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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赍城的船队在扬州地界以外就将青阳派众放了下来,还另送了他们十来匹马,下面聿赍城众正在和青阳弟子交接,唐烟儿慢悠悠的送姜黎下船:“正邪有别,就不带你们进扬州了,我的人会封锁消息,没人会知道你们坐过我的船,放心好了。但是怎么管住你的人就是你的事了。”
“嗯,我知道,谢谢烟儿。”姜黎颌首道谢,反被唐烟儿白了一眼:“哼……明明该是自家的媳妇儿……”她翻着白眼嘀嘀咕咕,一脸的不爽至极,下到岸边,抬手为姜黎整了整领子,皓白手指轻轻拉扯布料,眼睫垂落低声依依:“你给我小心一点,别一副包子样好似整天都等着人来欺负似的。”
姜黎看着她那样子不由得笑起来:“嗯,我只给你欺负。”
“哼……”唐烟儿脸上飞出两片红霞,收了手脸色冷淡的就要回船上去,姜黎握住她手:“烟儿,你也要小心保重,要好好吃药,不许任性,自己万事小心……”她收紧手指握紧她,纵有千言万语也无处表达,弟子们在一边看着呢,她只好深深的注视着她,用力的叮嘱:“我会想你的。”
说完她微郝的低下头,松了唐烟儿的手,转身大步走进青阳派的队伍里。
唐烟儿反背起手,摇摇晃晃的回到船上去了,她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好像要把那上面的温度留住,但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姜黎看着她上船,然后任鞍上马,招呼一声:“出发!”
她牵着缰绳慢慢往前走,心里想着,连骑马也是烟儿教她的。烟儿都长大了,已经与自己一般高矮,那天在船顶上唐烟儿问她:你什么时候才肯到我身边来?她当即便默然了,青阳是景年给她的责任,她没有资格放弃它。
唐烟儿初时有些生气,但好像也习惯了一样,后来再也没有问过同样的问题。
纵然唐烟儿在她面前依旧那么爱胡闹,爱撒娇,但是她也能知道,烟儿已经长大了,再不是小时候那个只要跟自己在一起就可以很开心的唐烟儿了。
有时候看着她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模样,竟然会生出害怕,她与她的差距,从最开始就一如云泥,她是青阳首徒,她只是青衣弟子,她成了青阳掌门,她却已是聿赍城主。
好似参商,一生追逐。
唐烟儿磨磨蹭蹭走上船,登上了最高层遥遥眺望着马队离开,天色还早,风有些凉,秋霁给她披上一件外衫:“主上,人走得都看不见了。”
“我在看风景而已!”唐烟儿恼火的说。
“碧玺!”她扬声叫道,碧玺立即应声而来:“主上?”
“去派人把青阳派搭我们的船的消息散布出去。”
“主上?”碧玺吃了一惊,唐烟儿冷着脸摆摆手:“去。”
“是!”碧玺转身去了,秋霁也有些惊讶,她的印象中虽然不太喜欢那位青阳掌门,但是自家城主对那位掌门可算是情深意重,且不论这三年的思念挣扎她们看在眼里,就算是别的不论,三年前城主登位大典后的事情她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在城主高烧之时做出那样的事,夺取了对于一名女子而言可能是最重要的东西,但是城主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满心欢喜,对她的照顾和回护可称无微不至。那位青阳掌门对于自家城主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人秋霁早就认清了,并且早已打算,即使将来要叫‘城主夫人’也不足为奇,但是当她听到城主命令的时候也不由得惊诧不已。
原来是那么重要的人啊……可是难道如今不是了么?
“主上,解忧还在想,主上这一送别怕是要把整个上午送过去呢,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唐烟儿闻言回头,解忧一身素裙亭亭立在门边,笑着肃拜:“主上万福。”
唐烟儿兴致缺缺,没有答话,解忧来她身边:“主上是要逼她?”
秋霁闻言眸色一动,看向缄默的唐烟儿,后者半晌才答道:“我别无他法。”
“那么重要么?非要得到?”解忧问。
“那本来就是我的。”唐烟儿扶着栏杆长舒一口气:“她本来就是我的。”
她的姜黎,答应了要嫁给她的姜黎,答应了要与她厮守一生的姜黎,那本来就是她的。
从拙剑台上她把她从人堆里认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属于她。
“所以主上要散步言论令其他正派怀疑青阳派勾结邪道,从而逼得青阳派无法再回正道,那么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聿赍城了。她也迟早,会回到您的身边。”解忧笑道:“主上好计谋。”
“不过,您不担心她会恼怒与您吗?”
“不会的,姜黎永远不会生我的气。”即使这样说着,但是她还是压低了眉头,只能令自己相信,她不会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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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派一行人来到扬州,故地重游,又是一番感慨,竹青留在了聿赍城的船上没有随行,有琴徵伴在姜黎身侧,看着别无二致的景物,与姜黎打趣道:“真不明白为什么正道都爱来扬州集会,分明七派大部分都在北边。”
姜黎笑道:“所以分外贪爱南国风光吧,他们大概也不知道正在敌人的地盘上呢。”
毕竟扬州自来就是秀水坊的地界啊,在殷寰逃出秀水坊之后也不知道聿赍城对扬州的掌控是否还那么强。
到了约定好的旅店,姜黎见到了来迎接的人,是统一身着白衫红腰带的劲装少年们,尽都年轻漂亮,见到姜黎印信便热情的将他们引进旅店,还叫伙伴帮忙拴马卸行李。
姜黎对那个领头的少年一拱手:“多谢少侠了,看少侠打扮是无双宫的人么?”
“正是,姜掌门请随我来,青阳派的房间在北面二楼,我叫杨泽,您有什么事叫我就是。”姜黎带着人去整顿入住,有琴徵靠过来说:“看来这无双宫果然不可小觑啊,个个少年都这般美貌,莫不是想以美色夺人?”
姜黎本是绷着脸,闻言噗嗤便笑了出来:“师姐是看上了哪个少侠?我帮你掳回去?”
“我倒是有心,只怕某个小混蛋要不依了。”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调笑了几句,姜黎面上神色便轻松很多,待得有弟子来问是否下去用餐时她也淡定的点点头:“去吧。”又想起自己弟子中有个孩子不惯坐船,水路那几天染了风寒正身体不适,便又叮嘱:“天枢殿的李蔚然是不是不舒服?叫个师兄弟帮他把饭送去房里吧,有琴掌殿给他开了方子的,找厨房借个炉子把药煎了,别耽搁了病情。”
那弟子领命而去,姜黎稍作梳洗便和有琴徵下楼吃饭。
他们来时不是饭点,楼下大厅没人,下去了才见到许多江湖人士都坐在桌边,姜黎一眼看到了叶轩文,远远就笑,叶轩文正在于一个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说话,被星光一胳膊肘捅了,抬头看过来:“哎呀!姜黎妹妹!”他一见姜黎便笑逐颜开,颠颠儿的跑来:“姜黎妹妹,好久不见,一别三年如今真是不同了,好漂亮啊!”
旁边有琴徵笑了出来:“我还道你叶二少是有多关心我家掌门呢,结果眼里只看到了我家掌门的美貌?”
姜黎讪讪的被他们调侃得脸都要红了,叶轩文嬉皮笑脸的说:“那可不是,我眼里还有有琴姑娘的美貌啊!”
“轩文!”那青年男子无奈的呵斥道,跟着过来与姜黎打招呼:“在下叶轩武,舍弟失礼,我代他赔罪了。”
“原来是赤霞山庄大少爷,失敬失敬。”
叶轩文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颇为无趣,咂咂嘴跟星光道:“真没意思,若是烟儿妹妹在这儿就不会这么俗套。”
他话一落,就看几人都盯着他,不由得心虚道:“怎么了……都看我干嘛?”
星光无奈的合上自家少爷的嘴,把他拖走了。
姜黎和叶家大少爷正寒暄,有琴徵就看见内院进来一位熟人:“掌门,你看,那不是烈刀门掌门吗?咱们是不是该上去打个招呼?”
叶大少爷看和眼前两个看似漂亮且柔弱的女子,烈刀门与青阳派这仇结的天下皆知,他不由得劝道:“打不打招呼也没甚关系,青阳派既然已经不在联盟里,何必卖他这个盟主面子。此次承办的是无双宫,我倒想会会这神秘的无双宫主。”
他自然是好意,可惜他小看了女人们记仇的本事和忍辱负重的能力,姜黎与有琴徵互相通了个眼色,便有志一同的笑了起来:“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我青阳派没本事,当不得给人从七派联盟中赶了出来,如今见着了武林盟主还不得赶紧去抱抱大腿?”
她们对叶轩武拱拱手道失礼了,就向着雷成义而去。
雷成义今年就该做五十的大寿了,但看着却并不显老,满脸红光显然这武林盟主之位坐得是极为舒坦的,身后跟着一众奉承阿谀的人,众星拱月一般的进了门来。忽而察觉到一道视线,抬眼看去便见两个极年轻极清美的女子正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他一时间还没想起,便以为是哪家的女弟子来瞧他这武林盟主的,当下涵养极好的对那边点头微笑。
未料,其中那个芙蓉般秀丽的女子竟笑了出来,他这才觉起不对,再看,那不是青阳派的人么!
三年前还是瑶光殿大师姐的有琴徵他自然不会认得,但是那个看着瘦弱单薄,一袭素衣的女子他却印象深刻。大战之时当场继位掌门的,可不就是这个?
但是又想起青阳派这几年龟缩不出,避其锋芒,在江湖上接近隐匿,他又觉得得意起来。毕竟是些小姑娘家家的,能成什么事?
姜黎和有琴徵共事三年,两个年轻女孩子,共同经历过那么多事,又有聿赍城和竹青那层关系在,自然比起别的门派掌门和主事的关系要亲厚得多。自姜黎借人掌门之后,或许是觉得自己不再是事事负责的大师姐,有琴徵的性子竟然更活泼了些,倒逼得姜黎老成了。
此时她们站在一边有琴徵正绷着脸跟姜黎说:“你看他那表情是不是很得意?”
姜黎努力绷住脸,她们与雷成义的梁子结的大了,偏生此时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好自己找些玩笑话来放松心情。她见雷成义看了过来,便抬手一礼,朗声道:“三年不见,雷掌门可好?”
此语一出,顿时整个旅店里的人都转过来看着她。
能说出这句话的,毫无疑问定是青阳掌门了。只是很多人惊讶或疑问,盖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谁也没有想到过传闻中的那一位青阳掌门竟然真的年轻至此,看上去就像谁家小师妹一样。然而那样的威严气魄却绝不是谁家小师妹能有的。
雷成义冷笑一声,面上倒宽厚,也抱拳为礼:“原来是青阳掌门,一别三年,掌门可好?”
姜黎故意没有称呼他盟主,而是叫他‘掌门’,谁知这老匹夫忒的记仇小气,当即就反将一军:“听闻贵派前任掌门的尸身落下山崖,不知道找到没有?”
他本以为这话能够挑的人气盛了,不料那看上去和和气气温温软软的女孩子也对他一笑:“找到了,我青阳派虽小,但惯来知恩图报,嫉恶如仇,前掌门为我青阳呕心沥血,临死还不忘嘱托我防备虎狼,青阳上下自然要让前掌门入土为安,也好看看,我派儿郎们是如何为他报仇的!”
雷成义脸色不虞,立刻有人挑出来为他说话:“盟主还未计较青阳派勾结邪魔外道的事,这青阳派倒是厚脸皮,自己上门来寻衅了。”
有琴徵转开眼看过去,一眼把那人从人堆里挑出来:“我青阳派怎么勾结邪魔外道了?这位世兄看上去见多识广,也说来与我这等没见识的听听?”
那人本是躲在人堆里放厥词,不妨被逮了出来,脸上讪讪的,还强自犟嘴道:“可不是!我听说那景年根本就没葬在青阳山上!是聿赍城主带走了!这青阳派和聿赍城什么关系?掌门死了不葬在自己门派里却被别人带去千里之外?诸位说说,天下有这种道理吗?”
底下议论纷纷,姜黎眉峰一皱,正要发话,却听一个温和的声音不疾不徐道:“这位兄弟有所不知,此事实有隐情。”说话的却是赤霞山庄的大少爷,他负手站出来温言道:“这事有关我叶家辛秘,是以未曾公开,但是此际斯人已去,未免长辈蒙冤,我少不得要出来解释一下。”
“前任青阳掌门实则姓叶,原名叶流光,字景年,是我叔父。”
当场一片哗然!其实只要听他说景年原名叶流光便什么也明白了!赤霞山庄的现任庄主可不就叫‘叶流晖’吗!
“这事牵扯极大,我不便多说,只能告诉诸位,当年青阳闻人掌门与我祖父叶红是知己至交,我叔父因某些原因不能养在家里,所以才拜托世伯代为抚养。闻人掌门宅心仁厚,多年来一直对我叔父关照有加,视如己出,将毕生所学悉心传授,叶家上下感激不尽。虽然此事一直未曾告知我叔父,但他总归是叶家的人,是以叔父仙去之后家父对我严明了真相,将叔父接回家认祖归宗葬入族陵。”
他对着周围团团一揖,然后就坐下了,姜黎感激的对他一笑,她当然知道景年没入叶家族陵,可是难道还有人敢上赤霞山庄查验么?
这是却又有人道:“那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你青阳派清白啊。我们可是听说,你们这次来扬州,都是搭的聿赍城的便船呢!”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本来是打算上了榜就干脆日更或者隔日更,三章搞定的。
结果不料我身体不适,叔叔又生病了,所以折腾得未能如愿,但是这一万五还是要更的。
所以二十号之前我还得码个五千字左右,烦请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