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四章
“苏麻姑姑你可好点，还是让太医看看吧”。太子担忧的看着床上早已不再年轻的老人，终是只能感叹一句岁月无情啊。再回首，沧海已变桑田，曾经年少时牵着自己的手，为自己讲故事的人，终是老了。一句无声的叹息诉尽多少了岁月往事。
“太子，奴才没事，咳…咳…咳……”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皱起的眉头显示了她的不适，显示了她不适。
“苏麻…姑姑”太子为她轻抚着背，想让她舒服点，皱着眉头看着她。还欲多劝，却被她笑着挥手给拒绝了。
“太子，奴才相信命，一切自有命数”淡淡的话语，却有着她的坚定。“太子可是不开心……”。
太子爷正倒着茶手里的动作瞬间僵住了，水溢了出来。却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背着身道：“姑姑，多虑了，我很好啊”。
“太子，满了”。淡淡的语气，笑着的容颜，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是如此的复杂。
“是啊，满了”。他只是喃喃自语，回应过来，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对着。转身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示意自己无事。可是他紧皱的眉心蕴刻着的暗淡，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脸上虽有笑容,但在笑容背后,她还是看出了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哀伤落寞。
挥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笑着拿起一旁的手帕，为他拭去手中的水，一如他幼时般她对他的细心。在他年幼时，总是无人同他嬉戏，于是他便喜欢一个人躲起来，让康熙急的四处寻他，而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然后笑着摸着他的头，“太子，又调皮了，一会见到皇上可要顺着他点，不让皇上生气了就不要了，到时候小太子就没地方住了”。是如此宠溺的安抚着他。他总是会伸出双手要她抱。她的笑容不似康熙和太皇太后那样，宠溺之中总会带着点威严，虽然 ，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在寂寞的宫廷，他始终知道她是除了太皇太后唯一真心为自己好的。历经四朝，在漫长岁月里，她从一个地位卑微的侍女逐渐成为倍受康熙及其众皇子皇女，后宫妃嫔尊重的老人，她有着自己的智慧，总是能一语道破天机。胤祺长大后，出宫建府，成家立业。他知道她更加寂寞了，可是他始终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只能偶尔过来陪陪她，却随着年岁的增长，这样的陪伴也是逐渐在递减。
回忆起往事，太子爷只是下意识的喃喃着“其实，我也是幸福的”。苏麻只是笑着看他，多少岁月，多少人都变了，可是只有她看太子的笑容一如当年，不曾变过。
“太子大可对奴才说”。淡淡的话语，却让他飘浮了许久的心瞬间有了支撑点。她还是看透了他眼底的不开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放下了”。红着脸迷茫的太子爷总是如此让人怜惜。寂寞的宫廷，他还是选择了告诉她，想寻求出一个答案。
“奴才看过一本佛经中道，一个苦者对和尚说：“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和尚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苦者说：“可我就偏偏放不下”。和尚让他拿着一个茶杯，然后就往里面倒热水，一直倒到水溢出来。苦者被烫到马上松开了手。和尚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她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淡淡的语气，淡淡的笑容。却总能一语点破他的迷茫。
“痛了，就放下了”。太子爷自言自语着。他以为放下了，却依旧痛在心里。
苏麻只是看着他，“太子，放弃该放弃的是无奈，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无能；不放弃该放弃的是无知，不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执着。你明白吗？”隽陌的语气，是那么的认真。
太子爷只是迷茫的起身到窗口双手伏在背后，呆望着天上云卷云舒，良久才开口，“姑姑念佛既不是完全出于消遣排解寂寞，也不是为了祈求佛祖保佑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念佛呢？
苏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很认真的道：“只愿多活几年，为主子叩头祈祷，以尽奴才的一点心意。我自己存活一世，只是为主子念佛祈福罢了，蒙主子厚恩，我只想每日只是在佛像前尽力为主子祈祷，祝愿主子平安。”
他能听出她语气的发自内心，却终是无言。
“咳…咳…咳……”她的咳嗽声还是拉回了他的思绪。匆忙走到她身边，担忧的望着她。“还是请太医吧”。
“太子是知道奴才的习惯的”。
“姑姑，又何必那么执着”。
“人这一生总有自己执著的事。太子，你很像他。”苏麻望着远方，神情一如当年的孝庄，倒是让他震惊了。他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却在孝庄离去后，再也不曾深究过，只是把这个谜底深藏心底，却
忘了还有她能为他揭开谜底，“姑姑，说的是谁？”一副求知的样子，似乎刚才空气中都弥漫的悲伤气息，一闪而空。
“太子倒是好奇啊，真是像个长不大孩子啊”。苏麻好笑的看着他。
“姑姑”太子爷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你很像十五爷，你们都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你知道吗，当初十五爷粘着十四爷，就想太子粘着皇上一样，你们都是如此聪慧，年少意气风发，锋芒毕露，像头骄傲的狮子，永远都不认输，当年格格也是如此疼爱十五爷的，却终究……”她怀念的是那段年少青葱岁月，一起奔跑在广袤的草原，她也曾年轻过，只是如此斯人已逝，徒留她一个人。她还是为他揭开了这个谜底。
“姑姑”太子爷见她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周身弥漫着悲伤的气息。便轻唤了一声。
“唉，人老是了，就喜欢讲往事，罢了，无事了。我累了，太子回去吧”。苏麻拍了拍他的手，感伤道。
云里雾里的太子爷呆呆的点了点头，还欲说什么，看她阖上了双眼，终是没在问，“姑姑，要是不适，一定要告诉我”。起身便欲离去。
“太子，世事最无常，世人多半都是寂寞的，那些挣扎在梦魇中的寂寞，荒芜，还是交给时间，慢慢淡漠吧。多想想你自己想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未来想走哪条路，就改走哪条路。只要人没死，就能选择，既能选择，就没有后悔这一说。”苏麻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忽而唤住了他，说了一句。便背对着他躺下了。
他只是在她唤他的时候回身，听了她的话，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身便离去了。
踏出了宫殿，对着天边的夕阳，举着自己的双手，看了看。淡淡道：“如果这双手可以永远握紧，或许我就不会举棋不定了”。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口中的十五爷，就是那个年少意气风发，，深的众人疼宠，却最后英年早逝的多铎。他的哥哥就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后来的成忠义皇帝—多尔衮。最后却是身死名散。这就是帝王家的无情吧。大清的江山也曾有他的一部分心血，最后也抵不过皇权。泯灭在红尘之中，英雄还是罪人？留下的也不过是一段历史的唏嘘，任由后人编排。
他像他吗，他也不知道？
“保成”看着阳光下，嘴角带着浅笑，眼神迷茫的太子爷，康熙爷眷恋的开了口道。
“皇阿玛”太子爷尴尬的收回了手，想要请安。同样康熙拦住了他。
“保成，怎么在这”康熙笑着问。
太子爷低下头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却还是恭敬答道：“苏麻姑姑病了，儿臣来看看，现在她休息了，儿臣便要回去了”。
“如此，朕同保成一起走吧”。康熙笑着看他，他不会告诉他，自己就是得到消息，知他来了这里，才来寻他的，不过是想多见他一会罢了。“皇阿玛，不去进去看看吗？”太子爷惊讶的看着他。“保成也说了，既然休息了，那朕就不打扰她了”。
一路无话，康熙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是如此的温柔情深眷恋，还有宠溺。到了毓庆宫，太子爷转身就要进去，他只是想要冷静一下，好好消化消化她的话。
康熙却拉住了他，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太子爷只是奇怪的看着他，“皇阿玛，若有话就直说吧。”
“保成，朕记得朕答应过你的事。那天朕会等你的”。转身便匆忙的离去，脚步凌乱。他害怕他一口就是直接拒绝他，他宁可此刻的不知道，给自己留一点期待。
伸出手想唤住他，说些什么。却还是在最后看着他渐渐的消失在远方。
数岁月，年华落丹青，镌刻无尽绵长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冬天和旋转的地雷，呜呜呜呜，感动的看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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