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他认真了,所以输的体无完肤
诸葛霄回到看台,伤口闷在帆布鞋里又潮又热,很是难受。他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后,迅速脱下鞋,把校服外套盖在小腿上,刚好遮住了缠满绷带的脚背。
点背不能怪社会,诸葛霄垂着头想,要是当时自己多留个心眼就好了,哪有这么容易就被秦凯控制。
“我陪你去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乔亦初坐在了身边,悄无声息的,此刻突然开口,把诸葛霄吓了一大跳。
沉默半晌,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老婆呢?”——这样刻意的称呼,让自己获得了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感。
“她是她,你是你,现在我要带你去医院。”乔亦初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也完全没有解释的打算。
事实上宁碧沅刚跟他吵了架,闹分手。
两人原本在树荫下聊着天,气氛恰到好处,宁碧沅已经柔情荡漾了,校广播里却突然传来了朱子璇别具创意又很有爆炸性的“爱的告白”,正想揶揄说原来诸葛也很有女人缘呢,谁知乔亦初却突然扔下一句,“下午他有比赛,我去看看情况。”就独自一人往田径场跑了。
宁碧沅被他晾在身后,又气又怒。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打电话找到了他,见了面却发现乔亦初脸色并不好看,面无表情的,却阴沉的可怕。宁碧沅吓了一跳,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刚才诸葛霄拿话噎他的同时还和秦凯“哥俩好”。
犹豫着约乔亦初去校外的甜品店坐一会儿,也算消消气,但乔亦初却冷淡拒绝,理由照样是冠冕堂皇的,“班里有些事要处理。”——倒是实话,诸葛霄的事,也算班里的事。只不过公私各几分,只有他自己清楚。
宁碧沅是个家教很好的女孩,情商也很高,和乔亦初在一起几年,很少吵架,闹脾气,因为知道这对乔亦初来说不管用,就算你要上吊自杀,小乔也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宁碧沅知道,要和乔亦初长久在一起,就只能委屈自己,大方得体,善解人意,说不定还能换来乔亦初更多的谅解和陪伴。但也不知是太阳太灼热,晒得她昏了头,还是终究咽不下这口气,宁碧沅生气了,“乔亦初,如果班集体对你这么重要,你不如回去和你们高二18班谈恋爱。或者说,你只是拿你那该死的班级当挡箭牌呢?别把我当傻子,我看得很清楚。”
乔亦初蹙眉看她,“小沅,我只是今天下午不能陪你。”
委屈的眼泪一下子涌上眼眶,宁碧沅憋红了脸,“什么叫今天下午?你自己想想看,自从你说要辅导那个诸葛霄,你多久才跟我联系一次?乔亦初,与其这样,不如分手!”——话一出口,宁碧沅就后悔了。用分手来威胁男人,真是女人最最下三滥最最惹人厌的段数,最重要的事,根本不会受到任何效果。
乔亦初面无表情,淡淡说,“小沅,你先回去冷静一下,把这件事想清楚,我尊重你的决定,要分要合,都在于你。”说罢,留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宁碧沅,径自往看台去了。
诸葛霄低垂着眼睛,手指在屏幕上摸着汗渍和指纹,半晌,低声道,“没拿第一,我很抱歉。我应该更警惕一些,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乔亦初按压住内心想把诸葛霄狠狠抱进怀里的冲动,“我也有责任。”
诸葛霄嗤笑了一下,心想有什么好争的呢,别人还以为是什么香饽饽呢。更何况,不管责任落在谁的头上,另一方都不会好过。他扯了扯耳机线,“是啊是啊,完全都是你的责任,全部都是你的责任。你赶紧去负荆请罪吧,罪名就叫,因谈恋爱而玩忽职守,导致班级总分不能拿第一,千古大罪人。”
“……”乔亦初没理他,刚好铁梅过来检查纪律,便把诸葛霄的情况和来龙去脉和铁梅简单说了一遍,铁梅过来,二话不说掀起诸葛霄的外套,看到那双脚,嘶地倒吸了口冷气,“我看着都觉得疼。诸葛,让小乔赶紧陪你去医院看看,你这伤口要是发炎了可不得了。”
这一弄,周围同学的注意力便全被吸引了过来,哗啦一下,诸葛霄身边一下子围了好多同学。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只想把凶手抓来班刑(?)伺候,又安慰他,“没事,不就是个第一嘛,就当咱们让他的!”
诸葛霄吃不消这种被围观的感觉,只好讪讪笑着,“其实……”
铁梅打断他,大手一挥,“小乔!马上带诸葛同学去医院检查,医药费从咱们班费里扣!诸葛霄现在是咱们班的英雄,脊梁骨!对待英雄要热情,要温暖,各位同学,赶紧回座位上去写通讯稿去!被别人抢走的那五分,就由你们的稿子来补啦!”
顿时一片倒吸气和哀叹声,“老师!不是个这吧……”
莫名其妙就成了英雄,还被铁梅借来压榨剩余劳动力,诸葛霄闭着嘴,半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家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朝铁梅抱怨几句后就纷纷祝福诸葛霄早日康复,东山再起,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
连铁梅都说,“没错!要以牙还牙!非常事态要用非常手段!”
诸葛霄满头黑线:老师,这样怂恿班里学生打架报复,真的好么……
然而即使是不习惯这种被大家围着关心和同情的氛围,诸葛霄一边臭屁着脸,在心里哀嚎,可拉倒吧,哥才不是为了你们劳什子的班级荣誉感献身呢,快别自作多情了……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温暖,仿佛被由关怀的视线和安慰的话语所交织成的暖流包裹住一般。
这种感觉,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融入班集体的诸葛霄看来,真的不坏。
“好啦,让咱们的大英雄去看病吧,你们都给我滚回去写通讯稿去!钱雨!你负责统计,下午有项目的两篇,没项目的五篇,都别漏掉!”铁梅拍拍手,把围观人群赶走。
施译抽抽嘴角,“老师你好丧心病狂……”
“施译同学,鉴于你爸爸是咱们y市有名的知识分子,你多交两篇吧。”
“……”
乔亦初嘴角勾着笑意,扶起诸葛霄。他没有选择人多的穿过田径场去前门的路,而是下了看台,绕过男生宿舍,出后门的比较幽僻的一条路。
走了几步,诸葛霄就满脑门的汗,太疼了。
乔亦初自然无比地弯下腰下蹲,“我背你。”
“……”诸葛霄目不斜视地从乔亦初身边走过去,鸟你的才是白痴嘞。
乔亦初却不依不挠,拉住他,十分坚持,“我背你。”
诸葛霄扬扬拳头,恶声恶气,“揍你哦!”
乔亦初笑了笑,继续坚持。
诸葛霄炸了,“老子身高182,体重68公斤,你要怎么背!”
乔亦初歪过脑袋,“试试。”
诸葛霄无奈了,面无表情地站到他身后,双手攀住他的肩膀,催促,“蹲下来点,你想让我跳上去啊?!”
乔亦初又矮身,蹲得更深了点儿。
诸葛霄分开双腿,脚尖一踮,乔亦初双手托在他的臀部,一提一抬,诸葛霄攀着肩膀,接力趴上去——总算背上了。
乔亦初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直起身子,有些摇晃。
“祝你摔个大马趴。”诸葛霄在他背上乐得不行。
乔亦初闷声不说话,尝试着迈出第一步,诸葛霄在他背上晃了晃,嘴里一叠声叫着,“哎哎哎——”
乔亦初手在他臀部下面又往上提了提,冷声道,“摔不着你。”
诸葛霄紧紧扣着他的肩膀,犹豫半晌,双手环过他的脖子,抱住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
“看不出你力气还挺大。”
“看不出你还挺沉。”
诸葛霄默默无语了,“那你倒是放我下来啊。”
“别闹,上街了就能打到车,不差这点儿路。”
诸葛霄嗯了一声,“乔亦初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啊我还想包养你呢。”乔亦初声音里带着笑,揶揄他。
诸葛霄戳了戳他的脑袋,“三观不正。”
“你喜欢男人三观就正了?”
“靠,性取向和三观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又不是光喜欢男人!我只不过喜欢你而已!总体上还是异性恋你懂屁啊!”
“嗯嗯,我是不太能懂你的思路。”乔亦初停下来,喘了口气,又把诸葛霄往上托了托,“你能不能使点力,别往下滑。”无果,怒了,“你屁股翘高点儿!”
诸葛霄顿时脸红,悲愤道,“你能别趁机性骚扰吗?!”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大马路上,正巧就有辆的经过。两人去了医院,被医生一顿臭骂,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又配了很多消炎药和外敷的药膏,这才完事。
“怎么办,明天的比赛真不能上了啊。”诸葛霄相当郁闷,4x100接力和三人篮球赛都是非他不可的项目。
乔亦初掏出钥匙开了门,将他架进去,“放心吧,已经安排好替补了。”说着,扶着诸葛霄在沙发上坐下,“今晚睡我这里。”
“为为什么?!”
乔亦初觉得他如此大的反应很好玩,露出了迷惑又理所当然的表情,“为了防止你走来走去,伤口恶化啊。”
“……”诸葛霄别开眼,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明明知道他喜欢他,还要若无其事地睡一张床,神经也太大了吧!
正想开口拒绝,乔亦初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有回避,自然无比地接起来,“喂。”
宁碧沅显然是刚哭过,但心情也收拾好了,想通了,声音还有点哽咽,但语气已然冷静,“你回家了吗?我今晚上过来吧?”
乔亦初瞬间就头痛了,“今天可能不行。”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
“小沅,今天诸葛霄可能会在我这边留宿,你一个女孩子过来,不方便。”——想来想去,大概只有直说才能获得体谅吧。
然而宁碧沅一听,更是无数委屈涌上心头,“又是他!他为什么要在你那里睡?他没家吗?!”
诸葛霄在沙发上躺下来,拿抱枕包住脑袋耳朵。
乔亦初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他脚受伤了,很严重,我怕他伤口恶化,两个人一起的话,比较方便,不用他走动,你能体谅吗?”
宁碧沅将信将疑,“真的吗?”
乔亦初走远了点,放轻声音,“小沅,你不需要胡思乱想。我说过了,分还是合,都取决于你。只要你自己考虑清楚了。”
宁碧沅嗯了声,“那你也好好照顾自己,祝他早日康复。明天见。”
“明天见。”
乔亦初挂了电话,走过去在沙发一端坐下。诸葛霄能感觉到沙发那端因为重量而陷下去一个坑。他曲起脚,把抱枕从脸上拿开,“乔亦初,虽然这么问有点自恋的嫌疑,不过,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你今天已经问过了。”
“你没回答。”诸葛霄注视着他的眼睛,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告诉我。”
乔亦初垂下眼睫,无声地叹了口气,“不要逼我。”
“……那我就当你默认。”
“诸葛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是,我是喜欢你,但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我对你的感情,究竟是对朋友的关心,还是想追求的那种喜欢。和你待一起很舒服,但这种舒服并不是只有你能带给我,宁碧沅也能带给我,甚至换一个人,只要他的个性不是那么尖锐,我都能很好相处。”
“对我来说,和谁在一起,甚至是和哪个人共度一生,都是一样的。你说得对,不管是谁,我都不在乎。也许,就算有一天我真的确定自己喜欢你,我也不会选择你,我不会接受同性恋。”
诸葛霄浑身仿佛都被冷水浇透了,他有些激动,脸色涨得发红,“那你之前就不要给我余地!”
“是我的错。”
乔亦初一句话,把至此为止所有的原因都归结到了自己头上。正是这样义无反顾的态度,才最伤害诸葛霄,仿佛用这样决绝的态度告诉他,错都在我,和你没任何关系。
划分得这样明确,这样冷漠。
诸葛霄想告诉他,来不及了,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出了轨,他已经来不及调整,来不及挽回。但他只是笔直地看进乔亦初眼里,确定那双曾经无比吸引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他苦苦追寻的内容时,他的眼神突然空落落仿若孩子。而后,他轻笑着,“好吧,你赢了。”
——谁先认真,谁就输。
他认真了,所以输的体无完肤,而乔亦初,赢得很漂亮。
心仿佛一直在下落,没有尽头,但即使如此,诸葛霄还是镇定地说,“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再关心我,对我好,不要再让我误会,别再暧昧,也许过段时间我就好了。”他耸耸肩,做出满不在乎的态度,“不出一个月就能好,也没什么。要是可以,我也不想喜欢男人。”
乔亦初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沉默着点头,说,好。这个时候,如果站在诸葛霄的立场想一想,就会明白,按照他所建议的那样,不接触,不关心,不随行,才是让这件事过去的最快的方法,也是能让诸葛霄最快速愈合的药方。
诸葛霄坚持要回家去睡,乔亦初再没立场坚持,只能将他送回家,安顿好,过程中双方都沉默着,没人吭声,闷头做完一切,乔亦初突兀地说了一句,“那我走了。”便扭头出了房门。
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免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一更,那边继续卡文,接下来停更三四天,因为我要冲刺毕业论文了,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