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K(六)
在结盟了之后,我才很快发现,这个男人在对自己人的冷酷上,比起当年的布莱克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明这具身体不出意外的话,只有六七岁左右的年纪。我却被他丢到了军营里。
正如约定俗成的那样,军事方面的事情他希望今后能交由我来处理,政局方面,他则开始游走在天皇与亲王的交界点。
此时的天皇方面局势并不稳定,深受脑病毒害的天皇被迫让出了权力,国家由裕仁亲王掌控。
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在国家形势本身并不稳定的情况下,开始了大举向外国扩张的道路。
以杀止杀,以战止战。
这就是这位亲王自身信奉的第一法则。
在我开始在军队里受着最残酷的训练,做着最糟心的工作,简直可以说是用命在进化的时候。池内里奏,这个本身就以医术闻名,自身就掌管着医疗部队的男人,以替天皇陛下治病为由,开始自由出入宫廷。
从得到的消息来看,以骄横傲慢,性格暴躁,喜欢效仿德国士兵闻名于举国的天皇陛下,似乎对于奏这个医生非常的有好感。
确实,从1921年开始,在权力完全被儿子揽住的情况下,这位一直被称脑病严重的陛下的状态肯定是越加不好了。而这时,医术高超,为人守礼,而又对于种种对男人充满诱惑力的枪支技巧十分熟练的奏,能够讨得这位陛下的欢心,也是十分理所当然的了。
照目前的局势来看,他似乎是打算站在天皇这一边的。
与此同时,我既然得到了这个结论,就自然不能再和亲王派表达善意了。否则,这个男人到时候,大概第一件事情就是斩除所有阻碍他的党羽。
——就算我一直都站在他那一边,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瞄准着铁栏中的红心圆点,我举着步枪,心思却完全涣散出去。事实上,这几乎已经是所有杀手的本能了,心与手是不会联系在一起的,这也是预防杀人者对被杀者产生特殊的感情,而没有办法动手。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既然池内里奏对于我怀着那么大的期待,甚至把我放在了几乎持平的天枰上,我怎么能不好好回报他呢?
无数的思绪并没有让我的手停下一分一秒,我进行着瞄准,接着迅速的扣下了扳机。
嘭——是子弹穿透板子的闷沉声。
一块射击板应声而破,我微微移了移步子,继续瞄准着第二块,乃至第三第四块射击板。
明明脑子里完全在考虑着政治的格局,手头上却可以冷静理智,不带丝毫颤抖的朝每一个圆心开枪。
手就好像被设定好了一样,完全不受控制的行动着,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一号国常路,射击完成。”
一直扣着扳机的食指终于可以稍稍活动了。
看着面前穿着军装,看起来十分威严而冷漠的教官,我朝他行了一个礼,态度良好的汇报着。
“一百个俯卧撑。”
“是。”
在这个国家唯一有一点让人烦恼的是,对于长官的要求,就算只是提出一心半点的质疑,也会被要求切腹。尤其是军队方面,他们要求的士兵简直就像是活性兵器,不畏惧受伤,不畏惧死亡,绝对服从命令,没有半点自我意识。
——这个国家需要的根本不是士兵,而是机械生化人。
我双手撑着地面,双臂垂直,两腿向身体后方伸展,不停的起起伏伏。
汗水沾湿了我的脸颊,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带出一种令人烦躁的粘腻感。
本身的体力并不是太好,很快,我就觉得手臂泛起一种撩人的沉重感。
腰部的位置,也感觉好像有一个人坐在上面一样,酸涩的简直是无法抬起来了。
一下又一下,我近乎麻木的重复着起伏这两个工作。
……
第九十八。
第九十九。
第一百。
呼呼——
我喘着粗气,整个人彻底软倒了下来。
然后,事实上,这种简直就是在突破上限般的训练在之后也是一次一次变得更加严厉。
就算一直以来,我都表现的在体力方面十分的不擅长,但实际上,我本身虽然是技巧系的,但在同龄人(六岁)之间,表现出的也远超于正常意义上的了。
训练,训练,再训练。
从1923年年初第一次被踢进军营开始,一直到我出来正式参军,时间已经过去了12年之久。
1935年,以池内里奏为首的皇道派,开始了大举反侵,拥护着裕仁亲王的统制派不得不暂退幕后。
事实上,也不得不如此,统制派妄图架空的军部势力已经几乎完全笼络在我的手里,裕仁亲王被关押。
但是,与其说权力重新回到了天皇手中,倒不如说天皇已经成了池内里奏手中的一枚棋子。
——尊王攘夷的戏码,永远也不会嫌多的。
军方与王权。
正如当初池内里奏说的那样,这个国家已经是属于我们的东西了。
他开始大肆扩通贸易,经济开始往持续周转发展,整个国家开始向欣欣向荣的方面运行着。
但事实上,这还远远不够。
池内里奏,这个男人,所要的和平绝对不只是这样而已。
这个男人,比谁都要残忍,比谁都要冷酷。但可笑的是,他的所作所为却只是想要避开更残忍,更不可理喻的事情发生。
为了和平,他宁愿承载这世界一切罪恶。叫做奏的男人,比谁都不可饶恕。
似乎是被德国扩充陆军重建空军建造军舰的种种行为所影响,这个男人竟然也开始暗中做起了武装侵略的准备。
我始终不懂得这个男人究竟在想写什么。
他现在的行为着实像极了当年的那位亲王,以战止战吗?
坐在精致的皮质沙发上,这个男人的面孔相比起十二年前,已经越发的成熟而知性。
完全没办法想象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完全垄断了整个国家,将天皇囚禁起来,凭借自己之力,将整个国家再一次推向了正常的道路。
是的,——实际上,日本现在的经济发展,政治局面完全是靠着他一个人。
虽然说是同盟,但我所做的也不过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卫着国家,并且依次对其他国家进攻而已。经济上面的事情,我真的是完全不在行。
“事实上,按照我们目前的形式来看,再次加入大规模的战争并不合适。”
“你是对于我开始进行军事准备而疑惑吗,觉君?”
“我们和德国,并不能够等同。况且,德国只不过是被逼上梁山罢了,他们现在的领导人希特勒简直就是个疯子,并不能作为参考样品。”
“集总统总理军队最高统帅于一身的男人呢,还真是可怕~呐,觉君,你是觉得我不如他么?”
并没有直面回答我的问题,池内里奏只是抿着唇,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意味不明的话语里的真意到底是什么,也无从猜起。但唯一已经确认的是,池内里奏并不想从我的嘴里听到任何反对的话语,多年的高位生涯,已经让这个男人开始变得独.裁起来。
“……您很出色。”
我咬了咬下唇,在对方充满着调笑却又无比坚持的执拗目光下,我不得不十分心不甘情不愿的夸了一句。
“那么您是打算独占亚洲战场吗?如果要考虑战争的话,关于结盟方面的事项……”
“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动脑子好了。”
直挺挺的坐着,捧着茶杯的手指都圆润纤细的仿佛是艺术品的男人露出了让人觉得大概是微笑一样的表情,难得的,是纯粹的笑脸,不夹杂着冷嘲什么的。
银色的长发垂在他的腰间,在从透明的立地窗照下来的阳光下,显得十分的绮丽。
——好像是从那一天开始留长发的吧。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就是那一天,池内里……梨花去世的那天。
“十二年了,应该……肯定找不到了吧。”
明明是无头无尾的话,但是我知道,跟我同出本源的池内里奏,他一定知道我在说谁。
我在寻找着什么,他在追求着什么。
在这个已经腐朽烂掉的世界里,一定能找到答案吧。
——因此,我们才会如此认为着,国家在重塑,可这远远不够。
“一直都在,根本没有找的必要。”
其他的没法确认。
但只有这个,绝不能否定。
池内里奏通过冷酷到几乎麻木的内心来断绝掉内心情爱的纠葛,家人也好,恋人也罢,当和这世界上除他们以外的所有人摆在同一个天枰上时,他就完成可以毫不动容的舍弃。不是不痛苦,不是不绝望,只不过这个男人用凡人之躯,承载了圣人的准则罢了。
把“能够感受到痛苦的自己”抹杀掉,余留下来的,就是如今可以轻易挑起世界大战,只为永远停止战争的池内里奏。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因为被身体本身的性格所限制,或许和多年的训练也有些关系,在用着名为“国常路大觉”的身体时,我只是个沉默寡言,不善表达的人罢了。
比起用嘴去说,我现在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动手去做。
在确定一年的时间,足够将军队部署到高强度状态后,我朝这个应该是属于同盟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多余的事情的话,我暂时就告退了。”
“请等一下。”
没有料到的是,刚才神情还十分从容随意的池内里奏竟然突然叫住了我。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呢。”奏深紫色的瞳孔里仿佛闪烁着玩味的光,带出些许让人着迷的蛊惑,“非要留在‘中尉’这个军衔上的原因。明明是军部的一把手啊。”
他抱怨似的说道,带着点甜腻的声音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请好好说话。”
我顿了顿,一瞬间,甚至打了个寒颤,“只不过是因为念起来比较好听而已。”
我十分随意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但池内里奏却是没有继续考究下去,只是眯着双眸子紧紧盯着我,就如同是猎豹捕食时的视线一般。
“有事情问这种无聊的问题的话,请您多想想怎么在这次美国的金融危机里捞一笔吧。”
说着,我按了按军帽,转身走了出去。
提醒这种事情,我果然还是不大擅长。身后池内里奏的笑声似乎也变得格外让人讨厌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四天前编编就通知周五入v了,。_。结果我一直没上qq,根本不知道……然后去跟编编调整到今天,一天要赶出三章(>﹏<),太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