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萌动之初
正午燥热的天像个扣在锅上的大蒸笼,几只黑的发亮的蝉扶搭在艳绿色的杨柳树上,吱吱地飙着高音要把人脑子里的那根筋儿都叫断。耿子得了命令把饭给送了进来,擦了擦眼皮子上的汗,见杉枝换了一套浅黄色的碎花半袖凉衫和稍显肥的灰色哔叽裤子趴在床头翻书看,笑着讲:“李姑娘,来吃饭。”
杉枝道了声谢,在别的人面前其实有些难为情,现在成了吃穿都要人招待五体不勤的蛀虫浑身不舒坦。也没耽误时间,马上将饭菜吃了,给耿子拿回去。耿子收了碗筷放在一边,有些不大好说,“姑娘,有无特别需要的?”
杉枝看了他一眼,抿着唇微微笑道:“没有,劳唤你了。”
耿子摸摸头,眼睛看着地面不敢瞧人:“姑娘你别不好意思,人人都有个不顺手的时候,这事儿也不是能忍来的。”
杉枝眼睛一转,马上一副深明大义的端庄模样“看你说的,我还会客气吗。”
耿子呵呵笑道:“那李姑娘,没事我先走了,曲大姐应该饭后不多时就过来。”
陈送刚从训练场回来,在炊事伙房那边扒了几口饭,大热天的烦躁没开胃啖不下,喝了几口凉茶水,涩了吧唧的苦丁茶让他皱了个川子眉,见耿子回来,问了话坐了会才回走。
陈送走到院子里,见她正杵着墙,行动艰难不可以形容。
杉枝见他推门进来直起腰板子站着小腿还打颤着,停了下又继续扶着墙往外挪。
陈送扣上了外衣的扣子,大步走过来,依她那强忍的模样,看来是真疼。
一股硬气展现在男人冷冰冰的眉眼里,跟她抬起头黑黑的眼对望了半响,手一捞,杉枝拐不过铁臂,陈送怕蹭着伤处,警告道:“即刻就要闩门睡午觉,别搞得响动老子睡不着。”
因为天热,杉枝的小脸自腮颊边泛出胭脂红,她闻见男人身上的汗味,微微侧了身用胳膊抵着他的身子被训斥很不痛快的模样。陈送怕掉了当下手一紧,看了眼她的黑黑的脑瓜,抿紧了双唇,大走几步直就放在厕所旁边,才道:“要憋那口气儿你就别进去。”
杉枝真还站在一旁扶着墙不动刚要张口,陈送凌厉的眼色却刀子似的扔过来:“等着我给你扒裤子还是怎地。不看你跟老子拜过天地和老娘,那一巴掌老子还嫌脏呢!”说着就往杉枝这边走来,气势汹汹。
杉枝扶着墙眼神一暗,额边贴着汗湿的刘海咕哝道:“走远点不行么?”
陈送见她这样一幅形容,才明白过来,大步朝远处走去。
不多时,陈送侧着身子站在**辣的大太阳下,余光瞥见杉枝扶着墙脖子根还有点红可她脸上表情却是极淡的,陈送走过来被她这样复杂地一望,没去面对面搂抱,只半蹲了下来:“趴上去!”
杉枝真想一脚把他踢趴下,忍了忍,从长计议的好。于是一声不吭地伏上男人隔着薄衣衫的滚烫的硬背脊,好像她就是贴上去的温凉软烙饼,杉枝见他要起来,故意用手扯着军装的衣领差点没把陈送勒过去,陈送也没吭绷着一张俊脸吸口气几大步就背回去了。
第四个天头,那妇人知道司令肯拉下脸,扯了个要命的理由就不来了,陈送只得派耿子端茶送水,耿子送了几回饭菜,等陈送操练完士兵坐下来吃了口饭才支支吾吾地说:“司令,大热天的,挺出汗。”
陈送眉一挑喝了口水没理他,耿子站直了又机灵地想了一个措辞:“司令,李姑娘那身衣服已是有两天没换。”
陈送手一顿,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耿子忙去了。
晚上七点多,陈送从炊事房提了桶温热的水来,平日男人们都是直接跑到微山湖扎个猛子就当做洗澡了,把水放在床跟前,杉枝还迷糊地睡着偏了头,惺忪地睁开眼问了句:“干嘛......。”
陈送见她扭过头睡眼朦胧头发松散又要睡,这大热天屋里不通风,人容易犯困,将个毛巾扔到水里浸湿了将她的脸扭过来抹了一把,跟擦枪杆子一样仔细把杉枝糙疼了,杉枝马上惊得探起上身,见陈送半蹲在水盆旁边,他一边拧毛巾一边抬头到:“自己先找找衣服衫子。”
杉枝瞅着这架势,翻了翻衣服讲:“把水放在床沿吧,自己来。”
陈送站起身,高大地矗在屋里,走过来将半趴着的人往上一抱,硬是弄了个跪着好方便擦澡的姿势,杉枝的衣服耸动间陈送眼尖地瞥见不妙来。因着杉枝还没来得及适应他前一个动作又被将上身摁趴下,杉枝觉着他用手扯了裤子边马上反捉住,心里砰砰跳,却镇定地问道:“又脏又臭的,也忍不得?”
陈送边扯开她的手边往下扒了点,见还是两条厚裤子,憋着胸口腾出来的怒火一张俊脸笑得人发毛:“捂出脓疮了好看!?你穿八条裤子老子有那个心思你还捂得住么?臭婆娘,仔细老子让你光着屁股睡!”
这一声骂得杉枝脸红耳赤,不过来了月事,怕脏了床面,穿了个厚的隔着点。听他这一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呸了一声,没准你还真有这心思,可是看出陈送傲气,于是顺水推舟想断了他的念想低着头用手将衣服拉正道:“捂得住捂不住,总得做做样子,我还没好。”
陈送不搭话大热天脸上可以结冰渣渣,坐在床边两手不知道啥时候就扶上她的腰,无视她扭头递过来警告的眼神。粗大的双手在细腰旁边摸着摸着翻着青筋的胳膊就像条糙皮蟒蛇一样从杉枝衣服下摆缠到前面眼看就要咬住两个温软富白的馒头,男人的气息喷在她莹嫩耳垂边声音冷硬:“做什么样子?是不是书上说的,乍惊回喜娇生面,欲拒还迎羞点头。”风月撩人人更好,由他拼此一生休。
杉枝跪在床上看着他越来越低沉地念这风流诗,温婉的眼神瞬间破裂,像头被惹毛的小豹子,往后一口咬住了陈送的脖子:“迎个屁,你听不懂重点?!我屁股还疼着!”
陈送抽出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挣开她乱咬人的小嘴差点掉了一块皮,看着她憋得脸通红瞪着眼身子却一动不敢动,隔着里头一层贴身的兜衣用手似有若无地碰了一下一团鼓蓬蓬的软肉,冷笑道:“那老子也来做做样子,忍着,十八摸。”
十八.......,杉枝痒痒地一个激灵马上双手掐住他的大手,未及她拽下,陈送猛地抽出手把她的小脸逮住,印上那张小嘴,用舌尖舔湿,轻轻地吸了几口,然后捧看了半天,杉枝看到缩小的自己在他的茶色的瞳孔中眨了眨眼,还在吞口水没来得及说话,陈送拍了拍她的背站起来便转身道:“突然想起还有事,你自己动手洗洗罢。”
杉枝听到院子门带上的声音才软了腰松了口气,用手抚了抚胸口咚咚得擂鼓声,然后摸了摸脸颊,觉得这男人真是......。杉枝唇边不由自主地溢出了轻笑。拇指缩进,四指并拢,拍了三把自己的脑门,逼迫自己忘掉,忘掉那一不小心瞄到的凸凹一大截。
一小步一小步费了好大功夫挪到门口插上门,就着已经凉了的水,仔细擦了擦身,瞅见没人进来将水盆一点点擦着地面挪到门口,顺着门前一米处的水沟泼了进去。
陈送快步跑到微山湖的庇荫处扎了个猛子,凉快了,浑身**地像个落水的大狮子从岗子上下来,回到村子里衣服被大日头晒得半干不滴水,在后勤部地叫了耿子:“大夫不说那处的伤没大碍,今个儿看着出脓了,赶快去让开点齐全的膏药来!”
耿子见一听,马上严肃起脸色,仔细地问道:“那司令用不用将大夫带来仔细瞧瞧?”
陈送威严地立在那,耿子一见那眼神立即后退了一步,还是没躲过。一拳头敲得耿子脑门发懵,帽子戳歪到了大耳朵旁边。
陈送将耿子的帽檐扶正板着脸严肃地斥责道:“葛耿子!热昏了头说什么胡话!”还仔细瞧瞧?!
耿子脑袋还嗡嗡地,马上跑去求膏药了。半路上才左右抄了自己两个耳刮子:笨!长脓了也只有咱家司令看得份儿.!
~*~*~*~*~*~*~*~*~*~*~*~*~*~*~*~*~*~
节后半个月过去,陈送带着几个兄弟站在岗子上往远处瞅,眼看国民军慢慢地扎进了城关,陈送沉下脸边拿着长筒子望远镜边说:“哼!说得真好听。哪个是路过!赖在这儿两三个月都不走,当我这儿是香饽饽呢。”
张严山脸色极其严肃地叹了口气看着陈送道:“司令,这阵仗摆明了是冲着我们来的。本来想哪方都不得罪,这国民军实在是欺人太甚。”
陈送摆手道,“不管是冲着什么来的,先别惊动兄弟们,该操练操练。只要这国民军敢来,我就敢灭。谁还能说我们卫**不是。”
其他几人听了,也沉思,钱玄理扔了手上的烟把,跟上来道:“司令,要我说我们就该主动出击,总这么耗着他娘的让人看着都心烦,不免那国民狗儿以为我们卫**好欺负!”
陈送嘴角一扬,“打一顿是爽快,国民政府至此有理由不把你当匪绞杀了!”说完陈送就正了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钱,沙俊华的馆子吃多了吧,那味儿重。别整天打打杀杀的!”
钱玄理一怔,马上笑道:“可不巧就在那看上了个娘们儿,还琢磨着过几日娶过门呢。”
陈送哦了一声,眼神闪烁逼得老钱脸一红:“那我卫**又添了一桩子大喜事啊!”
现任三团长也就是胡大姐丈夫裴劲风这时没忍住,看陈司令的脸又看了看老钱,估摸着这里有事儿,老钱虽然也莽撞了点,可平时也不会这么不长脑子。趁着司令这假高兴的劲儿,出来打圆场,乐呵呵地说:“要我说,咱卫**还有一件天大的喜事!”
几个男人马上惊讶地个个目光像折光灯似的打在裴劲风身上,马上想到中年得子——
裴劲风被这么一看马上不自在起来,嚷嚷道:“去去去!喜事不在我这,在陈司令身上!”
“卖关子能发财?!”
钱玄理给了裴劲风一拳头,打得他龇牙咧嘴。
“哎,你们让我说我便说,司令怪罪下来最多一起承担。”
陈送别着手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快步走到裴劲风跟前,一张脸带着轻微的笑意:“我怪罪什么,要说从今天开始满军队都给我说明白了,省得不知情的再打什么歪主意,听见了么?!”
裴劲风敬了个礼喊了声是,才慢悠悠地说,“咱司令啊——。”
得,这一个停顿又挨了几个铁拳头,才终于捂着肚子疼得吐了出来。
张严山和毛瘦子相望一眼有种母猪上铁树,铁树又开花儿的感觉。司令年轻时除了窑姐儿必要时沾几个,正经女人都不近身啊。钱玄理一直觉得咱司令才像个大姑娘呢,手腕不好的莫说真还勾他不去,马上有些激动地跑上来问:“司令,在哪个馆子做营生的,没准我看上的那婆娘还认识呢!”
陈送眉头一皱,脸一冷,直想抽钱玄理两巴掌,将他的小核桃头往外一推,“你家司令就娶了个种地的村妇。媒妁之言,结婚之前未曾见过面。”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青白一阵,中风凌乱了,一直以为司令是眼头高瞧不上那些普通女人,自己家里的亲戚女眷都没敢往上提,这下让个小村姑捡了便宜!
陈送慢慢踱到院子里,没见到人,将屋里的小桌子搬了出来。杉枝摸了膏药好得快,半个月就歇好了,三天前杉枝要下地陈送阴阴地道:“既然这么想折腾,能走了就给我去厨房做饭菜。”
陈送坐在院子里自己倒了口茶水喝,等了不多时就听见脚步声。
杉枝端了饭菜进来,一齐放在桌面上,挑对面坐下,将碗筷摆好温柔贤惠地说:“趁热吃吧。”说完自己便端起碗香喷喷地吃起来。
陈送也拿起筷子,两人沉默都不言语,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却和新婚那几日全然不一样的感觉。杉枝见陈送一粒不剩地吃完了加了料的饭,心里好受多了,个熊男人,要听话的婆娘是吧,咸不死你。
陈送面上不动声色进屋猛地喝了一壶凉茶,这女人越来越欠了。
晚上陈送又搭了竹凉席摆板凳在院子里睡,杉枝经过站在床头看了半响,“这离着下水沟,蚊子成群争着抢着喝你的血,你归屋里睡的好。”
陈送闭着眼,没理她。杉枝站了半天见这人装熊,踢了一脚板凳,看是无意之为,长条细板凳却啪地往外一倒,席子没了垫脚又压了个老重的大男人,直向地面落去,陈送这一个没过心差点被翻到地上。
杉枝忍着没笑出来马上“惶恐”地扶起,陈送将毯子拾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将席子打起来放好说了一句“在外头半个月睡习惯了,去屋里闷热睡不踏实。”说罢又倒头睡了。
杉枝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马上回了屋关上门。两只小手握在一起,这男人睡觉不扣扣子,敞着个大胸膛,真影响人心情。
夜半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势来得又急又快,干裂裂的地面马上就湿软起一个个雨坑,泥泞中逐渐散发出土香气,树叶悠悠地贴着水面浮起,柿子树上被鸟虫啄了的柿子啪地掉到下水沟里,啪嗒一声砸起半米高的水。
陈送浑身湿透地睁着眼,却不惊扰,沁凉的大雨淅淅沥沥地一会儿就下湿了整个院子,扑入院落的夜风带来沁凉的冰冷。
杉枝被大雷惊醒的时候也不知道这雨下了多久,想到他必然已经进去,听了外面哗哗啦啦半个钟头的雨声,心里有事睡不下,翻来覆去还是被尿憋得起了床。
杉枝打开门往外瞅的瞬间,轰隆隆的电闪雷鸣全都不在耳里,心中怒气一来,上前去就抽了竹棍凉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一点伏笔,是感情的吧。不知道亲们有没有觉得什么刺啦啦在发芽。。。。
非常感谢青宋姑娘的雷,炸得我浑身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