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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章辞职
小鱼在上班的路上就接到了小金的电话。
听小金哆哩哆嗦的将事说了一遍,小鱼心下一沉,对小金道,“已经这样了,不要慌,我马上就到,我跟客人解释。”
小金在那头儿几乎要哭出来了,压低声音道,“小鱼哥,你赶紧来吧,我顶不住啊,客人一直要找大老板理论。”焦急的连经理也不叫了,直接唤了以前的称呼。
“顶不住就让她去。”公交车报站的声音响起,小鱼挂断电话,下车便疾步向公司赶去。
一大早上就这么的晦气,小鱼脸色暗沉,上电梯后,心不在焉的与几位同事打过招呼,直奔自己的办公室。
小鱼刚到定制部,就听到里面吵嚷的声音。一家三口人,夫妇二人与一个年轻的女孩儿,那对夫妇约有五十岁上下的模样,眉目间带着淡淡的书卷味儿,女孩儿五官清秀,脸色微微泛白,眼睛红肿,与父亲安坐于待客的沙发椅中,那位年纪稍长的妇人正在与小金理论。
“什么大公司!高级定制!我女儿买件衣服里头怎么会有针头的!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是不是故意害我们呢?”妇人眼中透出愤怒,拍着茶几恨不能生吃了小金的厉害,“我要见你们老板!”
小金一见到小鱼如同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几乎就要扑将过去,忙对妇人介绍道,“这是我们定制部的经理,余经理。”
小鱼眉心微皱,快步上前,诚意十足,“接到小金的电话我就连忙赶过来了,大老板还未到公司,暂时要劳你们稍等一会儿了。这件事,你们尽可放心,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绝不会推卸半分。”
“什么叫,是你们的责任?本来就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卖的衣服里有断针,扎伤了我闺女,不是你们的责任,难道是我们的责任?”妇人眼珠子都快气红了,直接从包里掏出手机,“我看还是报警处理吧。”
小鱼并未相拦,只是对那名中年男子道,“刘先生,恕我直言,现在最要紧的事,无过于送刘小姐去医院检查一□体状况。至于是报警,还是我们协商解决,我们这么大的公司在这里,不会长腿跑了。而且事关我们公司的声誉,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能获得一个比较圆满的解决方式。”
妇人眼眶微红,几乎要流下泪来,却还在死忍着,捏住手机的手都在微微发颤,显然已是怒不可遏,“你以为我们没去吗?针尖儿上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菌,该做的检查,我们早做了,待检查出了结果,若有个好歹,我跟你们公司没完!”
“发生这样的事,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小鱼不悲不喜亦不怯懦,冷静的说,“大姐,您尽可安心,我们公司的员工全部都有定期的身体检查,健康状况良好。”听到这话,那妇人脸上神色略缓,没说话。小鱼见这女人情绪稍稍平静,将话转入正题,继续道,“还有,能让我看看那断针什么样子吗?不同的衣服,会用不同型号的针来做。而且,每件衣服出去,我们这里都有记录,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由哪位样衣师傅完成,用的几号针,都记录在案。现在公司还未上班,您稍等片刻。过一会儿,我从样衣房调来记录,还有样衣房的师傅都可以过来帮着一道看看,我们这里,就是断一根针也要针头针尾均找到,才能再领新的机针,为了就是怕发生这样的事。”
“小金,再倒几杯新茶。再去看看,大老板有没有来公司。若是样衣房的徐师傅到了,请徐师傅上来一趟。还有,去跟邵总监说一声,把小邵叫上来。”小鱼条理分明的安排了下去。
“我不管你们公司是怎么样的,总归是你们的衣服出了问题,若我闺女有个好歹,我绝不放过你!”妇人再次撂下狠话。
小金端来新泡的四盏茶,小鱼看一眼那妇人,正色应诺,“我绝不会推卸任何责任。”
小金连忙下楼去了。
小鱼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这张单是张散单,实际上只是这女孩儿十八岁生日来做件小礼服而已。小鱼在服装公司这些日子,天天除了面料儿辅料儿就是衣服了,眼力是大大的磨炼出来。
这家人穿的衣服并不是最好的一类品牌,面料做工皆是中等,可见这家人的生活基本上就是中等水准。但观这家人的气质,又带了三分文雅,小鱼的眼睛落在男人修剪整齐的手指上,右手中指第一个骨节那里有一块儿颜色略深的茧痕。
小鱼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估计那是写字太多留下的。
看来,这家人应该是书香门第。
的确,这妇人虽然一通高声质问,话中却没有任何不雅的词汇出现,就连威胁人亦不过是翻来覆去的两句老话罢了。想当初小鱼在市场讨生活的时候,亲眼见过两位档口的老板娘吵架,对骂两个小时未有一句重复的。
与那两位老板娘比起来,这位妇人的吵架水平实在是小儿科。
样衣房的徐师傅来的很快,直接就带了样衣的记录与做这件样衣的周师傅一道上来。整个单子连同设计师的效果图面辅料儿的小样以及样衣师傅与样衣房徐师傅的鉴名,连同制作时间,一应俱全。
徐师傅问,“刘女士,能不能让我看一下那根断根?”
刘女士提防的瞧着小鱼等人,倒是刘先生道,“拿出来给他们看看也好。”
刘女士自包里取出一只小小的塑料袋,袋里装着小半截断针,刘女士递给徐师傅,徐师傅是经年的老师傅,细看一眼,又给周师傅瞧了一回,最后徐师傅道,“我就直说了吧,这根针并不是我们样衣房用的机针,虽然型号是一样的,不过我们都是用进口机针,这根机针一看就是国产的。并且,周师傅在做这件小礼服时,并没有出现断针的情况。”
“那这针是哪儿来的?”刘女士又要急眼。
小鱼劝道,“刘女士,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两位老师傅就事论事而已。徐师傅,你再看一下礼服。”
这是件女式的黑色小礼服,做工并不复杂,腰身处两处折叠捏褶处理,据这家人说,断针就是在褶里发现的。徐师傅能一眼看出断针是什么型号,眼力已经相当不错。只是从礼服本身,并不能看出什么。毕竟从礼服本身讲,送出去之前要有样衣房设计部定制部三重检查,若真有什么明显的问题,绝不会被送出去。
过一时,邵华时带着邵宁也来了。
邵宁一口咬定,“衣服交给小金的时候,小金亲自检查过的,没有任何问题。这样,小金才把衣服给客人送过去的。”
“我只是问一问。”小鱼的脸色很差。
刘女士追问,“你们公司到底怎么说?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儿,咱们就法院见!”
洪岩来得很及时,邵华时小鱼徐师傅都到洪岩的办公室去。
“这件事要怎么解决?”洪岩并没问原委,直接问办法。
衣服从下单到完工,自然要经设计部与样衣房之手。只是最后那道检查的程序是定制部在做,如今客人亦是在定制部讨要说法儿。小鱼心中早有对策,见洪岩有问,自然答道,“这件事不要拖,人天生的仇强惜弱,拖下去闹得大了对公司没好处。大老板,有没有办法让那女孩儿做个快速的检查,只要确定那根针上没有带什么要命的细菌,我看客人出身书香,并不难以安抚。”
洪岩打了个电话,之后对邵华时道,“邵总监,你行事老道,陪着客人一道去市医院,那里安排好了。顺道去财务支些钱,有什么费用回来报销。徐师傅,你回样衣房吧。”
邵华时与徐师傅都走了,办公室里就剩下洪岩跟小鱼,洪岩话中带着责备,“你怎么这样不小心。”
小鱼侧脸低垂,他有许多话想说,甚至在心里,他不是没有别的怀疑。但是,没有证据,他要怎么说呢。难道凭着他与洪岩关系好,就能污蔑别人吗?
小鱼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还未开口,就见生产部的经理推门进来,拿了一张生产单,笑容满面道,“大老板,这次秋装很不错,我们第一批还没出货,已经有客人要返单了。这里要您签字。”
洪岩抽出笔签了字,或许是注意到屋里气氛不大对,生产经理没有说什么,拿了签过字的生产单就出去了。
要说先前小鱼还没想好怎么办,不过此时此刻,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小鱼抬起头,轻声道,“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安排好,才出了这样的事。有什么责任,我来承担,等这件事解决后,我辞职。”
洪岩的脸上闪过一抹难色,他不是不知道事情里有鬼。其实,这种事情并不是头一遭遇到,当初公司刚刚成立,比这更恶劣的事都出现过。
但是,那时应对的是郑东泽。
郑东泽是公司的老板,那些攻击是来自外部,上下齐心,总能应付过去。哪怕亏些钱,亦能继续往前走。
这次,这件事,并不简单。
小鱼并不是个粗心的人,他是做助理出身,或许是因为小鱼对自己的出身总有几分不自信的缘故,他做事较一般人更为细致。
甚至洪岩明白,在这件事当中,最冤枉的就是定制部。
小鱼没有理由这样做,而且,以洪岩对小鱼的了解,小鱼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小鱼不是这样的人。
但此时,听到小鱼要说辞职,洪岩抿了抿唇,并未极力挽留,只是淡淡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再过来跟我说吧。”
小鱼已经不是初来公司啥都不懂的时候了,他现在很有几分察颜观色的本事。听洪岩这样说,他心里就明白了。眼圈儿一热时,眼泪就开始往上涌。小鱼狠狠的将眼泪憋了回去,镇定无比的说,“大老板,我已经想过了。是我工作中出了错,我自己身上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从年龄上讲,我见识也窄了些。其实,我做这个位子,本就很勉强。是大老板抬举我,给我这个机会。现在看来,我的确是做不好的。”
“我知道你跟郑总监对我好,才会提拔我。可是,我爸常说,公私要分明。既然出了错,我就应该承担责任。再者,我年纪还小,我想着去念两年书,再出来工作。”
只看小鱼的神色,洪岩就知道他的态度伤到了小鱼。他挺喜欢小鱼,但是这种喜欢只是一种私人的喜欢,于工作并无牵扯。
就事论事,洪岩只欣赏有能力的人。
不论小鱼是不是冤枉,哪怕他就是被冤枉,但被冤枉一事也就证明了小鱼的确能力不足,才会被人冤枉。
难道当初余同做定制部经理时没有遇到过麻烦吗?可是,余同就将定制部经理的位子做的妥妥的。洪岩看一眼小鱼微红的眼眶,略一点头,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