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56.55.54.53
穹阊殿深处传来一声声**的呻吟,高低起伏, 一浪压过一浪, 听得殿外的守卫无不血脉喷张。门口的几个士兵纷纷交头接耳,猥琐地笑道:“嘿嘿, 都尉果然有些本事,连天子都能调教。”
“听听这连哭带叫的, 姓梁的瞧着硬气,在床上还不是浪得和婊子一样?”
“他本来就是兔相公, 喜欢被男人干。就那细皮嫩肉的小模样, 操起来也不比女人差。”另一人擦着口水道,“但愿都尉玩够了也能让咱们爽爽, 这辈子能上一回皇帝, 死也值了!”
听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夏荣心绞如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主子被人欺凌至此。
正准备冲进去和姓宁的拼命, 忽见西方的天际炸开一团红色的烟花,照亮了半边夜空。皇宫外, 隐隐传来喧嚣的厮杀声。
北蜀军和武林盟里应外合,偷袭了西城门,趁着夜色攻入皇城。
宁军毫无防备,调度不及, 眨眼被杀得落花流水,纷纷逃回了皇宫。
燕重锦听到烟花的信号,知道城破了。
他放过床上瘫软成泥的人,穿好衣服, 一脚将昏迷的宁莫远踹醒。
宁莫远一睁眼,看到的便是黑洞洞的枪口。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地敲门声:“都尉,大事不好!西门遭袭,北蜀军已经杀进城了!”
完了......某人的心,拔凉拔凉的。
“让你的兵投降吧,再负隅顽抗也撑不了多久。”燕重锦冷声道,“四营将士何辜?宁家老小又何辜?这么多人,竟要为你父子二人的野心全部葬送了不成?!”
宁莫远面如死灰,颓然地垂下头:“我明白了。”
楼连海刚进攻皇宫没过久,安午门就升起了白旗。
池月不满地掐断一个敌人的脖子,抱怨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这么快就没得玩了?!”
燕不离默默望着他身后的尸山,不想说话。
宁莫远带着手下集体投降,燕字军连夜进驻皇宫,北蜀军分营驻扎京畿。所有军官押解下狱,大头兵也尽被赶去卫陵。
燕重锦将一切安排妥当,已经快到子时了。
楼连海放心不下外甥,想去穹阊殿觐见,被夏荣已龙体不适为由挡了。
国舅爷顿时不开心了,他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勤王,却连面都不让见,这是什么道理?再说他又不是外人,梁焓要真不能见客,皇长子怎么屁颠屁颠地跑进去了?!
梁焓刚沐浴完,正气虚体乏地歪在榻上,耐着性子安慰哭了一天的梁睿。听夏荣来报楼连海有些不满,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皇城原有的禁军已经损耗殆尽,东都现在可谓处于北蜀军的掌控下,万一楼家也来个翻脸不认人......
“更衣,朕去见见他。”梁焓支撑起酸软的身子,艰难地站了起来。
楼连海候在大殿中央,一看外甥脸色苍白地被人扶出来,还当他真是病了。
“老臣叩见吾皇万岁!北蜀楼氏恭请圣安!”
“国舅不必多礼。”梁焓寒暄了几句,扶腰落座,“此番多亏了舅舅的援军,否则朕难逃此劫。你们一路辛苦,朕本想让舅舅休息一夜,明日再在宫中设宴为诸将士接风洗尘。”
“陛下客气了。”楼连海端详着他脸上的伤,自责道,“贼寇作乱,皇上受惊,都是臣等的过错,是臣救驾来迟。”
梁焓笑着摆手:“不迟,刚刚好。朕不过受了点小伤,不妨事。”
楼连海知道他被宁莫远困在宫里一整日,经历过什么,大抵也猜得出来,叹息道:“陛下这般年轻,倒比我想象得坚强。”
梁焓总觉得对方误会了什么,可他又无法解释,总不能说其实是燕重锦干了自己吧?只好一边听长辈安慰,一边用手提了提衣领,遮掩住颈间的痕迹。
楼连海看他龙体欠安,也未敢久扰,聊了几句便告退了。临走时却又抛出一枚炸弹,将梁焓炸得一夜未眠。
楼家有意送五小姐入宫,让他娶自己的表妹?!且不说那丫头今年才十四,就算成年了,他也没兴趣**好吗!
梁焓趴在龙床上,头疼欲裂。
亲上加亲在古时是稀松平常的事,他不可能用这种借口拒绝。现在的楼家也不能随便得罪,只能先用了拖字诀,明日再回复楼连海。
正苦恼着,床外传来一声轻咳,有人掀开了帷帐。
他回过头,看到是某个冤家,便瞪起眼:“你怎么来了?”
“楚清现在伤着,我担心宫里有宁贼的漏网之鱼,怕对陛下不利,所以过来当值几天。”燕重锦见一旁的梁睿已经打起了小呼噜,低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梁焓揉了揉饱受蹂躏的臀,不想解释。
“额,用不用上药?”燕重锦尴尬地道,“是我莽撞了。”
事后道歉管个屁用?!梁焓依旧瞪他:“楼连海要把他女儿嫁给朕,你的后位不保了,自己瞧着办吧。”
对方却道:“我无所谓名分,不和她争。”
问题是他压根不想娶啊!梁焓不开心了:“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竟然让朕娶别的女人?”
燕重锦苦笑一声:“你总归要有子嗣的。”
梁家不能无后,自己再怎样也无法给他生出孩子来。楼连海说得对,皇帝不可能只属于他一人,就算独占欲扎根在骨子里,也得把骨头敲碎了剔出去。
“以前是我太自私霸道,致使陛下后宫空虚,遭人诟病。”他抚摸着对方的脸颊,“我现在不求太多,只要你心里的人是我就够了。”
“可我不想娶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朕说到做到。”梁焓黑眸晶莹地望着他,“再说了,如果三宫六院都是你这样不省油的灯,朕哪还有消停日子......”想想一群嫔妃组团刷皇上的画面,他就肾疼。
燕重锦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好火费碳,好女费汉。不省油的不是臣妾,是陛下。”
“少耍流氓。”梁焓捉住他的手,正色道,“燕重锦,我来自一夫一妻的世界。在我们那里,无论男女,每人都只有一个伴侣,这样不是挺好么?”
燕重锦一愣:“一夫一妻的世界?”
估计池月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梁焓将人拽上床。对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潭眸,像嫌疑犯一样忐忑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份背景,然后又心存期待地望着对方。
燕重锦震惊之余,心里的大石反而落了地。
他以前一直担忧梁焓会重复前世的老路,也担心对方会再次把燕家当威胁铲除掉。没想到这人居然不是自己认识的暴君,而是来自千年后的一缕孤魂。怪不得,他总觉得这一世的梁焓有些不一样了。
“你是从仙国来的吗?”
梁焓愕然:“你怎么会这么问?”
“你描绘的那个世界太美好,不像人间。”没有君臣贵贱,也没有战乱酷刑。人人平等,衣食无忧。每个家庭只有一对伴侣,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在一起,甚至成亲成家......
那是一个足够美好,却又遥远得无法想象的天堂。
他一遍遍描摹着对方眉眼的轮廓:“梁焓,你想过回去吗?”
“以前经常想,可哪里回得去?”梁焓垂下眼,“过了这么些年,现在也习惯了。”
“如果有机会,你还是会回去的吧?”
梁焓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个世界是很好,可是没有你。”没有燕重锦的地方,风景再美他也不愿停留。
司命一直说他是来弥补前世错误的,可淳武帝的罪孽又与他何干?梁焓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和全新记忆的生命。他不认为自己存在的理由,仅仅是为了填补另一个灵魂的缺憾。
冥冥之中,梁焓一直认为自己横遭意外,孤魂穿越,跨过千年的时光,其实是来和这个人相遇的。光凭这一点,他可以原谅司命那个臭老头。
燕重锦拥住他,缠绵地吻道:“陛下情深义重,臣妾很是感动......”
“朕感觉到了。”梁焓磨着牙道,“再敢乱捅朕就把你个禽兽阉了。”
“我就蹭蹭,不进去......”
忽悠智障呐?梁焓抬脚把他踹了下去。没想到动作幅度一大,反而惊醒了身侧的小人儿。
梁睿睁眼就看到某个可怕的叔叔往龙床上爬,当即吓得大哭。
梁焓一边哄孩子一边轰人:“滚滚滚,你外面呆着去!”
燕重锦骤然有种失宠的忧伤感,可他也没脸和四岁的娃娃争,只好支着帐篷,可怜巴巴地滚了。
好不容易哄着孩子,天已经蒙蒙亮。
梁焓干脆不睡了,披上袍子爬起来,将兵变平叛后的整顿事宜列了个清单,列完方意识到工作量巨大。他率先拟了几道谕旨,一大早便送到内阁下发。
这第一道旨,便是废后。
宁家犯上作乱,挑起兵变。被判满门抄斩,九族流放。宁合容曾加入皇家,所以网开一面免去死罪,废除后位,命其剃发出家,终生不得踏出凌寒寺一步。
第二道旨,是从军事上削藩。
京畿四营的兵裁得裁,杀得杀,大半已经不能用了。可东都不能一直由北蜀的兵镇着,必须有新兵源填充,梁焓便把主意打到了藩镇头上。
既然都城被攻破了他们也见死不救,诸藩又有什么理由拥军数万?不如拨出七成调入东都,看他们哪个有脸拒绝。
第三道旨,是抚慰臣民的御令。
兵变中遭难的帝师和太妃,皆须追封。立下大功的乾楼阳和楼连海也各有赏赐。梁焓将乾楼阳升任为皇城正统领,楚清任领侍卫大臣兼内监统领。同时裁撤四营指挥使位,改九门四营提督,总统领由燕重锦担任。
虽然某人怀着一颗母仪天下的心,但这个时期,他暂不需要对方入主后宫,而是统镇京畿四大营。
梁焓还决定将河小山也调到燕重锦手下。
这小子虽然穷,不过心眼实诚,如果能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他不介意把穆兰下嫁给对方。当驸马,最重要的就是老实。
最后一个要办的,就是澹台烨。
根据宁莫远的招认,澹台烨和宁蔺两家勾结已久,再加上梁笙,他无法想象这个臣子在背地里做了多少欺君罔上的事。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澹台烨虽然找不着,东江的澹台世家可还摆着呢,将近一千口子人,他就是杀也得杀到明年。
梁焓琢磨了一番,下令将澹台府抄家,所有族人押解到东都。
腊月初八。江陵城。
苏氏美容院外,苏玉壶刚挂起谢客的牌子,便看到葵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苏先生,请问......请问公子在何处?”
苏玉壶笑呵呵道:“小狐狸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在鸡笼子前蹲着了。”
梁笙房中,澹台烨远远站在窗口,手里翻搅着一碗香气四溢的腊八粥。
“阿笙,粥不烫了,一会儿我让人喂你喝。”
床上绑满绷带的人知应了一声:“好。”
“昨晚睡得如何?还疼吗?”
梁笙缓缓摇头:“早不痛了。苏先生说,我再有一个月就能下地了。”
为了修正身上扭曲的关节,他不得不敲断骨头,重新正骨定型,脸上歪斜的五官也开了刀。
澹台烨光是看着都心疼,可梁笙也是个爱美的,不想一直这么丑下去,才咬牙坚持了过来。
他在床上躺了快两个月,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体重增了不少,旁边还有个贫嘴解闷的,倒也不觉得无聊。
澹台烨却难受得要死。
因子母蛊之故,他不能靠近对方一丈之内,否则以梁笙目前不能动弹的状态,蛊虫躁动就是要命的折磨。
然而,每日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着,不能拥抱,不能碰触,不能亲力亲为地照料对方,对他来说同样是要命的折磨。
刚将粥碗放在桌上,葵安在外面敲门,声音急促:“公子,家里出事了。”
看了眼床上的梁笙,澹台烨开门走了出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咱们老家的人都被抓到东都去了。”葵安跪下哭道,“一千多口子,全关在牢里,每天拽出十个男丁砍头,已经砍了小一百号人了......”
澹台烨咬了咬牙:“我知道了。”从宁家兵变失败的消息传来,他就知道澹台家跑不了了。
“公子!”葵安抱住他的腿,痛哭失声,“您是家主,不能不管啊!男人砍完了就是女人,老人死光了就轮到孩子。小的全家......还有您的奶娘,都在等死啊!”
“你小点声!”澹台烨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屋子,冷声道,“你要我怎么管?去劫狱还是拿自己这颗人头去求皇帝?我救得了他们吗?!”
“可那都是您的族人,怎能......”葵安擦了把鼻涕,忽然反应过来,立马松开主子冲进屋里,对着床上的人磕头不止。
“夫人,求您大慈大悲,救救澹台家!求您救救他们......那可是一千多条人命啊!”
“你给我闭嘴!”澹台烨勃然大怒,拎起他的领子往外拖去。这该死的狗奴才,居然想用梁笙去换一群无关紧要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澹台烨......”梁笙忽然出声,“你让他说完。”
澹台烨动作一僵,回头道:“阿笙,此事和你没关系,这奴才今天吃错药了。”
“既然和我无关,听听何妨?”
“......算了,我来说吧。”澹台烨一脚将葵安踹出门,将门关上,重重呼了口气,“梁焓在用澹台家的人逼我现身。”
梁笙何等聪明,一句话就明白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沉默了良久,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东都吧。你一人伏罪,不足以让三弟放过澹台家所有人,再加上个废王,分量才够。”
“阿笙,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梁焓又不知道你还活着!”澹台烨攥紧了拳头,“我想让你活下去,不是跟我一起死!”
“为了我们两条命,就要牺牲一千人?你明明能让家人逃出去,却选择牺牲他们,让梁焓拿他们出气。澹台家彻底成为历史,再也不能成为皇室的威胁,你也就安全了,对不对?”梁笙叹了口气,“澹台烨,你好可怕。”
“不是这样的!我......我送信过去了!可他们以为梁焓不敢动世族,也不愿抛下田产家业远走他乡,我有什么办法?我为什么要牺牲你和自己,去救见利忘义、为财而死的小人?!”
“可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害的么?你身为族长,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阿笙,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没心没肺又没胆的人吗?”澹台烨激动地望着他,“如果不是你身上有子蛊,我就算和澹台家一同沉沦又何妨?可我不想连累你......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不是为了害死你。”
“够了,不必解释了。”梁笙口气冷了下来,“你要么现在就带我去东都,要么等我能动弹了,自己去。”
“阿笙!”
“澹台烨,如果我的生命,要靠无数人的死来延续,那我宁可不活。”梁笙声音里透着绝望,“反正我这个样子,活着也是受罪。”
澹台烨僵立在原地,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呵呵......说得对,和我在一起,你一直在受罪。”他苦笑了一声,“没有我,才是最好的。”
他看向桌上的那碗腊八粥,目光涣散:“把粥喝了吧,喝完去东都。”
每天晌午,苏玉壶都会躺在院子里,一边敷面膜一边晒太阳。
正睡得迷迷糊糊,做着一个不可描述的美梦,忽然被人用手摇醒。
“小狐狸,你干嘛?”
澹台烨眼神空洞:“你说的那个什么移植手术,现在做吧,他已经昏睡了。”
“什么?!”苏玉壶一下从藤椅上跳了起来,“你又偷了老娘的麻醉药?那玩意用多了人会傻的......”
“最后一次了。”澹台烨平静地道,“做完我就走。”
苏玉壶没反应过来:“你要去哪儿?”
“东都。”
“你找死吗?再说他醒了我要怎么解释?”
“我不会让自己死的。”澹台烨勾起嘴角,“你也不用解释,他吃了忘忧。”
“卧槽......够狠。”
“我给国公府写了信,估计过不了多久,石四那泼妇就会找上门来。”澹台烨拍拍他的肩,笑容释然。
“老狐狸,阿笙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躺在冰冷的长台上,侧头望着安睡在一丈外的人,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好想再抱抱你,可惜办不到了。
好想看看你恢复美人的样子,可惜也看不到了。
阿笙,没有我的世界,应该是光明又美好的吧?
愿你再也不用受苦,再也不被过去的黑暗牵绊,以新的身份重活一场,收获我曾亏欠你的......所有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虐得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