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章二十七
吃午饭的时候,席末看了下时间,都快下午两点了,摸摸江夜鸣的头,给他多舀了一大勺鸡汤,这孩子饿惨了。吃过午饭,席末开始整理年货,检查是不是还有漏买的。整理好,规制好,席末见着地上一大摊生肉叹气,天气再冷,气温再低,这肉总得有储存的地方。
最后席末也顾不上低调了,他掏手机打了镇上商场卖电器的商家电话,让他们送一台冰箱过来,牌子和款式是他一早就想好的,电器下乡,这个时候买冰箱,同样的款式牌子要比大城市便宜三四百。
送冰箱的人很迅速,冰箱抬进堂屋,插上电,大致检查了一下性能,没表面问题后,席末就付了钱,对方连零钱都备好了,这就是服务周到啊。
队里有不少人来看热闹,冰箱可是大物件,像席末买的这种三层对开的冰箱只有电视里的广告上才见得着,得好几千吧,村里人图新鲜花小两千买个两层冰箱就了不起了,没有谁家像席家小伢子这么大手脚的。
刚刚见着席小伢子拿出那一打的红票子,一点不心疼的付了全款,席家小伢子这是发达了吧。张奶奶招呼着几个熟人进来喝茶,席末礼貌的装了桌盒,递了纸烟,众人看见桌盒里开心果杏仁之类的稀罕物,又见着席末拆玉溪烟待客,眼睛都直了,席小伢子这真是发达了。大伙吃吃喝喝,几个人将冰箱看了又摸了,最后在陆续离去。
从头到尾都被挤在门边的江夜鸣脸色不好,这些人真是乡野粗人,不就是一个冰箱吗,有什么好看的。席末指使小孩将厨房的肉提过来,小孩去而复返,两手空空,席末摇头,他犯浑了才指望江夜鸣能做点事。
席末到厨房将生肉都切成小块小块,洗干净了都放进了冰箱,猪大腿席末没动,一条腿是要送给师父的,一条腿自家吃。不易保存的蔬菜也洗干净了,放进了冰箱的保鲜区。张奶奶坐在暖桶里唠叨:“小伢子,你今天这是多少出项啊,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
席末倒是不怎么在意,随口道:“奶奶,你别管这些个,嘿,你只管吃好喝好。再说我买的都是家里用得着的,吃食也是不能省的,我这些天都在开垦,种了一块地的青菜,等开春了我再多种几样,到时候就不用样样都买着吃了。”
张奶奶晓得自己说不动席末,只得说:“小伢子你也大了,有自个的主意,我不管这些,钱都不是大风刮的,你还是要省着点用。”
席末点头:“嗯,奶奶,我晓得的,大叔他们明天回来,明天是要在家里吃晚饭吗?”
张奶奶见孙子提到大儿子,想着大儿子要回来,心里欢喜,笑道:“是这样的,他们哪一年不是腊月二十六回来,你大婶上午过来说了,说明晚在我屋里吃。我等会子还得跟你爸说声,让他明晚也带着宝根过来一块吃,饭菜平时是怎样的就按怎样的来,你不必大鱼大肉的操办。”
张奶奶这样说,席末心里也松口气,事情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晚上吃过了饭,席末摸黑提着猪大腿和烟酒去了徐云峰家里。徐云峰见席末花这么多钱买东西,想着他一个人哪里来的钱,还问是不是花了张奶奶的,这可是要不得的。席末坦然回,一分都没花奶奶的,自己拜师还的从老人家那里掏本钱,这事他做不来。徐云峰得到席末回话,就抱着花雕酒乐不可支的进了房间,席末无言。
江夜鸣睡觉的时候动来动去,睡着了也如此,席末摸摸小孩的身子,滚烫还一身的汗,以为小孩生病了。拉开灯火,见江夜鸣脸颊通红,不自觉的磨蹭着□,这个样子席末也猜中事实了,人参是不能乱吃的。小孩睡的迷糊,席末只能用手给他纾解,一次两次三次,三次后席末就没有帮着了,再继续下去,小孩是纾解完毕,也会精尽人亡了。
入睡之前,席末摸了下小孩的身体,不那么热了,也老实了很多,尽管两腿间的物事还俏生生的挺立着,随它。
腊月二十六,江夜鸣吃了早饭就恹恹的坐在暖桶里,张奶奶神色都比他好看。席末问:“怎么了?你这是在不高兴吗?”
江夜鸣举起手中的手机撇嘴:“父亲让我回县城,他很烦。”
席末“哦”了声,他和江夜鸣之间的关系止步于交往,不说爱和欢喜,彼此也没有深层次了解对方客观条件,包括家庭环境和彼此的喜恶。
江夜鸣察觉到席末冷淡的反应,想着回去一个人住在空旷的房子里,除夕晚上才被赏赐般请到所谓的家里去吃团圆饭,然后又一个人回到属于他的地方,江夜鸣突然觉得委屈的不行。
席末不说爱,他有一点喜欢他吗?一种荒芜的寂寞感扑面而来,江夜鸣视线模糊,大滴的的眼泪掉了出来,江夜鸣赶紧低下头,在席末面前掉眼泪他会说自己娘们兮兮的。
张奶奶察觉到气氛不对头,和这小孩子只处了两天多,说的话也不多,小孩子也是个懂规矩的,模样讨喜,说话也乖巧,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孩子的。
张奶奶伸手去拉江夜鸣的手,却摸得一手湿润,才晓得小孩子哭了,早上吃饭还好好的,这会子怎么就哭了。张奶奶先入为主的以为是席末欺负小孩子了,转头抖动着嘴质问席末:“小伢子你是不是欺负伢子了,这都可劲的哭呢!”
席末闻言一愣,他哪门子欺负人啊,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江夜鸣跟前,想抬起小孩的脸,小孩却固执的撇过去。
张奶奶见这个情形就更确定是席末欺负人了,“你看看,刚刚还好好的,还说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席末真的是一头雾水,他刚刚都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害的小孩给哭上了。席末牵着江夜鸣去到他房里,关上房门,才将人搂住,轻声的问:“怎么了嗯?是不想回去吗?”
江夜鸣哽咽的“嗯”了声。席末沉沉的笑着说:“那就不回去,我们一起过年,跟奶奶一起过年好了。”江夜鸣也没矫情,将眼泪都擦在了席末的肩上,瓮声瓮气的说:“可是你刚刚明明就是很冷淡的样子,你是不是很不稀罕我,觉得我特娘们兮兮的,很没劲。”
这误会真是大了,席末好脾气的捏捏江夜鸣的脸,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我很稀罕你的,一见着你,我就稀罕,特稀罕。所以,别哭了,等下奶奶都要让我跪地板了。”
江夜鸣吸吸鼻子,抬手擦了下脸,又搂住席末的脖子,撒娇道:“那你吻我。”席末遵旨,吻的小孩媚眼如丝,气喘吁吁。
吃了中饭,席末送江夜鸣到村口上车,小孩依依不舍的神情席末看的心疼。席末说好了每天都给他打电话,再不行,就去县城接小孩回村里。
席末的大叔叫席大丰,是个本分的会计,大婶叫李四梅,一个好强的务农妇人,堂哥席宝春,现在在读研究生,堂姐席宝秋大四在读,刚刚考完研。
李四梅跟王来娣两妯娌之间素来明争暗斗不断,两个人斗到现在,席大伟家里富足,年年有余,席大丰家里尚学,两个名牌大学生,两个人还真是比不上来。
王来娣对席末只考了三百分的高考成绩如此耿耿入怀,大部分外界压力都来自李四梅那里。人家两孩子那可是地地道道名牌大学生,自家的大伢子复读了一年才考得一个三本,小伢子就别提了,人比人气死人,要不是自己机灵着抓住了农业,使得家里富足起来,这一辈子就别想在李四梅面前抬起头。晚上两家人齐聚一堂,粉墨登场。
席末烧了一桌子的菜,王来娣吧啦吧啦的吃着,还拿眼挤推着席末,这味道她岂是尝不出来的,短命鬼巴结着老不死,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两个人犒干了看谁给你们钱花。王来娣眼珠子还时不时的剜一眼堂屋角落里的大冰箱,心里滴血,这款她见过的,得六千多块钱呢,六千多块钱都够宝根三月的生活费了老不死哪来的这么多钱。想着那天在农行查账,里面就一万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取出来因为是外地卡还花了一百多手续费,短命鬼去海滨市的时候还在她这里拿了五百块呢,这么计算着她的钱。
席末吃饭的时候略显沉默,席宝根和席宝春席宝秋两个人还常常说两句学校的事情,又是985又是211的,还有英语四六级。
席末也不全不懂,只是懒得插嘴,免得让人当白痴。李四梅好强的性格一如既往,一会儿给女儿夹鱼肉,一会儿又给儿子夹醋排,席大丰她都没落下夹他爱吃的豆角炒肉丝。
嘴上也不少场面话,什么席末的菜烧的好,味道全,什么老人家太见外烧一桌子菜,都吃不完。反观王来娣就差远了,冷漠又阴冷,时不时来两句捕风捉影的话。大致意思就是这些菜不便宜,老人家穿的新袄子也花了大钱,还说冰箱很好看,那愤愤不平的样子像是这些都是她花的钱一般。
李四梅两面三刀,也不搭理王来娣的话,左右直说席大丰又升职了,女儿也考了研,气的王来娣呛了好几回。
席大丰席大伟两个倒是哥俩好的你一杯我一杯,谈谈庄稼,谈谈时政,气氛融洽的很。晚餐结束,张奶奶一脸严肃吩咐让大家坐好,她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
老人喝了一口席末给她泡的茶,咳嗽一声正了下口风,才开口:“大伟,今天就着一大家人在一块我要说个事,你爸正好也在听着。”
席大伟见大家都看着他,结巴的问:“妈,什么事情得弄这个排场?”
张奶奶也不拐弯抹角,瞥了眼在那里做小动作的王来娣,继续说:“席末小伢子今年六月份走大城市,走的时候我不晓得他身上带了多少钱,我见他穿着宝根的衣服,上不上下不下,走大城市穿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就悄悄塞给小伢子几百块买衣裳。小伢子争气,过年回来也拿钱跟你们交了差,你夫妻俩因贪心不足狠心的当晚就将孩子撵出了家门。小伢子在外面打拼了大半年,在外面要拿人钱看人脸色,回来家里送钱给你们,你们还甩脸色不让孩子进家门。你们先在就给我说说,当你大哥一家的面说说,这是为了个么事?”
席大伟满脸涨红,老太太这还是给了他面子,家丑不可外扬他也是晓得的。席大伟这个来那个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让席大丰一家看的有趣。王来娣见丈夫不争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嚷道:“妈,你不要讲你一个人的理,这事儿能全赖我和大伟吗?小伢子走大城市赚了钱谁不喜欢,可是他却放弃了这么好的工作要回来家里种地,他种什么地啊。我夫妻俩还没老到动不了骨头的程度,家里的地我们自己种,他只管走他的大城市。哪晓得他拎不清死不低头,说是把工作辞了,我们说两句他就起身甩碗走人,都这样了,我们还能怎么样?求他啊,他是我们的祖宗不成?”
老人将手里的茶杯一跺,抽着拐杖敲了下王来娣前面的桌面,说道:“他种什么地?他种他自己的地!你有哪门子权利说他没地种,左右他姓席是我老席家的,你一个姓王的翻什么嘴皮子。我还没死,今天把话先搁这,大伟家的家产你别想动一分歪主意,宝根有一份,小伢子肯定是有一份的,你要是敢逆反了,我老人家也不怕丢人,写张状纸到村里,不行就到乡里镇里,人要脸树要皮,你一个当娘的就得有当娘的样子,自己不想好,也得为子孙积点阴德,别坏了老席家的门风。”
席大丰见老娘生气,便起身安抚,心里也埋怨自己的弟弟,惧内也有个限度,对自己的孩子还能分两样心?王来娣被老人震慑,现在虽说是**大社会,说着男女平等,但是在这个民风还是很传统的农村要是背上不孝虐儿的罪名,怕是走到哪里都让人瞧不起的。
席大伟被惊的站起来,看看沉默的席末,知道他不会开口,席大伟只得说:“妈,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这事不全怪来娣,当初就是我做错了,来娣她来娣她心里是怨着我的我知道。小伢子的事情就是我造的孽,妈,你要骂要打就搁我身上。”
底下几个小年轻思维还是很超前的,在他们眼里这种场面只是那种封建社会才存在的,他们崇尚的是民主和开化,像这种动不动就拿辈分说话他们是瞧不上的,但是碍于尊重,他们保持缄默。
老人家拿出了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拍在桌子上,看了看供桌上老爷子的牌位,叹口气说:“大丰大伟你们两个在二十年前就跟我和国行分了家,你们俩各自组了户口,有了户口本。小伢子的事情你们几个心里都门儿清,当爸的不像当爸,有个妈像是没妈。小伢子跟我说了,他得自立门户,跟我过一块儿。这事我已经决定了,跟乡里大徐家的丫头打了招呼,她说这事儿能办。小伢子我不想再搁到你夫妻俩那里糟蹋,放我自己身边,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照顾着点,你们不稀罕他,我稀罕,老席家的我都稀罕。”
这事情任凭王来娣怎么撒泼耍赖都已经尘埃落定,以后席末之于席大伟家就是一年三节礼外加两人生日礼的关系。席末终于脱离了那个冷漠如斯的家,他冷暖自知了二十年的家。田地王来娣口头答应了分给席末两亩,只是那两亩地是队里山脚的沙田,半旱地,种植水稻的话到了干旱的时候肯定是没有水的,通常这种地都是用来种棉花或者其他旱地作物。六亩的人头山也是那种老山里人烟罕至的石头山,山上估摸着那点树木也是不够席末砍的。至于家产,席大伟还健在,哪来的家产可分,王来娣还一个劲要席末每年得交纳孝敬钱。
当时老人家戳着拐棍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她活了这把年纪,就没见过王来娣这种不讲理的刻薄人,举头三尺有神明,她也不怕遭了报应。当事人席末却是一脸笑意,还特勤快的给席大伟装了跟玉溪纸烟,表达他炽热的谢意。席末晚上打电话跟江夜鸣讲了这件事,江夜鸣倒是很开明的祝贺他。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了结!我都累的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