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修文
送走齐子萱的时候和裕进来了,手上捧着一个请帖样的东西道:“主子,刚刚外头递进来的,问问主子的意思。”
飞鸾接过来一看,却是叶家二小姐邀请她晚上去赴宴。
按说飞鸾如今是艾家家主的身份,这样的邀请不合礼制,但是另一方面,算是艾府手下的商盟执事是文俢贤,算起来,叶二小姐与她并没有直接的主从关系,年龄相仿的女子相互邀请,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还有一点,叶二小姐笃定飞鸾会去,却也是因为文俢贤是叶二小姐的侍,若出面相邀的是大小姐,倒是有些奇怪。
飞鸾将请帖递回去道:“去看看,今晚没有什么要事,看看她玩什么花样。”叶家是云氏的人,文俢贤又刚刚投了自己,飞鸾想知道,今天这个会不会是鸿门宴。
“叫和允他们三个回来休整,晚上同我一起去叶家赴宴。”
若说齐子萱的好处,其实是不少的,这动作快就是其中之一,飞鸾的任务一下,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一咬牙开始动手,亲自上门问了几家人,可是奴大欺主的事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会有,更何况艾家从上一代开始嫡夫就病弱,府中事事都是云氏站出来拿主意,到了如今飞鸾刚刚接手不久,又没有娶夫,众人看着家中的情形,料想云氏还是主子,并不将因为飞鸾的重用而突然冒头出来的齐子萱放在眼里。
连着吃了几个软钉子后,齐子萱也是火大。她和天禄原都不是能随意拿捏的,在飞鸾面前乖顺,那是因着身份所限,否则也干不出倒卖男子进醉梦轩的事来,天禄也不能在宜兰馆一手遮天那么长时间,齐子萱记着飞鸾说过只管找云氏的人下手,问过母亲艾忠,艾忠也觉得主子该是胸有成竹,两人便合计了一下,将几个与云氏关系近的,又是借钱最多的挑出来,再从里面找了一个云氏兵不待见的“升平苑”掌事云盛。
云盛是云氏的侄子,按说关系极近,可是实在是这人不成气候,刚愎自大不知收敛,让云氏帮着收了许多烂摊子,而这位还好赌,死了妻主的鳏夫,若不是有云氏撑腰,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的人,手上的欠债竟有十二万之多。
齐子萱带着飞鸾从沐恩营调的十几号人,全数受了飞鸾的指示听凭齐子萱调派,浩浩荡荡杀往云盛私宅的时候,飞鸾正带了和允和焕和林三人坐上马车去叶家赴宴。
叶家是岭南大户,家宅又是祖上留下来的,任是几代人都败家,这个大宅子到底不敢败了,如今正门就和艾家正门在同一条街上,距离很近。
飞鸾的身份自然是从正门进入,接着又上了软轿由人抬着一路进了西边二小姐的院子,这位二小姐一看就是懂得享受之人,院子处处摆放精致,服侍的人也个个玲珑,比之承安堂宜兰馆都不差,赴宴的除了飞鸾还有一些桐城的大户小姐,轻轻松松的摆了一个圆桌,飞鸾到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到齐了。
叶二小姐很是熟络道:“你可来了,如今你地位尊崇,姐妹们都不敢怠慢,早早候着呢。”
飞鸾淡淡一笑,对叶家没有什么印象,不似初探艾府的时候会涌起那样的熟悉感,所以猜想这身体本尊与叶二小姐也不是一路人。
每位小姐身后都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侍服侍着,飞鸾倒没有想这一点,只带了三个影卫,况且若真要带人,她也不知道该选哪个,便指了和允跟着,和焕和林留在外围。
叶二小姐上下打量了和允一番,觉得和允很不符合她的审美,男人就该柔弱客人一些,可这个却和自家里的文氏一样,冷静沉默,连个招呼都不会打。
飞鸾对叶二小姐的目光很不满,轻轻伸手将和允往身后揽了揽道:“飞鸾迟到,自罚三杯。”
众女鼓掌道:“果然豪情,而他们身后的侍也顺着主子的话嬉笑帮腔。”
这时代的酒并不烈,飞鸾自知不是酒量很好的,可这种酒还是可以喝一些,仰头喝了三杯,做了主位。
一群小姐吃吃喝喝,其实也是没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又行酒令,飞鸾不喜欢太张扬,推说自己不喜欢文字花样,又被忽悠着喝了几杯,她自知酒量,也不甚推拒,这些人明显是想将自己灌醉了,飞鸾放下酒杯就配合的眼神有些迷蒙,笑道:“想不到这酒真是不错,我身上这会都有些热了。”一手将旁边的和允抓到自己怀里,正好脱出了另一位小姐几乎控制不住就要摸上来的魔爪。
和允没想到主子竟会光天化日和他这样出身的人亲热,毕竟其他跟来的也是侍人,却看着都是出身好的,他有点担心,主子的眼神有些不对,似乎醉了。
飞鸾挥着手将和允往后赶,总是抱在怀里也不是个事,有几个小姐已经开始将自己的侍与别人互换了消遣,那些男子眼见是不愿意的,可是却都不敢违了主子的心意,委委屈屈的走到别的女人身边由着她们上下其手。飞鸾皱眉,真不该带和允过来,正想打发他和另两个影卫站到一处去,旁边就有一个女子开口道:“姐姐身边的人,借我片刻可好?”
飞鸾脸色一沉,正想发作,叶二小姐也一直注意着她,连忙出来打圆场道:“那种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侍人啊,还是软软的摸着舒服,”一手掐了旁边的人一把道,“你说是不是?”
那侍人啊的一声,正要点头,却听自家主子一指刚和飞鸾说话的人道:“你过去给梁小姐捏捏肩,让她试试咱们家的手艺。”
那侍人脸色一变,不敢不从,却几乎要哭出来,叶二小姐算是有洁癖的人,这样的聚会为了面子丢个把侍人无所谓,只是可怜了这些人以后的日子。
飞鸾只是静静看着,和允悄悄退了几步,看着飞鸾的眼光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主子刚刚是护着他的意思么?明明只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影卫,主子何苦为了他坏了宴饮的气氛,和允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就好像当初进沐恩营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凌菲送他出营的时候就说过他若不收敛,必会遭到忌讳。刚出营那几个月,就算主子要他在床上服侍,他也努力克制自己,经历了九死一生的人,反而不会轻言生死,虽然进沐恩营是为了不在人身下承欢,可是事到临头,他一个下奴的身份有什么资格说不?
后来主子中毒,凌菲亲自来接他回营审讯,和允知道营主私心护他,本已不抱希望,飞鸾却又将他要了回去。以后的事情似乎都不在自己的控制了,他甚至知道自己几次做了出格的事主子都一再容忍,连教训也不过是打侍人用的东西。那时候和允心中难免活动,飞鸾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有其他女人,毕竟身份低贱,便是主子今天一指,要服侍谁也不是他能说了算,可是就像凌菲说的,他还不够冷心冷情,所以心思才会蠢蠢欲动吗?在主子对别的影卫也十分照顾的时候,在主子说起要去素菲阁宿夜的时候,心里都会难过,可是刚刚分明被主子拦下的别人的□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着,和允垂头,换做和焕和林,主子也会这样的吧,一定是的。
酒足饭饱,叶二小姐凑到飞鸾身边道:“你倒真是把持的住,出来玩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回头姐姐给你安排一个小美人,绝对干干净净的。”
飞鸾笑着将叶二小姐按下来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今日叫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叶二小姐其实也有些醉了,眼光迷离道:“想请妹妹看场好戏。”说着拍了拍手。
其他人闻言也停下来,片刻后便有几个年纪略大些男人带着两三个年轻男子进来,飞鸾心里一紧,却是那几人中竟有文俢贤。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虽说飞鸾不算陌生(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也不乏有些特殊癖好的),可是这样的景象却大大出乎意料之外,这是私宴,主人家用自己的侍人表演待客在这个世界是正常的,可是飞鸾却无法忍受,若是不认识的人也就罢了,偏偏她刚刚对文俢贤有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叶二小姐眼见飞鸾不自觉的握拳,还舔着脸凑过来道:“这男人不服管教,自然也没必要捧着,我不过要他去讨一个茶园他都不肯,哼哼。”
正自难过的文俢贤听到叶二小姐的话,瞬间便扭头看向飞鸾,飞鸾与他对视,那目光里除了沉沉的痛外,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飞鸾震惊,这男人如此这般为了叶家又是何必,她虽不了解叶家的情况,却也知道一个大概,茶园?艾府在桐城的茶园里,能被叶二小姐惦记的就只有当初云氏从叶家弄回来的西郊茶园,年年亏损的东西,也只有这个二世祖会想要。
明知道这才是今天宴饮的目的,也终于明白叶二小姐做这些戏其实是为了让飞鸾点头她将茶园买回,绝不会亏本的买卖可是文俢贤的眼神让飞鸾说不出同意的话。半晌,飞鸾收回目光皱眉道:“嗯。”
叶二小姐是没想到飞鸾的反应竟会是这样,一时无语。而飞鸾也是不知道那晚是什么时候散的宴,什么时候回的家。
说实话,对文俢贤她只有怜惜敬重,她能分辨那不是带着彷徨无奈犹豫不定的感情,可是文俢贤的样子却让她不由想到了家中的侍人,名炎也是有产业在手的,也是不受她喜爱的,这些人做的事,许多让她觉得厌恶不解,可是,如果都是为了存活呢?
飞鸾看着一直垂头不语的和允,有些不知道这份沉甸甸的责任该怎么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