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胸中自有天地
三天之内,鹅关村一扫整个冬天养成的懒散,家家户户筹措准备,考虑到黄巢谷狭长,最高山梁下面开阔地容积有限,村里模仿鹅关矿建制,组成了四个掘进组。百度搜索文学网,更多好免费阅读。
当第一组人马开拔到山脚下时,却发现聂长河早已站在那里。
聂老汉站的位置是前几天已经选好的地方。
村里人不管地质结构什么的,只从表面看,那地方不偏不倚正好位于峡谷最中央,就定了从这里开凿。
付为政走在队伍最前边,看到聂长河后,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拉住他的手问道:“老叔,您大清早站在这儿是几个意思啊”
聂长河双手冰凉,盯着付为政半晌才说道:“政娃子,从古至今,只要动土一定要在城隍庙前祭告天地,祭拜列祖列宗,拜见八方游神,四方土地公公,选择黄道吉日,才敢破土动工”
“移山改地,本来就是逆天的事,你们一不宰牲献祭,二不焚香消噩,几个人钻在小黑屋里就拍了板,是真不怕倒运吗”
聂长河今天为了赶在大队人马之前来到施工现场,起床更早,已经在山脚下吹了好一阵凉风,只差一步就要羽化登仙,终于盼到子孙辈过来,qiáng打jīng神说了最主要的话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付为政一看老汉状态,连忙喊人过来要把他扶走,聂老爷子话还没说完哪里肯走,他一把推开付为政,两手叉住老腰,说道:“你你让我缓口气”
付为政又着急又担心他出事,急吼吼说道:“老叔,既然你啥都知道,为啥开始的时候不说,这屎,那现在咋办,今天要不先不干活了”
聂长河刚刚一番话说的太急,现在正倒气,说不成话,对付为政连连摆摆手,冲他不断咽唾沫。百度搜索文学网,更多好免费阅读。
过了好一阵子,老汉才顺过来,开口道:“今天大伙儿都已经来了,怎么能不开工再说这也是定数,就算撤回去,重新摆开祭场也不做数了,神仙哪有那么好糊弄的”
“今天这工开了”老爷子一直腰:“地壳开,鬼门开,魑魅魍魉都冲我来”
聂长河嘶喊一声,伸手从旁边一个人手里夺过铁锤:“你们娃子都年轻,寿数还早呐,我老汉不怕,咱们开山惊动的那些恶煞,老汉替你们挡着”
随后他又看着对付为政说道:“老汉我抡锤,政娃子你扶钎,别人扶我信不过。”
付为政一听当时就傻了眼,这抡锤和扶钎可是大有讲究。
鹅关村自古以来有铁匠,早就对凿石开山总结出一套cào作流程,从来都是子孙抡锤爷扶钎,因为都是人力cào作,每一锤下去,不可能做到力道准头都jīng准控制,尤其是干活时间长了,身体疲乏后,力气用的不匀就更容易出偏差。
一旦出现偏差,铁锤抡下去,最容易伤害到扶钎人的手,更严重的还有砸到旁边,崩起来的石块伤了头眼等脆弱部位。
现在聂长河要抡锤,让付为政扶钎,先不说本末倒置,就说这老爷子在山沟里凉快了一早晨,骨头缝里都钻着寒气,现在他要抡锤,那铁锤头好似婴儿腿上的肘子肉那么大,保不齐连带老汉一个跟头,摔出个好歹来。
这些暂且不说,万一老头儿没倒呢一铁锤抡下来,付为政一只手必然得砸废了。
“老叔不大爷”付为政是真急眼了,只想给聂长河跪下:“您老能不能歇着要是嫌家里闷,您到那边树底下坐着,那儿有桌子有椅子,您歇着凉,喝着茶,看孩儿们热火朝天的干活,咋样”
聂长河一撇嘴,轻蔑的看着付为政说道:“看你这怂样,怕你老叔废了你啊放心吧,这锤老叔抡不动”
说完,聂长河忽然狡黠的一笑,从后腰拽出一把敲打身体按摩用的小木锤。
“你就只管扶好钎,俺老汉用这把锤,咱们鹅关村开心路,这第一锤,无论如何也得俺来砸第一锤”
聂长河望着眼前黑压压的儿孙辈们,大声问道:“爷要砸第一锤,你们谁有意见”
“没意见”
“就爷您来砸”
鹅关村黄巢谷乡村公路工程,在聂长河类似于剪彩作秀的第一锤后,正式拉开了帷幕。
从村里出现修路的思想萌芽,到今天叮叮当当开山的声音昼夜响起,为时半年多。
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宁向东刚刚被别人替换下来,坐在树下边的长条凳上喝着蔡义和提供的树叶茶,从心里由衷的感叹。
虽然萌生修路念头是在去年秋后,中间隔着四个多月的冬天,但其中遇到的种种问题简直千头万绪,村里多少次都觉得不可能的事,今天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看到宁娃子独自长吁短叹,一直坐在树荫下的聂长河笑了起来:“你们城里娃没锻炼过,干这个活儿吃不消吧”
“是有点吃不消,”宁向东笑道:“不过我叹气是因为觉得想做成一件事真不容易。”
“这才是刚开始,”聂长河举手在眼前搭成一个凉棚,抬头仰望身旁的山顶,喃喃道:“这么大一座山呐,早就成了jīng怪,从他身子底下掏一个洞子,谁知道将来会遇到啥事”
尽管宁向东也是个有点宿命论的人,但他却对聂老汉脑子里的神神鬼鬼不敢苟同,此时听他嘴里叨念,呵呵一笑道:“您老爷子理解错了,山jīng鬼怪都是害人之物,要真是存在,那咱们真是替天行道了,这么大动静一闹腾,还不把他们都吓niào了,以后说不定还得反过来拜咱们呢。”
“唔,你这话还别说真有点道理,我爷爷的爷爷传下过话,这山里以前有个青丘国,就是经常来城隍庙祭拜潘郎像,那些可都是成jīng的狐仙。”
“到底是仙还是jīng啊”宁向东抓住聂长河的语病tiáo侃道。
“你这娃子不敬天地,什么也敢胡说。”
“是啊,老爷子,我的确不敬,”宁向东缓缓说道,似乎对聂长河,又似乎对自己的本心:“如果敬了天地,天地就对你好,如果不敬,天地就惩罚你,那岂不是跟人一样睚眦必较,而且还是跟小人一样,如果这样的天地,不敬也罢”
“于身边jī毛蒜皮必争长短计较,终日紧盯三尺之地,这种心xiōng,成就亦不过在三尺之地,何成天地。”
聂长河望着宁向东,能确定他说的是中国话,可自己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世上有欺我谤我毁我者如何处置乎
你且忍他让他敬他不要理他,
再过几年,你且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