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Chapter.31
熊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虽然眼前事一片黑暗，浑身无法动弹。她能听到来自外界的各种声音。
急促的脚步救护车刺耳的鸣叫，还有少女的哭喊中年女子的小声抽泣混杂在一起。在那之后，她听到有少年用低沉地嗓音叫她的名字。
十几个人，十几种声音。
为什么要哭？
不要伤心。
熊子试图安慰他们——如果这样可以让为她担心的人们好受一些。
「是惩罚吧。」她迷迷糊糊地猜着各种可能性。这难道是自己擅作主张退部的处罚？是赤司在埋怨她吗？
想到这里，熊子蓦地有种要睁眼的冲动。
「一定要好好和赤司解释！」
……
渐渐地，她恢复了直觉。然而，她的第一感就是——
好痛！
尤其是后脑勺，尽管已经用纱布颤了层层叠叠的几圈，还是在隐隐作痛。她的双腿被什么板子固定住了所以动弹不得，手上也插着输液的针管。
吸了吸鼻子，满腔的药水味让她下意识认为自己躺在了医院。
……为什么会在医院呢？
脑中一片空白，记忆也停在了放学的时候，被一群不良挡住去路。
“水……”十几个小时滴水不进的她嗓子一阵火辣辣的疼，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吐出一个音节。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身边听到她的呢喃，总之，等了一会儿后，有什么冰凉的玻璃质感的东西贴在了嘴唇边，她抿了几口，清凉的液体如干净透彻的溪水涌入喉咙中，重新滋润了一番。
“你还好吗？”
少年的嗓音如柔顺的丝绸划过耳边，这听似再熟悉不过的声调让熊子安心，却一时半会儿叫不出他的名字。
“嗯……”虽然此时此刻有很多想问的，每当她想要思考的时候头就会传来阵痛，最后只好放弃了去想名字的欲//望。
“现在是周六的早上九点。昨天放学的时候桃井发现你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把你送到你医院后你昏迷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谁把你退下楼梯的或是你失足……总之，先把伤养好再说。”
对方仿佛猜到了她的心事一般，不等她开口就先做出解释。他难得开口将这么长串话，之后也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把椅子向前推了推然后坐在床边。
熊子微微点头，也不去计较和她说话的人究竟是谁，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至于那些让人头痛的来龙去脉，还是等她愿意睁开眼了再说吧。
……
看到她因十几个小时没进食而变得苍白如纸的脸，赤司莫名地感到有点自责。
摔下楼梯的原因是和他无关，但当桃井带着哭腔把奇迹的世代叫去楼梯口时，看到昏迷不醒的熊子他们当场就傻了。连赤司也是，有那么一瞬间大脑仿佛机器死机，无法正常运行。
他们急忙喊了救护车把熊子送入最近的医院，绿间赶回家联系父母，学校那边也因为这次事故被惊动，保证要查个水落石出——毕竟，熊子还没有傻到会踩空摔下楼梯，更何况以那种姿势躺倒在地……一看就是后背面朝台阶滚下的。
和她相处的那么久，熊子一直是个健康到几乎不发烧的孩子，骨折什么的也从没经历过，然而就在十几个小时前……看到她如同死去的人一般躺在角落里，一小滩血迹染红了蓝色领口，颜色泛紫。
赤司当下就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揪得喘不过气，一直到将熊子顺利送达医院后，他自愿留下陪她。本来绿间和绿间的父母也想留下，无奈还要去学校处理一些事，只能暂时拜托他。
熊子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只能靠输营养液来维持，那么他呢？他只喝了几口水，在她醒来前也无心进食。
他单手托着下巴习惯性地挑了挑眉，得承认最近蹙眉的次数似乎有所上升，有一半原因都是因为熊子。
……退部什么的，他相信熊子也是在考虑周全之后才鼓着勇气提交申请，这事对他没有坏处，本不应该觉得有不妥之处。
已经知道心中闷闷不乐的理由，赤司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他，习惯了有熊子在身边的感觉。」
“真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呢。”注视熟睡中的少女，赤司用手指点了点柔软的脸颊，自言自语道。
依赖感什么的最讨厌了，可是他无法否认。
绿间熊子是他人生中所面临的最大一道难题——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是解开还是忽略。他永远也得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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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子~听说你醒来了所以我们就赶来了！嘤嘤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被吓死了？”
“熊子妞，我带了好吃的~”
“咦，看你现在这样还挺精神的嘛！”
“还好没失忆！”
“白痴啦那种小说里的情节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在现实吧？”
“黄濑君你一定是八点档看多了。”
“嘤嘤><”
……
住院第二天，桃井带着奇迹的世代浩浩荡荡扫医院，带头为留着粉色头发的女生，身后跟着一票平均身高180cm（请忽视其中的无存在感少年= =）的少年闯入三楼的病房，把医生护士们看得一愣一愣。
“啊，赤司你也在——”
推门而入后看到坐在熊子身边指导她补作业的赤司后绿间脸色不太好。他总是下意识地认为姐姐的意外和他有那么一丁点儿关系。
“嗯。”赤司搁下书，也示意熊子暂停学习。
“我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哟！”熊子向探望她的人们挥手，试着下床想要证明自己真的恢复了，却被赤司制止。
“你的腿还没好，快回床上。”
“……哦。”被指责的熊子瞬间像泄了气的气球，乖乖滚回床。
“哈哈哈哈哈好温馨啊你们！”黄濑突然笑得直不起腰，“熊子和队长已经和好了吗？”
他被身边的绿间踩了一脚，可惜讲出去的话如同流去的水收不回来。
“比起这个，熊子啊究竟是谁把你推下楼的！？”桃井将水果篮搁在床头，好好打量了一番熊子生怕她少一根汗毛。“现在想想当时的场景……晚上绝对会做噩梦啊！”
“是啊，我不相信胖熊你会笨到自己摔下楼吧？”
桃井成功话题，早就把这个忘到九霄云外熊子恍然大悟。众人的眼神齐刷刷转向她，有的咬牙切齿有的扬起拳头有的继续淡定地坐在原地——
“这个……好像没人推我，很有可能是我自己踩空了。”她眯眼，有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段在脑中闪过，“嗯，确实是我自己摔下去的。”
“鬼才信！”
“你没事背对着楼梯干什么！是故意要摔的吗？”
“想不开也不用跳楼梯呀！”
“白痴青峰谁想不开啊！”
说着说着这帮人又吵了起来。
“停下。”赤司头痛地揉揉太阳穴，同意这帮人来看望熊子真是错误的选择！“熊子，你再好好回想一下，当时还有什么人在场？或者目击者？”
“那个时候已经放学了呀……”熊子垂头思索了一会儿，她还记得，那几个别校的高中生和灰绮本人，但她说出去也无法得到证实，万一对方否认怎么办？“确实，有几个似乎是别校的学生围住了我，想要我去做些什么——似乎是和篮球队有关。”
“别校的……”以为嫌疑人是本校的就算了，居然还扯到了别的学校的学生吗？这可就不好办了。
赤司沉吟了一下，“他们，说了什么吗？”
“总之是一些不光彩的事。”熊子避开了他们的目光，脸面朝窗外，这可不是段值得藏在心中的美好回忆，“我拒绝了，他们逼了过来，然后我再三往后退……结果就摔下来了。所以，虽然是他们先引起的，但摔下楼梯这件事还是我自己的责任。”
虽然晕倒时的样子听他们后来描述简直像是走入了凶案现场，但结果不算太糟糕——轻微脑震荡，脚腕扭伤，左腿骨有裂痕，后背留下了一大块淤青。医生说了，算熊子命大，很少见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有不骨折的，熊子一笑而过。
“惹起事端的人也是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放心吧，总会找出来的。”
“……嗯。”其实她想让这件事这么过去就算了，毕竟住院费什么的校方也有承担一部分，那帮少年估计下次再也不敢来找茬了，至于肇事者灰绮……他大概也吓傻了现在待在家里不敢出门吧。啧，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转学。
“姐姐你真是——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绿间突然无比严肃地推了推镜框，再配上这种语气连续说了三声“baga”，让熊子惊呆了。
——弟弟批评姐姐这种事真的可行吗？喂她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那个不省心的妹妹了！
“这个……让我和那群不良打的话现在恐怕不止脑震荡那么简单了，我觉得往后退其实是挺明智的选择。”
“熊子你真的是个白痴！”连桃井也不顾淑女风度地失声大喊，若不是考虑到她是病号，绝对会冲上床掐着她的脖子猛摇，“遇到这种事当然要先大声呼救了，他们总不可能真的把你怎么样！实在不行就先答应事后再去教导处报告啊！”
“胖熊你一定是想逞能装英雄吧，我说。”
熊子很无辜，她以为自己的英勇表现会得到大家的一致赞赏……没想到，是一致鄙视吗？
“熊子同学真勇敢。”差点被当成空气的黑子忽然开了口。
“果然还是黑子君懂我！”熊子握拳，这个好友没白交呢。“再说了，那么卑鄙的事我怎么可以去做？就算是表面上答应这种事也不行！”
她说过，虽然不在篮球部了，她会一直看着奇迹的世代走下去……如果可以的话，想要守护。
“嘛，这件事我们还会继续调查的，熊子你只要安心养伤就好。”赤司起身，瞄了一眼身后还在拌嘴的长不大的小孩子们，“可以回去了吧？”
“嗨~回去了。”
“医院对面是不是有家牛排店？一起去吧！”
“好！”
……
“喂你们，一定是来拉仇恨的……”听得到吃不着的熊子一脸欲哭无泪，目送他们出门。最后一个走到门口的赤司却突然顿下脚步，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啪”地一声关了门然后反锁，转身面朝熊子——
“熊子，有事和你说。”
“诶？”
熊子扯了扯嘴角，不会是看出破绽了吧？
赤司的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许变化，“你刚才没说真话。”
“……”熊子慌了，“我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但还有另一半被你隐藏了。”就在熊子和大家解释的时候赤司捕捉到她的面部表情，很明显是心虚了。熊子不是那种爱记仇的人，但赤司眼里可容不得一点儿沙子。“应该还有本校的人在参与。”
熊子咬着下唇，心想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赤司。
她从来不对他说谎的，即使是这次——
“赤司，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是谁吧？”
对奇迹的世代和篮球部心存不满的人没有几个，又敢去威胁熊子就等于是在挑衅赤司。这种人……
他心里有数。
“是啊，我想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再加一点，想要威胁的对象——其实是黄濑一人。”
熊子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她脑中所隐藏的已经被赤//裸//裸地摆放在赤司面前，供他翻看。明明连绿间都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对于自己的感情波动赤司却净收眼底。
“是的。可是你要怎么做？”不愧是君临的人。熊子稍稍收敛了下情绪，清了清干咳的嗓子，“没有证据，没有目击者……他一定不会承认的。”
“总能找到破绽的。”他低声安慰一句，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熊子外露的手臂，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
熊子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还没从赤司刚才瞬间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中反应过来，那是种比疼痛还要难熬的威慑力，让她面对他说不出半句谎言。
还好，熊子永远不会违抗赤司——泽熙说得没错，她本能地害怕而尊敬赤司，至于得罪他或伤害他身边的同伴的那个“犯人”，就算藏得再深也总有暴露的时候，被拖到光天化日之下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