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6章
夜晚的浴缸事件和之前的梦遗事件让魏和整个人都不好了。
早上弹琴的时候也是脑子一片浆糊,连着犯了几个低级错误,被魏爸一阵痛骂。
临到了比赛的那天，他的状态也依旧没有好转，不过也是尽了力地一直弹,他很少一整天都能安安稳稳地弹曲的,平时要不就是去客厅和外婆聊会儿,要不就是去楼上裹被子里睡觉。
魏爸问道，“儿啊,你和爹说说心里话,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魏和迷迷糊糊地问道,“啥？”
“你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魏和被吓了一跳，转念一想自己和翡翠眼睛这顶多算是炮-友关系，不对劲啊，他小心翼翼地回问过去，“爸，你这是觉得哪家的闺女把我给拐走了？”
魏爸大笑起来，“闺女？”
“小伙？”魏和不置信地问。
“你倒是好。”魏爸又笑了笑，随后一本正经地呵斥道，“你倒是说，你看中哪家的闺女的，这是早恋你知不知道。”
魏和连忙摆手，“我没我没。”
“那你最近的状态是怎么一回事？我看这比赛你都不用比了，准垫底。”
六强那都是技艺高超的小孩了，和一般的小孩可不一样。魏爸摇了摇头，自家儿子关键时候还经常是靠不住的。
想到这，又只能寄托希望在另一个身上。
干脆什么时候拐过来当儿子得了，魏爸托着下巴思考道。
“我也没想拿第一啊，又不是自己的名号上的场。”
“这样就能偷懒了么！你这是在给你的那个黎真同学抹黑啊！”
“慢着，我怎么觉得你的教育方式有点不对……”
正常来说不该是大人带着小孩去退赛么，魏和晃了晃脑子，算了不想了，还要准备去比赛。
到了赛场，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不但魏和紧张，他捏住翡翠眼睛的手时，觉得那人的手心也凉的很。
“这是一首充满异国特色的浪漫主义曲子。”宁飞沉突然说了起来，并且拉着魏和进了休息室，“舒曼在写这首曲子时，还只是25岁，有人说，这是为了一个少女谱写的组曲。”
宁飞沉的声音很低，还带了点沙哑，缓缓地说话时带了异国的口音，附在魏和耳边给他重新寻找情景的感觉，那种波西米亚的边境小镇该是怎么的如诗如画，少女和男人又是怎么样突破了各种困难，在雨夜之中深深拥抱。
这一切，让翡翠眼睛讲出来之后，魏和顿地有了体悟，那是前几天都没有过的感觉，那种色彩的阴暗与光亮，女孩的美丽与清新，男人眼中的深情与担忧，所有的一切像是在眼前一般。
这个场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上次的摆设也一样，偌大的舞台中央摆了一台黑色的三角琴，观众陆陆续续地走进来坐下，把第一排的位子留给了评委们。
评委依旧是上次比赛的三位。
他们在房间内遇到了凌少爷，小少爷只是很有度地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后开始自己看琴谱，过了一会儿，点到了他的名字，凌少爷便上去了。
“你觉得他会弹哪首？”魏和凑到翡翠眼睛身边问道。
“第四小曲。”
魏和刚想说出自己的答案，那边的琴音已经落下，正是第四小曲——高贵圆舞曲。
“你怎么会知道！”魏和的语气无不充满惊讶。
“猜的。”
魏和扭过头不理他了。
凌少爷今天没有发挥好，中间打了个顿，手一抖，接着便慌了神，怎么都弹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才磨完了这首。
观众席的掌声都是稀稀拉拉的，让凌少爷气的脸色通红地下了台。
接下来便轮到了宁飞沉，他的这首在手法上略有调整，情感的表达没有错下，却不难看出这几日对于基础确实是有所深入研究了一番。
错音基本没有，5页的曲子流畅地如同没有沉石的溪流，强烈又平稳，曲到深处，便是自然动情，一点一点地揉捻低诉，他已经将慢板弹奏出了动人的灵魂来。
紧跟着上场的魏和也不得不沉了口气，提醒自己拿出师兄的气概来。
这《妖艳女子》一曲，用自身代入是有点困难了，不过好在魏和脸皮厚，自己脑海里一边想着一边沉浸，音如淙淙流水，波涛堆雪，到了某个点处，便闭了眼奏乐，用心灵去感受音符的颤抖。
指尖的黏着又透露出了丝丝的妩媚，黑白琴键之间，竟然全是那盎然的春意涌动。
“他算是进步挺大。”评委之一的西装男转了转笔说道。
凯利文也点了点头，“这么看来，之前被淘汰了也挺可惜的。”
西装男立刻问，“什么淘汰，人不好好地在上面么？”
凯利文立刻闭了嘴不说话，无辜地看了男人一眼，开始记笔记。
台上的演奏渐渐地到达了最末，小胖子最后收了个音，手学着自己的老师飞了起来，潇洒一挥，站起身鞠了个躬。
台下掌声如雷，让小胖子觉得自己的虚荣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乐呵乐呵地跑进了休息室内。
室内，几名比赛完没了压力的小孩开始肆意地聊天。
一名说道，“我这次的名次倒是无所谓了，霞石中学都给我打电话求我去了。”
另一名问道，“是包学费的么？”
“那是当然，不过还规定了要每年起码赢好几次比赛，又要跟着校队混，——哪有这么多比赛给我赢。”
“小地方的比赛吧，找找总是有的。”另一名安慰道，“你是不错了，我就惨了，秋水的来找我，我妈把合同都签完了我才知道，要没拿到第一的话学费照付。”
“太残忍了！这不算欺诈么！”
那名学生惨兮兮地哭道，“不算，因为他们和我爸事先说过了……”只是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拿不到第一，才这么绝望而已。
两个人都一起长吁短叹起来，一边悲叹时光易逝，一边可怜自己没有拿第一的命，并且偷偷地拿着余光撇着翡翠眼睛和魏和。
魏和心想：还是挺有眼光的嘛，觉得本少爷能拿第一！
台上恰好传来话筒嗡嗡地喊叫，“下面是颁奖，决赛的一至六名的排名颁奖。”
“请六位参赛选手出场。——请凯利文大师上台致辞。”
可怜的老人又不得不挤着身子跑上了舞台，拿过话筒讲了几句废话，接着瞎扯了一下音乐的未来，之后就是对那六人的鼓励。
“你们要相信，能够成为这六人之一，你们已经很了不起了，这次比赛可能没有肖邦钢琴比赛那么盛大具有知名度，但最后传达出的信息都是相同的。”
凯利文笑了笑，翻开了手上的纸头，那是即将要宣布的名单。
“快让我们来看看第一名是哪个家伙。”凯利文欲擒故纵地说道，语速慢得恨不得再加个广告进来，魏和在那边是耳朵竖得老高的，他才不信这次还会是凌楚那个家伙。
凯利文磨蹭了一会儿，哈哈笑了两声道，“宁飞沉，复赛的第二，这次果然还是让你拿到了第一！”
翡翠眼睛走过去说了一声谢谢，和凯利文握手交谈了两句，声音很轻，魏和没怎么听清楚，不过显然，他的心情要比宁飞沉还激动。
他师弟竟然拿了第一！
拿第一的可是能拿到凯利文的全套手工琴的！
有价无市的手工琴！
魏和对此很得意，虽然这些东西都是宁飞沉的，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
“难道你们以为第一名只有一位么，那就错了。”当凯利文开始念着“黎真”的名字时，他还傻愣愣地没反应，过了好久才一脸呆样地跑了过去。
“并列第一！表现得太棒了。”凯利文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魏和点点头，问道“那么我也能拿到那套手工琴么？”
凯利文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当然，当然！顺便送你一个我自制的音柱钩。”是用来钩提琴内部的音柱用的，魏和被这福利给弄傻了，整个人笑的疯疯癫癫的。
舞台的音响开始放起了名钢琴家弹奏的琴音，悠扬洒脱，让这场比赛的帷幕有了一个完美的收场。
“等一下。”
观众席突然传来一声少年的低喊。
魏和看了过去，身子又是一阵僵硬。
“这人不是黎真。”少年在众人将目光聚焦他身上之后，缓缓说道，“他名字叫做魏和，这是冒名参赛。”
底下一片哗然，随后互相之间讨论开来，这种事情也是百年难得一遇。
少年接着便不说了，挺直了背看向舞台，台上的人都是一阵尴尬与惊讶，只有宁飞沉，气愤地冲上前来，快速走了几步，扯住那人的领子低声吼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你比赛……”少年的声音带了点胆怯，又接着眼睛也开始充斥泪水，懦懦地喊道，“飞哥……”
魏和在那台上看的仔细，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虽然在之前没有自己袒露时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被万人指责着几乎是要化作一把把利刃来砍他时，这种恐慌更加严重了。
他告诉着自己：不能慌，再怎么样也要有骨气地退场。
起码他也拿到第一了，——如果没有庄子贤这个人来搅局的话。
台下的人开始向凯利文大师以及魏和发问，“这人说的话是真的么？如果是真的，台上的这个就早该退场了。”
“强烈要求说明，说不定本来站在台上的就是我儿子了。”
“说起来，黎家少爷的确不是长这个样子，台上的那人到底是谁？”
闹哄哄的，场面开始失控，混乱起来。
魏和抢过了主持人手里的麦克风，结巴了几句，却讲不出什么来，要说自己是被无缘无故推上场，那么早就可以在上场比赛结束就离开，不用再来决赛。
他是知情的，而且还明知故犯，毕竟是纸包不住火，魏和觉得，自己早该有这种心理准备的。
“大家先冷静一下。”凯利文高声吼道。
现场总算有了片刻的安静，凯利文难受地咳了两声，松了松领口说道，“要听解释的……”他看了眼魏和，示意他来讲。
魏和脸色煞白，举着话筒说道，“没，没错，我不是黎真。”
观众席就等这一句呢，立刻就闹起来了，什么骗子啊，禁赛啊的词语开始充满魏和的耳。
“他是那个斗殴被退赛的！”终于有人想起了魏和这个名字，立马吼了出来。
全场更加轰然了，魏和左右看了看，却没找到宁飞沉和庄子贤，他难过地低着头，对身边的凯利文说道，“要怎么判，我都接受。”
凯利文笑了笑说道，“其实那黎真决赛前一天也有打电话来过，说是弃赛了，不过我和另一位评委都有私心在，便让你来参加，没想到还是把事情闹大了。”
魏和抬头看了眼凯利文，张了张嘴还是没憋出词来。
宁飞沉又赶回比赛场地的时候，里面仍然是闹哄哄地谴责着冒名比赛的魏和，他愤怒地喊道，“你们住口。”
双目红了，简直就是要和人拼命。
里面的人自然是不会理他，自己该怎么闹就怎么闹腾。
宁飞沉双目通红地就想抓起最近的那个人往人堆里面人，手指都已经嵌在人的肉里了，却想了起来，魏和是为了他才会斗殴退赛的啊。
他再这么干，魏和一定会很伤心的。
不行，他不能打架，他都拿第一了，魏和想要的他都能送给他了，他不能失去了这么第一。
但是现在要怎么办，那人一个人在台上一定会很害怕，台下的这些人巴不得赶走魏和，让宁飞沉觉得胸口闷得发紧。
他强忍着气到发抖的身体往台上走。
那里，凯利文大师却拿过了话筒，开始说话，“现在，宣布对魏和先生的处罚决定。”
宁飞沉走的更快了，这短暂的处罚决定让整个现场安静下来，他们都开始期待了，因为不是自己的儿女，就万分地痛恨着这个人抢走了本该属于他们小孩的荣誉。
他们在这一刻，都成了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正义使者，不断讨伐罪恶。
整个过程就如同死前的裁决一样让人揪心。
“禁赛两年。”凯利文一口气吐了出来，底下也有叫着不够的，声音还是渐渐地小了下去。
这两年不能参加比赛，对于一个还处在青少年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很严重的决定了，因为在这两年内，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一个名钢琴家是经不起两年的消耗的，有些人，两年内便成名了也说不准。
魏和也跟着松了口气，这已经比他的预想好很多了。
而且这次的表现也让他挺满意，他看向了评委席的那女人，他妈今天穿了红色的衣服，原本很喜庆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显得有点悲凉。
他好像又给爸妈丢人了。
手突然被人抓住，他扭头一看，“小飞？”
翡翠眼睛的脸色沉着，眉头紧蹙。
“喂，别担心我了啊，我自己闭关修炼也是一样的。”
宁飞沉摇了摇头，“我把他赶回去了。”
魏和愣了一下，“庄子贤？”
“他是我表弟，不然我会揍死他。”宁飞沉语气中的杀气很重，让魏和觉得他是真的能办到的。
魏和赶紧把人给扯远了，好在这一出闹剧过后，观众也零零散散地，全走的差不多了，台上没几个人，只有凯利文还一脸温和地看着他们。
一场闹剧般的舞会，魏和觉得凯利文的心里大概在骂他吧。
评委席的西装男也跑掉了，只剩下魏和的妈，在整理些什么东西。
魏和觉得见到亲妈了不去打个招呼说不过去，便思考着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好，这时，凌楚走了过来。
凌少爷问道，“去哪所学校你们定了么？”
翡翠眼睛不理人，魏和只好笑着说，“没定。”
凌少爷表情有点可惜，“希望初中以后还能看到你们。”他是会察言观色的，知道翡翠眼睛对魏和看得重，便避开了禁赛的问题。
果然，这次宁飞沉抬头望了他一眼，点头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弹的。”
凌少爷听了嘴角抹开了笑，“谁都不能把一直将来永远这些词给定了。”
“我说能便是能。”
两人之间火药味陡然弥散开来，魏和赶紧拉开两人，笑着说道，“还真是燃烧着战火的青春啊！”
等凌楚离开了之后，魏和偷偷问着翡翠眼睛，“刚刚凯利文都和你讲了些什么啊？”
“他让我以后可以去他地方学音乐。”
魏和气愤地喊，“什么，他想抠我爸墙角！”
宁飞沉还是为魏和禁赛的事情暴躁着，并未把那完整的话都说出来。
凯利文只是稍稍提点了他一番，告诉他，“你要想抓住那人的眼睛，只是弹钢琴是不够的。你知不知道指挥家是干什么的？没错了，只要你站上那个台子，以后那人不管在台上台下，眼珠子就不得不跟着你转了。”
他下了决心，要为了这个，更拼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