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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所位于十里路的街口,马路对面有昼夜经营的网吧快餐和快捷酒店。苏御信躲在绿化带的大树后面,刚好是十字路的中间地带,视野也比较宽阔。他看到哥哥已经推门走进诊所,正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忽然有个影子从诊所侧面一闪而过。因为那影子太快,苏御信完全没有看清是个什么东西。站在苏御信身后的那人却警惕起来,抓住苏御信拔腿便追!
“等一下,我不能走。我得留下来保护我哥。”苏御信试图挣脱同伴的拉扯,但显然对方的力气不容他反抗。那人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刚才那个引你哥来的,必须抓住。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能跑吗?你追!”
“那你留下来看着我哥。”言罢,苏御信单手撑着街道中间的栅栏一跃而过,寻着影子逃窜的路线追去。
对外面的发展毫无所知。苏御安走在诊所狭窄的走廊里被从深处传来的腐臭味儿熏的捂住了口鼻。诊所里似乎没有活人,至少他没有察觉到生人的气息。可这里的灯光还亮着,第一个房间的门打开大半,放在门口的小桌子上还有正在容药的针管和一袋滴液,似乎前一刻还有护士在这里做事。苏御安走进简单却很干净的处置室,看到放置在长桌上的微波炉还通着电,打开微波炉,里面放着蒙着保鲜膜的一份速食咖喱饭,温度还在,有点烫手。
苏御安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看到外面的天空月朗星繁,确定自己并没有进入什么古怪的空间。他离开了处置室,朝着腐臭味道走过去。这间诊所成长方向,房间分列两边,尽头是一扇已经发黄的劣质门,味道就是从门后传来。走到跟前,扭了扭把手,锁着的门锁发出咔咔几声响。苏御安单手悬在门锁上,从手心里释放出来一点黑色的浓雾出来,很快,门锁就被浓雾化为一滩黑水,滴落在地面上。门被推开,腐臭味更加猛烈地涌出来,苏御安险些被呛了一个跟头。
这也太臭了!苏御安皱皱眉,不禁更加纳闷。这间屋子里别说鬼,连一点怨气都感觉不到,但是这股腐臭味儿的确是来自已经死亡很久的尸体。苏御安觉得这里至少该有些怨灵之气。
苏御安抬手摸到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咔哒一声,室内灯闪了两下亮了起来,昏暗的灯光将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照亮。到处都是纸盒箱,里面装着用过的针头滴液袋等等医疗用品,唯独不见尸体。苏御安走进去,在里面转了一圈,发现紧靠在左边墙下臭味更浓。他动手把纸盒箱搬开,搬开十来个箱子后,终于看见隐藏在墙根下的腐尸。
尸体成坐姿靠在墙上,头部低垂,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整张脸。尸体是年轻女性,从着装上可以确定这一点。苏御安捂住口鼻蹲在女尸前。女尸上身只穿了一件奶白色羊绒衫,袖子挽到手肘上面。□在外面的小臂有大部分已经开始腐烂。苏御安低下头尽量放低身子,去看女尸的脸。
死亡时间大概有一个月左右,已经过了巨人观阶段开始深度腐烂。饶是这样,苏御安还是看出来这个可怜的女人是谁。季薇薇,那个曾经漂亮的女孩,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腐尸。
为什么是季薇薇?苏御安不禁大为不解。他一直认为季薇薇应该死在d市,而不是g市!是谁杀了她?还是说鬼王役使的骨毒发作了?可季子涵为什么不在周围?那晚,季子涵与季薇薇一起失踪,他们父女应该在一起。苏御安不得不承认,当他看到季薇薇魂魄的时候,觉得季子涵也已经死了。先不说季薇薇怎么会死在d市,至少季子涵应该跟她在一起。但是这里并没有季子涵的痕迹。
是季子涵引自己过来的?不可能吧,苏御安想。这一路上他不断试探寻找,并未发现任何属于人的气息痕迹,至少那个扔石子的家伙绝对不是季子涵。
不管怎样,他跟季薇薇也算相识一场,他不能把季薇薇的尸体就这样扔在这里不管。报警的话却又是麻烦多多,苏御安索性找了一个装着垃圾的大麻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装尸,准备移动到别处另做打算。好吧,这不是一件愉快的工作,即便是对尸体并不恐惧的苏御安面对一具腐尸也有点难以下手。幸好他刚才有找到几双一次性手套,一口气戴了五套,才敢去碰触尸体。
腐烂的尸体因为移动掉下来好多腐肉,还有一些滋生出来的白蛆蠕动着在尸体上钻来钻去,苏御安连续几声干呕,赶紧把尸体塞进袋子扎死袋口!
他拖着尸袋逃也似地离开了小屋子。一路拖到门口,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拖着腐烂的尸体自然不能久留,他又把门关好,回去找了一辆手推车出来把尸体放在上面。估摸着自己带着一具腐尸叫到计程车的可能是是百分之一,还是负数。不论怎样,季薇薇的尸体必须马上找个地方安顿好。苏御安想到了罗家,或许他们可以帮忙。
急忙中,苏御安并没有忘记出来的本意,只是现在分/身无暇,他只能先带着尸体去罗家再回来找建军。将鸭舌帽压底一些,推着车子走出诊所。夜路上只有手推车吱嘎吱嘎的声音伴随着苏御安的脚步,乍看上去异常古怪。苏御安在心里念叨:千万别遇上巡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疾驰而来,横在苏御安的面前。里面冲出三个穿着便衣的男人,其中两个手里居然还拿着枪,枪口直对着苏御安,“放下东西,把手举起来!”
真他妈的巧合到狗血了!苏御安气恼地一个劲儿磨牙。
不多时,两辆警车呼啸而来,法医下来检查尸体,还有一些穿着制服的警察冲进了诊所,勘查现场。苏御安被带回警察局的是审讯室,第一个问题就被难住了。
“你叫什么?”
“苏御安。”
很快,负责核实身份的警察说:“不对,没有这个人。”
苏御安顿时囧了,爸,你动作太快了!警察面色严肃,逼问了几句,苏御安挠挠头,就对负责核实身份的警察说:“要不,你试试查一下白御安。”
众人皆囧,那警察都笑了,“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苏御安放松下来,不冷不热地说:“我生父姓苏,我养父姓白。我跟我养父姓,大概。”
什么叫大概?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罪犯。最后,负责核实身份的警察多了句嘴,“你生父和养父都叫什么?”
“生父叫苏臣,养父叫白颉。”
于是,警察继续核实他的身份。在这期间,审问苏御安的工作进展极慢,苏御安三敛其口,问啥都不说,把审问他的警察搞的一肚子火气,软硬兼施各种招式轮番上阵,均是无果。苏御安也有点没耐心,干脆直说:“不是我不说,就算我说了你们也不信。其实这事很简单,只要你们去检查一下现场和尸体就明白,死者已经死了一个多月,那时候我不在本市。而是在d市。”
“那你为什么把尸体运出来?”一个警察问道。
“死者是我朋友,我想她入土为安。”
警察哼笑一声,说:“首先,你大半夜的跑诊所里干什么?其二,你是怎么知道你朋友的尸体在这里?其三,你发现朋友被杀为什么不报警?”
苏御安无奈吸叹息一声,遂道:“算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跟鬼王相比,警察和命案真心不算是个事!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负责主审的警察跟身边的同事耳语了几句起身出去了。苏御安并不在意他们会商量出什么特殊对策,他只是惦记着下落不明的建军,还有被自己打昏后肯定火冒三丈的御信。
审讯室外,已经查出苏御安身份的警察拉着主审警察去办公室说话。他说:“这人的档案太奇怪了。七岁以前是空白的;他本名的确是叫苏御安,但是一个月前忽然改成了白御安;他的户籍落在大学考古教授白颉名下;更奇怪的是:我查不到白颉的档案。老胡,你先别瞪眼睛,还有更奇怪的事。白御安的亲生父母在十九年前被人杀害,那案子一直悬着,当年负责侦破案件的哥们还死了一个。不仅如此,白御安在父母被杀当晚失踪,几个月后出现在外地的医院里,没有记忆。随后被一个老教授收养。按理说收养是需要很多手续的,但是我没找到白御安的收养手续。直到他被白颉收养,才有正式的手续。”
“调出来给我看看。”胡警官揉着眉头,说道。
“没有。那些手续都归属在白颉的档案里,我根本查不到。”说着,他点开待机的电脑,“你看,我不够权限。”
疑点重重的档案,养父需要高级权限才能查阅的档案,再加上今晚古怪的案件经过,最后,胡警官决定暂时关押苏御安,其他的再说。
苏御安被扔进了小班房不吵不闹,临进去的时候还跟胡警官打商量,“你们这的犯人要是不多,最好别把我跟其他人关在一起。”
胡警官又被气乐了,“为什么?”
“我梦游,晚上咬人。”
胡警官:“……”
看着这个古怪的年轻人乖乖地躺在床上,胡警官忽然觉得自己摊上了大麻烦。他见过很多很多各种类型的罪犯,从没有这人的先例,他是特别的,唯一的。这个年轻人仔细看的话非常俊秀,只是他脸上的表情过于冷漠,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几岁小伙子该有的神情。他的眼睛很漂亮,低垂着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好像一把小扇子,偶尔睁开眼睛,黑亮黑亮的眸子里有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决绝。
这个人到底是谁?胡警官站在铁门外不知不觉看了好久。还是同事跑来告诉他,白御安还有个弟弟叫苏御信,在各家警局都有过案底。胡警官神色一冷,猜测白御安会不会是为弟弟顶罪?
与此同时。白跑了一趟的苏御信正揪着老头的衣领子咆哮质问,你怎么能让我哥被警察带走呢?你干什么吃的?你怎么没提早警告他?老头苦哈哈地解释:“这事真不怪我啊。我也没想到你哥搞出一具尸体来,等我想上去的时候警察已经来了。你知道的,我的能耐对寻常人没用,我就算冲过去,也是跟你哥一起被抓。”
苏御信咬牙切齿地说:“赶紧回你老家去,别再跟着搀和了。”苏御信不能把老头怎样。若不是老头带着他走了鬼道,他还真追不上哥哥。况且,金锣柄也是老头给哥哥的,老头还是老爸的朋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苏御信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埋怨老头儿。
老头一愣,随即想了想,“我答应你爹的事也做完了,是该回去。后生仔,你不要太着急,一切皆有定数,老天不会放任鬼王继续肆虐。”
“承您吉言。”说着,苏御信为老头叫了车,叮嘱司机一定要送老头到车站。老头扒着车窗,跟苏御信耳语,“记住,不管那个东西怎么迷惑你们,你一定要相信御安。他不是杀人凶手。”
苏御信坦然一笑,“我当然知道。”
送走了鬼师老头儿,苏御信蹲在马路边上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给苏念打了电话。苏念和白颉还在高速路上,接到苏御信的电话苏念并未责怪他也没因为苏御安被抓而焦急。他叮嘱苏御信不要冲动,一切等他们过去再说。苏御信原地等待,望着空旷的街道,听着远处的车驰声,心里的空洞又变得沉重了几分。出生在哪个家庭,他跟哥哥是不能选择的,所以苏家跟鬼王之间的恩怨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厄运,而是责任。尽管他曾经在心里痛骂过这该死的命运,但是后来还是想通了。苏家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鬼王手里,埋怨逃避并不是办法。想来哥哥早就想明白这个道理,才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或许他们最终的结局并不美好,但是至少不能让他孤独一人上路。阴路又冷又黑,有自己的陪伴哥哥才不会孤单难过。
该死的!在想什么!苏御信狠狠抽打自己的脑门,恼恨自己居然想到什么死不死的事。他不能让哥哥有任何闪失。他是自己的心头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哥哥出事。想到这里,苏御信哪还坐得住,一边拨打电话一边朝着远处疾走。
第二天一早,熬夜分析案情的胡警官顶着一双明显的熊猫眼接待了一位“贵客”。已经稳坐董事长宝座的沙丹阳来意明确,直言要保释白御安。胡警官看着站在沙董身后的的两名律师,不知道该有个啥反应。律师指明你们警方没有确凿证据就要允许我们保释当事人。我们也不是以贵压人,你们可以二十四小时监视白御安,如果查到任何确凿证据随时可以再抓他。胡警官说这事他一个人不能做主,就去请示局长。局长笑眯眯地把沙丹阳请到办公室详谈,半小时后,胡警官亲自把御安带到沙丹阳面前。
苏御安很吃惊!这才多久没见,沙丹阳完全变了样。气质上居然跟杜英辉有了几分相似!苏御安愣愣地看着沙丹阳张开双臂抱过来,直到温暖的体温包围了自己,才恍然大悟,“你,你怎么来了?”
“难道你不应该回抱我么?”沙丹阳笑问。苏御安也笑了,用力抱了抱沙丹阳。沙丹阳低声在他耳边说:“走吧,小海还在外面等着呢。”
闻言,苏御安一愣,“你们俩怎么了?”
“挺好的。现在他是我老婆,见过家长了。”
“恭喜。”
在他们俩聊天的时候,沙丹阳的律师已经办好了手续。苏御安还挺礼貌地谢过胡警官,随后跟着沙丹阳离开了警局。
车内,殷海还是那个样子。娃娃脸上看不出一点不悦的神情,但是嘴里可一直骂着警方不分青红皂白什么的。一见苏御安进来猛地扑上去,“御安,担心死我了!干嘛那么老实被抓?”
苏御安被他的热情搞的不大适应,沙丹阳伸手把殷海从苏御安身上拉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规矩点,别在老公面前抱其他男人。”
好吧,他们俩看上去恩爱的很,那有没有人告诉他这俩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被抓的?负责开车的沙丹阳笑了笑,“昨晚御信给我打电话,我不就来喽。当时小海吓坏了,吵着半夜就要过来,我想警方没有真凭实据,暂时不会把你怎么样。还是走正常渠道保释你比较稳妥。”
“你等下!”苏御安惊讶不已,“你说御信?他怎么知道我被抓?”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殷海帮苏御安打开水瓶,“昨晚他着急,也没多说什么。哦,他让丹阳照顾你,别让你乱跑。我说,你们俩怎么了?你不知道他到g市来了么?”
苏御安想不通为什么是弟弟,更想不通弟弟的意图。他有点慌了,赶紧给御信打电话,结果电话刚刚接通,却传来“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苏御安眨眨眼,继续拨,连续六七次都是如此。殷海诧异地问他:“居然拒绝你电话啊,你们俩吵架了?”
苏御安急的好比那啥,御信果然生气了,还是很生气的那种!他扶着额头,嘀咕:“也没吵架。我,偷跑出来的时候把他打晕了。”
闻言,沙丹阳和殷海特别同情地看了苏御安一眼。沙丹阳安慰苏御安,“别着急,御信那么爱你,不会闹太久的。还是说正事吧,本来最近我就想联系你们。关于龙阳的事,我这边有了新发现,或许你们会有兴趣。”
降头师龙阳死在罗家,留下不少未解之谜。苏御信请沙丹阳留意着,若是有了新发现就相互通个气儿。本来这事苏御安都忘了,听沙丹阳提到,他才想起龙阳似乎跟鬼王也有些联系。殷海把车内的温度调低了些,温冷的空间让苏御安清醒了很多。他问:“丹阳,龙家还是黑/帮吗?”
“早散了。”殷海无所谓地说,“龙阳一死,就是树倒糊孙散。丹阳充好人,把一些还算老实本分的小混混招到他汽车修配厂打工,也是因为这个我们才得到一些关于龙阳的消息。”
沙丹阳把车驶入车库,熄了火回了头,正色看着苏御安:“还记得我们找到的那个古怪婴尸吗?其实本来是有两个的。”
两个?苏御安顿时瞪起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甚清晰。
根据沙丹阳的说法,这件事是从很多人嘴里拼凑出来的。真假虽然不可考,但至少算是很重要的消息。当初龙阳与罗家家主相互勾结为的是罗家的一件宝物。这宝物究竟是什么便无人得知了。为了得到这件宝物,龙阳偷偷摸摸去了一趟泰国,带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回来。不成想那东西被他未来的小舅子偷走了,不少兄弟都想,这回别说小舅子,就连嫂子估计都活不了。可没料到龙阳居然说这事就算了,自家人嘛,哪有往死里整的道理。龙阳不仅放过了小舅子,还对老婆疼爱有加,老婆有了病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直到苏家兄弟出现!一切都走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