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沈如是剑指江城
十八骑快马加鞭,杨戏龙紧随其后,对亲自带着官兵跟在他后面的程知节讥笑道:“这位哥你在干啥子?”,此时何鸿渐在杨戏龙手上,程知节自是束手无策,全当没听见杨戏龙的调侃,杨戏龙当着身后追兵的面脱光了何鸿渐的衣服,曹天笑捧腹大笑,一个回马刀刺得程知节滚落马下,还好刀身不长,否则程知府这趟坠马,怕是要天人永别咯。
杨戏龙带着何鸿渐在街上晃悠,恰巧是晚市,人流不息,这忽隐互相的裸体男人给江城的晚夜带来滑稽的气息。
杨戏龙单手捂住右臂伤口,朝身后的何鸿渐打趣道:“你看看这些年你日子过得多舒服,可惜啊,落得是人鬼殊途。”何鸿渐被捆在马背上不敢搭话,杨戏龙则越说越起劲,感叹了一句:”真是个裸奔的好时节啊“
二人很快就抄小道来到苏眉的院子里,猴脸散财眉男人拽着何鸿渐的头发,把人扔在地上,苏眉刚换好衣服出来,冷冷地瞪着何鸿渐,面无表情。
接着,杨戏龙抽出环首刀,何鸿渐跪在地上狠狠地磕着响头,哭爹喊娘地说他家就他一个儿子,父亲孤苦伶仃之类的屁话。
杨戏龙往刀上吹一口热气,质问道:“你让恶奴往死里打她的时候,可曾想过她孤身一人,在江城孤苦伶仃?”
“他娘的,七尺男儿大费周章去欺负一个女子,你也不觉得笑话。”
何鸿渐埋下头,用手紧紧护住后脑脖子,杨戏龙提刀准备往下砍,苏眉没有半点看不得血腥场面的意思,更没有理由劝杨戏龙饶了他。
“杀了他你便解气了吗?你身边的女子就会释然,拍手叫好吗?在我看来此事到此为止以足够砍掉他的官帽,但要暂时放过他的脑袋。”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已在宅子大门边伫立着,其身边是一位白衣少年。
杨戏龙回头看那意气十足的白衣书生,不掩饰心中憎恶,他看了眼少年秦淮关,耐心了几分:“阁下又有何高见?”
“繁花似锦的江城在不久后便会被百姓的汪洋大海淹没,我已写信给江西何家,想必他们知道自己的独子在此地为虎作伥被抓现行,定会求我饶他性命,我会让何鸿渐的父亲何固知向皇上清请以助我在江城镇压起义。“
”到那时我需要更多卓越的武人助我一臂之力,比如你,杨戏龙。”
“老子对这些不感兴趣,你且说说看我为何要帮你。”杨戏龙一脚将何鸿渐踹晕,刀尖直指白衣书生。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为了你身后的女子,为了你自己,为了让江城没有更多如你俩一般的人。”
“呵,你姓甚名谁?”杨戏龙继续追问。
白衣书生回答:“小生姓沈,名庆文,字如是。”
杨戏龙合起刀,嘀咕着:“沈庆文,沈如是……“
朝廷确实有个莽头清官叫沈庆文,应是此如是。
众人措不及防之际,苏眉抽出杨戏龙的刀,使出全身气力快刀砍下何鸿渐的脑袋,冷漠道:“可是一码归一码,沈大人。”何鸿渐颈处鲜血喷涌不止,夕阳西下,女子犹如一朵盛世下的赤蔷薇。
夜幕降临,江城有一处少城宛,以菊花昌盛为名,小径之门源于南宣城的拱门,沿途一边花是黄十八,一边花是大如意。
沈庆文并未太过在意何鸿渐的死,在他看来此人杀在理,不杀也在理。
苏眉是个红尘女子,不太懂得官场之道,屡次三番地向杨戏龙询问沈庆文是谁,杨戏龙也是道听途说了一些沈庆文的事迹,摸着胡茬说:”京城那篓烂橘子里,偶尔也有一两个像他那样削了皮勉强能吃的。“
秦淮关闻话,转身朝身后的二人打趣说:”我们沈大才子怎能说是勉强能吃?你们看看这小路围墙上写的诗句,无一不是出自他手,顺便一提,这小院是我兄弟颜仲永家的。“
杨戏龙对此嗤之以鼻,苏眉则尝试着读了一幅画中诗:”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啧,连她这般不懂诗书的女子都看得出此诗造诣颇深。
”我杨戏龙没读过什么书,但也明白寡不敌众的道理,到时候以王嘉为首,成山成海的流民聚集江城,你该如何是好?”杨戏龙停下脚步质问道。
“你当真明白寡不敌众的道理?”苏眉忍不住讥笑道,杨戏龙向女子瞪一眼,暗骂一句不识时务,女子不给他颜面,捂嘴偷笑:“杨大憨。”
憨?杨戏龙此生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在这暗藏乾坤的江湖,立足者要么一身正气要么阴险狡诈,他自恃两者皆有之,与憨更是完全不搭边,可江湖归江湖,江湖多是意外,眼前这个在江湖结识的青楼女子,她的笑容,最是纯真。
沈庆文邀请二人坐下,回应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拦不拦得住,得拦过才知道,沈庆文是书生,没多少血性,但吃民税,为民谋的道理自幼便懂,起义若当真在大唐这片土地爆发,我必会身先士卒,剑指狂徒。”
杨戏龙神情焕然一新,他敢笃定眼前人此话并非虚言,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无缘无故自个儿给自个儿抬高标榜的漂亮话,杨戏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握紧拳头力锤石桌:“我的兄弟刚刚在护送我来这儿的时候你也都见过了,都是耿直得很的那类人,所以你今儿要是请我喝酒,你这兄弟我就认了。”
沈庆文一拍大腿,豪迈道:“那今夜我以三杯换杨兄一杯,不醉不归。”
江城半夜下了场雨,苏眉、杨戏龙、沈庆文、秦淮关四人结伴离开少城苑,来到长街交错处,两条街道人马汇集,一条街是曹天笑等人骑着马前来接应杨戏龙与苏眉,另一条街是颜仲永和仆人们撑着油纸伞在等待沈前辈和秦淮关。
今夜,两班人马愈来愈远,皆未回头。
今夜,颜仲永笔底掀起波澜以“世间百象,千张嘴,万种说辞,你又深信哪一套?”做开头。
今夜,沈庆文站在颜仲永身后亲自下笔,留下文章结尾那句千古名诗:
抚刀长号归去也,千山风雨啸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