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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抓着林天一的手腕扯了一把,安樨将人牢牢护在自己身后。

泽九手中的戮天戟已然金光大盛,几乎要晃得人睁不开眼。

面对着这碎金流彩般强大的恢弘法术,若是一般的妖魔鬼怪早就被震得魂飞魄散了。不过拥有九真纯阳八字的林天一似乎并不太惧怕这种类型的法术。故而当以泽九为圆心周围十里的鬼怪们都因感受到强大的威压而闻风逃窜的时候,躲在安樨的身后的林天一还能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这一次,饶就是平日里最紧**天一的安樨也并没有给林天一加上一层金钟罩。

安樨的真身虽是妖莲,但却不似一般的灵植类的人那样擅长防御,就算给林天一上了金钟罩,在泽九的法力面前也只当是形同虚设。

鬼莲素来以攻为守,但现下的敌人却是与自己的生死之交,安樨并不想与泽九兵戎相见。

“九爷,你可想清楚了”

今日若二人动手,必会惊动四界引发不稳,若处理不好,还有可能让魔界的宵小们抓住空子趁虚而入,一洗二百年前的战败之耻。

泽九冷言道:“谁要从我身边抢走许流觞,就是与我泽九作对,届时,莫怪我遇佛杀佛!”

面对泽九滔天的怒气,安樨倒也不怕。

“九爷,你可明白,若无红线牵引,终其一生,许流觞也不可能真正爱上你!”

安樨此话一针见血,饶就是强悍如泽九,周身的气势也不由得随之虚晃了一下。

安樨见泽九似乎有些晃神,立刻打蛇随棍上。

“当初你在与我做条件交换,让我在注押的时候站在你这边的前提,便是如果留着许流觞的元神一事会对天道运行产生影响的话,为了顾全大局,最坏的结果依旧是要彻底灭杀许流觞。”

“为了这个承诺,所以你这些年来才会如此积极地寻找剥离许流觞异能的方法。”

“现下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个方法让你找到了——在不伤害许流觞元神的前提下,已经可以剥离他的异能让他重归轮回了,这样的结局难道不比最后的六神尽灭要来得好得多吗?”

如今席泽越小指上的红线断裂,天道已然受到了影响。

虽然这一迹象并不足以说明许流觞必须要重回六道轮回,但既然天道已经有了昭示,那便应该赶紧顺应天命,否则最后的结局极有可能会演变成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沉重。

“什么天命不天命的?!在我眼里都是狗屁!”

泽九目眦尽裂,朝安樨大吼道。

想当初他瞒着所有人苦心寻找为许流觞剥除异能的方法,只不过是想留个后招,以防许流觞被自身的异能所害。可泽九机关算尽却也万万不曾想到冥冥中的这种“注定”。若早知找到剥离异能的方法之日就是他与许流觞分离之时的话,他定然不会如此费尽心机。

“我只知道这个人是我的!无论是重回轮回也罢灰飞烟灭也罢,他只能呆在我的身边!!!”

泽九已然没了理性,一阵怒吼几乎让人震耳欲聋。

可是安樨并不惧怕这样的泽九。

眼前的男人,此刻不再是那个掌管地界权印挥斥方遒的君王,而只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懂得如何爱人但实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有可能累人累物的自私鬼罢了。

试图用狂怒的外表来遮盖内心的虚无,这样的男人,在安樨眼里早已不足为惧。

“话不投机半句多,看来我们注定在这件事上无法用平和的方法达成一致了。”

安樨双掌一翻,顷刻间两把荡漾着黑气的剔骨双刃剑赫然现世。

此剑右长左短,剑体通身黑亮,剑身闪着嗜人的寒光。

林天一是第一次看到安樨压箱底的杀手锏,顿时被那通体透亮的剔骨剑闪花了狗眼,竟然有种脱线的冲动想要凑过去仔细端详一番。

这也难怪,林天一毕竟只是一界凡人,此刻竟然能有幸目睹四界十大名兵中的两样,若换成别的练武成痴的仙魔妖兽,哪怕下一刻会被剑气震得魂飞魄散也算是心甘情愿了。

眼看那两股冲天的气旋就要冲撞在一起,刹那间鸟兽俱散,风云皆已变色,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下,竟然从安樨身后传来弱弱的一个问句。

“就没有人想问问许流觞本人的意愿吗?”

林天一缩头缩脑地提醒了一句。

虽然他人单力薄,但怎么说也是少有的能知悉所有内情的人。

无论是出于对许流觞的同情,还是对安樨安危的担忧,他觉得他都应该有那么一咪/咪的权利来发表一下意见吧?

林天一的话如醍醐灌顶,顿时让盛怒中的两个人都呆愣在了当场。

安樨首先垂下了手中的兵器,收敛了浑身外放的杀气。泽九见安樨已然让步,那滔天的怒气也散去了一些,理智逐渐回归,也索性暂时按兵不动。

看到两道视线齐刷刷地往自己身上射,林天一忽然觉得压力山大,忍不住连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安樨的倒还好说,被泽九这般阴森森地盯着,林天一只觉得自己脊背发毛。

“九爷,流觞到底是怎么了?我看地毯上那么多血”

见林天一哪壶不开提哪壶,泽九冷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安樨道:“还能如何,定然是九爷盛怒之下想取席泽越的性命,所以许流觞才会自残以威胁他罢了。”

对于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二十多年下来,安樨早已了如指掌。

泽九向来只会用强,一句话说得不合他的心意便会抓住许流觞的痛脚死命踩。

刚开始的那几年,许流觞的父母还在世,泽九便多次以此威逼许流觞顺从于自己。自家亲人的性命被捏在泽九手里,许流觞又如何敢不从?

如此屈心抑志之下,那顺从的表象几乎已经让泽九习以为常。可许流觞恰好又是那种外柔内刚的主,对这种大棒政策向来是面服心不服的。

若泽九懂得适时怀柔一下的话,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未必会变得如此紧张。

听了安樨对林天一的解释,泽九没有辩驳,只是习惯性地撇了撇嘴。

安樨确实猜得□不离十。

只不过方才他并非是真心要取席泽越的性命,而不过是见到许流觞那副对那男人全然维护的样子之后大为火光,所以才忍不住放了狠话罢了。

谁知闹到了后来许流觞竟然把他的话当了真,随手操了一把剪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泽九万万想不到许流觞竟然会用自己的性命来保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便冷言讽刺说许流觞只不过是装出来的花架子,他就不相信许流觞真的下得去手伤害自己。

可惜泽九的反驳只换来了许流觞的一个冷笑,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流觞手中的剪刀已经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虽然许流觞因为被灌入了长生药的缘故,并不会因为这样的自残行为而真正丢掉性命,但当猩红粘稠的鲜血从破裂的颈部动脉中喷射而出的时候,泽九第一次真正地慌了手脚。

抱着许流觞倒在地上剧烈抽搐着的身体,泽九手忙脚乱地念起清心咒,直到汗湿衣背,浑身功力被耗费大半之后,许流觞脖子上的巨大窟窿才逐渐收合了起来。

之后,泽九还没有时间从这巨大的打击中缓过劲来,安樨便带着林天一赶到了现场。

泽九心烦意乱,加之安樨字字珠玑针针见血,每说一句都几乎无可辩驳,每说一句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捅到了他的心窝子里。

在这般情形下,他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可方才林天一却问了一个他从来不从想过的问题。

许流觞是怎么想的?

他由始至终,也从来没有明确提出过要离开自己的话。

是他自信不够,看到许流觞有意维护席泽越则一厢情愿地认为许流觞要弃自己而去。

在内心深处,他其实比任何人想要得到这个答案,但却害怕真相过于伤人,所以一直没敢问出口。

若许流觞直言要走,他是放手?还是强留?

泽九心如刀割。

收起手中的戮天戟,转身看着那血迹斑驳的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许流觞,泽九只觉得像生吞了许多黄连,苦得几乎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想起许流觞跟着他的这许多年,他几乎都没能见过几次许流觞真情流露的笑颜。

记忆中的他,总是这样的苍白,对着自己的时候,不是生气便是默默流泪。

也许,他的流觞宝贝真的是一点都不开心的

也许,他的流觞宝贝真的是一点都未曾感到幸福的

“我知道,我之前是对他不够好。”

“但我会改的,我在很努力地改。”

“可是,那个席泽越出现得太快了,让我觉得没有时间了”

泽九完全没有信心,让现在的许流觞选择自己而不是席泽越。

泽九眉宇间的忧愁,只要不是个瞎的,此刻都能看出来。

林天一也不是不能了解个中滋味。

所谓情字害人,可却还是能让无数痴男怨女这般沉沦进去。

可若此劫不解,别说是席泽越,就是许流觞和泽九,怕也难有善终。

与其大家都争个鱼死网破,还不如大胆地赌上一把。

“九爷,你也不要这般没有底气。据我对流觞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轻易为了所谓的‘爱’而抛弃家庭的人”林天一咬咬牙,试图安抚眼前这头发狂的狮子。

“毕竟,爱情并不能构成人生的全部。”

“流觞毕竟已经跟您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您有时候是强横,呃霸道了点但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又不是根死木头,您对他的好,他定也是能感受到的。”

林天一说到此处,见泽九的表情微变柔和,自知有戏,立刻深吸口气继续说起来。

“就像安樨当初对我一般,我开始也只不过是因为怕死所以才假意屈服”

林天一有些心虚地看了安樨一眼,“不过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我,我现在也是极喜欢他的”

林天一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直言承认自己对安樨的感情,哪怕是脸皮再厚如城墙,也忍不住红了脸。

安樨更是被林天一的这番话说得眼神都柔了下来,若不是有泽九在场,估计都忍不住将林天一拉入怀中狠狠啃吻一番了。

“九爷,我绝没有要跟你炫耀什么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和那个席泽越,在现在的流觞的心中未必是一个分量的。”

虽然方才安樨说出了造成席泽越小指上的红线断裂的可能性,但这也并非是绝对的,也许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造成了这种情形也说不定。

林天一担心地探头望了望床上昏迷着的许流觞。

“不如还是等流觞醒了,将席泽越的事情与他好好说一说。当然,先不要扯到什么天道运转一类的大事上去,就纯粹地问问他对这件事的想法。”

若安樨对于红线的分析是对的话,许流觞应该会不顾一切地选择回到席泽越的身边去。

若许流觞最后选择留下,则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听了林天一的话,泽九沉默了半晌。

林天一的心脏砰砰直跳,这次充当谈判专家的角色毕竟是他破天荒的第一次,而且一开场就遇上了这种如此难缠的对象。

谁知泽九思忖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他必然不会选我的”语气中是难以遮掩的失落。

让一头雄狮沦落到如此丧失尊严的地步,林天一今天还真算是大大开了眼界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林天一着急道:“流觞对‘席特’的爱,也只不过是那种暗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愫。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一起生活,一起经历那许多挫折和磨难。要知道情字虽美,但也经不住生活的磨损啊!”

有多少曾经美丽如童话的开端,最后不也都葬送在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鸡零狗碎之中吗?

“这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你们都这样捱过来了,您就不能对自己多有一些信心吗?”

林天一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又补充道:“更何况,更何况你们还有土豆呢!”

想起那个虎头虎脑的娃儿,泽九的心也禁不住软了半分。

或许,看在土豆的份上,许流觞真的会选择留下来也说不定

看泽九的脸上喜忧参半,阴晴二色不断游移,林天一虽被安樨搂在怀里,但还是紧张得手脚冰凉。

“若流觞最后选择离开的话”

泽九苦笑道,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向一介凡人求助的一天。

“你若是我,又当如何?”

泽九实在不知要如何应对,若许流觞在他面前选择了席泽越的话,他也没有信心能做到彻底放手。

他没有这样的肚量,更没有勇气去承受失去的痛苦。

哪怕是自尊被踩碎和践踏,哪怕是被千百年来的死敌视为笑柄,他也不想放弃这个唯一能让他心中的荒芜再度绿草丛生生机勃勃的人。

泽九的问题问得突然,倒是忽然间把林天一给问住了。

如若是他,又当如何?

当自己深爱的人已经无法在自己的身边感受到幸福的时候

当自己深爱的人早已没有了爱的魂魄而只剩下躯壳的时候

“放手”二字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比上刀山下油锅来得更为艰难。

如若安樨执意要走,他又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呀纠结呀~

亲们要是遇到这种问题要怎么办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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