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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携手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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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爷,好巧。”

一双被雨水刷洗得锃亮的皮鞋停在眼前。年瑾玉抬起头,怔愣愣地看着撑着油纸伞站在自己面前的英俊男子。

他记得这双温暖而哀伤的眼睛。

“呀,是你!”年瑾玉一下从地上蹦跳起来。

靳青河瞬间看清了他脏兮兮的白袍,湿溚溚的刘海,红红的眼睛和鼻尖。

很明显,他刚才是蹲在这里偷偷哭泣!

如此一想,靳青河的心简直要碎了!

“谁欺负你了?!”靳青河眉头一皱,气压蓦地急降到冰点。

年瑾玉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忽然想起表哥沈出云说的,“快二十岁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也不觉得丢脸!”连忙手忙脚乱地在脸上乱抹一通。

靳青河见他这样孩子气的擦法,更是心疼,忙拉开他手,用指尖小心撩去他睫毛上沾染粘连的泪水。

年瑾玉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温柔体贴。

靳青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洁净的手帕去给他擦脸,他便微微闭合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任由揉搓。多么温暖干燥的一只大手,让它在他的脸颊上多停留片刻吧。毕竟,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被这样关怀着了。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痛改前非,好好读书了。这几天他按时上课,半点没胡闹。今天他一早就等在家里,为了表示他的决心,他也穿了跟陆冬青一样颜色的长袍,做文质彬彬的打扮。然而满心欢喜换来的却只是沈出云的一个巴掌。不重,甚至连痕迹都没留下。然而却能彻底打碎他这么多年来对他抱着的所有期待。

他不知道沈出云今天是在哪里吃瘪受气,蓄了一肚子火专程回家来找自己撒。他做错什么了呢?只不过是刚好碰上沈出云台球桌上失利丢脸,心情不好罢了!

白袍,白袍,多讽刺啊!全世界就只能是陆冬青才有资格穿白袍。他穿白袍,就是做作,就是恶心人!

年瑾玉闭着眼睛哆嗦了一下。在靳青河温暖的气息中,他再也忍不住了,像抱着大布娃娃一样扑向前抱住靳青河。拧起淡眉,咧大嘴巴,无声地大吸了一口气,蓄足力量,然后“哇——”的一声开足马力,拉警报似的嚎啕大哭,边哭边仰头看靳青河,泪珠子对着靳青河坠,完全是个孩子的哭法。

再也不要去爱表哥了,太难受啦!

靳青河一手撑着伞,一手紧紧地搂住他,拍打他的背给他顺气。

这个“小弟”对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点温暖,就敢这样依赖托付,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满天满地的雨水,只有油纸伞下这一方小小的世界是温煦的,与人世的喧嚣隔离开来。

年瑾玉终于哭到了极限,他开始打嗝,断断续续,只剩下一点抽噎。

靳青河搂着他幽幽叹了口气,垂眼,注意到他白色长袍下摆湿溚溚地沾上的一层斑驳泥点。

一定是一路跑过来的。

这样一定很不舒服。

靳青河心中一动,便将伞塞进年瑾玉手里。年瑾玉还正不解,便见他缓缓地蹲下|身。

靳青河双手捞起年瑾玉那已经湿透的白袍下摆,用力拧了拧,然后抖开,甩平直。又摸了摸他衣摆下的裤子,裤跟一小截半湿半干的,里面包裹着的纤细脚踝也是凉冰冰的。

冻得麻木的脚踝突然被捂进一双热烘烘的大手里,年瑾玉只觉一股热流从被碰触的地方笔直往脊椎窜,他猛的打了个激灵。

“冷不冷?”靳青河蹲在他跟前,抬头问道。

年瑾玉举着油纸伞,慢慢地摇了摇头。

在这个角度俯视对方,让他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

对方这个姿势就好像要把他捧在手心里似的。

真好的人哪!

年瑾玉因为感觉自己是被疼惜的,所以悲伤又千回百转了起来,又是满心委屈地想要哭给靳青河看了。

靳青河保持着蹲着的姿势,仰起头看他。年瑾玉柔嫩如花瓣的小脸衬在油纸伞下,眉浓眼黑,唇红齿白,杏眼中流淌一点盈盈黎光,梨涡里盛着一涡清浅笑意,完全是他记忆里健康的小弟的模样。

耳边是雨声。地面,房檐,树叶······噼噼啪啪,渐渐的都远去了,剩下最悦耳的音符落在油纸伞上,水滴交织错落,顺着伞架直线下坠。

这一刻,他的心被温暖了。甚至生出些飘飘渺渺的期盼。

就这样一辈子好了。别无所求。

夜色渐渐低沉,灯火愈发昏黄。

窄小的房檐已经不足以避风躲雨。

“我送你回家吧!”靳青河轻声说道。

“不,我没有家了。”年瑾玉倔强地咬住下唇,期期艾艾地看着靳青河,“你,你收留了我吧!”也许是因为靳青河始终的温柔,他觉得自己是可以跟对方撒娇的。

靳青河心中一紧,身体先大脑做出决断。

——他站起身,一只手揽住年瑾玉的腰侧,把他搂到身前,一只手从下托起他的腿弯,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这个人抱了起来。

“呀!”年瑾玉猝不及防,迅速红了脸。急忙搂住他的脖子,又费力地去调整油纸伞的位置。

“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靳青河笑着看他:“下雨天不好走,还是我抱着你吧。”

“你,那你自己呢,这样不累吗?”年瑾玉怯生生地问道。

“只要是你,我就不累。”靳青河满怀怜爱地望着他。

年瑾玉满脸通红,简直不敢跟他对望。垂下乌黑的睫毛,眼睛飘向别处,他声音嗫嚅地迟疑道:“给人看见了,要不好。”

靳青河看他如此羞怯腼腆,嘴角却又偷偷泄露出一丝欢喜的笑靥,不由呵呵笑起来。

自从小弟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笑过了。如今总算拨云见天日。

小傻瓜,就算别人看见了又怎么样?大哥一定会护着你的。从今以后,大哥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了。靳青河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把伞靠在我肩上,就不会太累了。”靳青河边拔腿走入雨中边说道。

年瑾玉照做了。果然轻松许多。他眼盯着靳青河的下巴,满腹心事似的幽幽喟叹了一声。

这个人对自己真好啊,而且还这么体贴,这么温柔。要是表哥像他一样就好了。

···················走回家了···················

靳府。

因为一路都找不到黄包车,所以靳青河直接抱着年瑾玉走到家。

年瑾玉是只小崽子,刚踏入陌生地方时还有点怕生,一步不敢离开靳青河,只拿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四处乱瞟。等到他确定自己安全了,多次试探后感觉靳青河真是拿他当宝贝哄,当心尖儿疼,他便试试探探地伸出一只小爪子,隔着睡袍挠了靳青河一下,靳青河回头看他,他立即示好的,干巴巴地笑了笑。靳青河看他抿着嘴加深了两个梨涡,十足可爱,不由的也跟着笑了。

如此几次,年崽子便彻底放下心来。当即施展拳脚,要对靳青河大动干戈。

不过几天工夫,他就敢穿着靳青河的衣服,用着靳青河的时间,在靳青河怀里翻江倒海。

年瑾玉最喜欢的就是跳舞,他正要就此来跟靳青河捣蛋,不想他这位大哥也是此道高手。两个人在房间里闹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年瑾玉毫无意外的被靳青河收服了。

因为今天下起倾盆大雨,所以靳青河跟丁太子请了一天假。

一大早,靳青河坐在沙发上看报,年瑾玉睡眼惺忪地趿拉着兔绒拖鞋走过来,经过一夜对靳青河的折腾,他自觉已经摸清了靳青河的底线——靳青河对他是没有底线的。他可以对他尽情任性淘气,对方不仅不会咆哮他,反而还很喜欢他这样“不成熟”。

年瑾玉招呼不打一声,一屁股就坐到靳青河身边,斜眼歪嘴地陪着靳青河看了下报纸,他的屁股慢慢平移,很快就整个人都挪进对方热乎乎的怀抱里了。

“我觉得这张图片拍得好,你看他的光头,肥沃!”年瑾玉悠哉悠哉地靠在靳青河胸前,靳青河双手拿着报纸铺展开,他便伸出一根白皙秀气的手指在黑漆漆的版面上比比划划,老学究似的评点给靳青河听。

靳青河坐直身,把下巴轻轻抵在他单薄的肩膀上,满眉眼的笑意。

年瑾玉回头望他一眼,见他果然专注着自己,而且满眼宠溺纵容,心里就十分高兴。他转回身去,美滋滋地抿着嘴笑了。

年瑾玉虽然也有十八岁了,但是涉世未深,心思单纯,尤其小孩子的心性。喜欢玩,喜欢被喜欢,被关注。靳青河对他好,而且还好得快没了底线,他心里就十分快活,觉得对方帮了自己这么多次,是真心爱护自己的。他的眼泪只能哭给心疼自己的人,他的脾气也只会发给纵容自己的人。他现在把小日子过得格外顺心,也就没心没肺的,一点回家的念头都没有了。

靳青河不知道是时候开始改口叫他“小弟”的,他也就顺势喊他“大哥”了。大哥疼小弟,真好啊!年瑾玉想。他现在在奉天万成,也不算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了,他是有大哥疼的人了!

这厢靳青河哄着年瑾玉高兴,那厢,伍满伍翻译终于“病愈”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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