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胡阿克赛尔竭尽所能地指挥部署着战力，措手不及的多重打击令到都城一片混乱，现在他要面对的是总统的猜疑、四国元首的指责、民众的愤慨和异种人叛军的攻城。
指令一条接着一条颁布下去，士兵们虽然尽可能迅速地接受着他的指令，但看着他的眼神也已经变了。毕竟他们景仰的是战功赫赫、光明磊落的大将军，而不是为虎作伥，和没用的恶总统一起利用七个古代植物人草菅人命谋取利益的恶将军，之所以军中至今还未哗变，大概只是因为目前事态紧急，人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而已。
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在所有军中精英群聚的这个仪式上，在面向整个世界转播的这个仪式上，他们被迫揭发了自己的丑行，失去了所有人的信赖……
“杜昀！”胡阿克赛尔狠狠拍碎了椅子的扶手。近两年来的异种人事件中，除了他为了引出杜昀而制造的，其他确实有不少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件，比如去年12月集中发生的考古研究所被盗、银行金库被盗、空中列车相撞等等事件，现在看来都是以杜昀、唐锐等人为中心的叛军，为了今天所做的准备。寻找到伊甸园、准备文献资料、积累金钱储备、转移军方视线、以及……制空权？
对于没有空中座驾，就算有也不会被周边军队允许进入达理之城领空的叛军们，毫无疑问，四通八达的空中环行线将成为他们机动部队调动的最好选择，去年的事件之后，环行线换了新任总裁，并启动了空中客车的全面控制系统更新工程……
胡阿克赛尔这头大吃一惊，那头已经不断有人来报。
“将军，大批叛军由空客环行线空降城内！”
“将军，四城门战事吃紧！”
“将军，城中百姓恐慌情绪和反抗情绪同时蔓延，许多人已经倒戈，反帮叛军了！”
“将军，夜军特殊部队的异种人发生大规模叛逃！”
“将军，总统请你马上处理这种状况！”
“将军……”
“滚滚滚，全给我滚出去！”胡阿克赛尔终于失态，疯狂地大吼大叫，吓得前来禀报的人统统转身就跑。
“将军失去理智了！”
“这个国家不行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做丧尽天良的事是会被天罚的！”
不知由谁开的头，人们交头接耳，从指挥中心将不安情绪越传越广，在有意识的引导之下，这种怀疑和不安广幅扩散，令军队底气不足起来。士兵们甚至忘了，m国并不是只有一个达理之城，在其他地方还有着大批军队驻扎，只要消息传达到位，他们很快就会赶来援助，就是在城郊，为了保护这次典礼，也安排了支援部队。
唐锐在战阵中杀出杀进，柔韧的鞭子在他手中舞出了花，人来抽人，子弹飞来一样能抽飞，他矫健灵活的身手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惹眼，不少政府军的狙击手都试图将他一枪打死，却屡屡失手。
“麻利点抓紧时间，造起声势，喊起口号，表明立场，争取平民，火速直推总统府和将军府，一定要赶在援军到来之前，逼他们认罪下野！”
一枚子弹由近处向唐锐射来，唐锐早就发现了，但是因为身前还有四个政府军在与他纠缠，于是他先专注将那四个人解决。子弹逼近他身后不到三公分时，唐锐才猛然转身，一鞭抽向那颗子弹，然而鞭子快要触及的一刹那，他却猛然发现这是个陷阱，因为那不是颗普通的子弹，而是一颗可以由撞击引爆的小型炸弹，一旦击中，将会引起强烈的爆破冲击波，将周围50米内的人都波及到。
“不好！”唐锐眼神一沉，身体急速扭转，但是，角度不够！
身前突然伸来一只手掌，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那颗子弹一托一旋一送，以柔克刚，向着反方向将那危险东西远远推了回去，很快对面阵地反而传来了爆破声，一堆政府军在火光中发出惨叫声，被炸得飞上半空又重重摔落。
“小心点！”洛靖宇提醒唐锐，他就是之前阻止唐锐救人的人，也是这支叛军中的核心领导人物之一。
唐锐跟洛靖宇一直有些不对付，是性格原因、行事风格问题也有种族因素。洛靖宇只是个普通人，但在这支叛军异种人中的支持率与唐锐不相上下甚至比他更受欢迎，所以简单来说，这两人的矛盾就是，唐锐不服洛靖宇，不过这次人家毕竟帮了他一把，所以最后还是只得老实说了声：“谢谢！”
洛靖宇笑了笑，又去帮其他人。
“德行！”唐锐在心里嘟哝了句，继续大力开道。
政府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人数上和武器上都占有优势，虽然如今被堵在巷子里被迫巷战，顶上还不时有人跳下，倒也不是一碰就倒，胡阿克赛尔慢慢镇定下来后，便开始根据各处汇集上来的信息发布军令，布置军力。
所有对外的信息传递渠道现在都被唐锐等人有意识地切断了，所以胡阿克赛尔已经紧急抽调一支精英小组让他们杀出城去，对外求援，只是如今战局纷乱，城内百姓也跟着起哄，闹腾得政府军腹背受敌。望着这座如今乱成了一锅粥的豪华城池，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放弃，不论是这座城或是这个国家，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岂能拱手相让？
铁血镇压！绝不容情！
胡阿克赛尔颁下强硬命令：“所有在职军人取消假期出战，见恐怖分子格杀勿论，战中如伤及平民，不追究法律责任！”同时，他也决定了自己出战，擒贼先擒王！
对付恐怖分子这种事，向来是只要干掉他们的核心人物，就能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换做以前，胡阿克赛尔绝不会亲自出马，但现在……他的嘴角浮起一个狰狞的笑容，跟着双拳紧握，深深吸气，一股充沛的能量顿时从组成他身体的每一个分子中泉涌而出。
胡阿克赛尔不仅复制了杜昀脑子里的一切知识，同时也复制了他身上具有的特殊能力！因为在短期之内无法将自己进行完全改造，胡阿克赛尔选择走了另一条捷径，即将杜昀身体中的特殊基因代码与自己的代码同步融合，也就是人为制造当年杜昀活着的时候对邢漠做过的事情，所不同的是，这次是反客为主的逆向操作，而且杜昀已是一具死尸，那些特殊的dna分子失去了有意识的控制，显得溃不成军，轻易就被胡阿克赛尔接纳吸收了过来，现在，胡阿克赛尔在短期内将是一个最强的改造异种人！
胡阿克赛尔才试着跑了一下，远超猎豹的速度就已经让他抑制不住地狂喜！他看到前方有人在打斗，便加速冲了过去，一拳就将那两个异种人殴飞。强大的力量使得两个异种人的肋骨当场折断，发出“咔嚓”的脆响。
太美妙了！
已经上了年纪的男人充分感觉到了这具身躯中涌现出的蓬勃生机和强大实力，他挥舞着拳头，把周围的人当做实验品一般测试着自己的新能力。唐锐和洛靖宇匆匆赶到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把自己改造了！”唐锐说，已经敏锐地察觉了在胡阿克赛尔身上发生的一切，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难以消除的忧伤，一切，正如杜昀生前所预料。
“消耗他！”洛靖宇做出指示，几十个异种人顿时将胡阿克赛尔团团围了起来。这个人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双眼赤红，肌肉贲张，强大的力量给了他足够的自信，让他面对几十个异种人的包围也不再谨慎。
“上！”
几十个异种人一拥而上，唐锐自己也跟着加入进去。现场顿时打成了一团，很快，胡阿克赛尔运用他超凡的速度、惊人的力量、敏锐的洞察力和刁钻的特殊能力，将一圈人打得别说是还手，就连招架都十分困难。
“看来比预料之中更难缠！”唐锐心想，躲过了轰向自己的一拳，鞭子甩了一圈，想要抽身后退再战，却被胡阿克赛尔一边揪住了鞭子，跟着整个人就被拖了过去，钵头大的拳头向着他的头骨砸来。
“糟糕！”唐锐心中暗叫不妙，洛靖宇在旁举枪连连射击，但是胡阿克赛尔竟然拼着超凡的防御能力和治愈能力，不将那些子弹放在眼里。他一声大叫，揪着唐锐，连鞭子带人当武器一般抡起，周围一圈人动作慢了半拍的统统被他抡了出去，其中洛靖宇到底是个普通人，又是被第一个直接扫到，所以受力最重，他的身体一路砸向后方墙壁，竟然穿透了两堵墙，砸到后面第三堵墙才停下来，由于伤及内脏，在咳嗽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原本帮忙胡阿克赛尔的几个政府军人因为也加入了战斗，竟然被胡阿克赛尔一视同仁地一律抡飞，全部都掉在地上摔得半死不活，有个人摔得不巧，当场摔碎了脑壳，肝脑涂地，一命呜呼。那些本来还打算继续帮忙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终于停手，改为惊恐地看向胡阿克赛尔。
“怪物！”
“那不是将军，那是个怪物！”
胡阿克赛尔丝毫不为杀了自己人而愧疚，他只是无比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叹着他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他现在真正感觉到了，他就是最强的改造异种人！
身后突然扑来一股杀气，胡阿克赛尔悍然转身，准备再次正面迎敌，然而双目所及却不见敌人踪迹，紧跟着头顶便有一股劲风袭来！胡阿克赛尔抬起头来时已经晚了，一双尖锐的爪钩向他猛然抓来，竟然将他无比坚硬的肌肉壁垒划开了数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胡阿克赛尔吓了一跳，这还是他变成异种人以来，第一个可以伤到他的人，是谁？很快，胡阿克赛尔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落在他面前的这个异种人似乎是……史莱德？可是史莱德怎么变成了这样？那趴伏在地上，好像奇幻小说中才有的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胡阿克赛尔还未来得及惊讶完，史莱德喉咙里便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再次冲了上来，尖利的爪子直接掏向他的心脏！
赶紧闪开！不能硬拼！
直觉提醒着这个身经百战但是自己已经有许久没有亲身上过战场的武将，操控着身体，他如同杜昀一样，活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在史莱德扑来的一瞬突然轻飘飘地闪了开去，并用力在史莱德肩头重重一按。
骨骼发出了一声脆响，史莱德明显顿了一顿，但是很快他又重新调整了姿态，张开嘴一口咬了上去。两个异种人在场中顿时你来我往地打成了一团，普通人的肉眼根本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只能傻愣愣地看着。
“还看什么，快去办正事！”受伤最重的洛靖宇第一个反应过来，边咳嗽边大声吼道，“除……除a小组成员外，咳咳，所有人员统统离开这里，不要踏入危险区域，继续向总统府推进……封锁空中路线，封锁空间车各个迁跃门，绝不允许跑了一个！”
一堆人立刻匆匆离去，唐锐却还留在原地，看着场中央。剧烈的打斗破坏了街道、建筑、绿化，在那两个异种人的周围飞快地形成了一片废墟。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洛靖宇走过去，唐锐忍不住问道，“那是……杜小宾？”
洛靖宇没有见过史莱德，但是也听说过这个人，看了一阵后说：“他好像被改造过。”
唐锐也十分诧异：“他本来就是异种人，就算根据小漠留下的技术改造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厉害啊……”
洛靖宇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过去多久了？”
“4分40秒，”唐锐紧紧抿着嘴唇，“见鬼，他怎么没事！这样不行，必须要逼迫他到极限才可以！”
“先别急！”洛靖宇观察着，“这个异种人很强，应该能做到！”
唐锐眼神复杂地看着场中咆哮着与胡阿克赛尔打斗的史莱德，对于这个人，他始终没有好感，因为他的背叛，使得苏漠吃了很多苦不算，更背上了需要用命去完成的嘱托。苏漠死的那天，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自己灵魂的一部分也死掉了一块那样。他还记得不久前，苏漠跟他真正说出自己打算的时候，他的震惊与无法接受，苏漠说，他决定用自己的死去完成这件事。
“胡阿克赛尔是个多疑的人，送上门来的信息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以为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算计，先人一步，高人一筹才得来。”
“他不会相信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他只相信自己，相信科学技术，所以最后很可能他需要的只是这里……”苏漠当时指着自己的脑子说，“我想，他会喜欢我送给他的礼物的。”
有的时候，唐锐也会觉得苏漠太冷酷！他不对别人冷酷，而是对自己冷酷！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一小时、三小时……周围经过炮弹纷飞，硝烟弥漫之后，渐渐开始冷清下来，而这里却还在继续高频次的打斗，史莱德与胡阿克赛尔都已经杀红了眼，彼此之间如同两只角力的牛，顶着浑身伤痕作殊死搏斗。胡阿克赛尔一开始还希冀使用技巧谋略牵制史莱德，将他一举击破，但他很快发现他们两人之间根本无法拉开差距，究其原因，一来是两人实力势均力敌，二来是史莱德可能疯了！
胡阿克赛尔想，这个人恐怕真的是疯了！他有好几次攻击都能给史莱德以重创，但他情愿自己挨那么一下，也要还胡阿克赛尔同等甚至更重的一下，简直就是以血还血、以命换命的打法！被逼着这么对打，无法逃避、无法谋略、无法拉开距离，胡阿克赛尔渐渐地也不得不用同样正面的方式来应对史莱德，因为不这么做的话，他就会马上被打趴在地。
精力和体力都在飞快地消耗，胡阿克赛尔是在又过了差不多百来招之后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的，先是行动开始迟缓，跟着手脚开始麻痹，他还以为这是失血过多和高强度战斗造成的影响，但很快地，他发现自己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他开始感到由内而外的冷，他的嘴角甚至快速地结起了冰霜，使得他的肌肉处在一个冻僵了的诡异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
胡阿克赛尔飞快地搜索着脑子里所有杜昀遗留下的知识，竟然均没有找到解答。难道是他的体质与杜昀身体中的特殊基因尚未完全融合落下的后遗症？胡阿克赛尔想到这里，不由得更加放缓动作，一心只想着快些抽个空逃出去。然而，史莱德根本不会给他机会，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始终用同样的方式在与胡阿克赛尔战斗，不避让、不退缩，步步进逼，一直到把胡阿克赛尔逼到退无可退的墙角！
“砰”的一声，史莱德一拳砸开了建筑物的墙壁，在碎石飞溅中，胡阿克赛尔突然失去了踪影，史莱德抬头一看，他正使用着壁虎异种人的能力在墙上飞快地攀爬。史莱德展开双翅追了上去，胡阿克赛尔动作极快，史莱德飞翔的速度也不慢，两人一前一后地在那古老建筑物的外墙上移动。
这时已近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将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片金色之中，达理之城的街道上四处腾起的硝烟均已尘埃落定，一时间这纷乱了一天的城池竟然陷入了近乎安静的氛围之中，一些人家没有受到影响，居然做了饭，使得房顶飘起了炊烟，全城、全国或许全世界，此刻似乎只有这一处还在战斗。
两人在高处你来我往，胡阿克赛尔拼命避让，史莱德紧追不放！他们逐渐越攀越高，而两人此时所在的正是整个全达理之城最高的历史建筑物——真理塔。哥特式高耸的塔尖离地两千八百八十八米，如同巴别塔一般，仿佛可直通神域！
唐锐站在下头仰望，夕阳耀得他已经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是因为脖子酸了，还是因为看累了，他渐渐就有了种不确定感，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所见的只是一场梦。准备了十多年，从一个小小的异种人流浪儿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他的梦想真的实现了吗？还有，世纪末的大决战不是应该都要在十分异常的天候下发生吗，为什么此刻如此宁静？
他回头看去，洛靖宇正一边咳嗽着一边听四处送上来的情报，战况似乎十分顺利，几国元首都已经被找到，目前正筹备对外发布公开告示，首先要m国总统道歉认罪下野，军方的人则由于失去统帅，似乎陷入了混乱后的疲软状态，曾经归属夜军的异种人们牢牢据守着四方城门，防备着援军的到来，但是相信在之前的直播事件之后，周围的援军也会陷入按兵不动的状态。一个国家永远不会只有一股势力，胡阿克赛尔的专制存在，压制了其他人太久，目前正是这股势力土崩瓦解的最好机会，各方自然乐见其成。
也许，成功真的要到来了……
然后，就在唐锐这么恍惚地想着的时候，有一样东西在他视野中急遽出现，从一个黑点到越来越大，伴随着重重的“嗙”的一声，强大的冲击力使得地面上甚至砸出了一个深坑，混凝土路面碎裂开来如同蜘蛛网，而被“蜘蛛”网住的正是诺耶尔·胡阿克赛尔。他从将近三千米的高空坠落，浑身骨头化为碎片，肉体也糊成了烂泥，而唐锐和洛靖宇一看便知道，那是内外同时分解作用的结果。
苏漠早就做好了准备，当他死亡的那一刻，脑子里关于自身改造缺陷的记忆统统被抹除，胡阿克赛尔就这样接纳了一具有明显缺陷的肉体模板和一颗死后仍然在算计他的大脑，最后，他用死亡付清了欠了杜家十三年的债，而他欠更多人的利息却恐怕再也无法偿还了。胡阿克赛尔的肉体如同被强酸分解一般彻底坍塌融化，最后留下的只有一件第一将军缀满了军功章的华贵而脏污的制服而已。与此同时，高高的真理之塔塔顶上，终于响起了失去伴侣的野兽充满凄怆悲凉的呜咽声，那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