里喝茶,眼见明湛气喘吁吁的进门,起身,温柔一笑,调侃道,“哟,砖头四爷回来了。”
明湛头一遭听到这外号,差点儿喷血。狠瞪了魏宁一眼。
魏宁笑的无辜,“外头人都这么叫你呢。你又不常在外面走,我告诉你,不比从别人处儿听来强么。”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忒是啰嗦。
明湛去了腰带,一屁股坐在椅中,碧玉送来香茶。
魏宁笑道,“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兰是我弟弟的小舅子,杜家托我跟你说情呢。”
明湛端着茶呷一口,看向魏宁,侧着耳朵,他想听听杜家的条件。
“去母留子。”魏宁坦诚道,“如今事情闹大,都知道杜家有个身怀六甲的丫环,如果把孩子堕掉,对令姐的名声亦有妨碍。不过,杜家可以把那个丫环处理掉,令姐贵为郡主,绝不会有宠妾灭妻的事情的。”
看来杜如兰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明湛摇摇头,他已经与皇上谈好的条件,比这个更加优越,并且不用死人。
人人都觉得明湛心黑手狠,其实明湛痛恨死人。虽然有时人活着会更加痛苦,不过他性格中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伪善,总希望由别人动手。
“父王母妃皆远在云南,我和大哥年纪小,懂的也少,事关人命,却是不敢做这样的主。”明湛得知杜如兰身体健康已经非常愉悦,在魏宁掌中划拉着,“凡事由皇伯父做主。”
魏宁扫一眼明湛,笑道,“不必与我打这种马虎眼,看来你已经与皇上商量好了。不知能不能透露些许,也好让杜家做些准备。”
明湛自然给魏宁面子,写道,“把那位有身孕的丫头的身契给我。”
魏宁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明湛笑笑,“现在,在那丫头未生产之前,把人交给我。我安排她的生产,并且会负责将那个孩子养大。如果是儿子,教他读书;女儿,安排她长大嫁人。只是杜如兰从此再不能相见。当然,如果杜如兰在大婚后对我大姐姐失礼,那真是抱歉,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是人家杜家的孩子。”
明湛收敛了笑容,写道,“杜家觉得我们镇南王府是好欺负的,对吗?不过是碍于福昌大公主的面子,我才留了三分余地。如果杜家不愿意,自然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魏宁适可而止,温声道,“知道了,我帮你转达。不过,你也留些神,福昌大公主在皇室中也有些脸面,不是好相与的。”
明湛笑了笑。
大姐姐这次凑合了,他还有三个姐妹未嫁呢,是不是都要这样凑合着嫁出去。不论与姐妹们关系远近亲疏,女孩子的一生总比男人来的艰难,理应得到更好的照顾。
他会让所有人知道镇南王府也不是好相与的。
与此同时,明湛的信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云南凤景南的手里。
23、对策
自从明湛去了帝都,凤景南首次开始期待从帝都送来的公文。
有趣,真是有趣。
他现在才知道小儿子是内秀,原本他只觉得这是个傻蔫儿傻蔫儿的小子,长的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儿。凤景南不大喜欢卫王妃,去梧桐轩的日子本就少,每次去必然看到明湛手心儿里拿着,嘴巴里嚼着,见着他,打声招呼就回房,一点儿孩子的机伶鲜活气儿都没有。谁碰到这种的儿子能喜欢哪。
直到他决定把明湛送到帝都时,明湛忽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华丽大变身,就挺让凤景南另眼相待。
现在凤景南认为,另眼相待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明湛带给他的震憾。
一入帝都先赏了魏贵妃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老娘魏太后崩了牙,关键是,明湛还活的挺滋润。
如今明湛来信了。
明湛给他的信简短精悍。
如下:
福昌姑妈家的儿子已有身怀六甲的宠妾,此事,太过打脸。所以,为父王面子计,我先去把他家的脸皮给扒了下来。
窃以为,杜如兰此人非大姐姐良配。
如果父王同意,建议将大姐姐婚期延后至明年腊月,以观杜如兰改过之后效。
落款:明湛。
这一手的烂字,一看就是明湛亲自所书。
当然,关于明湛如何扒光福昌公主脸皮的详细全过程,在范文周的文书里都有详尽的介绍了。
合上信,凤景南发现自己是真的走了眼,这小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十年,他硬没发现这小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凤景南取下一枝小狼毫,醮了墨,回信,更简短。
如下:
关于明艳之婚事处置,汝可代本王行权。
落款:一枚火红的镇南王印玺。
是的,让明湛代行王权,而不是明礼。明礼有些小机伶,在他身边时,下属官员都给面子,用心辅佐,说起明礼俱是一应好话。
如今将人放到帝都挑大梁,才觉出这孩子少一些魄力,缺少决断谋略。
当然,明礼书念的比明湛好、骑射更胜过他、甚至长的也比明湛英俊,可惜这些对于一个主君只能做到锦上添花。当年太祖皇帝相貌丑陋、识字不过千,照样开辟了这万世基业,天下英才皆要在太祖手下为臣。
明湛在宫里行事比明礼更要艰难,明艳的婚事却是明湛出头儿,明礼为辅。
呵,真是个傻小子,不知不觉便被人夺了权。
且再试试明湛的手段吧。反正也捅不出什么大篓子。
写完了撂下笔,晾干,装进信封,盖上漆封。凤景南的眼光就落在那一满牛皮袋的信件上,也是明湛寄来的,给卫王妃的。
再对比给自己的薄薄的那一小张纸,凤景南顿时醋了: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莫非本王这个爹是做假的。臭小子,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
凤景南在自个儿老巢,那绝对是说一不二。
说拆就拆,不带犹豫的。
凤景南只看了十来封,就腻的吃多了肥肉似的,除了想呕吐不做他想。
我的天哪,恶心死老子了。放个屁都要写信上,罢了罢了,兴许女人会喜欢看这种唧唧歪歪的信吧。凤景南把信再装回信封里,命人给卫王妃送过去了。
此时,杜家正在鸡飞狗跳。
情比金坚的爱情在绝对的强势前不堪一击。
杜如兰的脑震荡已经痊愈,额角的伤口开始结痂,只是脸色不大好,依然憔悴。
他是世家公子,自然知道镇南王府的权势。凤明湛能把魏贵妃搞到失宠,凭借的也无非是镇南王府罢了。镇南王府从来不好惹。
福昌大公主也没避着薛灵,照实将凤明湛提的条件说了。
杜如兰脸色惨白,薛灵摇摇欲坠。
“拿参片来。”
福昌大公主已有所准备,将一匣子参片推到两人面前,冷声道,“含着些,即便今日晕过去,莫非镇南王府就能罢休了。”
薛灵的泪珠儿已经断线般掉了下来,福昌大公主心下冷笑,淡淡地,“薛灵,你本是犯官之女。当初,驸马与你父亲交好,使了银子托了人,你发落到我的府上。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你,就是你愿意伺候兰哥儿,我,也认了。如今兰哥儿的前程就在你的身上了。皇上对这件事十分恼怒,如果你不愿意,介时皇上赐你一杯毒酒,我们家也只有去谢恩的。”
“母亲,我愿意娶郡主,母亲,现在镇南王府恨灵儿入骨,她过去有死无生,这不是叫我眼睁睁的看着灵儿去死么?”杜若兰情到深处,十分激动。
“凤明湛已经说了不会要她死,还会让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他会好好的把这孩子养大,也不会恶待薛灵。”福昌大公主移开眼睛,不去看儿子含泪的眼神,叹一口气道,“只是,你要好好的与淑仪郡主过日子。如果你对郡主失礼,薛灵与你的孩子会怎么样,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
杜若兰怒道,“母亲,就算您瞧不起灵儿的出身。可这孩子是您的亲孙子,是我们杜家的骨肉,莫非我们杜家为了娶郡主,要把自家女人骨肉抵给别人做人质不成!这样的亲事,结了又有什么意思!”
福昌大公主仿若无视儿子的悲愤,冷静道,“这是唯一的可以让她们母子活命的机会。凤明湛只是希望你能善待他姐姐,所以留着薛灵母子的性命攥在手心儿!只要你好好的对待郡主,他就是为了郡主,也不会慢怠薛灵母子!如果你们还不肯,凤明湛请一杯皇上的毒酒来,马上就是一尸两命!你们都是聪明的,自己考虑吧!”
她恨不能薛灵马上去死,就算将来生下儿子又如何,不过是个庶子。有郡主所育的嫡子在前,一个庶子,可有可无罢了。
杜如兰脸色惨白如蜡,福昌长公主心有不忍,抓住杜如兰的胳膊叹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先把郡主娶进来,再图其他。你想想,只要婚后你把郡主哄高兴,让薛灵她们母子回来不过是郡主的一句话罢了!我的儿,没有舍,哪有得!薛灵最终还是要在郡主手下讨生活,你现在这样犟着,舍不得,让郡主知道,以后想让她们母子回来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薛灵没有上妆,素面朝天,却是眉翠唇红,此时漂亮的脸孔沾湿泪水,并没有去擦一下,映着灯光,愈加楚楚。她一手抚摸着肚子,眼中含着泪水,强作欢颜,劝道,“公子,殿下说的有道理。公子是舍不得灵儿死的,灵儿不怕死,却是舍不得公子。郡主身份尊贵,又是御旨赐婚,是我拖累了公子。”
吁喘一口气,薛灵强忍住泪,望着杜如兰英俊的面孔。她本是官家小姐,父亲一朝入狱,家眷赐有爵人家为奴。北昌侯念及一线香火情,使了银子将她收到杜家,杜家对她不错。可是她是官奴,哪有良民肯娶,嫁也只能嫁给那些卑躬曲膝的奴才,将来的孩子依然是奴才,一代又一代的子孙就要这样卑贱下去。她从地狱的底端向上仰望,终于看到了杜如兰这一簇炽热的阳光。
杜如兰英俊、痴情、前程远大,她情愿做妾。
她唯一所倚仗的就是杜如兰的爱,所以当大公主提出把她送到庄子上待产时,她不肯去。庄子上是什么地方,只有犯错的罪人才会被发配到到庄子上,她去了,怕就回不来。
还好,杜如兰听她的。
她逃过了一劫。
如今……杜如兰可以为了她和腹中骨肉与大公主争执,那是因为大公主是他的亲生母亲,怜惜宠爱于他,愿意让步。
事已发,皇上、镇南王府恨她欲死。
大公主说的简单,镇南王府既要了她去,哪会轻松的放她回来。还有,她的孩子。轻柔的抚摸着腹部,连心底也跟着温暖起来,薛灵轻声道,“既然是镇南王府的条件,公子,我愿意去。只要公子还记得灵儿,灵儿愿意去。”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与死别。
杜如兰惨淡的目光落在薛灵脸上,不舍、悲愤、爱意、痛苦,各种交织。
薛灵忽然觉得此生有这样一个男人如此爱她,已经值了。喉中一阵哽咽,落下泪来。
福昌大公主总算是放下心,暗念一声佛,温声道,“灵儿,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如兰,你且放心,只要郡主进门儿,你的事,我来跟郡主提,你就放心吧。”她真是怕了薛灵,只希望她安安分分的过去,自此,再不相见,是生是死就看她的造化吧。
有多少日子,大公主未用如此温柔的声音与她说话?
薛灵并不是傻瓜,相反,她很聪明,起码她能将杜如兰握在掌心。冰凉的柔荑覆在杜如兰的手上,十指交握,薛灵牵着杜如兰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含泪带笑的如一朵微雨中的海棠花。
“杜郎,这是我们的孩子。”美貌对于男人是一项大杀器,美貌、爱情、亲情,三者相加,几乎让杜如兰崩溃的失声痛哭。薛灵柔声道,“杜郎,镇南王府说的好听。我为了杜郎,即便立刻死了,也再没有不愿意。”
她的话,她的心,她的爱都是真切的,所以整个人有一种圣洁的动人,“我一个奴婢,送了人,并不为过。可是我腹中的骨肉,是杜郎的。孩子,不能去。”
“殿下,我不会让殿下为难的。”她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她一条命不值什么,可是她要为自己的孩子筹算,薛灵流着泪,“殿下,去找一个刚生下的孩童。我,我,帮我配一副催产的药来,我现在把孩子生下来。就跟……镇南王府说,我受了惊吓……早产了。”
“杜郎,如果我回不来,求杜郎让我们的孩子好好活着。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去做人质。”眼泪拭之不尽,薛灵殷切的望着杜如兰,轻声道,“做母亲的,宁可自己去死,也是舍不得自己孩子受一点委屈的。”
24、说戏
明湛还是从福昌大公主的嘴里得知杜家小妾早产的消息。
自从事发后,福昌大公主在明湛跟前儿总有些底气不足,此时,更是十二万分的歉意,对明湛明艳道,“那个贱婢,原本昨天让她收拾收拾东西,今儿过来。谁知就动了胎气,半夜就生了,如今也动不得了。”
明湛没说话,明艳柔声道,“一个奴婢,这些天兴许是受了惊吓,坐胎不稳,早产也正常。姑妈,倒不知是男是女?”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谈起生孩子半点不忌讳羞怯。明艳出身王府,进宫便在魏太后跟前伺候,她还很得魏太后的欢心,必是有几分手段的。福昌大公主打叠起精神,“是,是个小子。”
明艳唇角勾起,眼珠一转,低头盯着手里的免毫瓷盅,“咱们家素来慈悲,既然生了,便让她做了月子再说吧。她既是杜公子的心爱之人,这会儿动弹,落下个什么病啊灾的,岂不让杜公子心疼。”这些天忍的心口发疼,明艳忍不住讥嘲几句。
福昌大公主忙道,“这你放心,如兰知晓分寸,断不会如此的。”
有分寸!有分寸能做出这种搞大丫头肚子的事来!明艳心中不屑,明湛早将杜如兰的事原原本本的与她讲了,嫁这样的男人,她还不如去养一条狗!
真是好笑,她就算庶出,也是在王妃跟前儿养大,得封郡主,有封号有爵位,有家世有兄弟,如今尚未进婆家门儿,就得先为丈夫的小妾操心。
明艳忽地一声笑,魏太后知孙女受了委屈,笑道,“这些许小事,自有你姑妈料理,咱们不要提了,平白扫兴。艳丫头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了,这样开心。”因着杜如兰的事,魏太后私下狠狠责备了福昌大公主一顿,骂她昏头,竟然连个奴婢都辖制不住。
只是这婚事已明发上谕,为了两个儿子的脸面,再说只因一个贱婢就毁婚,也有些小题大做了。
明艳看向魏太后,笑道,“想起以前家里三妹妹给我讲过的一个戏本子,皇祖母定是没有听过的,不如我讲来给皇祖母听听。”
在这个年代,听戏就好比现代的现场演唱会,为人所热衷。
魏太后一听竟然还有自己没听过的戏,顿时来了兴致,笑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这戏说的是某朝某代,宫闱之中,皇上年过三旬仍未有子嗣,不由很是焦急。”明艳素来嘴皮子俐落,说起来抑扬顿错,眉飞色舞,“这位皇帝拜神求佛,终于得老天赐子,后宫之中,一位李宸妃、一位刘贵妃先后有孕。圣上龙颜大悦,两位妃子均十分得他的宠爱,此时圣上说道,‘谁若先产下麟儿,便立为太子’。那李宸妃貌美心善有孕在先,刘贵妃却是貌美心毒,想着李宸妃必然早于她生产,若俩人腹中皆是公主,自然不必多提;可若俩人腹中皆为皇子,则刘宸妃的儿子为太子,从而必然导致刘宸妃为后。”
“就在此时,刘贵妃身边太监献计,可在李宸妃生产之际收买接生的产婆,若李宸妃生下公主,则相安。若是皇子,则提前预备一只剥皮的狸猫,换了太子。只当李宸妃产下妖孽。”这对源于宫廷争宠,此时明艳压低了声音,“妖孽”二字格外低沉,魏太后正听的入神,心里一跳,问道,“那后来呢?”
明艳一笑,“后来,生产当日,李宸妃果然产下了皇子。然后,产婆用狸猫换了太子。皇上一见李宸妃产下狸猫,龙颜大怒,将李宸妃打入冷宫。”
魏太后直叹可惜。
“只是这小太子被裹在襁褓之中,由刘贵妃的心腹宫人要送至宫内御河中溺毙。结果这宫人心生不忍,留下了小太子。日后刘妃果然也产下一子,皇上龙颜大悦,立刘妃为后。却不料天生波折,刘妃的皇子尚未满月便夭折了,此时,心腹宫人将小太子献上,提出李代桃僵之计。刘妃并不知这位小太子便是李妃所产皇子,竟然瞒过了皇上。后来小太子登基,方知生母冤屈,只可惜那时李妃双目失明,刘后畏罪自尽。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善恶到头终有报,便是如此了。”明艳眼风扫一眼福昌大公主不自在的神色,笑吟吟的对太后道,“此戏便叫做‘狸猫换太子’。”
福昌大公主心中顿时一空,没个着落。
这出戏,却是明艳说与她听的。
魏太后笑道,“这戏倒了曲折有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过,写戏本子的人定不知宫廷森严,譬如妃嫔生产,哪里只能一个产婆在里头伺候。哀家生皇帝的时候,位份极低,屋里也有七八个宫人,三四个产婆伺候,外头更有太医侯着。众目睽睽之下,哪个敢换皇子?”
明艳笑道,“皇祖母说的是。这戏呢,不过是听个热闹凑趣儿罢了,哪儿还能当真?博人一乐。皇祖母,不是孙女夸口,家里三妹妹最是聪慧不过,我们姐妹闷了,她就会编写几出好戏,让家里的小戏班子演了来,既解闷儿又有趣。皇祖母这会儿拿着艳丫头宝贝,等三妹妹若是来了,怕皇祖母看都不会再看艳丫头了。”
魏太后哈哈大笑,“你这丫头,还吃自己妹妹的醋了。哀家记得,你二妹妹叫明淇、三妹妹叫明菲,还有一个明雅,是吧?”
“皇祖母好记性。”明艳一笑,剥了颗葡萄伺候魏太后吃了,魏太后极其护短魏家,侄女虽然在镇南王府做侧妃,不过对大哥明礼比嫡出的四弟明湛更亲近,明艳是个机伶的,自然捡着魏太后爱听的说,“明菲会弄许多稀奇古怪的玩艺儿,真不知她怎么想出来的,连我父王都格外偏爱三妹妹呢。”
“是了,有一年,你父王送的寿礼中有一个叫万花筒的,新鲜又有趣,听说那就是明菲做的,”魏太后笑着点头道,“是个聪明的孩子,难为她这样聪慧。”
明艳微微一笑,继续奉承着魏太后。
福昌大公主却有些坐立难安了,明艳笑道,“姑妈好不容易进宫一趟,皇祖母,留姑妈一道用午膳吧。我去吩咐寿膳房做几样姑妈喜欢的小菜。”
魏太后欣慰明艳懂事,看了一眼蔫蔫儿的陪客——明湛,笑道,“再让他们做些明湛爱吃的,有你们陪着哀家,哀家这饭才吃的有滋味儿。”
明艳起身福了一福,笑盈盈的离去。
明湛跟着站起来,指了指明艳,对着魏太后作了个揖,魏太后正好有话与福昌大公主讲,一笑应允,“去吧,知道你们姐弟有私房话说。”
明艳略一停,伸出手,翠镯衬着皓腕,玉白如雪。
明湛上前,姐弟二人两手交握,相携而去。
25、婚事
魏太后出身的确不好,不过若没些许心机,也不能为先帝产下两子,并且两个儿子都平安成人。
此时,魏太后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眼皮耸拉着,两道极深的法令纹透出冷厉严肃。
“别动不该动的心思。”凤景乾以孝治天下,慈宁宫的供给向来是最好的,即便已入寒冬,慈宁宫仍暖如三春。魏太后的声音中却透出冰冷的寒气。
福昌大公主一颤,垂眸道,“母后,女儿不敢的。”
“不敢就好。”魏太后脸上淡淡地,“若是知道如兰是这种性情,哀家先前断不能应了这桩婚事。艳丫头你也瞧见了,模样性子出身教养,哪个不是上上等。受了这样的委屈,在自己屋里掉泪,也不在哀家跟前儿说一句你的不是。哀家本想赐杯酒给那个贱婢,因那个贱婢是如兰心爱的,又有了身孕,她生怕尚未成婚便与如兰心生嫌隙,还劝了哀家一场。如今不过是权宜之计,难道镇南王府还真稀罕个丫头生的庶子,不过是艳丫头想着做一桩人情,日后成婚,她自会出面接了庶子回去,如此既得了如兰的敬重,也显出了她的心胸,就是夫妻两个焉能不好?”
福冒大公主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叹道,“难得明艳是个有心胸的,就是女儿也总觉得对不住她。”
“先前如兰伤成那样,孩子都没事儿。这一说要送她到镇南王府,马上就早产了。”魏太后道,“这个贱婢还是个有些手段的。”
“母后放心,明艳是女儿的亲侄女,有这样贴心懂事,女儿断不会委屈她的。”福昌大公主掉泪道,“儿女真是上辈子的债。”若不是怕打老鼠伤了玉瓶儿,一个贱婢她如何会放在眼里。
“嗯,看你就知道了。”
福昌大公主“扑哧”笑了,“母后还打趣起女儿来了。”
明艳让大丫环分花去了寿膳房吩咐添菜,带着明湛回了自己房间。
明湛在明艳掌心写道,“父王已经同意把大姐姐的婚期推到明年。”
明艳从明湛的袖子里掏出小本子小铅笔,坐在梳妆台前,一面掀开小本子,一面温声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