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人巫之别
厌火城，城主府内某处宅院。
王大山坐着大厅上首，一脸嗔怒之色。一旁窗边一个黄袍老者双手倒背而立，静静望着窗外，看不出任何表情，正是腾焰峰的长老屠贵。
堂下还跪着两名甲衣大汉。
“究竟有没有查清楚，到底是何人杀了我儿霸天？”王大山强按怒气，低沉地说道。
其中一名大汉回道：“禀城主，卑职已经调查清楚。当时大少爷从百宝斋出来后，被一名灰衣人跟踪，另外尾随的还有一名凡人少年。大少爷似有察觉，故意将他们引到城南郊外……”
“被跟踪？有没有查出是什么人？”王大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汉接着说道：“卑职已经查明，那灰衣人原是皇人山附近的一名散修，名叫左牧，这些年多次劫杀掠货的案子似乎都与他有关，但并无真凭实据。根据现场痕迹，大少爷和他曾激烈打斗。只是没想到，这次左牧竟然会跟大少爷同归于尽，却最后被那个凡人少年渔翁得利。”
王大山又问道：“那少年叫什么名字？”
另一名大汉说道：“禀城主，卑职提审了百宝斋的王掌柜，据他招供，那少年面生，此前从未在厌火城有过行踪。后来卑职打探之下，查出少年名叫赵泓，是皇人山下大坑村头酒肆里的跑堂小生。大少爷竞拍丹鼎时，他也在一旁，当时还有搏浪山庄的两名弟子也在场。”
王大山皱了皱眉头，抬头望了望屠贵，见其没有反应，便轻声嘀咕道：“怎么又扯上了搏浪山庄的人？”
这时，屠贵转过身来，厉声问道：“那少年如今何在？”
那大汉身体一颤，回道：“卑职仔细勘察过现场，那少年似乎离开现场之后，就没了任何踪迹，也没回去酒肆。至于踪迹，卑职实在不知……”话音未落，他便感到脖颈一凉，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身边的另一名大汉浑身猛一阵哆嗦，却丝毫不敢抬头去看。
屠贵冷哼一声，道：“不知？是无能吧！既然是废物，那留在这个世上何用？”刚才正是他出手斩杀了那大汉。他虽然面色没有丝毫波动，但是心里早已经愤恨难当。
本来他因为收了王大山许多好处，加上王霸天资质还算不错，便理所当然地答应了王大山，收下王霸天为弟子。屠贵略微传授了一些修行的要领后，就赠送了王霸天本门的修炼功法《腾焰决》和炼丹术《炼丹要义》，让他自行修炼。本打算等王霸天修为稳固，自己返回腾焰峰的时候，再将收徒之事正式对外宣布。可现在倒好，王霸天自己窝囊没用，死了也就死了，但遗失了本宗功法，这个罪责可着实不小，所以他岂能不怒。
王大山瞪了一眼堂下的另一名大汉，吼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给我再查！”
那大汉唯唯诺诺，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却刚好撞上蒋夫子、妙影道人一行人进来。蒋夫子见大汉冒冒失失，一掌打了过去，那大汉被震开数十米远，撞在墙上。
这还是蒋夫子收下留情，没有伤其性命的意思。
“手下人做错了事，该怎么罚，罚就是了，王大城主这是生哪门子气啊？”妙影道人冷冷说道。
王大山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来，却看见蒋夫子正提着钟管家，此时已经昏迷不醒，后面还跟着衣衫褴褛的一对少年男女。他眉头深皱，不禁问道：“两位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蒋夫子将钟管家往墙边一丢，拍了拍手，没有说话，后者闷哼一声，仍然昏迷中。
妙影道人道：“王城主，厌火城现在民不聊生，百姓已经到了卖身葬父的地步，你手下这位钟大管家却趁机收掳少女，可是受了你的旨意？”
王大山身躯一震，连忙说道道：“误会，误会，王某深受皇恩，为一方父母官，又怎么会做出此等不义之事。这一定是下面的人胡乱做事，为非作歹，我的确是一概不知。”然后他厉声朝门外喊道：“哼，来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人拖下去，先关进大牢，日后待我详细堂审，必定给厌火城百姓一个交代。”
……
翻开封面，一股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赵泓顿时心神一振，仿佛刚才的失落和倦意现在全然不见了。
开篇总序：上古之民，初生于九州之土，于山火中挣扎求存，于疫病中伏尸万里，于凶兽爪牙之下血流成河。天心最仁，是时人中有巫人出。悟天道，通天理，有无穷之力。是巫者，上顶天，下立地，中则直通天地，统人与人。是大智者，能齐肃中正，能知上下比义，方为巫。
续篇之下，有两段旁加的批注，上面第一段批注的笔迹赵泓认得，正是为壁画上题注的同人笔迹，写到：此典为古巫功法精要，汝既得机缘，务须用心修习，若稍有懈惰，余将九泉之下不瞑目矣。神功有成，可前往带山炎海，得我衣钵，为我弟子，自当供我驱策，为我杀尽大荒神氏与古巫，终身无悔。
看完第一段批注，赵泓心中谜云重重。他估计骸骨生前应该就是《巫典》主人，但明明是古巫的功法，为何学成之后又要杀尽古巫？还有，他从未听说过神氏和古巫是什么人或势力，带山炎海又在哪里？大荒又是什么地方？
这些或许都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赵泓暂时根本没法弄清怎么回事，于是他接着往下看。
第二段批注字迹纤细隽秀，俨然是个女子笔迹，写到：往事忆流芳，长恨易成伤。郎情别妾意，最是断人肠。旧曲低低唱，为谁画梳妆。魂归无去处，生死两茫茫。
赵泓看罢，不禁摇了摇头，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他不愿意再猜想下去，这或许是一个关于爱恨情仇的凄惨故事，郎有恨妾心伤，根本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序篇看罢，赵泓也明白过来，这本《巫典》原来是一本关于巫族修炼的典籍。他接着往后翻看，发现整本书分上下两卷，上卷曰“术”，下卷曰“技”。
其中上卷“术”分为“炼魂”和“淬体”两篇，是讲述巫族的功法修炼，强调神魂和肉身。而下卷“技”篇分为符、咒、阵三篇，是讲述巫族的各种技能术法。术为根本，技于外在，把“术”和“技”结合起来，用术来指导技，才能做到知行合一，无往而不利。
一开始赵泓面露失望之色，他本来是想查看此书是否有关于离开此地的办法。对于修行功法，他现在没有多少兴趣，自己是风不语口中说的废灵根的资质，任何功法对他而言，仿佛鸡肋一般。何况现在身处困境，若不能离开，性命都保不住，再高深的功法又有何用？
可他越往下翻看，越觉得自己想错了，直到最后他完全是一副激动的表情。
《巫典》是一本关于巫族修行功法的典籍总括，里面所载的修行方式，可以说跟人族修士的修炼方式完全不同，不必依靠灵根，整本书里根本没有提及灵根二字。
人巫本是同源上古之民，后来因为修行理念相差甚远，日渐对立脱离，最终在一千多年前展开了一场长达百年的旷世之战，此后巫族战败，退出中土，隐没于南疆之地，消失了踪迹。
巫族是个奇特的种族，平常看来，与人族一般无二，但巫族有本族特有的强悍的肉身。若是巫族修为到一定程度，可以幻化出类似于魔族人一般带着黝黑的魔气，或者变化类似妖族的半妖之身，甚至还可以施展冥鬼特有的灵魂攻击秘术。
当然，最吸引赵泓注意的，当然是巫族功法的本质所在。
人族修士修炼，在于悟道和炼器。需依赖与生俱来的灵根特质，待“三花聚顶”稳固灵根，吸纳天地间的元精以炼气，提升修为，之后是“五气朝元”，最终炼成丹胎，五气归于丹胎之中。修为提升到不同境界，就可领悟出不同的法术神通，包括驱使法宝来攻击。
所以，人族修士修炼的根本，在于灵根。这也是像赵泓的废灵根根本无法修炼的原因。
而巫族修炼，据《巫典》所载，在于提炼神魂，可以通过神魂来沟通天地灵气和法则；在于淬体，强大自己的肉身。和人族法术、法宝神通相对而言，巫族同样拥有本族的巫术技能：符，咒，阵。
一个时辰之后，赵泓将《巫典》粗略地看了一遍，闭目略作整理领悟。
他现在大致对巫族功法有了详细的了解。所谓“巫”，上一横通天，下一横达地，中间一竖直通天地，中统人与人。巫族功法的真义在于用神魂沟通天地，通天达地。
与人族修士强调灵根是修炼的基础一样，巫族的修行，神魂是根基，神魂强度决定修行速度。
巫族强调祭炼神魂，神魂强度，可分为虚境，实境，化境三重境界。
就如何强化神魂的方法来说，有三种术法：炼魂术，摄魂术，撮魂术。
首先是炼魂术。是引天地灵气入体，淬养自己的神魂。此法讲求日积月累，循序渐进，是巫族修士最基础，也是最稳定可靠的强魂法，不会产生什么风险和副作用。
其次是摄魂术，顾名思义，就是摄取其他生灵的神魂为己用。摄魂是有非常大的风险的，而且是有一定限制的。你不可能摄取比自己还要强大的神魂，那不仅不会成功，反而会因对方神识过于强大，而导致自己神魂湮灭。就算摄取比自己脆弱的神魂，那些神魂中的记忆和杂质能对吸收者的神魂产生相应的影响，若是积累得多了，搞不好还会因此记忆错乱，严重还会弄得走火入魔，疯疯癫癫。
最后是撮魂术，就是撮取天地间游荡的死灵和鬼物，过滤它们的魂魄后纳入自身神魂之中。撮魂同样风险极大，一不小心，不仅无法撮取，反而有很大可能被其反噬，沦为行尸走肉。
摄魂和撮魂，仿佛跟传说中的邪修咒师的炼魂方式有些共通之处。想到这里，赵泓心中一跳，不知道《巫典》提到的炼魂术，跟咒师的炼魂法又有什么关系？
赵泓睁开双眼，心中不由犹豫起来。巫族对他来说是个谜，中土大地上几乎已经没有巫族的存在，自己到底该不该修炼《巫典》中的巫族功法？修炼之后会不会也变成“咒师”那样的邪修？
没过多久，他就摇了摇头，决定不想放弃。至于原因，并非他经过了多少的深思熟虑，而是很简单：他的肚子叫了一声。
《巫典》其中有载，炼魂可以辟谷。这点跟人族修行一样，都是能将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体内精元，从而辟谷。
就眼前来说，任何事情都没有比解决饥饿更加燃眉之急。
赵泓拿定了主意，便不再摇摆不定。他再次打开《巫典》，准备详细研究了一番，他一方面是想全面了解巫族功法的特点，另外也是想能否看出些端倪，找出和邪修功法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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