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7 章
苏胤这一年多来很少踏足他的后宫,自是因为他大多数时候都去了清居别苑。
但是这一月,他同样也不曾去过容念那里,李德荣就在他身边,他甚至也鲜少向他问及容念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寒还未过去的原因,天气转变得快,苏胤不在的这个月,月初的时候容念便生了场病,普通的着凉,倒也没什么,就是有一晚夜里发热,人烧糊涂了,他竟哭着喊着苏胤的名字。
小路子心疼他家公子,跑大老远又去找了大夫来看,大夫给开了方子也熬了药,但是烧糊涂了的人哪里有什么神志,小路子试了几次,却总是撬不开他家公子的嘴。最后只有趁他张嘴大哭的时候,才能趁着这空挡一股脑儿地把药给他全灌进去,只是这样的结果,往往是他家公子被苦药呛得直咳嗽,好半天都顺不过气来。
最后小路子实在是无奈了,只能派人带了消息给宫里的李德荣传话。但是那时候苏胤太忙了,李德荣在暖寝宫门口守了一夜,想着皇上一出殿便告诉他喜儿的事,但是直到天亮,直到小路子又托人进宫告诉他喜儿的烧已经退了,皇上却还依旧没有出殿门。
最后这事情,李德荣也只能当做没发生,对皇上闭口不提。
不过苏胤是真的忙,替他镇守边疆的镇远大将军连洛回朝探亲,他自是要隆重接待;恩科即将开考,他忙着选派考官;还有他七皇叔苏牧,上折子狮子大开口地竟要他给兵部批军饷五十万旦!
事情一旦累计在一起,他便分口口身乏术了。
尤其他前几日终于抽出时间上经凤殿向他母后请安时,他竟才发现,连洛的女儿,竟住在他母后那里!而且看他母后热络地将那位连姑娘介绍给他的样子,苏胤觉得,他母后似乎想把人留在他的后宫。
苏胤沉默地在孝德太后的宫里用了早膳,又顺着孝德太后的意,和连将军的女儿聊了几句。
他母后这么做的原因,他心里当然很清楚。连大将军是出了名的宝贝这个女儿,母后这一招,就像当初她让他娶萧寒(皇后)一样,笼络人心,稳固他的江山。
尤其连洛难得回京一次,倘若他趁这次机会留下他的女儿,那么等连洛回去他的管辖之地后,势必便会替他死守住东郡和南靖两国交界的边境!而今后,他更是再无需担心边城会有动荡的一天。
以小换大,实在是再不亏本的买卖。
但是太后和他提及此事的时候,苏胤却并未立即答应。
他若是将她留下来,后宫里,恐又要多一个空守寂寞的人。尤其这位连姑娘,性格柔弱,若没有人袒护着,大概受不住宫里尔虞我诈的生活。
苏胤想了想,在还没有非要把她留下的理由出现之前,他不准备留下这个人。
平静地吃完那顿早膳,苏胤最后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的寝宫。
没有得到苏胤明确的答案,太后后来又派人来探听苏胤的口风,但是苏胤一直没表态,渐渐地太后她老人家也明白了儿子的想法,本就只是见个面试探下两人,既然两人看着似乎都无意,她也不好强求。
只是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送这位连姑娘回去大将军府,却未想连姑娘却先主动提出来想在宫里多住几日。
她的皇帝儿子身份显赫,面容英俊,气质又成熟稳重,太后后来想起连姑娘那日初见她皇帝儿子的情景来,本以为是女儿家娇羞所以乍见道她的皇帝儿子时她才红了脸,现在想起来,才恍然大悟,二八情窦初开的年纪,连依静第一眼看到苏胤的时候,恐怕便心仪上了。
虽说流水无意,但是落花有情,孝德太后又有私心,这人,她终究还是先把她留在了自己的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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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有心撮合,连依静想见苏胤,自是不难。知道苏胤正忙,太后也多了个心眼,几次夜里让连依静以她的名义给苏胤送补汤,也只是将东西放在苏胤的案桌上,便悄然退了出去。
她那般自觉,次数多了,苏胤自然也会动容,偶尔也会趁她端汤进来的时候,放下累牍的奏折,闭目养会儿神,间歇和她聊几句。
苏胤的转变让连姑娘很开心,太后也很开心,就更加坚定了把连依静留在宫里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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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苏胤忙了足足有一月之余,除了他七皇叔的折子,宴请镇远大将军亲临校场阅兵犒赏十万士兵等事宜终于结束,恩科的主考官也最终确定了下来,贺大人众望所归地接下了这个看着油水多多但其实连根菜叶子也捞不着还费体力费脑力的苦逼差事!
这一日晚贺清玉陪着苏胤终于看完堆积了一座小山高般的折子,苏胤按压着太阳穴正准备回内殿休息,贺清玉伸着懒腰也准备回他的小殿休息的时候,李公公竟非常掐时地推开了暖清宫的殿门,他手臂上横了条黄色的小毛毯,谄笑着躬身站在了苏胤面前。
懒腰伸到一半的贺清玉第一反应便是这李公公又要来恶心他了,果然,他刚想完小李公公便开口对他家领导道:“早春!夜里尤其冷!奴才看皇上这两天都熬夜,便给您拿了条毯子来,盖在膝盖上,不会冻着!”
他说完脸上便堆着笑容将那毯子递到了苏胤面前,苏胤低头看了眼,只淡淡道:“你有心了,不过朕今夜恐怕用不着了,你明日再送来吧。”
苏胤对李德荣向来不冷不淡的,甚至一直都未曾给过什么好脸色。李德荣却是从来都不介意,他出现在这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来给苏胤送毯子。
只听他对苏胤道:“那好,奴才明日再给您送来。”他说完,苏胤应付地点了点头,李德荣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状似不经意地对苏胤道:“皇上这几日千万要注意龙体!这春天就是忽冷忽热的,前几日喜儿还因为着了凉到现在……”
“你说什么?”李公公话才说到一半,没想到鱼儿就主动上钩了。一听容念病了,苏胤看李德荣的神色立刻认真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朕?”
苏胤说完,也不等李德荣再说些什么,他便又道:“贺清玉,你去备马,朕要出宫。”
“好!微臣立马去办!”虽然不待见办事总喜欢弯弯绕绕下阴套儿的李德荣,但是听那位容小公子病了,贺清玉还是有些能体会苏胤的心情的,毕竟那是他家领导心尖上的人!
只是可惜,惜柳大概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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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玉转身出门,苏胤便让李德荣去内殿将那套他出宫时经常穿的玄衣取出来,趁着换衣裳的空挡,苏胤不禁厉色问李德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两年来,李德荣是看着苏胤对容念是怎么个养法的。从前容念跟着他的时候,天气稍有转变容念便会跟着生场或大或小的病,人也被他养得像是根细瘦的豆芽,身上几乎没什么肉。
可是苏胤照顾他这两年来,容念小毛病没出过一次不说,人看着也比从前莹润许多,最起码那两条细瘦的手臂,不再是一摸便是一把膈人的小骨头。
当然容念也被养出了不少坏习惯,最让李公公郁闷的一点便是,早晨起床的时候若是没人替他更衣,他便绝对不起!非要谁把他给衣服都张罗好了,一点点都给他穿好拉平直了,他才肯听话的再去吃早饭什么的。
这些变化李公公都是看在眼里的,皇上这次把人交给他,月前生了场小病就算了,可是月末的这一次,来势很是凶猛。
容念的病看着不像是因为受寒引起的体热,倒更像是,瘟疫。
他已经烧了整整四天,人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嗓子已经被完全烧干涸了。小路子和大夫合力撬开他的嘴巴强罐了些药进去,但最后无一例外又被他全吐了出来!之前的那次,小路子给他灌药的时候,他虽然不停咳嗽,但好歹有些药是灌进去了的,但是这一次,却是吃进去了,又给吐了出来。
大夫已经来了好几个,但无一个能让容念的病有好转的。
李德荣在他家喜儿床前转悠了几次,几次都想奔回宫里撬开暖清宫的殿门把这事告诉皇上,只是没想到容念却拦着他道:“他走的那天和我说最近两月他都会很忙,我自己不小心惹得病,不想打扰他。”苏胤这两年的功夫也没白下,容念从前任性胡闹,虽然现在同样任性胡闹,但是有一点却是真的变了,他开始会替苏胤着想了。
这病一烧便烧了这么四天。这几日折腾下来,李德荣见皇上似乎终于空闲了下来,也顾不上是不是深夜,便拿了那条毯子,找了那么个机会把苏胤从宫里引了出来。
这会儿苏胤问起他原由,李德容支支吾吾地,想自己开口承下所有的责任,又怕受不住皇上的怒火。
苏胤见他的样子,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李德荣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苏胤的心思,他向来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