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强攻强取?
杉枝醒来的时候,听见院子里轻微的啪啪的声响,被子上压得沉沉的一张灰色的褥子,她起来看自己全身周正,里衣换了一件半旧酒红碎花棉杉,床头的衣服都叠放得整齐。她马上擦了擦汗湿的额头一件件穿上衣服,不知道现下是几时,见屋里的光景不是那个小院,穿上鞋子推开门。
陈送正坐在院子角在削竹棍,抬头见女人站在门口,放下手中的东西,“醒了?正等着你做菜。”
“喔,你等下,我去梳个头,马上来。”杉枝眼神瞬间有了神韵,摇了摇头,转身差点被门槛绊倒。
房里没镜子,杉枝随便将发丝用头绳扎住,看见身上整齐后,才进了厨房,见里头有一位老太太笑眯眯地望着她,走上前来摸摸杉枝的脑壳道:“那孩子吃不惯外食,午饭晃了个虚,你来做吧!”
杉枝看见菜都清理过,马上接过火钳,“大娘你先歇着,哎呦,这么大的人,在外头他还挑剔。”
郭婶见这小媳妇儿人嘴上叨叨,面上含了一种俏丽的笑意,马上出来道“好汉子便只在自家婆娘面前耍耍无赖,装装娇气。”
杉枝晓得陈送这样讲,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嗨了一声笑了,将火烧得旺旺的,起来舀起坛子中的温水洗了洗手,“大娘,我一人可以,别给您熏着。”
郭婶见姑娘脸上的伤好了些,哎了一声出去到陈送旁边道:“唉,削了这么多,做个篱笆早已够了。瞅着人反应怪不正常,不是没存心里,就是埋得深。你得仔细些。”
陈送把凳子让给郭婶,放下镊刀,“我去厨房看看。”
杉枝见男人站在门口,瞪着眼笑道:“杵着做什么。烧火。”
陈送大步进来,第一次窝在灶台边,笨手笨脚,杉枝半弯着腰,被热火蒸出了薄汗“烧完了再放。不然非得出来一锅糊糊。”
陈送只睁大眼睛认真地瞧她的动作,“给我,会了!”
爆上辣椒,杉枝呛得咳嗽了几声,陈送忍得住这刺激,在下边烧个火跟拼命一样,杉枝见辣椒刚下锅就焦了一大片,跑出去吸了口气,进来把糊掉的东西盛出来扔了。
陈送一直埋着头在下边塞,杉枝便又不忍苛责,末了还是决定,煮个汤合算。
陈送忙得满头大汗,听到锅里嗤嗤的声响,抬起头一种争取奖励的神情,闷闷的,就盯着人瞧。杉枝用手扇了扇,斜瞧了他一眼道:“你当大爷,我还习惯。坐在下边,总得不合时宜。一顿饭做得真心焦躁。”
陈送听了沉思了片刻,“那还总得多做几回。”
吃过了晚饭,陈送当着大婶的面又将个破了的外衣扔过来。杉枝点着灯幽幽地缝补了大半天,很晚了陈送才端了一大盆水放在一边的椅子下,“烫个脚吧。”
杉枝揉了揉发涩的眼,坐得久,脚冻得跟冰一样“放我前边,一边缝一边热热。”心里也约莫晓得陈送这转眼成了个大麻烦,隔不停非要来叨扰她一下的缘由。橙黄色的灯火一闪一闪,男人脸依然硬硬的不爱笑,端水过来放在女人面前。“趁热,先别忙。”陈送抽过她手上的东西放一边,转身出去了。
陈送到厨房舀了一盆水端到对面侧屋郭婶的屋里,“看灯亮着,就猜您还没睡呢!?来,大娘!天冷,热和热和。”
郭婶正在屋里忙着纳鞋底,翘脚下床,“媳妇儿给端了去?”
陈送嗯了一声,“这活儿我爹不干,我一懂事就常干,我娘是南方人,在北边生活了半辈子,脚一入冬就抽搐,非得见天泡热水。这对身体果然好!大娘你脚抽不抽?”
郭婶呵呵地脱了鞋子袜,陈送弯腰给她捏了捏,大娘也没推脱笑道:“大娘还硬朗,早些年一直做体力活,不必要时倒是没有这个习惯。你这功夫不赖,你娘享福咯。不给媳妇试一试?”
陈送低着头笑道:“媳妇儿啊,生儿子去孝敬。不能太惯着。”
郭婶啧了一声,“虽说女人也并不都愿意男人唯唯诺诺。不过这姑娘性子好,你待她好一分,必定记在心底。你有你的法子,我也不能多嘴,总得你讨她欢喜是真,呵呵。”
“别瞧她温温默默,性子傲娇着,惯得狠了,在一处时唯恐管不住,倘使偶尔因为生计分别,怕她也捱不下。”陈送说完这句,别的关于她的话再没多说,一边寒暄,且专心了替大娘捏脚,水慢慢温凉了,陈送才拿起毛巾给大娘擦净。末了郭婶弯腰朝陈送耳语了一句,挥手让这孩子出去了。
出去倒了水,走过卧房的小窗,望见人影一动不动,在旮旯处放下脚盆,锅里没水了,用凉水洗了把脸,进屋里发现女人靠在大椅子上打瞌睡,水都凉了。
陈送在她面前站了会儿,叹了口气,轻轻地拧干毛巾捧起女人雪白的脚擦了擦,杉枝猛然被抱起来才想起来自己在洗脚,忙道:“没擦呢!”
“早已经蹭干净了。”陈送将她勾着的脚从腿边挪开,将她放在床上顿了顿才道:“故意装睡?”
杉枝转动大眼睛,打岔道:“缝了老半天,眼酸......。”
陈送忘见她脑门上的一块淤青,别开眼,“那就早点歇息,谁又没苛待你。”说完陈送转身推了门关上,转身将三张大椅子并着,扯起郭婶又抱来的一床棉被,吹了灯。
杉枝窸窸窣窣地脱了衣服,在被窝里躺到夜中,从被窝里伸出头,软软地叫了一声“陈送?”
“嗯。”
“我...没有...其实没有!是我自己弄上去的。”
“知道。里里外外老子亲手换的衣服。”
杉枝一惊半抬起身,一直以为是郭婶,半探着身子憋了半响又躺了回去。“噢,真委屈你了。”
陈送没吱声,杉枝躺着烧早已退下去,却总是打喷嚏,陈送抬眼见人将个胳膊露在外头,起身掀了被子道:“你安心睡下。我出去会。”
杉枝见人关上门,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咬牙切齿道:“不懂女人心。”若不是怕你着凉,我早没心没肺睡去了。捂着半天,将被子一掀,披着衣服轻声开门,见人站在院子里抽烟。杉枝过去悄无声息地将人袖子一拉,陈送手上的烟火弹掉到杉枝面前,她轻呼一声立马捂住嘴,一脚踩灭,低声道:“被郭婶看见,算什么?”
陈送低头,拉住她的手,一直牵着进去“郭婶还出主意,让我今晚好好表现。明日看见我无作为,又算什么?”
杉枝轻声笑道:“越来越会玩笑了。”
陈送牵着她的手没放开,进屋关门道:“老子不爱开玩笑。现在就问你,给不给我表现的机会?”
杉枝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靠在门板上,静静地闭上眼也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嗯,给你机会,卫**走之前,我给你机会。”
杉枝见他半天没有应答,转身挣开她的手道:“陈送,无论如何,夫妻是再做不成,你明白么?”
陈送进了卧房,又想抽烟,杉枝进来将他手上的烟抽掉,抬起手试探性头一次摸了摸他冰凉的侧脸,知道他生气了,吸了口气微微扯开嘴角“你将来有大事业要去做,我一没家世不能帮衬你,二没文化不能装面子,三又不懂风情无法替你交际。这些东西离我太远,跟你离婚的时候我早考虑到,我们的志向不同。”
“谁让你做这些?”
杉枝缩回手,心想时间多长远,你怎么能预料,出了这世界入了那声场,感觉变了,想法也变了。是以咬了咬唇找了似真若假的借口轻声笑道:“那我也不想,担惊受怕一辈子。”
陈送缘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回过神来,心中笃定,她说这些话,那么还是有机会在。在她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腰身道:“我也不信,没有攻不破的堡垒。”
杉枝侧身扭头看着他,眼光幽亮,“强攻强取?”
走到床边,陈送俯首吻了吻她的额头,清凉的唇滑到鼻尖,到女人温热的嘴角,复又退开,用手抚了抚她的脸转瞬间一到她的心房,声如磁石硬而喑哑语气笃定:“不如来猜猜这回,是我强来,还是你心甘情愿?”
杉枝笔直地站着,心脏咚咚擂响,答案已经在她心中跳动,也在他的厚实有火热的大手下。
陈送放开她,退去外衣。她静静地解开袄子的布结子盘扣,缩在了墙角钻进去。陈送动作缓慢,觉得够清醒,掀开被角躺进去。将她纤细的身子揽进怀里,下巴顶着她额前的头发:“其实你胆子大着,只是觉得为了我不值。”说完将她紧紧地抱着手扶着她冰凉的腿,“敲上来,暖和了么?”
杉枝缩在他怀里,蓦然湿了眼眶,含糊地闷闷嗯了一声,越发止不住,里头是心酸的两难的抉择,和对未来的恐慌。她亦不明白自己是看得开,还是看不开。错了一步,再没有下辈子。
想到郭婶晚上抱了床被子,想安慰她,坐在床边叹了声:“你没看人一来,抱着你进屋去眼眶都红了,这孩子看就一夜没睡,对我交代了声要出去,也不知哪里捡来的枪掏出来就别在裤腰上。若不是我拐弯说先给你打理下,你现在不定还能见着他。都说患难见真知,遇见了是福气。”
杉枝心一惊忙说道是打猎用的。手里继续缝补男人夜里不知如何激烈打斗撕破的衣服,心里道:这么没分寸,做个什么司令。
夜静悄悄的,她有些害怕地将头靠在男人胸前,想到自己这短暂的一上午昏厥,又把上辈子过了一年,在牢里利用一个年轻的男狱警对她的同情搜集那个女人杀人的证据,第一次学会臣服,百般讨好那些她憎恶的人,少吃饭多做事,学会博得同情好好表现,因为体力不支被马桶熏得晕了过去,恍惚中被抬到哪里救治,她一醒来就立马出门,然后见到了陈送坐在那里,牛气地喊她做饭,心中一热,差点摔倒。
已经第二次这样,疼痛和屈辱都无比真实,她紧紧地抱住他,很久才咕哝了一句:“我是怕你不值。”
陈送已经睡去,杉枝紧紧地刺着掌心让自己清醒,身处温暖的怀抱中迟迟不敢闭眼。她眼睛一眨一眨,眼眶酸涩沉重,瞌睡了再掐自己一把,不想再梦到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