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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冰的电话又打来了,问尹青想好没有。
尹青说她暂时不想离开东青文。
“你可能也感觉到了吧，东青文现在只剩下空壳。虽然你的新版社区让星空中文网有了起色，但只能说星空中文网从一个空架子到了有血肉的程度.但要想挤身二三流，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东青文还走得动吗？或许东青文还有天堂互动这个靠山,但只要我们略施手段，就能让天堂互动顾暇不及自身，更没有余力去拉东青文一把了。再说，天堂互动其实已经对东青文仁至义尽了,而你们的老板也快要移民了，现在只是为了赚最后一票而已。”
“……”
尹青的确有听巫静颖谈及徐总沈总打算移民的事,本来以为这是商业机密,没想到对头公司早也知道了……
“东青文已经没有未来，它的一条腿已经踏进了坟墓。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约出来吃顿饭，详细情况我们见面慢慢聊。”
“……不用了，王主管，很谢谢你。”尹青其实并不想要对一个没见过面的人说什么心底里的话，可是这个王冰开口闭口就说东青文气数已尽让尹青有些不爽想要直言，“可能对于你们来说东青文只是一间快要倒的公司，但对于我来说我的同事我的上司都是非常照顾我的人，东青文是我的家。我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离开公司。非常抱歉，可能不能和您一起用餐了。”
尹青礼貌又直接地说抱歉然后挂掉了电话，王冰看着座机一时间有点出神。
“怎么了？你居然被挂电话？谁这么大胆？”王冰的助理走过来看王冰的脸色不对，便猜到有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了。
“是，的确是被挂电话了。”王冰把话柄归位，坐在原地发呆，呆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笑起来，“是我的家……这种话，真是有多少年没有听到了啊……”
程露从入职超新星以来就没见到过一向自信且能言善辩的主管有这样的神态，不免好奇：“到底是谁有这能耐让你吃瘪了？”
“是一个……我很想得到，但却暂时得不到，而令我更想得到的人。”
“……怎么感觉像是恋爱的节奏？”
王冰没理会程露的话，从手边翻出文件：“对了，你调职的事情已经批下来了，明天起你就去海外商务部报道吧。”
程露眼睛一亮，喜悦的心情从心里涌出，却强行压抑着，王冰扫了她一眼，不做声。
“谢谢王主管。”程露很有礼貌地说。
“嗯。”王冰换了一条腿翘着，优雅地对她微笑，“祝你……前程似锦。”
“呵——”kiro站在马路边，呼出一口气，还是升腾出一团白雾，迷了她的眼睛。
冬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说好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小白就要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她们两个人就可以去海岛度蜜月去了。
就她们两个人，谁也不理，只要二人世界。
可是，总感觉今年的冬天太漫长了，怎么也没有要变暖的趋势。
所以，春天还会来吗？
静颖，春天还会来吗？
“为什么不会，一年四季季节更替，是只有在地球上才能看见的景象。这是不可抗力，最起码对于人类来说是不可抗力。你想要它不来才是不可能。”
巫静颖爸妈撤退了，无声无息，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杀回来就是了。
尹青感觉好久都没来巫静颖家了，两个人吃过晚饭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她们看电视的口味其实有些差别，尹青喜欢看一些狗血电视剧，但巫静颖就喜欢看记录片。尹青就陪着她看记录片。
看着看着，尹青就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而巫静颖也回复她回复得好好的。
“但我觉得这个冬天过得好漫长……”
“嗯，有暖气就好。”
“……静颖，超新星的那个王冰又打电话给我了。”
“继续挖墙角？”
“是啊，有点烦……”
“有什么好烦的，等网站的2.1新版本上线之后，你就递离职报告吧。”
“巫静颖！”尹青从她怀里挣扎起来，“你干嘛一直赶我走！我根本没有想要离开东青文！”
“为什么？东青文有什么好留恋的？来挖墙角的可是超新星，你到底在意气用事什么？人往高处走啊，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讨论吗？”
“但……东青文是我第一份工作。”
巫静颖真是只能笑了：“原来你还有这种隐性的处女情结。”
“你白痴吗！我是说……”尹青深吸一口气，“不管你会怎么想，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才是第一个给我确实恋爱感觉的人。认识你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恋爱，被喜欢是什么感觉，相处是多有趣，而一想到要分离……就难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傻，为什么要分离，谁说要分离了？”巫静颖的手指有些冰冷，触碰到尹青脸部肌肤的时候有轻微的刺痛感。
尹青害怕她的手这般寒冷，就好像身为女朋友的自己没有照顾好她一样。
“对我来说，东青文就等于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不想离开东青文，失去和你的亲密关系……”最近眼泪真的有点太多了。
“谁说我们的亲密关系会失去？只要把对方放在心里，那对方就永远会在身边。而且尹青，你会是那种为了爱情束手束脚的人吗？为了爱情你可以放弃你的前途？拜托了，你不要，我也不想要做那个扯你后腿的人。小尹青，我最乐意的就是看到你不断前进，光芒四射。”
尹青不想要什么不断前进，不想要什么光芒四射，她只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种真心话却是不好意思直说的，说出来大概又要被冠以“没出息”的罪名了吧？
人生有很多的岔路口，尹青本以为她可以和巫静颖在东青文的庇护下岁月漫漫，但没想到十年的老招牌要倒，也倒得如此迅速。
最后的青藤杂志社也解散了，原本两套办公室现在全都坐到了一个办公室来。宽松的环境一下子变得拥挤，尹青和巫静颖的办公桌靠的更近了。
“张弛离职了，她自己主动提出的。”巫静颖靠在尹青身边小声说到。
尹青对这件事已经不予置评了，毕竟巫静颖和iori这种老狐狸要玩谁的话那是分分钟的事情，难道对方离职会是自己的意思吗？还不是被你们逼迫的……再说青藤要解散了，你们一个个其他部门都不让她去，她不走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得不庆幸自己一来就站对了边，不然在第一波被裁员的名单中可能就有尹青的名字了。
不……或者她根本就过不了试用期。
想到这里尹青又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人的际遇有多么重要。
东青文撑不了多久，徐总的意思是快点签约，捞一笔电子版权放到无限上去慢慢赚钱就好。巫静颖觉得徐总这个提议实在太过心狠手辣，但既然星空网有了信任主编，这种缺德事就让竞争上岗的新任主编去干好了。
现任主编夏川接过帅印，响应老板号召，以出版和影视改编权为诱饵大刀阔斧地开始签约。业界外的天真烂漫的作者们很少会去关注一家公司的运作，她们只看到星空网正在冉冉升起，现在又放出出版和影视改编权给一些新人，当然很有诱惑力，于是纷纷签下卖身契。
巫静颖是很少去沈总办公室的，自从公司由徐总全权负责之后她更是少去。
但今天沈总来了，让巫静颖上来一趟。
沈总的办公室不算大，是从会议室里隔出一间房间，不到二十平，一边是玻璃，一边是满排的落地窗。
“坐吧。”沈总给巫静颖递上一杯咖啡，巫静颖不用看，一闻就知道那是她最喜欢喝的咖啡。
两个人面对面，没说话，就干瞪眼，瞪着瞪着都笑了起来。
沈总眼睛里亮晶晶的，倒是吓到了巫静颖。
“好啦，沈总，不用这个样子。大男人啊沈总。”巫静颖赶紧找纸张给他擦眼泪。
“我总觉得对不起你们……”沈总感慨万千，“你们这些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来东青文工作，可是现在东青文快要结束了，你们也都要走了……”
“这没什么啊沈总，你不用这么悲观。我们的确是二十出头就来东青文了，现在一个个都是奔三的人，可是岁月不会白白流逝，我们一张白纸走进来，现在变得老奸巨猾走出去，这都是东青文的功劳啊。”
沈总破涕为笑，也有点不好意思，起身站到落地窗前，深深地吸气。
“静颖，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想要去天堂互动我可以直接帮你安□去。”
巫静颖想到超新星运营总监的邀请和天堂互动的经理关灵，一时觉得有种叛国的感觉：“现在不必想这些，先把东青文的扫尾工作做好再说。”
“你知道我们马上要移民的。”沈总回头说道。
“我知道。”
“……我也不想这样，我也觉得应该把大家安顿好，而不是最后再捞一笔……”
“沈总，你不必这么感情用事，你开公司就是为了赚钱，置于什么公司文化产业推动，你实在不用放在心上，你不做徐总来做，东青文不做有的是人来做。现实一点没什么不好，在有些立场上，我还是和徐总一致的。”
“你们女人，也太现实。”沈总忍不住放出地图炮。
“谁一开始都不是这么现实的。”巫静颖的手臂架在椅背上，看着阳光下的沈总，背景是北京难得白云蓝天的沈总，“谁也不会一直都这么现实。总会有人有事，让我们暂时放下现实。沈总，你和徐总安心办移民的事吧，公司这边扫尾就交给我和iori了。”
巫静颖和iori是同批入职东青文的，iori比巫静颖大两岁，天资聪颖又有工作经验，很快就晋升为公主杂志的主编。
那个时候，巫静颖还是青藤的一名普通编辑。
当时东青文两大女王主编名号响彻整个出版界，一个就是每天打扮得跟鬼一样的iori，另一个就是以严厉著称的青藤杂志主编陈菲。
陈菲是个很严肃的人，在公司工作的时候基本上看不到她的笑容，和iori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时青藤杂志社的工作气氛很凝重，一群人都想要往公主那边跑，只有巫静颖老老实实继续工作没有一句怨言。
“你为什么不想去别的杂志？”陈菲对于这个沉默的年轻人有了一丝好奇。
“到哪个职位上都是学习，没有区别啊。”巫静颖回答。
“难道你不觉得我特别的严厉，很难相处吗？”陈菲也不是不知道她自己是如何被评价的。
“这没关系，只要我不出错就不会被挨骂了吧？就算我出错了，你骂我就是，不骂不长进，我妈妈都是这样跟我说的。”
陈菲觉得这个年轻人特别能沉得住气，非常难得，于是开始大力培养她。
可以说，是把巫静颖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巫静颖也就是从她身上吸取了无数的精华，再和自身狡猾的天性融为一体，一个新时代的青藤杂志主编就诞生了。
“当初你为什么那么崇拜陈菲？其实我也有点讨厌她。”
巫静颖和iori站在马上到租期已经被搬空一片狼藉的老办公室里，回忆当年。
这里曾经就是她们的战场，她们就是在这里工作拼搏升职，熬过无数个加班的夜晚，和亲爱的同事一起吃外卖聊天甚至痛哭的地方。
她们的青春，全都在这里了，尽管这里现在变成了一片废墟。
“陈菲啊，她的确不算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我了解她对工作的执着。她从不儿戏，也不阿谀奉承，一直遵循自己最初的理念。她告诉我，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步，你的头衔变成什么，也要坚持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这句话我记到现在，也在努力去做，恐怕有些时候要完全做到她并不容易，但的确是我一直坚持的信念。”
“原来陈菲对你影响那么深……”iori点烟，“可惜呀，她后来走了……”
“要不是她走了，你没了竞争对手，斗志全无，现在也轮不到我来坐这个主管的位置。”
iori笑着拍巫静颖的肩膀：“这你就过谦了，东青文里没有人比你更加适合这个位置。你虽然师出陈菲，但你确实超越她，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协调能力。”
想到陈菲，再看这个曾经辉煌的战场，巫静颖情绪变得低落。
“想好以后的路了吗？我是说东青文彻底结束之后。”iori问道。
“你呢？”
“我准备开店，哥特服装店，店面都盘好了，在装修了。”
“你动作够快啊。”
“工作这么久，不想再为别人打工，想自己当老板了。你呢？还想继续在职场打拼吗？如果还想继续在职场在这个领域，那么你唯一的选择就是……”
“等扫尾之后再说吧。”巫静颖回答。
两个人整整抽掉了一整包烟，iori最后跟巫静颖说的是：“其实最意气用事的是你，有时候自私一点没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