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49 章
今日胤禩是应忠顺王滕永怡之邀请,和冯紫英等一大群人一起前往围场打猎。
这个皇朝不怎么推崇骑射之道,估计还是汉人的生活习惯,以读圣贤书为上上之乘,闲时不过是赏花观草下棋而已,即便是皇家亦没有修建大型的围场。可是,现今手持天下兵权的忠勇王却十分喜爱狩猎,特命人在京城郊外圈了偌大一块空地,修了个规模中等的围场。
这围场自然不比木兰围场的沃草千里的气魄,不过在京城附近能够圈出这么大一块地儿做这个用途,也算是大手笔了。
远处,青山叠翠,翠柏生辉,脚边,溪流潺潺;花草繁茂。
蓝天白云之下,几匹马儿悠闲地吃草。
胤禩愉悦地呼吸了一口旷野清新的空气,展眼看天边云卷云舒。
纵情驰骋,全力狩捕猎物的感觉真是久违了的酣畅淋漓之感,有一种瞬间回到前世年少岁月的恍惚错觉。
忽然,胤禩想起了一件湮灭已久的往事:也是在一次狩猎中,幼年的自己居然射中了一只身形庞大的黑熊,一时间兴奋不已,又贪恋着皇阿玛或许会因此而嘉奖自己的好处,一念之差竟然不等侍卫们去查看,自己就迫不及待跑了过去,不料那看似死了的黑熊却猛然站起,张牙舞爪向自己扑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胤禩当时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见状便整个儿傻掉了一般地站在那里,忘记了逃跑,估计仓促之间也逃不了。
生死一线之时,还是途径的胤禛纵马而来,长臂一舒,将胤禩夹裹上马,堪堪躲过了那一场灾难。
还记得当时他吓得张着嘴巴,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跟傻掉了一样,胤禛将他抱在怀里温声安慰。
胤禩竟然不知道看似冷面冷心的四哥也会哄人,他将当时尚且稚幼的胤禩抱在怀里,用手掌轻轻地拍着胤禩的脊背,缓缓地说:“不要怕,四哥在这里,我会好好看着你,一直看着你,没什么可怕的……”
胤禛略有些拖长的语调里包含一种奇异的叫人安心的力量,叫胤禩昏昏沉沉之中只觉得将一切都交给他就好,而他拍着胤禩后背的手同样是少年人的手,不大,却修长有力。被他那么轻轻地拍着,叫劫后余生的胤禩紧张惊恐的心情渐次放松和平息下来。
胤禩还记得,那一日一向冷漠的胤禛眼底蕴着的脉脉温情,在夕阳的余晖中叫人心折。
只是逃不脱命运的翻云覆雨手的两人,最后走到那样的穷途末路,挽箭相射决生死,怎不叫人嗟叹?
胤禩出神的那一刻,不防天空一道阴影正在迅疾地向他接近。
本来胤禩前世里是精于骑射的,可是转世以来一直忙着这样那样的各种事物,便疏于练习,久而久之臂力也松弛了不少,等他发觉异常时已经躲避不及。
胤禩倒是反应敏捷,头一偏身子一低,堪堪避开了要害,不过还是被那从天而降的大老鹰捎了一下子,顿时肩膀乃至右颊都火辣辣地疼痛起来。最最万幸的是胤禩手上力气不松,紧紧地勒住了受惊的马,才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
滕永怡听说贾琏出了事,连忙骑马赶了过来。此时,胤禩已经下了马,坐在一旁休整,好像并无什么大碍的样子。只是除了肩膀受痛之外,胤禩的脸上亦是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胤禩本人倒是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想要坚持着猎完这一场的。可是滕永怡却咋咋呼呼地很当回事,马上叫停了狩猎,又唤来太医诊治。
太医说还是回家调养的好,路上还要防着不要吹风的好。胤禩只得听劝,于是决定一会儿就不骑马回府了,还是坐车回去,免得路上吹了风沙,伤口恶化。
偏生府里备着的马车的车轮拔了缝,一时半会修不好。滕永怡心想,这倒是天赐良机,正好献献殷勤,便信口胡说是自己也要回城办事,不若顺道送胤禩一程,胤禩再三推辞不过,便同意了。
滕永怡的马车十分宽阔气派,直如一个移动的屋子一般,别说是两个大男人坐在里面了,就是睡在里面,也不会叫人觉得局促。
只是,遽然与滕永怡这般亲近地面面相对,胤禩略略有些不自在。说起来,胤禩不过是想相谋滕永怡之力,谋取一个好的职位而已,但是,他并不想和滕永怡过于接近。
滕永怡关切地看着胤禩脸颊上的那一道红痕,柔声说:“你回去后可要好好休养,这个脸上的伤是万分大意不得的,我王府上本来有专治这个的玉肤生肌膏,不巧用完了,我这会子就进宫去问太后娘娘要一支去,等会儿叫人给你送到府上。”
胤禩笑着说:“王爷何苦费心?这点皮肉外伤算什么,不用管它,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滕永怡却说:“这么长一道,还是小伤啊?万一以后破相怎么办?看得我真是心……”一个“疼”字就在嘴边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滕永怡分明地看见胤禩有些变色的脸,连忙顿住,暗悔失言。
胤禩转头看向窗外,说出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内里的含义却如同冬天的石头一般又冷又硬:“真的不劳王爷费心了,我须眉男儿,又不是搔首弄姿的妇人,纵使脸上留疤也没什么要紧。”
滕永怡心虚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都缄默不语,只听见辚辚的车轮之声响个不住,似乎用这种单调而无趣的声音来提醒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好比天堑不可逾越。
好在没多久,荣国府到了。
胤禩便抢先跳下马车,滕永怡反应十分敏捷,因为怕他肩上带伤,身体不好平衡,便也随即跳下马车,同时长臂一舒,带住了胤禩的腰,低声在耳边叮嘱说:“小心!”
胤禩不动声色地拂开他的手臂,对他拱手道谢说:“谢王爷好意相送。王爷不是还有要事急着去办理吗?就请自便吧。”
滕永怡因为刚才的失言有些忐忑,不想马上离开,还想刺探一下他的态度,便笑着说:“不急,倒是……”
且说这边胤禛等了好一会儿,见胤禩还不回来,眼看着就是吃午饭的时辰了,未必还要赖在人家那里吃饭不成?胤禛便索性起身告辞,凤姐儿也不知道胤禩到底何时回来,不便挽留,自是由着他去了。
谁知道胤禛才走到门口就看见胤禩回来,却不是一个人,还有个男人正殷勤地搀扶着他从一架马车上下来。
看到这阴差阳错似是而非的一幕,胤禛顿时立定在当地,盯着那男人扶着胤禩的腰的那支手臂,眼里似乎要冒出火龙来,将那男人活活烧死。
胤禩不知道怎么动了两下,将那男人的手躲开了,但是,在妒火熊熊的胤禛眼里,就是欲迎还拒。
而且,到了府门口了胤禩也不忙着进去,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那男人一副拉拉扯扯你侬我侬的景象。
忍不下去就不忍了!于是,胤禛大踏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将胤禩往自己身边一拉。他暴怒之下,用劲之大,拉得胤禩就是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胤禩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那男人便先是勃然大怒,呵斥说:“你干什么!”
胤禛看这男人身着蟒袍,头戴镶金嵌宝簪缨帽,想来就是送胤禩碧玉佩的那个什么忠顺王了。胤禛之前在朝堂上没有见过滕永怡,是因为滕永怡相较滕永悦,更加热衷个人享乐,能不去上朝就不去,是个众口皆碑的“逍遥王爷”,换句话说,也就是胤禛一直以来都看不起的靠着出身优裕就不思进取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之流。
被这么个货色苛责,胤禛心里越发怒焰高涨。在胤禛看来,滕永悦的倒台简直就是早晚的事情,那么作为跗骨之蛆的滕永怡也就是“秋后的蚱蜢”,没几天好蹦跶的了。是以胤禛并不畏惧滕永怡的权势,全当做是毫不知情一般,冷冰冰地说:“我拉我兄弟回家与你何干!”
这个没长眼的,想找死你直说好了,居然敢冲撞本王!滕永怡对胤禩自然是最肯尽让的,对旁的人可没什么好脾气。滕永怡正待发火,听到说他是贾琏的兄弟,看在贾琏面上少不得也只好算了,转而盯着胤禛说:“你既然是他的兄弟,那就好好照应他一下,照应好了,本王重重有赏。”
胤禛一听怒火中烧,我去你大爷的,把爷当什么人了?未必你们偷情回来,弄伤了筋骨,还厚颜无耻地要爷来收拾残局不成?
胤禩很及时地扶住了胤禛的肩膀,说:“大哥,咱们谢过王爷就回去吧,等会儿你帮我给脸上上点药。”
因为胤禩一直是侧着脸对着胤禛的,所以胤禛没留意到他脸上的伤,这时看到了他的注意力从滕永怡身上转顺利移,大惊失色地说:“咦,这是怎么了!”
胤禩不欲多说,暗暗地捏了胤禛一把,又显出一副虚弱的模样,说:“进去再说吧。”
胤禛原本昂扬的斗志转为对胤禩伤情的关切,便不再搭理滕永怡,扶着胤禩进府去了。
滕永怡一脸阴郁地盯着两人亲密的身影消失在荣国府的大门里,心想以前没听说贾琏有哥哥啊,怎么突然多了个碍手碍脚的哥哥来?回去打赵冬这狗腿子一顿,居然连这个事情都没有打听清楚!
这边,胤禛扶着胤禩进了府,见侧边一间堆放杂物的耳房没有上锁,胤禛便将胤禩拉了进去,想要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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