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识时务者
出院手续已经办好,那位肇事女司机态度诚恳,赔偿丰厚,百忙之中更是抽出空闲为他做饭送饭表示歉意,亲自开车送他回家,还送了他一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
这样的补偿,也实在让人找不出什么错处。
临走时,她还留下自己的电话,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随时找她。
楼维恩将他送出门后,随手将那张只有名字和电话的名片丢进了抽屉,疲惫地坐回家里仅有的一张旧沙发上。
房间还是那间四十几平的小出租屋,那台老旧的空调一开动就有整晚的滴水声,角落里是一间只有十多个平方的小卧室,那里边有着一台他珍爱若命的组装电脑,还有他吃的最多的泡面盒,恍惚中,那里似乎有一名拼命敲击着水货游戏键盘的少年,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回荡……
这种好久远的感觉……
但与之同时,回忆起的是几近凄厉的控诉:如今的我,既非生者也非死者,我将被活着的和死去的遗忘.我回到了曾经告别的世界上,但是却永远无法回到我曾经活着的那些日子,永远无法回到那些我曾经爱过的人身边。你不是楼维恩,你是……
他用力地捂住额头,那里针扎一样的疼痛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维恩轻轻摩挲着左手指环,“不过,我总会想起来的。”
回过神来,他走进卧室,迟疑了一下,才不知从哪个回忆的角落想起怎么开机。
这个时间,我该干什么……对了,是游戏吧,魔兽世界,我可是主力。
只是,我放在哪个盘来着?我账号密码是多少来着?
这种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握紧了手指,却感觉到掌心有刺骨的冰凉。
那个被他长年磨的几近光亮的鼠标,豁然结出厚厚的冰霜。
很明显,已经无法使用了。
维恩觉得自己已经处在狂暴的边缘,车祸还会带来健忘症吗?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呆坐在电脑前许久,漆黑的液晶屏幕上印出一张漂亮的几近诡异的面容,虽然依稀有着他原来的模样,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冰冷高傲,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用在意的,是都会死去的。
是直到肚子响了好几分钟,他才想起该吃饭了。
他眼角向角落一瞟。
一箱泡面已经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满满的垃圾箱告诉他它们的下落。
算了,去买点粮食,顺便重新买个鼠标。
最近的超市在哪来着?
他努力地回忆,对了,楼下公交站,坐两站可以直达最近的一个大型超市,这次那女人的补偿金,足够他用很久了,可以一次多买一点,顺便买个鼠标。
不过为什么总是提不起劲?
车祸的后遗症吗?
刷了公交卡,看了半天的刷卡机上的阿拉伯数字,他才认出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也正是公交车人多的时候。
楼维恩安静地站在人群里,心里那种浓重的失落感依然还在,让他不由自主地去摩挲着左手指环,却发现在他面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一名瘦小的男人正用狭长的镊子去夹一个年轻女孩的衣兜。
似乎感觉到楼维恩的目光,瘦小男人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去夹女孩的衣兜里不多的钞票。
楼维恩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那少女:“有贼。”
少女警觉地低头,惊怒地看了下衣服,发现没有少后捂紧了口袋,退到了一边。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后立刻离开了一圈,却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包括旁边开车的司机也只当没有听到。
楼维恩平静地看向窗外,那飞退的霓虹灯光也让他有种遥远的久违感觉,他没兴趣把时间浪费在多余的人身上。
“小子,有你的。”瘦小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恶毒。
楼维恩当然不会再理他,下车的时候,在拥挤的人流中,他右腰突然一麻。
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从旁边走开,手中的利器在无声无息间收回衣袖。
楼维恩清晰地感觉到右腰的衣服破开一个豁口,而衣下的腰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就是这层薄薄的冰霜,挡住了本应扎破他肾脏的一击。
公交车关门远去,楼维恩平静地看着那高大的身影与那瘦小的男人在人流中汇合,不时交流着什么,还向他的方向不时看来。
手臂突然搭到他肩膀上,同时,一柄尖锐的东西比在他的腰上,旁边的男人宽大的脸庞上满是憨厚的笑容:“小子,你不是胆子很大么,走吧。”
楼维恩沉默地跟随他走过几个铺面,转过一个小巷子,到了两栋楼房的后边狭小的夹角里,周围散发着浓烈的异味,显然是时常被人在这当作厕所。
刚刚被他揭穿的瘦小男人和那名高大的男人正待在那里:“哟,老三,这么快就把这位英雄请过来了啊?”
“还以为是什么英雄,不过就是个愣头愣脑的学生,不过这张脸倒是漂亮,可惜是个男的。”用刀抵着他腰的男人不屑地笑笑,“估计用这张脸骗过不少女人吧。”
“说的也是,给他个教训,脸上来几刀,反正咱们几天前的案子有点大,也要离开这地方了,下次去找个房租便宜点的城市。”
“对,老三,动手吧……”那瘦小男人的话猛然卡在喉咙里,目光惊骇看着他们以为弱小的猎物。
楼维恩松开将旁边男人头颅整个钉在墙壁上的冰棱,平静地看着他们。
两根五公分粗细的冰棱漂浮在他身边,微微反射着周围住户窗口透出的光芒,有若梦幻。
两人几乎下意识地就想惊呼,然后,在他们开口的前一秒,冰棱已经整个穿透他们的头颅,将他们死死钉在墙上。
血迹顺墙流下,血腥的味道淹没在周围的异味里。
楼维恩这才低头看着指尖,那里还遗留着一点阴冷的痕迹,
虽然有三条人命在他手下消失,但他却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
就好像,死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他的同类,无法再惊起他一丝一毫的怜悯。
就好像,这种事情,他已经做过无数次,熟悉的,有如本能。
车祸还会造成人变态吗?
楼维恩一边走出小巷子,一边回忆刚刚施展法术的感觉。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继续走向超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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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一箱泡面,一个鼠标,他确莫名奇妙地站在超市的服装区停下来。
他看中了一件很普通的白色毛衣,打折中,只要六十二块。
衣服的尺寸让他不住点头,“好像还没给他买过衣服。这件他穿起来刚刚好。”
等等!楼维恩猛然僵住,他是谁?
我艹!难道车祸让我选择性失忆了??
还是说哪个没良心的让我伤了心在悲伤绝望之下让我无奈选择忘记然后忘记之后我又在潜意识中无法忘记他?
那个让我念念不忘给我戴戒指的男人,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等等?难道不该是妹子吗?
楼维恩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男士毛衣,惊地直接从手上掉下来。
我……我……居然……
他鸵鸟一样跑开了,在其它区域盲目地逛了半天,才心虚地走回服装区。
然后,然后做贼一样把衣服放进篮子。
什么情况,虽然不知道是买给谁,但还是好想买……t-t
在超市里逗留到快关门,维恩这才结账去。这种超市里所有东西都必须属于我的感觉是哪来的,我可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啊啊——
走出超市时,已经是十点半,他坐的公交已经收车,楼维恩在车站等了快一个小时才想起这个事实,于是无奈地提着东西走回去。
反正也不远,走路半个小时就到了。
正犹豫着,突然看到三个半透明的身影飘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黑白相间的大巴,那三个人,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是刚刚死在他手下的冒犯者。
这个大巴?
维恩心中微有一丝好奇地走过去。
车头是一名白帽子的男人,他长的不帅,但是很白,看到楼维恩走过来时,目光有些警戒。
“这位外国客人,华国的鬼车是不能让外籍人士上车的。”
“胡说,我明明是华国人。”楼维恩怒道。
“您不要开玩笑了,以为披张黄皮就是中国人了么。”白帽子嗤笑道,“你身上全是西方的味道,不过申城是国际都市,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请便。”
“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华国人?”楼维恩危险地眯起眼睛。
“你还认真了?”白制服从旁边拿出一个八卦境一样的东西,对着他的脸一扫,“地府信息记录里根本没你的名字,肯定不是我们这的,行了,你让让吧,我还开车呢,午夜一趟车可不能耽搁。”
楼维恩猛然丢下手中的口袋,伸手一招,白制服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衣领已经落到对方手里。
“我说,我是华国人,你听懂没有?”
“你说是就是了?怎么可能。”白制服不屑地道。
维恩一拳狠揍在他脸上,对方脸顿时青了一块:“说,我是华国人!”
“你不是!”
“我是!”又是一拳。
“你就不是!”
“说我是!”再来。
“你明显不是!”
……
…………
“我是不是?”维恩吹了吹拳头,都红了,好痛。
看了下收车时间,白制服愤怒地看着他,最后委屈地道:“你……是。”
楼维恩满意地放下手:“早说不就不用挨这么多揍了。”
然后提起家乐福的口袋走了。
白制服趴在方向盘上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