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羽成蘅很无奈地任他母妃当是娃娃一般摆弄。
又到每月一次的皇子与生母的见面。如今的羽国后宫自司徒弘烨进驻后,以前争芳斗艳的景象再不复见,竟是难得的和谐起来。正德帝羽宗仪被司徒弘烨纳为嬖宠一事,知道的人其实不多,没有一人敢把此事放到台面上非议。
高位妃嫔没有一个是蠢的,而且诸如静贵妃顺贤妃等封号明面上是皇上封的,实质上却是司徒弘烨对后宫妃嫔的警告,要“静”要“顺”,否则后果自负。她们对皇上极少亲近后宫的事集体失声只当不知,毕竟荀家的前车之鉴可摆在那里。士族对司徒弘烨可是忌惮到极点,轻易不敢开罪于他。只要他不对族里的妃嫔出手,其他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有少数没有眼色依然往羽宗仪身边凑的,即使侍了寝,过后得到也只是一碗避子汤。而且羽宗仪可能是被司徒弘烨当女人那般压制得习惯了,男性雄风有所减弱,心态变得有些扭曲起来。他奈何不了司徒弘烨,对着后宫的低级妃嫔却依然有着无上的权威,面对女色时添了不少折磨人的手段。侍寝过的妃嫔不死也去了半条人命,侥幸生还的还得面对司徒弘烨的迁怒。渐渐地也无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后宫里,妃嫔们基本是关起门来过日子,有皇子或公主的则一门心思扑到自己孩儿身上。可惜司徒弘烨定下规矩不让宫妃与皇子公主过多接触,让妃嫔们只能默默掉着眼泪,心里怨怼。
因为司徒弘烨的礼遇而处境较其他妃嫔好的顺贤妃桓氏算是心态比较平和的那种。但她心里不是不忧虑的。她的长子羽成灏成了太子,司徒弘烨有意无意把桓家拉上他的船。即使桓家一直不表态,其他士族也隐隐把他们归到司徒弘烨一党。但司徒弘烨岂是好相与的?观司徒弘烨的所作所为,说他是乱臣贼子都不为过!
桓家是经年大族,怎么会轻易把宝全压在司徒弘烨身上?可惜司徒弘烨一直步步逼近。她的皇儿羽成灏又对他极为信赖。顺贤妃还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司徒弘烨的不好,怕一个不好,桓家就步了荀家的后尘。但如今不依附司徒弘烨,又被士族排斥,桓家是两面不讨好,两面不是人。
顺贤妃被困在深宫,见不了正德帝羽宗仪,又极少能与亲子说上话,对前朝之事是束手无策。及到幼子羽成蘅被明月郡主司徒悦推进荷花池几乎溺毙,顺贤妃心里对司徒弘烨一党实在恨上了。无奈势单力薄,只能把这大恨憋在心口,加倍地对羽成蘅好。
之前羽成灏深受司徒弘烨影响,不喜柔弱懦怯之人,对自己的胞弟羽成蘅很看不上眼。但事实上羽成蘅懦怯内向,性情却乖巧温柔,对顺贤妃很是依恋。虽然顺贤妃更看重长子,对这个幼子也是满心欢喜。羽成蘅落水,顺贤妃趁机哭诉,勾起羽成灏对羽成蘅的内疚之情,羽成蘅也对羽成灏亲近了不少,兄弟俩的关系渐渐缓和起来。
难得有一日与两儿子见面,顺贤妃对他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把她亲手所做的衣服拿出来,哄着他们试。顺贤妃在闺阁时女红便十分出色,虽然在宫里养尊处优惯了落下了一些,重新拾起也不是难事儿。
羽成灏是太子,衣服鞋袜都有专人服侍,即使拿了顺贤妃做的衣服可能也穿不上。不过他当然不会拂逆母妃的好意,接过母妃亲手做的衣服心里还是极烫贴的。
羽成蘅得了衣服却轮为母兄摆弄的娃娃。自打第一件穿上身,顺贤妃与羽成灏仿佛领会到其中的趣味,开始招呼着让他一套一套地换,欢声笑语不断。
羽成蘅这些日子在周凤谋面前装懵懂小儿装得习惯了,很自觉地代入萌宠模式,只当是另类的彩衣娱亲。
——他是不会承认他因为穿到母亲亲手做的衣服而感到手足无措的。
谈笑间,羽成灏见羽成蘅害羞得满脸通红,便屏退了宫人,室内只剩下他们母子三人。宫人一退下,顺贤妃搂了羽成蘅在身前,羽成灏轻声提及羽成蘅和周凤谋相交之事,事无巨细向羽成蘅问了他们相处时的交谈举止。
对周凤谋这个人,羽成蘅一时也看不出深浅。与其说周凤谋有什么目的,不如说他的行为更像真的单纯地看中羽成蘅,把他当了一只宠物在挠下巴逗着。
就目前而言,周凤谋是真的对他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捎带一份给他。清华宫里可是堆了一小堆九连环弹珠弹弓小弩箭等小玩意。而且周凤谋还会花时间带着他玩儿,甚至见他颇喜欢练字,还送了几本字帖给他。
唯一令羽成蘅困扰的可能就是周凤谋很喜欢他的亲近,有时厚颜起来便开口要羽成蘅亲亲他。不过这种亲近是不带欲/望的。但这种事也让羽成蘅有点别扭,不过形势所逼,他暂时只能讨好了周凤谋。
对着顺贤妃与羽成灏,羽成蘅自然不会把这些超龄的想法说出来,只平铺直述了一些细节,但也足够让顺贤妃觉得怪异,羽成灏的脸色变得阴沉。
“那周凤谋这是何意?”顺贤妃失了笑容,捏着帕子寒声问。
“王父说等阿蘅满十岁便赐给阿谋哥哥做媳妇儿。”羽成蘅细声细气说,眨巴着眼很是天真,“母妃太子哥哥,什么是媳妇儿?”
“荒谬!司徒弘烨欺人太甚!”顺贤妃的玉掌狠狠打在案几上。
“母妃息怒!这只是戏言,王父亲口说不当真的。”羽成灏急道。他本来没想把这事说出来,想不到羽成蘅不知其意,说出来惹到顺贤妃气恼。
“这是可以戏言的吗!”顺贤妃气得脸色泛白。
司徒弘烨一党如何离经叛道是他们的事,怎么能容他们带坏她的孩儿?
羽成灏也觉得王父的这个戏言太过了一点,但这是为了能让他与周凤谋搭上话,况且也保证了不会真的把羽成蘅赐给周凤谋。羽成灏对司徒弘烨并没有产生芥蒂。
于是他耐心地把司徒弘烨教导他的话告诉顺贤妃。
“王父重用周凤谋。以周凤谋之才,若儿臣能得他相助,岂不又多了一道筹码?”羽成灏道,“儿臣虽贵为太子,但朝臣只看到大皇兄之能,对儿臣恭敬不过看在王父面上。即便大皇兄去了梁国,还有其他皇兄蠢蠢欲动,儿臣不能不争啊!”
“借了你弟弟的名与虎谋皮,哪能讨得了好的?”顺贤妃叹道。
“王父亦是防着周凤谋的。儿臣会护着阿蘅不让他吃亏。”羽成灏保证道。
顺贤妃听他话里话外都对司徒弘烨十分信服,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有心提醒儿子不要过于信任司徒弘烨,但隔了一道帘子外有人影晃动,她到嘴边的话便吞了回去。
他们母子三人对司徒弘烨有利用价值才保了此时的平安。一旦羽成灏真的对司徒弘烨产生戒心露了形迹,恐怕不单是他们母子,整个桓家都会处境堪忧。
司徒弘烨把羽成灏带在身边教养多时,花了不少心思,终是把她的长子教成了对他极为恭敬驯服的太子。
思及此,顺贤妃不禁眼带悲意。她微垂下眼帘,没有让羽成灏发现。
这一垂眼,却看见羽成蘅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眼里带着一抹剔透的清澈,唇角弯弯的似带了一丝讽刺。顺贤妃一怔,以为自己眼花了,细看时只觉得羽成蘅的笑容温顺柔软,哪有半点讽刺。她摇摇头,只道自己定是忧心长子过度了产生错觉了。
“阿灏,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处事定要三思而后行……”终是不放心,顺贤妃低声嘱咐道。
“儿臣省得。”羽成灏耐着性子道。他知道母妃是好意,但前朝之事母妃一个深宫妇人所知甚少,见识有限,他并觉得她的意见是值得参详的。
知子莫若母。察觉到羽成灏的不以为然,顺贤妃在心里无奈一叹。
此时顺贤妃与羽成灏都失了继续摆弄羽成蘅的闲心。对羽成蘅说教了一番让他提防周凤谋,不可与之深交,羽成灏便辞了顺贤妃走了。
顺贤妃抱着羽成蘅,看着长子越走越远的背影,默默落下泪。
羽成蘅心里也不好受。顺贤妃是个可亲可敬的母亲,而且清醒睿智。
司徒弘烨那时说了把他赐给周凤谋做媳妇儿的话,几乎让他气炸肺。他冷眼看着司徒弘烨三人完全当他不存在似的讨论他的“所有权”,心里对羽国皇族处境的难堪又刷新了认识。羽成灏不单节节败退,还轻易被司徒弘烨迷惑住,被他玩得团团转。
司徒弘烨信口开河让羽成灏接近周凤谋,姑且不论周凤谋这个司徒弘烨手下第一得意人是不是那么好接近的,光是羽成灏被司徒弘烨挑拨得心里对周凤谋有了防备,他哪有可能与周凤谋真心相交,进而得到周凤谋的支持?
司徒弘烨只不过是为免羽成灏与周凤谋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羽成蘅交好,才先一步出手扼杀了这种可能。这样既警告了周凤谋又忽悠了羽成灏,可谓一箭双雕。周凤谋不知是不是看穿司徒弘烨的意图,退得十分得体,两边都没有得罪。羽成灏对司徒弘烨的信服却是进一步加深。
羽成灏对司徒弘烨亲近一步,他背后的桓家便又被拖着朝司徒弘烨走近一步。
长此以往,不是桓家完全站到司徒弘烨背后,就是桓家弃了羽成灏,任他自生自灭。
但荀家的惨案是一个多么血腥的现实。司徒弘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狂妄霸道性格哪里是好相与的?一旦司徒弘烨成事,桓家再无利用价值,羽成灏这个太子恐怕是第一个被丢弃的棋子。若司徒弘烨失败,羽成灏这个由司徒弘烨一力扶上的太子,同样留不得!
自羽成灏被立为太子,桓家就陷入两难的境地。羽成灏的处境更是千难万难。若他是个卧薪尝胆伺机而动的狠绝角色还好,未尝没有亲手推翻司徒弘烨,自己确立威信的可能,偏偏他被司徒弘烨蒙骗得厉害,对他真心俯首帖耳……
顺贤妃是个聪慧的,即使被困在后宫消息不灵,渐渐也懂了长子的处境,一直试图旁敲侧击,把他的思想扭过来,可惜收效极微。不久前羽成蘅的落水顺贤妃推波助澜,本来让羽成灏对司徒悦生了芥蒂,但司徒弘烨一出手,又把人给拢了回去。
她是真的无计可施。
羽成蘅的小手摸上顺贤妃满是泪痕的脸:“母妃,不要哭……”
“阿蘅,你要好好的……”顺贤妃搂紧他,喃喃道。
羽成蘅挨在她柔软的怀里,低声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下章预告:
“外祖父好辛苦,要为表哥收拾闯下的祸,又要被御史大人骂……”羽成蘅大摇其头,又承诺似地点头道,“太子哥哥放心,阿蘅不会闯祸,害你被骂的!”