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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隐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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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五月想起菲奥娜说她瞧见冉隽修从安保和堂出来,便忍不住问他道:“隽修,你今日去过安保和堂了?”

“是。”他的回答简短,毫不迟疑。

“你为何要去那里?”五月自己也觉得自己问出这句话,好像盯着他盘问似的,可是他虽然承认了,却并没有说明他为何要去安保和堂,不将此事问清楚她心中难受。

冉隽修抬眸瞧了她一眼,嘴角一勾,带着些嘲讽的语气道:“我先前和二哥商量,考虑开个药铺经营,就去安保和堂看看他们的格局。”

五月恍然,这就是他昨日深夜才回来的原因吧?她心中既释然,便有些愧意了,菲奥娜说得没错,他是为了担心她才会生气的,她就算再有不得不做手术的理由,也不该对他发火,最后她所说的那些话更是伤人。

“隽修,我很抱歉,昨晚是我不好,不该说在你家受气了。我真的不是那意思。不管是替你做手术还是嫁给你,我都不曾后悔过。”

他浅笑道:“争执时候说得气话而已,我亦说得过分了。”

他们和好如初。他如往常一般与她说话,吃鱼时一样会夹出鱼腹放入她的碗中。

但是五月总觉得隽修有些疏离,与往日不同了,她说不出他具体有些什么不同,但他就是不同了。

五月听到他轻声咳嗽,饭后替他搭脉,发觉他微感风寒。以他症状之轻,无需吃药,只需多饮水外加多休息就好。她心知他是因为睡在书房才感风寒,心中更生愧意。

晚上五月让丫鬟加了一条薄被,洗漱过后,他上床背朝着她躺下,淡声道:“睡吧。”

·

第二日清晨,五月被召入宫,她在某处殿外候了一会儿,瞧见肖恩亦被两个太监领来了。肖恩对她做了个鬼脸,五月则还他一个浅浅笑容。既然不是直接把他们带到寝宫看病,也没有把他们关入大牢,那么大概是封赏了。

不出所料,稍后皇上退朝,到了这处偏殿后,召五月与肖恩觐见。

两人入殿,跪下行礼后,五月起身,微微俯首看着前面的靴尖,肖恩却直接抬头瞧着皇上。

座上那人已不复那日在病床上的萎靡松软之态,仪表堂堂且气度威严,沉声道:“冉爱卿与芬格大夫,两位于医道另辟蹊径,为朕所欣赏之人才,特此封赏。”

接着便是一名内监总管站前一步,将赏赐内容说了,除了赏金之外,还特封他们医士之位。从头至尾不提替皇上医治之事,只是赞扬他们医术,这也是预料之事。

肖恩欣喜万分,五月也很高兴。那日太后虽然改口称她为太医,却并无实际授衔,今日才是真正成了太医。

她无须等待三年就达成原来的理想了,甚至比原来所想的更好。就算三年后的礼部大考通过,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食粮医生,现在她却无须经过考试就直接成了正八品的医士,也就是成了有入宫资格的太医了。

回到府中,五月先去书房找隽修,想要第一时间让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她到了书房见他正在凝神作画,便在他身边站了会儿,笑嘻嘻地瞧着他画。

冉隽修画完这一块,才搁笔瞧向她。

“隽修!我现在是真正的太医了……”五月笑着说道,然而瞧着他冷淡脸色,语调便渐渐轻了下去。

冉隽修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还赏了点什么?”

五月心中喜悦已经全无:“还有五十两黄金。”

冉隽修依然淡漠:“不错,也不枉你在宫中住了半个月了。”

五月道:“隽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你不管是想什么,不要瞒着我,我们既然是夫妻了,总不要一直这样……”

冉隽修挑了挑眉道:“既然如此,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五月被他问得莫名,稍一思忖便想起爹爹与林院判之事。昨日林院判来访,他自然是知道了。本来这事牵涉爹爹过往,她是不该告诉他的,可既然他多少知道了一些,以他这脾气,她若是隐瞒他还不知要别扭多久,她索性都告诉了他吧。

于是她让外间的竹笔先退出去后,将爹爹过往一段事情对他说了,最后她道:“爹爹一直以此事为憾,连对我也没有详细说过当年事情,所以我才没有对你说,并非故意瞒着你。”

冉隽修听她说完后道:“林院判怕是早就认定你是他师弟之女了,不然如何能把过往秘辛如此详细地说给你听?他是借着你的口,去传给你爹知晓。”

五月闻言,回想了一下当时林院判之语气神情,点点头道:“是……确实如此。我也觉得爹爹其实没有必要避着林院判不认亦不见,毕竟林院判当年相助他许多,现在也只是想要叙旧……”

冉隽修突然冷笑一声。

五月被他笑得一怔,她看向他,他却不再说话,取笔继续作画。

五月想要问他笑什么,可是他此时分明是不愿再与她说话的姿态。她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儿,他只是低头作画。

五月也有点生气了,转身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书房。

冉隽修眼角余光所见她裙角消失,不由抬头去瞧她背影,眸中神色复杂。

她说让他不要瞒着她什么事,她自己却瞒着他一件天大的事。

·

昨日夜里,他与五月争执后,一气之下去了书房,走在半路上吩咐竹笔回去取被褥。可当他走到书房门口时,步伐已生迟疑。

他在书房门前站住了脚步。竹笔抱来了被枕,从他身侧进入书房。

竹笔在冉隽修身边长年服侍,以前也常常铺床,这便手脚麻利地在榻上铺好被褥,放好了枕头,站直了回身道:“少爷,您歇息吧。”却意外发现身后并无人在,冉隽修不知何时离开了。

冉隽修从书房走回卧室,渐渐越走越快,经过卧室窗外,见到里面灯还未熄,心中一动,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她是一个人闷闷坐着生气还是流泪?

他走到卧室门口。外间的丫鬟见了他,正要出声并行礼,被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阻止了。

隔开里外两间的门侧,有一扇小窗,此时并未关严,他悄声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内看去。

她静静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衣衫一角。

见她这样子,他突然想起在瑞平,她被乡民们当作妖女追赶的那晚。她并不因那些乡民误信陈茂时之言,差点将自己打伤而迁怒他们,依然去救治那个发病的乡民。那天夜里,她头发衣衫半湿的狼狈模样依然历历在目。

他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在娶她之前,他就知道她是这么一个女子了。他既想得通透,便也释然,谁在争执的时候不曾说些气话呢?何况她进了门之后,确实受过气。

冉隽修正要离开窗前,进房与五月好好谈谈。他眼前的五月却在转瞬间消失了。

他心中震惊,凝神再看,她依然不在那里,床上空空如也,房中也是空空如也。

最初的一瞬间,他想也许是他刚才走神了,她走到了房间其他地方,他瞧不见的某处死角。然而他很明确自己没有走神,房内也并无走来走去的步声。

她确确实实是在他眼前消失的,如糖粉溶解在水里一般,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冉隽修站在窗前,立了许久,却仍然不见五月出现,心中思绪纷杂。他想起瑞平那个无良大夫陈茂时所说的话——“你们都被她骗了,她会突然变没了,又会突然出现,她真的是个妖女……”

那么她果然是……妖女?

忽然,卧房中暗了下来,他一怔之后,才想到原来是灯油燃尽了。她在宫中住的这许多天,他总是在书房呆到临睡之前,于是卧房中的灯油便一直没有添过。

她还是不曾出现。

他转身离开,临走时低声吩咐丫鬟不要说他来过。走到房外才发现,天色竟已微明。回到书房,他在房内站了一会儿,既无心睡眠,又不想作画,看书都嫌心烦。便转身离开,出府去了隽毅那里。

冉隽毅刚起床洗漱,便听人来报,说五少爷来了,他不由讶然,见到隽修便问他:“怎么这么早过来了?昨晚不是都说好了吗,莫非是想得多睡不着么?”

冉隽修点了一下头:“是啊,晚上又想到几个关键,这便来找你谈谈。”

冉隽毅顺口问道:“五月昨晚从教习厅回来了吧。”

冉隽修滞了一下,道:“昨日已经回来了。”

“这次特开考试,她考过了?”

“现在还不知。”

“开药铺之事,你和五月说过吗?”

“昨日回去得晚,还没来得及……二哥我来得急,早饭还没吃。”冉隽修不想与他多谈五月之事。

“正好我还没吃,那一起吧。”

·

离开隽毅住处后,冉隽修发现自己有些微咳嗽,家里就有现成的大夫,可是他现在不愿让她看,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于是他去了安保和堂,找那里的坐堂大夫看病,出来偶遇菲奥娜。

竹笔提着药放到车上,菲奥娜没有瞧见,只向冉隽修打招呼。

冉隽修随口应着菲奥娜,心中反复想着五月消失之事。他在隽毅住处时,已经逐渐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了。细细回想过往,她如此年轻便学得了她爹爹一身医术,又在极短时间内掌握了西医医术,确实非常人可为。

如果说当初她为他做心脏手术时还准备了长达几个月的时间,反复推敲手术方案,并且整场手术是由肖恩主刀,她加以配合的。那么在南延时,她已经可以短时间内加以诊断,并独立做完一场手术。

她在南延动手术时取出的那些用具,当时她解释说是放在嫁妆箱子底下,可是那几个嫁妆箱子若是放了这么多盒子,如何还能放得下那些嫁妆?

原本他虽陪着五月常去肖恩诊室,他们在探讨医术时他往往自己看书,不曾细听,亦不曾多想。现在再回想起来,当初肖恩曾向五月要那种可以杀菌的无名草,五月对于无名草的来处语焉不详,然而那时她住在赵夫人的娘家,亦不见她在侯府中种植过什么药草,她从哪里来的新鲜药草?

冉隽修便开始向菲奥娜询问五月在肖恩那里,学习医术的诸般细节。

本来离得不远,又是坐车,很快到了菲奥娜家门口。冉隽修本想再多问些五月学医的细节,菲奥娜却突然瞧见什么似的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接着她轻声道:“五月来了。”

这一刻,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他站在原地没有转身,只听迎向五月的菲奥娜在自己身后说着:“怎么你们俩没说好都能凑到一起了?难怪成了夫妻,都说夫妻间是心有灵犀的。”

他们心有灵犀吗?他和她?这一瞬冉隽修有点想笑。

她居然说他们是夫妻,所以让他不要瞒着她什么事,他去安保和堂,她一定要问清楚他是去做什么。而她自己,却瞒着他这件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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