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0 章
一间素净到简陋的屋子里。
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儿正在炕上做针线。
那个穿红色比甲的丫鬟面色白净,长得颇为水秀,若是仔细看其眉眼,会隐隐感觉到几分狐媚。此时她懒心无肠地拈着针,绣着一个小孩子的肚兜。
另外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长相亦是不俗,此时正低垂眼帘,飞针引线,做着一双花纹繁复的鞋子。
一会儿,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咚咚咚”地跑进来,将一本书丢到桌子上,说:“平儿姐姐叫你们两个把这本书上所有的花样子都描出来。明天就要。”说完,就“咚咚咚”地抬腿又跑了。
那个红衣服的女子气得咬牙骂:“这是真把咱们当丫鬟使唤呢!这手上的活计还没有做完,又往上摞呢。”
穿青衣的丫鬟瞥了她一眼,说:“红袖,你说话小心点,叫二奶奶听见可不是玩的。”
红袖将那本书嫌弃地一扔,起身关紧了门,回身回来说:“翠香,你未必就甘心这样?咱们是大老爷明公正道赏给二爷做姨娘的,怎么到了这里,一点清福没享到,反而是成天累死累活地做这些活计?比以前当丫鬟的时候还不如。”
翠香不为所动,说:“你就安分点吧,能这样就不错了,二奶奶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只要有一点非分的想法,只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就看那平姑娘,在这府里多体面,人人都奉承着她呢,还不是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这个地方哪有咱们张狂的份儿?”
红袖撇嘴冷笑:“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就不信我这一辈子就这样捏在人家的手心里。”
到了晚上入寝时分,红袖兀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红袖和翠香两个原是贾赦在邢夫人的挑唆下赏赐给贾琏的丫鬟,实际就是通房丫鬟,可是自从贾琏将她两个领回后,只是将她们交给王熙凤,却是一次都没有圆房过。王熙凤也很做得出来,根本没有收拾出住处来,就是指给她们住院子后面的两间原来堆杂物的厢房,按着贾府的规矩的妾侍的二两银子的月例也没有,一个月只得一吊钱而已,再加上每天做不完的针线伙计,简直要把人的眼睛都沤瞎了。
翠香处之淡然,反正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巴心向上的念头,红袖就不一样了。满打满算过来了以后好好笼络着二爷,再生个一子半女的,这身份不就上去了?谁知道这么挫败!二奶奶厉害不容人就不说了,那琏二爷生的好个模样,红袖原以为他该是多风流的性子,谁知道这一来半年,竟然是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一眼,枉费了她日思夜想的一颗心。
活寡难熬,还不足为外人道。于是,就在前不久,红袖的母亲过世之时,蒙贾府开恩,放她出去为母亲送终,成天孤苦自怜的红袖耐不住伤心寂寞,被温柔的表哥哄上了手,遂成一夜之欢。
红袖现在心里忐忑不安,她原是曾经偷听过一些女子生理之事的,越是比照自己 ,越是觉得有珠胎暗结的可能。因为她的月信准得很,就是二十来日一次,偷欢那日正值月信完结十来天的样子,是以那日□连连,即便初夜亦不甚疼痛,当时却不知道那日正是极易受孕的日子。
果然,回来了以后,月信停了,红袖就知道事情坏了。
要是圆了房,还可以推脱得过去,现在……怎么办?
红袖思来想去,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想办法叫二爷睡自己一晚,叫这胎坏得名正言顺,要么,就只有偷跑出府,叫那得了便宜的死鬼表哥担起责任来。
前面那个法子,当然是好,二爷现今只得一个女儿,就宠爱得天上有,地下无一般,要是自己肚子里这个孽种可以赖到他头上,再要是个儿子的话,那简直就是……睡着了都要笑醒来的好运气。
后面那个法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去做,而且,跑不跑得脱还难说,要是被发现了,说不定就落得个浸猪笼沉塘的下场。
红袖打了个冷战,在心里拼命祈祷,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不然就是一尸两命。
菩萨也许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这个机会,真的就来了。
这一天,王子腾五十大寿,胤禩陪着妻子,带着平儿等几个贴身丫鬟赴宴。宾客多得很,胤禩遇上几个平日相熟的世家子弟,被多灌了几杯,有了醉意,本来就想在王家歇息一晚的,谁知道贾赦那边出了点状况,临时叫他回去。
王熙凤呢,因为老父王子腾经过一年的外放才回京城,父女久别重逢,加上在席上又遇上几个未嫁时期就经常在一起玩乐的姐妹,颇有些恋恋不舍,胤禩体贴妻子,遂令她就在王家歇息,明天早上来接,又命平儿好生服侍。
王熙凤虽然有些不放心,想着老爷叫他也不好阻拦,只得由他去了。
胤禩从贾赦处回来,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原是今天酒席之上的酒喝得岔了,又是白酒,又是黄酒,他的脾胃本来就与黄酒不合,一回自家小院,就吐得个天翻地覆,偏生凤姐儿和平儿都不在,余下几个小丫鬟很不老练,慌得没脚蟹一般,想着红袖她们是伺候过老爷太太的大丫鬟,老爷惯常爱喝酒,想来会服侍醉酒的人,便走去将红袖请来。
于是,天随人愿,红袖顺利将这个包袱甩出去了。
次日清晨,胤禩揉着太阳穴醒来后看到自己身边睡着的娇柔的女子,虽然有些错愕,不过想到她是父亲赏赐的小妾,睡了就睡了,原是无所谓的,也不甚在意,还想着回来和凤姐儿说说,给她正式开脸,算是给她个房中人的名分吧。
尽管想到凤姐儿会因此而恼怒生气,有些内疚,胤禩还是觉得迟早该要行这一步,毕竟,看凤姐那病怏怏的身子,恐怕是再难有子嗣了。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里,胤禛身体也好了,忙着处理养伤期间累积起来的一大堆事情,往往是弄到月上树梢才回家,一回家就倒在床上睡着了,是以压根没时间去找胤禩,也不知道胤禩新提了一个丫鬟做新姨娘,倒是叫胤禩逍遥自在了这许久。
红袖虽然被提做了姨娘,王熙凤哪里会放过她?只是王熙凤碍于府里的惯例和自己的贤良名头,不好明着开炮,毕竟她这许多年都无子,现在拿着贾琏的小妾发气绝对是招那不怀好气的邢夫人冷言冷语呢,就是贾母也断不容许她如此,只得忍着这口气,想着怎么暗地里摆弄死这个没眼色的蠢女人。
这一日,王熙凤又带着平儿出去了,这里胤禩也要出门,那红袖突然进来,哭哭啼啼地说:“二爷,您看看,红袖这些日子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二奶奶平时不许我出来,就是防着我和二爷在一起,连饭菜都是端到屋里自己吃的。这些日子越发难了,您看这些东西,可是人吃的吗?鱼就是一根骨头,青菜全是黄叶子,连饭都是馊的。红袖本来不想告状,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就是红袖拼命想要忍,肚子里的孩子却怎么忍得了?”
肚子里的孩子?呃……有喜了?
尽管胤禩对那日的情景一概是不记得了,是以对这个女人也是淡淡的,但是听到自己又要当爹了倒是很高兴,便宽慰了红袖几句,命她回去好生养胎。
红袖回房后得意诡笑,自以为终身有靠。
胤禩思前想后之后,在凤姐儿回家之后说了红袖之事,并着力安抚凤姐儿说:“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又有巧姐儿,那是别人插也插不进来的血溶于水。但是,你平日劳思过重,身子也不甚好,老太太太太那边又催得很,没个子嗣确实也难。我琢磨着这个事情是个意外之喜,不光于我,就是你,也有益处。现在你且好好待她,将来孩子生下来了,就抱过来你养着吧。”
王熙凤听到这么个晴空霹雳,内里气得银牙紧咬,面上却一丝儿怒气都不露,反而是笑盈盈地说:“二爷这一向可是误解我了,真当我是那等拈酸吃醋容不下人的人呢。要说我这心里啊,原是和爷一个想法,爷是该有个儿子,爷是不知道,我每天都烧香拜佛,在菩萨面前许愿呢,不成想今日真的如愿了,我明天就要去庙里还愿去。”
胤禩见她如此贤良,心下倒是诧异,不过凤姐儿委实表情看起来真挚,又一叠声地说:“红袖妹妹有功,别说二爷,我也要好好地赏她,快把那日老太太给我那两匹好料子拿去,给她做两身鲜亮的衣服!”
待胤禩出去了,凤姐儿歪身斜靠在锦褥之上,一脸肃杀之色。
平儿战战兢兢走过来,畏畏缩缩地说:“奶奶坐了这许久了,可要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凤姐转眼盯着平儿,目光凌厉,说:“听听,咱们都是死人啊?居然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就出了这等事情!”
平儿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凤姐儿又说:“我是成天忙着这个那个的,没料理到,你怎么也是死人了,早不知道叫这贱人死!”
平儿抖抖索索地说:“那一日原是咱们去王府出的这一桩子事情,一时不防……”
平儿又献计说:“现在就叫她死,也不是没有办法。”
凤姐儿说:“你早就该看出那小蹄子一脸狐媚子魇道的,现在,哼……你没看见二爷那神色,恨不得给那贱婢的肚子上加个盔甲护着才好,怎么好下手?”
平儿捧着茶碗如履薄冰般侍立良久,那一直歪在炕上的凤姐儿忽然眉弯一挑,说:“有了,我琢磨着……这事儿,须得这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得知小八居然和个女人搞出孩子的四爷知道了,他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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