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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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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景南命内务局在昆明城选址修建府第,做为长子、次子、三子的移居之地。

三个儿子年纪渐长,均已大婚,再有帝都时明义对明湛婚礼的破坏,让凤景南更加下定决心:区别嫡庶尊卑,以示嫡子正统。

魏妃捂着帕子,眼睛哭成桃子,哭诉道,“他们自幼在妾身边儿长大,未曾有一日远离,如今住在外头去,经年见不着一面儿,妾身可怎么活哪。”

凤景南哭笑不得,“真是妇道人家,哪里就经年不见一面儿?你什么时候想见他们,说一声,传召进来就是。儿子们大了,难道还总挤在一处儿过活。以往在帝都,我二十岁出宫建府,已是晚的。除了太子,哪个能在宫中久住。”

“你总留他们在府里,日后明湛大婚继承王位,莫非明义他们还要寄居王府,跟弟弟住在一个屋檐儿下。”话到最后,凤景南多了几分郑重与坚决。

听到“明湛继承王位”这几字,魏妃更是悲从中来,眼泪不断,泣道,“那也得选出些妥帖的奴才来才好呢。”

“他们的府第短时间也建不好,得用的奴才,慢慢挑选就是了。”凤景南见魏妃实在伤心,劝一句道,“在云南也只是暂住,日后他们总要到帝都长居,有子敏照看,你总能放心了吧。”

魏妃着一双泪眸,她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不过多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当,此时落泪,竟还有几分少女时的楚楚可怜。魏妃含嗔带怨的说了一句,“是舅舅亲,还是兄弟亲,他们兄弟自然要指望着世子殿下照看了。”凤景南听这话忍不住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湛又不是个小气的。这许多年,就是王妃也从不委屈薄待你,莫不是你还疑上他们母子了?”

卫王妃多年的做为终于有了效果。

即便以凤景南挑剔的眼光,也认为卫王妃操持王府多年,行事大方,尤其对魏妃,即便卫王妃多年不如魏妃得宠,处事却十分公正,魏妃的一应待遇都是极优厚的。

魏妃心中一凛,忙垂泪辨道,“王爷莫冤了妾身,您细想,明礼他们在帝都立足的根本不还是世子么?妾身虽是女流之辈,也明白只有镇南王府稳了,明礼他们才能安稳。”

“明礼他们住在帝都,人家见着得说,这是世子的兄长,哪个会说这是承恩侯的外甥呢?”

“妾身想着,因世子在兄弟中排行最末,自来与明礼他们少在一处玩耍。王爷想想,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兄弟还是要多亲近才好呢。”

魏妃与凤景南多年相处,对凤景南的脾气也能摸透一二,柔声细气的说着,“妾身不懂外头的事儿,只是想着以往在家里时,子敏子尧虽多打闹,倒比寻常兄弟间多了一份亲昵呢。”

做为一个父亲,想保全所有的子女,这是自然天性。可在皇室之中,这种想法简直有些奢侈,凤景南闻言,脸色淡淡地,只道,“你不必操心这些事,把身子养好是正经。”

“妾身知道了。”

魏妃这几句话到底是入了凤景南的心,凤景南便有意让明礼明廉给明湛帮忙。

凤景南一开口,吓明湛一跳。

前儿刚要撵儿子出去独立,今儿怎么又要让明礼明廉介入盐课的事了。

凤景南一脸体帖,对明湛道,“我细想着,盐课之事牵涉茶马交易,又有与藏边贸之事,林林总总的,琐碎至极。你身边儿只有范维几个,哪里够使呢。打虎亲兄弟么,让他们两个来帮你,岂不是正好么?”

明湛以一种很诡异的眼光看向凤景南,他现在还不能判断,凤景南是怎样的一种心理,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凤景南坐在上首,明湛将屁股下面的椅子朝前拉了一段距离,直凑到凤景南的跟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俩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凤景南,近到凤景南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明湛温热的鼻息,以及身上淡淡的香,还有那张带着深深探究的可恨的脸孔。凤景南皱眉,推开明湛的脸,“放肆,有话就说。”

“我现在很缺人。”明湛心中已有分量,他挺直脊背,认真而坦诚的说,“大哥、三哥的身份很有威慑力,对我现在的处境会有一定的帮助,不过我不想冒这个险。”

“这话什么意思?说明白些。”凤景南直觉明湛说不出什么好话,脸先沉了下来。

“这件事并没有想像中的简单,即便茶马交易有着高额的利润,可那些盐商们也不愿轻易放开手中的盐矿的。”明湛道,“盐课的事牵涉到了巨大的利益,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您也知道,我和几位兄长的感情并不深厚。”

凤景南的脸又黑了一成,明湛轻笑,“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然后静静的回视着凤景南,从容镇定。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们感情不深,日后不会有任何交往合作,要老死不相往来?”凤景南险些气的把肺叶子吐出来,只待明湛一点头,马上就要发作。

明湛摇头,“他们会成为我的弱点。”

凤景南满腔子怒火扑了空,倒把自己噎个仰倒!是他理解有问题还是明湛没在说人话,他怎么听不明白,一会儿说感情不深,既然感情不深,他们生死又与你有何相关!或者明礼兄弟出了什么问题,更是明湛喜闻乐见的!如果明湛是这种想法,凤景南认为很正常。当初他恨先太子也恨不能让先太子去死!

可,可这怎么,明礼兄弟又成他的弱点了?

当凤景南几乎想要劈开明湛的脑袋,研究一下这小子的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时,明湛已经用无奈的口吻解释,“如果他们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或者有任何危险,一定会有人挑拨到我的身上。众口烁金,积毁销骨,我不愿承担这种风险。”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正确的判断力,容易听信谗言,不辩是非?”

“是我不想承担这种风险。”明湛道,“我没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可是如果他们在我手下出了事,我就有脱不开的关系。那时,即便父王不责怪我,可这种事,会让我百口莫辩。甚至在后人诸多猜测中,我得背上不好的名声。”

凤景南不止一次觉得他应该避免和明湛打交道,否则非少活二十年不可。

凤景南忍着吐血忍着冷笑问,“你认为明礼明廉会有什么危险?”

“不知道。”明湛加了一句,“不过,如果父王执意让他们参与进来,危险的可能性会增加。”

“这是什么狗屁话!”“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会有人通过攻击他们来达到打击我的目的,”明湛冷静的说,“您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我不够听话,城府也深,对庶兄们充满恶意。虽然我认为你对我存在极大的偏见,不过在这种前提下,他们一旦出事,我必将成为第一嫌疑人。不论有没有证据,这都将影响我与您的关系。”

“那你觉得现在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现在你只会觉得我自私,万一出事,我就会被冠以更加难听的名头儿。”

不论凤景南如何冷嘲热讽,明湛依旧老神在在,他淡定的提出条件,“他们可以过来帮忙,不过,他们身边的侍卫最好由你安排。我也会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不过万一有任何不测,我不会负这个责任。”凤景南压了压心头的火气,“你不做亏心事,谁会要你负责!还是说你本来就心里有鬼!”

“你没听说过么,不遭人妒是庸才。我现在做的事,还有我本人,不知有多少人恨呢。”明湛叹口气,问凤景南,“你知道我压力多大吗?闭眼都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的掉。你是我亲爹吧,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有没有什么困难,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有我身体怎么样?偏心偏的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凤景南刚要开口,明湛马上又补一句,“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吗?”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凤景南猛然起身,指尖儿戳向明湛的鼻尖儿,遥点了点,冷哼一声,抬脚走了。

明湛侧身让开路,松了一口气,一路将凤景南送到书房门口,恭送,“父王走好。”终于把这尊瘟神送走了。

凤景南手心儿直发痒,回头看明湛一眼。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眨了眨,明湛抿起唇,这老家伙不会又改变主意了吧?抬眼望了望天空,明湛关切的说,“瞧着要下雨的样子,何玉,拿把伞来。”

凤景南跟有湛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甚至凤景南平时也没少琢磨明湛,譬如,明湛在紧张时会做抿唇角的动作,凤景南

上下打量了明湛一番,明湛笑笑。

何玉捧了把油纸伞来,凤景南忽然道,“也快晌午了,陪我过来一道用午膳吧。”“我有些事还要处理,时辰还早,不如一会儿我去给父王请安。”

凤景南勾唇笑了笑,“差事什么时候做都成,还是身子要紧,看你这两天脸色有些憔悴。”在外人面前,这对父子向来是父慈子孝的嘴脸。凤景南还摸了摸明湛的脸,说句老实话,十几岁的少年,再憔悴也有限的,何况明湛向来注重睡眠滋补,那脸真是水当当的,青春期连一个痘痘也不见,嫩的掐出水来。凤景南当真就掐了一把,真没看出你身子哪里不好了?

“有吗?”明湛摸摸自己的脸,微笑着把凤景南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很懂事的说,“是父王关心则乱,我觉着还好。”

“走吧。”凤景南走在前面,明湛只好跟上,心里嘀咕老东西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镇南王是这块儿的土皇帝,王府的规制也远超一般的王府规制,说句美仑美奂并不为过,凤景南瞧着路上的花花草草,心头的怒火消散了些。

明湛当然是不乐意让明礼明廉进来分一杯羹,如明湛所说,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越艰难,也意味着一旦成功,会带给明湛更多的收益。在来之前,凤景南已经有心理准备,明湛会不乐意。

谁也不能愿意让他人来分自己碗里的饭,何况明湛。

不过,自己好像犯了个错误。凤景南几乎在心里咬牙痛骂明湛奸诈,这个混帐,竟然又把话题拐带到八杆子打不着的地方去。

凤景南不急不徐的走着,明湛对何玉轻声吩咐道,“你去跟小范说,午餐时间的约会往后推一个时辰。如果那几家已经在等,中午送几份工作餐给他们享用,事情等我回来再谈。”

看来这小子也不完全是推托,凤景南内心的怒气隐隐消散了些。

凤景南知道明湛这些天经常找些商人来说话,忍不住提醒他,“那些商人的话听听也就是了,别让他们牵着鼻子走。中午没空就叫他们回去,明儿再来。你倒是客气大方,还管吃管住?”

明湛笑着调侃,“父王这是心疼饭钱了?”

“混帐。”凤景南边走,回头看明湛一眼,“茶马这块儿让出去,王府的损失不小,靠你说的纳税的税金能不能收的回来?”

“现在只是选两家盐厂而已,短时间内也不需要王府将茶马交易全都放手。”明湛道,“不论是咱们王府还是那些盐商,都需要一个相对适应的时间。”

还算稳健。凤景南心里点头,问明湛,“想好哪两家盐厂了么?”

“这倒是不急。”明湛看凤景南一眼,机警的问,“父王有什么指示?”凤景南笑一笑,笨的太笨,伶俐的忒伶俐,摆摆手道,“事情既然交给你,当然由你说了算,只要别弄出什么麻烦。”

“麻烦?”明湛挑眉,“父王是指哪方面?”

“看明年的税银,不能少于往年。”

“要是多出来你是不是跟我分成?”

凤景南头一遭听到这种话,心道,这小子不是想钱想疯了吧?介于说这句话的人是明湛,凤景南还是耐着性子说一句,“这都是王府的银子,你是王府的世子,继承人,你要什么银子?”现在都敢伸手要钱了,下一步你是不是要房子要地要人……要分家单过啊!

“您不是向来赏罚分明么?”明湛眉目间露出一种狡黠,“我看中了一处别院。”

“说。”

“城南那处儿行宫挺不错的。”明湛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凤景南最喜欢的地儿,“等这件差事做好,我想搬到城南行宫住。你看,哥哥们都搬出去了,姐妹们也嫁人了,我也得学着独立,偶尔出去住一段时间。”

若不是光天化日,并且在室外,凤景南真想直接暴力解决了明湛,往前走了几步,凤景南方阴恻恻的问,“你知道太子搬出东宫代表什么吗?”

“不过是偶尔出去住两天。”明湛轻快的笑了笑,“像父王也会时不时的到行宫去。”

“说的真对,你住了行宫,以后我住哪儿去?”凤景南当然不只这一处行宫,即便这一处他比较喜欢,也就是一座房子而已。可明湛这种要搬出去的意态可不是什么好势头儿。

“咱们还要分彼此么,我的不都是父王的吗?父王的也是我的。我是怕您心疼房子,不乐意给我住,随口一提,您怎么就想偏了呢。”明湛露出眯眯的笑容,“到底成不成,您给我个准话儿?”

凤景南踩在卵石路上,忽然觉得有些咯脚难受,他敢拿性命担保,只要他一点头儿,明湛必会把“父王赏赐行宫”的消息大肆宣扬,这话一出口,就如泼出去的水,可是收不回来的。

再者,明湛说话向来拐弯抹角,这可不只是一座行宫的事儿。明湛搬出去,必然会导致与凤景南关系更加冷淡。而现在的情况是,明湛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凤景南当然很看重明礼兄弟,不过,明湛的份量肯定更重。世子搬出王府,并非吉兆。

可是,凤景南若是拒绝,好吧,一会儿你就免开尊口提什么明礼明廉的事儿了,明湛必会抓住这个撒泼耍赖、说五道六、胡搅蛮缠。

凤景南回身拍了拍明湛的肩,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不答应也没关系啊。咱们谁跟谁啊,不要紧的。”明湛笑嘻嘻的跟上去,亲呢的挽住凤景南的胳膊,欢快的问,“中午吃什么?”

凤景南混身鸡皮疙瘩都被他挽出来了,想将胳膊抽出来,结果被明湛拽的死紧,凤景南硬是没拽动,明湛还一派热忱,“前儿有人送我几根老参,我正想着孝敬给父王炖汤补身子。”

明湛啰里八嗦,一直问侯凤景南的身体,那叫一个殷勤。以至于让凤景南不得不想起一句古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凤景南给明湛烦的,一回到房里马上命人倒茶赏了明湛一盏,好堵上明湛的嘴。

明湛的心情完全可以用飘到天上来形容,一座别院都舍不得,凤景南对明礼不过如此。

一时,何玉捧了个精雕细琢的木盒子,明湛接了,打开给凤景南瞧,“都是过百年的老参,挺不错吧。”

凤景南瞟了一眼就合上了,“参是好参,就是盒子一般。”看来这小子收了不少好东西。

“哦。”明湛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以前送来的盒子不大合适,镶金嵌玉,瞧着就透出三分俗气,不大符合父王您的审美,就给您换了个好的。”

凤景南冷冷哼一声,“不会是瞧着值钱,私藏了吧?”“没有的事儿,您想偏了。”

“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你?钱串子脑袋。”凤景南相当看不上明湛爱银子的市侩样。

明湛贫道,“你能生我出来?是母亲生的我。”手已经去解领口的扣子,露出雪白的颈项,“闷的厉害,看来是要下雨了。”“轻浮。”凤景南斥一句,伸手给明湛将扣子系上,“不成体统。”

“又没人看到。”明湛嘀咕,凤景南生于皇室,自幼接受最严苛的礼仪训练,衣冠整齐是最基础的事,有一次看到明湛晚上在自己院中花园儿里穿着短衫短裤乘凉,凤景南连骂了明湛半个月。

凤景南命人送些冰来,接下来凤景南的行为真是让明湛肉麻了一把。他开始详细的询问明湛这些天的差事,一直到午膳,才暂告一段落。

明湛都要忍不住想笑,凤景南夹了筷子凉拌莴笋放到明湛碗里,明湛“扑哧”笑了,搂着碗哆嗦半天,揉着肚子说,“我就说说,父王您别放心上。”

“那怎么成,你是个实诚人,嘴里说了,心里必然是这样想的。”凤景南还挺介意明湛的话,与明湛温声道,“有些事情,也是我欠考虑。你毕竟是头一遭当差,因你做事妥当,我也没太过心。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压力这么大,一会儿用过膳好好休息,宣御医来给你把把脉,开些补药。”

明湛嘿嘿笑了两声,“我那就是气头儿上抱怨两句。”

“哦,心里还有怨气啊。”

明湛斜了凤景南一眼,自己拿了只泡椒鸡爪慢慢吃,“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再说了,谁不愿意成为父亲眼里最重要的人呢。”

凤景南听这话,心里还有些滋味儿,眼扫过明湛手里的东西时,皱了皱眉,忍住一句话没说:上不得台面儿。明湛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爱吃的不行,下面人争相巴结讨好,所以每次有明湛用膳,凤景南都会看到这道菜。

“吩咐厨下给你炖了汤,这些辣的还是少吃。”

明湛笑笑,看来凤景南是早有准备,连汤都炖好了,嘴上依旧道,“天这么热,不用喝炖汤,来碗冰镇梅子汤什么的正当时。”

凤景南心里暗恨,老子不理会你,你嘴里抱怨;关心你吧,嘴上还不领情,天生欠抽啊。没理会明湛的话,凤景南直接转到明湛靠谱儿的一方面儿,“我听说周家没派人过来……”

“那倒不是,他家在昆明原就有大掌柜,我没见而已。”明湛笑,“生意本就是你情我愿,上赶着不是买卖,有什么意思?我听闻周家当初也立过些许功劳,总要给他们留些面子,免得有人说咱们凤家人不念旧情。父王看这样处置可还使得?”

这年头儿,商人是末等。

对于周家的怠慢,凤景南心里虽不痛快,可也有磨练明湛的意思在里头,总觉得这小子太一帆风顺了些,所以并未插手。

何况明湛性子激烈,凤景南原还担心明湛一怒之下杀鸡儆猴,不承想,他这样给周家脸面。

“做任何事都是一样,软硬兼施,你太软和,便会给人以好欺的印象。若是太强硬,有碍物议,这其中的分寸,你学着掌握。”凤景南点拨了明湛一回。

“嗯,我会注意的。”明湛以一种稍微羞涩抱歉的语调,谦虚的自我表扬道,“不过,您也知道,我这人向来心软,做白脸还成,扮黑脸,怎么扮都不像的。”

听这话,凤景南早上的饭开始往上反,就差呕吐了。能说出这种话,明湛这脸皮也算修练到家了,跟这么个死不要脸的东西打交道,他应该替那些商人操心才是。

111、会面

尽管明湛与凤景南性情不大相合,不过在许多事情上,他都受到凤景南的影响,譬如明湛也喜欢在书房办公。甚至他的书房摆置与凤景南的书房相似,有议事厅,有起居室,有餐厅,明湛还体贴的为范维等人安排了值班房。

朱子肖、杨青、蔡宝、柳东成默默的吃着工作餐,明湛仿现代的形式,每人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用碧青的竹碗竹盅盛放,一双竹筷。

每人一份。

四人奉命而来,满肚子的心思,想像了各种与世子见面的情形,不成想,明湛没见他们,单单把几人撂在此处用餐。以至于,让几个老狐狸暗自琢磨,这是不是世子给的下马威。

李诚见几人吃的差不多,便唤了小厮们来收拾了餐具,上了四碗香茶。

宰相门房七品官,何况李诚这样在明湛身边有头有脸的,虽是奴才之身,倒也不卑不亢,微微一笑道,“请四位老爷稍用茶水,奴才就在外头候着,若有吩咐,喊一声奴才就进来了。”

朱子肖客气的笑道,“不敢当。有劳李兄了。”

朱子肖一语道破李诚的姓氏,倒让李诚高看一眼,杨青一步稍稍上前,左手一搭李诚的手,一张稍有厚度的纸张落入李诚的掌心,诸人心照不宣的笑着,李诚也没推辞,不着痕迹的收入袖中,杨青眉间微蹙,似有些紧张,踟蹰着低声道,“我等都是乡下人,未见过世子真颜,不蛮李兄,这心里现在还七上八下呢。”

李诚笑,“瞧您说的,世子身份尊贵,虽威严天生,却最是明理通透,您想多了。”

几人道谢,李诚笑着告退。

蔡宝和柳东城对视一眼,转而看向朱子肖,“朱老兄,您说呢?”

朱子肖的弟弟朱子政在镇南王身边儿当差,这在盐商中并不是秘密,连杨青都等着朱子肖拿主意,朱子肖其实心里也没底,他弟弟朱子政早跟他交过底,对明湛的评价是“聪明绝顶,喜怒无常”,此刻,朱子肖能有什么主意,不过,他也是历经风霜之人,面上不露声色,半悬着心,一派笃定道,“世子叫等,咱们等着就是。你们且把心搁肚子里。”

明湛并没有让他们久侯,陪凤景南用过午膳,两人又说了会儿子话,明湛便回来了。

“抱歉,父王忽然宣我过去用午膳,便耽搁了。”明湛融融的笑着,待四人行了礼,抬手示意,何玉宣了个“起”字,四人恭敬的起身,明湛赐了座,笑道,“你们可用过午膳了?”

“回殿下,草民们都用过了,用的香。”还是朱子肖打头儿回话。

“那就好。”虚眼细瞧了朱子肖几眼,明湛笑,“我听老朱提过你,你们长的有几分像。”再看杨青道,“我跟父王母妃讲了,杨妃娘娘入府多年,一会儿谈完事,你若愿意,不妨去请个安。”

杨青连忙谢恩。

“大理蔡城西、柳城东,我早有耳闻。”明湛眼睛扫过几人微露惊诧的脸孔,笑道,“闻名不如见面,估计你们也早想见我了。”

简单几句话,让四人都心底发凉,世子早有准备哪。

“这几年盐矿上收入怎么样?”明湛坐在最上首中间,摆着一张雕着国色天香的乌木贵妃榻,榻上垫着柔软的褥子,裤子上铺了张玉石编的席子,只是普通的青玉,明湛斜斜的倚坐着,姿态很随意,笑起来眼睛眯成一张,眼尾斜斜的上挑,露出几分锋锐。可他毕竟过于年少,唇红齿白,又有几分可爱。

种种矛盾的气质交错,构成一种独特难以形容的气质。

“托王爷殿下的恩德,草民们生活尚可。”

“还成。”

不愧是商人,老奸巨滑渗到了骨子里,哪怕现在揭不开锅也不能说“生活艰难”哪,否则岂不是给了明湛现成的改革盐课理由。

明湛索性开门见山,“你们向来消息灵通,盐课的事,你们都听说了么?”

“是。”四人嘴里开始泛苦,这位世子虽是头一遭打交道,可决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只要王府下定决心,他们败局已定。

“朱家做盐有百年的时间,蔡家最短,二十年前开始涉足盐课,”明湛道,“你们吃惯了这碗饭,我贸贸然要改制,你们不情愿,我也能理解。”

“草民们万不敢有不敬之心,”朱子肖硬着头皮道,“只是做的久了,跟着草民们吃饭的人也多,草民们倒是无妨,不敢瞒世子,百十年来,也存了些家底子。就是底下那些人,跟着草民们吃饭,这乍一断了生计,以后的生活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蔡宝不过三十出头儿,跟这几个老头子比显得尤为年轻,他心中天人交战似的,因为年轻,所以格外的有野心,斟酌道,“草民先前只听人们在私下传传,今儿听世子一说,心里也有了底。草民无不拥护世子的决议。只是就像肖叔说的,草民们自己不足为虑,可干一行,就得有一行的良心。草民们也得为手下的掌柜伙计们考虑……”偷眼瞧明湛,明湛正看着蔡宝,听的认真,蔡宝见明湛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心里稍有了些底气,接着道,“草民没什么见识,也觉得这事儿还是缓些来,起码给草民们一些准备的时间,安排这些伙计们。”

这话已比意料之中的要好的多,明湛笑,“这是自然。盐课上五年一轮,你们拿下上次盐课的代理不过两年,还有三年的时间好干。虽然盐课急待改制,不过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我是打算着,先选两个盐场,进行改制,看看效果如何,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当然,我也不能让你们吃亏。”明湛道,“我已经命朱大人,就是朱子肖的弟弟,去跟藏汗交涉沟通,重开云藏边界贸易。如果你们愿意交出盐场,在边界贸易上,我会给你们一定的补偿。”

几人真想问,“您老打算给俺们啥补偿哈!”

“藏民喜欢我朝的瓷器、丝绸、茶叶,茶马交易的利润,你们就算不十分清楚,也有个大概的数字吧?”明湛唇角绽开一抹笑,“这可不比盐的利润来的少。”

“这三项,在云藏交易的前三年,每项我会设两家代理,你们献出盐场的两家人,会得到其中一项的代理交易权,”明湛清晰的听到房间的呼吸声加重,满意的点了点头,“并且在三年之内,完全免税。”

柳东城咕唧咽了口口水,按捺不住的问,“那我们免税,其他做这个的商家呢?”

“他们第一年有纯利润半成的税,第二年是一成的税,第三年是两成的税,从此之后,都是按纯利两成收税。”明湛条理分明,“你们则是在三年之内免税,第四年再开始按纯利半成交税,依次类推。”

“你们是做生意的,这其中的好处,不必我多说了吧。”

说句老实话,几人的心情真跟坐云霄飞车差不离,云藏边贸当然很吸引人,可,这税啊……

这年头儿,商人不流行纳税。

人们视商贾为末等,经商的人本就少,朝廷对商人收税收的可怜,哪怕这些大盐商,盐课的数目加上打点关系花的银子跟他们的利润比起来,真的是微乎其微。

如今明湛张嘴就是两成税。

几人的嘴里犹如含了苦胆,咂摸着说不出话。明湛加了一句,“我会给你们提供更多的商机,你们也要为手下的伙计们着想,现在不要跟我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第一年,我只选两家盐场,也只有这两年能够享受三年免税的政策。明年再有想加入的,不会有这样优惠的条件。”明湛神色自如的一笑,“你们可以慢慢考虑,在我从藏边回来之前,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我并不是威胁,相反,我喜欢按规矩办事。”

这次见面非常短暂,不过却被后世的史书奉为经典视为转折,在许多年后,不论史学家、经济学家、政治学家、社会学家等等一系列大家总喜欢将这段短暂的会面视为一种历史性的会面与资本腾飞的预期。

当然,在这时,四个家族的家主远远没有后世想像中的屁颠颠儿的来奉行追随世子的思想的举动,他们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们做了多年的盐业,这是响当当的铁饭碗,哪怕要给许多的官员送礼行贿,哪怕有许多的私盐贩子夺取了一部分的市场份额,可毕竟这些是见不得光的。

而且,谁能不吃盐?

有人吃盐,他们便有市场,便能赚钱。

只要盐业这么一直安稳着,他们的富贵就是万古长青。

至于那些卖茶的卖瓷的卖布的事儿,天哪,两成的税,这不是要了老命么?

就是一向自认为最知内情的朱子肖此时也是眉头紧锁,四人出了镇南王府,实在没心情小聚,由于明湛透露的消息太过让人震惊,以至于诸人都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消化一番才可。

112、反应

朱子肖身材微胖,行动略缓。

云南天气适宜,四季如春,不过朱子肖并没有享受到气侯的美好。到家时,他整个后背都汗湿,透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汗渍。

朱理明听说父亲回府,急忙过去相见请安。

朱子肖正拿着凉巾子擦脸,一面道,“今年夏天似乎格外热啊。”

朱理明接过丫环手里的团扇,挥手示意丫环们退下,伺候着打扇道,“我觉得还好,一早一晚的风还有些凉呢。父亲回来的晚,可是不顺利?”“世子不比大公子好相与啊。”朱子肖叹气,“与云南的贸易要收重税。”

朱理明望着父亲,朱子肖也没卖官司,叹道,“纯利的两成要上缴王府。”

“这,这也太多了。”朱理明嘴巴不自觉的张大,惊的合都合不上。商人们有花银子行贿的认知,却没纳税的习惯,说句老实话,他们原来的税5%都不到,就这点儿银子,他们还要哭穷。或者说,他们宁愿把这些银子拿来贿赂了当地官员,还能落个面子情份呢。上缴国家,这是他们从没有想过的事。

从来只听说过种国要纳捐纳税,啥时候做小买卖的也要纳税了!

还是如此重税!

朱理明一时也没了主意,他倒想安慰安慰精神委靡的老父,只是这话到嘴边儿,实在说不出有建议性的意见来。他也不能说,“咱就是不纳税!”

“爹,世子到底啥模样,啥性情?可能看出一二来。”朱理明打听情形,看能不能帮着出出主意啥的。

这样一问,朱子肖更失了精神头儿,他多年来主掌家事,与多少高官大员打过交道,亲弟弟朱子政就是在镇南王身边当差,说的上话儿的红人。这人想要什么,行止语言眼神举动总会暴露出来,可明湛真让他迷惑了。

如果明湛想要钱,说一个数儿,这些盐商就是咬牙割肉也能挤出来。

在世子身上投资,一本万利。

可现在的关键是明湛看不上盐商们孝敬的小钱儿,他简直是想千秋万伙的敲骨吸髓。

朱子肖一想到将来要掏的银子,心疼的心尖儿直抽抽。

朱子肖长长的叹了口气,“世子做了调查,有备而来哪。”

“偏叔叔这时又被派了远差。”朱理明灵机一动,对父亲道,“爹,您还记不记得叔叔说的那个‘吃螃蟹’的话。”

“嗯。”

“我觉得倒挺有道理,现在虽大出血,咱们家先表态,才能给世子留下好印象,叔叔现在也跟在世子身边做事,咱们朱家占了先头儿,日后总比别人在世子面前多几分情面。”朱理明小心翼翼的问,“爹,您说呢?”

“嗯。”朱子肖胸中窝了一口气,闷应一声,反问,“你知道世子为什么今天只见我们四家人吗?”

朱理明斟酌道,“世子在吊着我们。”

“现在谁要是第一个答应这件事,必然会成为众矢之地,时机还没到。”朱子肖叹道,“这不是几万、几十万、几百万的问题,关乎子孙后代。咱们虽是微末商贾,也不能轻易就应了。”

“不知道其他几家是如何打算的?”

“不急,周家还没动静儿呢。”朱子肖揉了揉眉心,“咱们几家总要碰个面儿才好。”

“爹,王府将茶马这块儿让出来,损失不小。世子征收重税,看来是想从税银上补足。”羊毛出在羊身上,王府也是要有银子才能支撑的。

朱子肖皱眉,“这是显而易见的。”

“我听说周老头已经来了。”即便在自己家里,朱理明也将声音略微放低了些,“我派人盯着周家的宅子,今早车队就进城了。”

“周家底子硬,可说到底,盐矿是王府的,我们不过是代王府管理。五年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到了日期,王府有合理的理由收回的。”朱子肖“嗨”了一声,“到时,世子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也不用再听我们这些商人的意见,介时,连茶马的事儿都招不着汤喝了,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办?”“那就只有想个办法让世子改变征收重税的主意了。”朱理明顺着藤就摸到了父亲的思路。

朱子肖瞎声叹气的发愁,“谈何容易。”

谈何容易?

此时,在菊香苑里看望自己妹妹的杨青,除了兄妹相见的激动,在进行了一番关于健康关于祝愿的交流后,杨青实在想从妹妹这里打听出些小道儿消息。

无奈杨妃一入王府深似海,她本不是受宠的妃嫔,当初入府时只是侍妾的身份,因为生了明雅,卫王妃见她安份,便以杨妃生育有功升为侧妃。

杨妃柔声道,“这些事,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世子做事极妥当,世子怎么说,哥哥就怎么做,王妃和世子待明雅都极好的。总不会坑了哥哥。”

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能见妹妹一面,杨青也挺高兴,把盐政的事放回肚子里,笑道,“这本是外头男人们的事,有妹妹这句话,我就有了主心骨儿。”到底是内宅,杨青身份有限,并不能久留。杨妃也未留饭,只是命侍女从小厨房里取了些点心让哥哥享用了些,过一时有嬷嬷提醒时辰,杨青便依礼告退了。

杨妃一路送到园门口,远望了兄长的背影渐行渐远,眼睛微微湿润。

“母亲,”明雅悄然走至杨妃的身畔,轻声道,“晚上风凉,我扶母亲回房吧。”杨妃轻叹,“今日一见,下一面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知道舅舅过的好,母亲放心就是。”明雅扶着母亲在园子里漫行,微微一笑道,“今天母妃赏了我几样首饰,母亲跟我一起挑挑看。”杨妃的心思马上转到女儿嫁妆的筹备上,笑道,“王妃对你们几个女孩儿尤其宠爱,明天戴在头上,王妃看了也高兴。”

母女两个很快将话题转到首饰穿戴糕点饮食上,杨妃眉间愁云渐消。

哪怕她没有魏妃貌美,没有卫王妃精干,在王府多年,人情世故总不必人教的。多年少兄长都不得见,今日王妃主动赏了兄长入府请安的恩赐,若说没原因,杨妃也是不能信的。

只是,再多担心,在女儿的事情面前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蔡家则是另一番情形,蔡宝连一口茶都没喝完,他的弟弟蔡贝就闯了进来。

蔡贝在兄长面前极是放肆,打发了丫头,“全都下去,有我伺候大爷呢。”蔡宝摸摸唇上短须,无奈的摇头,“你这样急晃晃的,到底有什么急事?”

“哥,咱们云贵与西藏交易的事儿到底有没有准信儿,世子是怎么说的?”蔡贝与蔡宝相比,更显年轻,面白无须,大大的眼睛,圆而有神,透着几分精气神。

”一百个准了。

蔡贝闻言大喜,击掌笑道,“好啊,”继而凑上前追问兄长,“那到底从哪儿开,今天我又让他们追加了三十万两银子的木材,哥,这样算下来,咱们手里的木材已经超过了五十万两。我敢说,市面儿上的木料已经大部分都屯在了咱们手里。”

蔡宝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咽了气省事。反手将茶盅砸在桌上,蔡宝怒道,“谁让你又买木头的!你这个蠢货,买个屁的木头!”

蔡贝有些不明白了,“哥,不管在哪儿开市,都得找地界儿盖铺子。我去过西藏,跟咱们交界那块儿,穷乡僻壤的,总得盖出铺面儿来才能开市互利。这银子,咱们不挣谁挣!”

蔡宝闭着眼睛,淡淡地,“世子说了,今年盐政改制,只选两家。这两家可以随便在茶、丝、瓷中选一项来做,三年内免税,第四年要缴纳半成的税,第五年是一成的税,第六年要抽两成的税,之后的税固定在两成。”

“真狠!”蔡贝肉疼了一瞬间,随即道,“咱们在盐课中份子小,平日里也没人拿咱们兄弟当回事儿。这可是大好时机,讨好了世子,起码能保咱们家五十年的太平富贵。贩盐的钱咱挣,其他的钱一样挣,哥,咱们就听世子的吧。正好跟世子套套近乎,说说盖铺子的事儿,先赚一票儿再说。”

蔡宝默然,“周老头子到了吧?”

“到了,快晌午时才到的。”蔡贝不以为然的撇了下嘴,“他周家天大的脸面,也是镇南王赏的。如今跟世子做对,世子是什么人,那是王爷的亲儿子。这真时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找死呢。”

“哥,您也不必担心周老头儿。还时老规矩,您是白脸,我是黑脸,您只当不知道。”

蔡宝看弟弟一眼,摇头,“不行,这不是小事。那些木头,不过是五十万两,咱们还压的起,你别乱来。”

蔡贝哼了哼。

蔡宝冷声道,“你没听到我说的话么?”

“听到了,我又不聋。”蔡贝哼哼着,“哥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蔡贝转身走了,蔡宝静静的坐了会儿,吩咐道,“叫蔡忠过来。”

蔡忠是蔡家的老管家了,蔡宝吩咐道,“你着人好生伺候二爷,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是。那三十万的木料,是老奴没看好二爷。”“他要做的事,你也拦不住。”蔡宝声音中没有半分起伏情绪,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似乎只是简单的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下去吧。”

113、提醒

卫王妃坐在榻中,微笑着听阮氏温温柔柔的说话。

阮氏的声音不高不低,眼睛弯弯,颊边一只梨涡,秀丽可爱,“以前只听哥哥说起云南四季如春,宜人居住,原本我还不信,想着冬暖夏凉,世上哪儿有这样的好地方。来了才知道是真的,这里花多树多,屋子不用薰都是香的。”

卫王妃含笑着点头,“你喜欢就好。帝都和云南有些习惯是不同的,尤其吃食上,我看你有些消瘦了。若是吃不惯云南的东西,也不必强求。你院里的厨子有一个是从帝都带来的,想吃什么便让他们去做。”阮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我自来就有些苦夏,每年夏天都会略瘦些,母亲别为我操心。吃食上,我觉着也很好,像小点心酸角糕、玫瑰饼都很可口,我都很喜欢。”“明湛也喜欢。”卫王妃拍了拍阮氏的手,看来阮氏也用了些心思。

阮氏有些羞涩,挺不好意思的开口,“我也学着做了一回点心,原本想孝敬母亲,世子尝了尝说叫我多练练。”

卫王妃哈哈大笑,阮氏道,“还是我太笨了。”

“你们有这份儿心就行了。”卫王妃笑,转而问一旁的唐嬷嬷,“世子在哪儿用的午膳?”

“回王妃,中午王爷宣世子一道用的午膳。”“你去问问,若世子晚上没安排,我这里备了他喜欢的菜。”

阮氏不自觉的缴紧了手中的帕子,卫王妃淡淡地笑,“今天收拾首饰匣子,挑出了些不错的东西,一份儿给了你四妹妹,你三妹妹在帝都,你二姐姐素来不喜欢这些。还有一份儿,是给你留的。”

阮氏连忙起身道谢,卫王妃笑,“你瞧着有喜欢的就拿出来用。以前看你喜欢珠玉绫罗,每次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嫁过来之后倒愈发素净了。”“我,我是觉着世子不大喜欢人满头珠翠。”

“别多想,满头珠翠和会打扮是两码事,”卫王妃笑笑,“要说素净,没有比庵里的姑子们再素净的了,可你见哪个男人会喜欢姑子呢?你正年轻,别亏了自个儿。”

阮氏的脸红了红,卫王妃温声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收拾收拾吧,一会儿过来陪我用晚膳。”

阮氏行礼告退,带着侍女们离开。

明湛听说母亲有请,自然是要去的。

何玉在一畔做贼似的低声道,“主子,奴才听说今天阮妃娘娘去王妃那里孝顺了半天,得了王妃的赏。”

“哦。”明湛心里有了底,问方青,“你怎么看?”

“主子您还是五天前去的阮妃娘娘那里,阮妃娘娘这是想您了。”方青笑眯眯地。

何玉插一句嘴,“说不定阮妃娘娘怀疑您有了别的相好儿了呢。”明湛轻抽他后脑一记,“相好儿?什么相好儿?你以为我是你呢?你那些勾搭小丫头的破事儿给我收着些。”

“奴才哪里敢跟世子您比呢。”何玉笑嘻嘻的贫嘴。

明湛陪着母亲和小老婆吃饭,他向来周全,觉着阮晨思千里迢迢的跟自己来到云南,人生地不熟,一小姑娘,两眼一摸黑的给人当媳妇儿,还不是正室,是挺难的。

明湛就格外多照顾了阮晨思些,给她布了好几次的菜,关切道,“我这些天有些忙,你没事儿就来母亲这里说说话儿,也是替我尽孝了。”

阮晨思幸福的都有些要飘起来了,在这个年代,女人位卑,讲究夫为妻纲,明湛这样为她考虑,阮晨思感动的眼眶发热,就是卫王妃这做亲娘的见儿子频频照顾媳妇,心里也微微有些不自在。

用过晚膳,卫王妃顺水推舟道,“我乏了,你们也去休息吧。”明湛犹豫了一下,捏捏阮晨思的手,温声道,“晨思,你先回去,我跟母亲有些事情要说。”低头在阮晨思耳际轻语几句,阮晨思脸都红了,行了礼,羞答答的走了。

卫王妃示意,唐嬷嬷带着侍女们悄声退下。

“怎么了?”卫王妃想了想,“中午是你父王跟你说了什么吗?”

“父王想让大哥三哥来给我帮忙,我没答应。”明湛道,“我想去西藏一趟。”

“朱子政不是去了吗?”

卫王妃对于政事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凤景南一般从不跟她说这些。明湛完全没有凤景南的顾虑,这是他亲妈,谁害他卫王妃都不可能害他。

何况明湛认为母亲颇具智慧,常拿了外头的事跟母亲说。

卫王妃是个极为理智的女人,有时会给明湛一些建议。

“我想亲自去看看。”

“明湛,如果我是你,有出去走走的想法,今天就不该拒绝明礼明廉的事,”卫王妃有些好笑,说道,“你不给你父王留颜面,他怎么会同意你去西藏?”

“这是两码事。”明湛嘴硬。

“你父王不会这么想,再说,这件事本也不必急。”卫王妃浅笑,“就如同你设想的那样,只管往久里拖着。你当前最要紧的不是盐政,帝都和镇南王府都没到火烧眉毛呢。你有更重要的事做。”

对于这一点,母子二人倒是心照不宣,明湛对于母亲看透自己的小心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虽然来自于另一个年代,可是十几年的相处,他对卫王妃的确有一种深切的感情。如同所有的孩子都不希望父母获知自己坏的一面儿,明湛尴尬的笑,摸了摸头,“母亲您消息真灵通。”

“这倒说不上什么灵通,你早早把盐政改制和藏边贸易的事宣扬出去,其实这是不错的法子。盐商们有银子,乍断了生计是要生事的,让他们把精力和银子投到藏边贸易上,你想的很好。只是有一处露了馅儿,你知道是什么地方么?”说起这些事,卫王妃素来淡然的脸孔竟然有多了几分生动,眼中含笑。

“嗯,”明湛琢磨着,“是税金的事儿吧。”

“不错。”卫王妃端起一盏燕窝递给儿子,温声道,“记得我年轻时听你外公说起过外头的事,朝廷重农抑商,仕农工商,商人为末,这都是老黄历了。因人人都瞧不起商贾买卖,朝廷对他们的税是极少的,如外头的小商小贩,是不必收税的。就是那些大商户,税也不会超过半成。你张嘴就要收两成的税,古今未闻,商人们必定会大惊大乱。”

“我跟父王他们提的时候可没见人反对哪?”

“你的身份、地位,为臣属的自然不会当着你的面儿讨没趣。”卫王妃道,“至于你父王,你要征的不过是藏边贸易的税,首先,范围有限,即便有些商人不满,掀不起大风浪;其次,王府让出茶马之利,损失不小,由税银补足自然是最好不过。”

卫王妃眼光有淡淡的光芒,她轻声道,“再者,纵观史书,不论改革是否成功,这都是件得罪人的差事。由你来做,自然是好的。明湛,你与帝都亲近并不是坏事,可是你跟你父王始终关系平平,他忌惮你也正常。”

“要我说,趁这次机会,你要修复与你父王的关系,这比一切事都重要。”

明湛自己先泄气,捧着燕窝喝了半盏才道,“不知为啥,我就是跟他说不到一块儿,三句半就能吵起来。”

卫王妃笑笑,“这得你自己想法子了,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母亲,您就从我要征重税就能看出我想拖时间啊?”明湛来了兴致,“您具体说说,我哪儿露了破绽,以后也好改。”

“有句话叫‘兵不厌诈’,你不是死板的性子,如果诚心做这件事,税的事完全可以事后再提。等那些盐商把盐矿上缴回来,他们吃到了甜头儿,而且想一直吃下去的时候,你再提征税的事。”卫王妃面目生动,见明湛面露惭色,甚至有一种愉悦,“他们正吃的欲罢不能,两成的税,冒然有些高,他们已经尝到了甜头儿,你要征,他们怎么会不交呢。”

明湛摸着下巴,有些担心,“您都能看出来,那别人肯定也能看出来。”

“那倒不一定,我了解你,你在我面前又不藏私,我能猜到一二。其他们,当局者迷。”卫王妃安然道,“以你现在的年纪,又是第一次当差,有些纰漏也不为过。只有共患难时,你才能更清晰的看懂周围人的能力。”

明湛几乎要敬佩这个女人了,卫王妃出门的时间都很少,通过他透出的信息就能还原整个事件,还将明湛的小心眼儿摸的不差分毫,明湛赞叹,“母亲,您真是诸葛再世啊。”

卫王妃嗔,“少贫嘴。”

明湛搁下碗扑过去搂着母亲,腻歪歪的说,“那看来我短时间内去不成西藏了,我还挺想去瞧瞧的。”

卫王妃抚弄着明湛的发丝,温声道,“你得明白你的位子,明湛。做上位者,并不需要事必躬亲,手下那么多臣属是做什么用的?你只需要保持清醒,学会用人就可以了。你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

“对。历代镇南王都在做的一件事,保住你的地位与权力。”卫王妃清声道,“你可以在银子盐课上分心,可你得时刻把眼光放在镇南王府上,镇南王府独立强大,才能有我们如今的地位。除此之外,再无大事。”

明湛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不是很明白,卫王妃笑笑,“行了,我也没什么可叮嘱你的。慢慢办你的差就是了,忙虽忙,也别太冷落了阮氏,到底是新婚呢。”

“哦,一会儿我就去瞧她。”明湛再次赞叹,对母亲道,“母亲,以后有事儿我也不必找小范他们商量了,他们都不如你看的清楚呢。”

“真是个懒鬼,”卫王妃喜欢儿子这样毫无芥蒂的同她商议事情,眼神愈发柔软,拍拍明湛的肩,“还是你自己多想,我不过是比你多活几十年,经的事多了。在你这个年纪时,还没你这份儿见识呢。”

“这怎么一样,我天天在外头,接触的事儿也多。现在女人出个门都难,母亲您还这样透彻,若您是个男人,定比我父王都有本事。”明湛惋惜不已,卫王妃笑,“净说这些没用的。”

明湛黏着母亲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他了解这个时代女人的寂寞,卫王妃又有这样的才干,与凤景南感情平平,大半生的情感都寄托在明湛明淇身上,明湛向来贴心,每天都会同母亲一道用早饭,如果时间允许,午饭晚饭也会陪着母亲。

即便凤景南也得承认,明湛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中,孝顺算一个。

虽然明湛孝顺的对象与他无关,而且凤景南常常会心里咕嘟咕嘟的冒酸水儿:这小子就是故意跟老子做对。

114、廷议

明湛其实还有一大优点:他很会哄女人。

在他看来,女人中,如同卫王妃明淇这样的自然值得敬重,不过,像阮晨思天真可爱,如一尾溪水,清新见底,也挺讨人喜欢。

明湛是个相当无耻的家伙,他倒也不讨厌阮晨思,温温顺顺的小姑娘,相貌也有几分讨喜,性子并不刁恶,拉着小手儿说话解闷儿也是好的。

“看你晚上吃的不多,是不是菜不合口味儿?”

“没有。”阮晨思脸上飞红,悄悄看明湛一眼。

明湛笑,“怎么害羞了?”“我是高兴。”阮晨思柔声道,“世子好些天没来,我以为您不喜欢我了,一直在担心来着。”

“真是傻丫头,我只是有些忙而已。你也知道我这趟回来是有差使的。”明湛笑着去抚摸阮晨思的秀发,“要是觉得闷,多往母亲那里走走,也多个说话儿的人。”

阮晨思乖乖的点头,明湛又问,“你有没有想看的书,或者喜欢的东西,我让人找了给你送来。”

“也没什么,”阮晨思犹豫一会儿,“母亲的寿辰要到了,我做了些针线,想着还是有些单薄,你跟我说说母亲喜欢什么,我备了,好讨母亲欢喜。”

“这个啊,”明湛想了一会儿,“母亲喜欢玉器多一些,你既做了针线,就是孝心了。其他的东西都是你的陪嫁,不要去动,从我库里挑吧。你选了,到时我瞧瞧,算咱俩一道的孝心,显着多好啊。”

阮晨思得偿所愿,唇角一弯就笑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做了夫妻,寿礼一处备才好呢。”忽然想到自己是侧室,实在算不上“妻”,阮晨思又有些黯然。

明湛哄了她一会儿。

夜间不知何时竟飘起雨丝,一夜未停,至早晨明湛起身,仍是细雨蒙蒙,几分凉意侵入肌肤。

明湛穿了件稍厚的玉青色的衣袍,束锦带、金冠。

一般时候,明湛不喜欢戴冠,因他家富贵,不是金冠就是玉冠,份量十足,沉的很,能把头皮扒下来。不过许多场合,明湛也得打扮的整齐规矩,不戴是不行的。

还是何玉想的法子,让匠人们用金线仿着纱冠的模样织就的金冠,在阳光下也是金晃晃的,而且也是金的,份量却轻松许多,使明湛减轻了早秃的担心。为这,明湛还赏了何玉二十两银子。

“天还早呢。”明湛打个哈欠,对阮晨思道,“回来得守父王的时辰,等咱们回了帝都,愿意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没人管。”

这个时代的女孩儿多是羞涩的,阮晨思急忙去堵明湛的嘴,小声嗔怪道,“大白天的,什么睡不睡的。赶紧吧,你得去听政呢,我也得去给母亲请安,别误了时辰。”

周围的丫环们都露出暧昧好笑的神色。

明湛先走,外面雨并不大,他穿了双木屐子,踩在石板路上,咔嗒咔嗒的。

远处一行人走近,明湛细瞧,何玉已轻声禀道,“殿下,是大公子和三公子。”

明湛上前打招呼,明礼明廉先行礼,“殿下。”

明湛微微颌首,虚扶道,“大哥、三哥不必多礼,真巧,咱们正好一道过去。”

明礼永远温文有礼的模样,如今低人一头要对明湛行礼,也看不出丝毫不悦,笑一笑道,“下了雨,就有些凉,我看殿下身上衣衫略单薄了些。”

“谢大哥挂念,我倒觉得还好,这一下雨,空气都是清新的。”

“是啊,感觉精神都比往常要好。”明礼笑,自觉矮明湛半步,请明湛先行。

明廉听这两人说话就累,没精打彩的跟在一畔,明湛笑,“瞧三哥有些疲倦,是不是晚上没睡好?”

明廉摇摇头,看明湛一眼,嘟囔道,“一会儿有事跟你说。”

明礼心里一悬,老三这是怎么了?有事倒先跟明湛讲。

明湛点头,“好,一会儿我们再说。”

明礼瞪了明廉一眼,明廉撇了撇嘴,低头看脚下。

凤景南家教很严,儿子们年纪到了都要来听政,不能迟到,而且要早到。

大臣们也三三两两的来了,在勤政殿外头的两间耳房里喝茶等时间,见三兄弟来了,纷纷起身见礼。

诸人一番客套谦让,明湛坐在了里间儿上首,静静的喝着新制的香片。

镇南王府的配制如同一个缩小的朝廷,凤景南每日都要听政理政。

凤景南左下首置了一把椅子,这是明湛的位子。整个勤政殿,也只有这父子二人坐着。

“臣听闻市井中传言纷纷,说世子要加收商贾重税,如今云贵二省商贾极为不安,倒不知传言是真是假?”

明湛没料到竟有人对自己发难,莫不是有人嫌命长?他仔细打量了这小官儿一眼,五品官服,并不年轻,四五十岁的模样。

明湛坐的很稳,他继承了凤景南装b的本事,沉着冷淡,老神在在,并没有开口。

底下臣子窃窃私语偷看明湛的脸色,耐何明湛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凤景南道,“世子,可有此事?”要明湛出言辩白。

明湛冷声道,“凡税金征收,征收多少,都是要按王府法规来办,有例可徇,有法可依。这位大人也说了是传言,既是传言,我请问,你可有证据?”

“臣也只是听说,外头……”

“既然是听说,就先闭上你的嘴!”明湛面若冰霜,打断此人的话,“税收不是小事,征多少由王府说了算,并不是我说多少就是多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父王与诸大臣议政的勤政殿,我们大家顶风冒雨过来,是来处理民生大事的!不是来听你这些市井传闻的!你耽误的是父王、我与诸大臣的时间!再者,政令皆要出自父王,你点名问我,是什么意思!”

明湛冷眼看这人冷汗都下来了,脸色惨白,淡淡道,“端谁的碗,服谁的管。你最好想明白,你吃的是哪家的俸禄,蠢货!”

整个勤政殿有一瞬间的静寂,落针可闻的安静,能清晰的听到人抽冷气的声音。

蠢货。

随着这两个字出口,诸臣忽然打了个冷颤,半年前明湛初立世子时斯文儒雅的面具在这一刻彻底的揭开,露出赤裸裸不加掩饰的强势。

在极少的相处中,他们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世子与大公子是完全不同的。

他们早习惯了明礼多年的温文,明义素来爱装个知礼,明廉从无涉政事,乍一碰到个野蛮人明湛,竟一时没了反应。

就是自认为相对来讲比较了解明湛的范文周也有短暂的失神。

战斗力太差了。明湛简评,他换个姿势,坐的更恣意。

又一小官儿出列道,“臣等食王府俸禄,必然要为百姓为王府考虑。世子有意开放藏边贸易,本是惠国利民之政,却要横征高税,岂不是与民争利,有碍世子清誉。恕臣直言,两成重税,闻所未闻。世子此政一出,必令天下商贾惴惴,日夜难安。”

“我问你,朝廷征农税,一亩田要征多少税?”

“大约十之二三。”

“说的好,一个农民种一亩田尚要将十之二三交由王府。商人以买卖为生,所赚金银远非农人可比,如今王府将藏边之利让于他们,只是要收取十之二的税,怎么就叫重税了?莫非只有农人要交税,商人就不必交税了?那我请问你,商人与农人有什么区别?他们是长了三只眼睛还是五只手?怎么就这样特别了?”

“商贾低贱,再者云贵二省原商业低糜,原本只有半成的税,世子骤然征重税,他们都吓破了胆子,谁还敢去西藏那边做生意,岂不令世子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是啊,咱们王府如今富庶,何必与商贾争这几个小钱儿。”马上便有附和者。

明湛挑眉道,“古人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诸位都是饱学之士,不知诸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抬手曲指一指那名绛色官袍的官员,“你来说说。”

那人脸色微红,以为受了侮辱,或者明湛在给他挖坑,不过明湛高高在上的点他名,他也不敢不说,便道,“回世子,是说王子若做了违法的事,和庶民一样要受到同样的惩诫。”

“说的不错,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不论是我、是庶民、是你们、还是商人,”明湛声音清冷,“在律法面前都是一样的,律法赋予了他们同样的权利。所以,我看不出,他们低贱在哪里。”

“至于藏边贸易的税收,他们在那里做生意,自然要设专职的衙门,专职的军队,专业的官员,这些人都是要吃饭的。两成税,并不是要进我的腰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明湛道,“如果他们胆子小,害怕。没关系,我并没有强制他们去那里经商。愿则来,不愿则去,并没有人逼迫他们。另外你们做为御史,有不平事,可以风闻参奏,藏边贸易,你们并没有参予,也不了解内情。有许多事,事涉机要,恕我不能多跟你讲了。”

那人一张脸涨的比自己的绛色袍子都要红三分,低声道,“臣不敢。”

明湛微微一笑,眼睛越过台阶下站立的官员,飞向门外蒙蒙的雨雾,云南多雨,这样阴霾的天空,也不过是个开始。

115、分析

明湛有副好口才。

与这些大臣言语交锋,直到午后才结束。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大家错过早膳,再说下去,午膳也遥遥无期,已经饿的不行了。

明湛不怕,他无耻的转过头对凤景南说,“父王,您饿不饿?儿臣有些饿了,让他们拿些点心来吧。”

大厅广众之下,凤景南总不能叫儿子饿着,便允了。

明湛还好心的问臣下,“你们饿不饿?”

真没人好意思点头。

故此,明湛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听这些臣子们继续找茬,一直到午后三点钟,臣子们终于意识到,论口才,明湛绝不输他们;论无耻,明湛好像也不输他们。而这些人终于不敌腹中饥饿,首场失利。

明湛扶着凤景南的一同离开,还一面心有余悸的小声嘀咕说,“唉,咱们家的臣子们真厉害,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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